喘息声。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你可知道林为你吃了多少苦头？”彦站了起来，脱掉了手套随意丢在子弹旁，他身后穿白大褂的

男子上前开始替城包扎伤口。

听到彦说林，城的瞳孔开始聚焦，看向他，全身的汗已经将他打湿，一点力气也无，就连讲话的声音都微弱的几乎不可

闻：“求你放过他好吗？”

彦手撑在城的耳边，俯下身，打量了他一番，“看来你对他倒还有几分真心，你要我怎么放过他？现在就算我放他走，

他也不会走，你信吗？他可不像你。”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小彦……”话却哽住了，他不知道该讲什么，替自己辩护，还是替林求情。多余的无用功。

彦停顿了一下，微微侧首，见他没有下文，“阿岚，不用着急，来日方长。”

说完，离开了房间。

“你是医生吗？你知道不知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的怎么样了，清醒了吗？他……”

白大褂依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圈一圈的在他的大腿处绕着。轻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皮肉沉重的疼痛，疼得他无法再

询问下去。

那人也惘若未闻，只专注着手上的活，包扎完后，将输液插入城的手臂内侧，血液缓缓沿着管壁进入城的身体。

他不要他死，至少不是那么轻易的死。这仅仅是个开始吧……林，对不起，对不起……

彦走出城的病房，立刻有手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彦皱起了眉，脸色沉了下去。“不是要你们看紧他吗？”

“属下无能。”手下低下了头。

彦不再看他径直朝前走去。手下有些惶恐不安得跟在身后。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橡胶的墙壁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入口。林依然躺在地上，上衣已经被退去，腰部包扎着纱布。刚刚被麻醉气体弄晕

过，现在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勉强的睁开眼，看见了模模糊糊的彦正带着微笑看他，眼皮又如千斤坠般往下压，睁开

，闭上，睁开，闭上……

彦坐到他身边，扶起他，看了一会，低头吻了下去。许久，嘴唇分开，彦嘴里又染上了鲜血，用手指抹去将要溢出来的

血，“就那么恨我？”彦带着笑意问道。

林的嘴动了动，但是声音太小，彦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你敢动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彦脸上的笑意退去了，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以前有人不喜欢你在我身边，但是如果消除了你的记忆，他倒是同

意的，不过我一直排斥这种事，我喜欢你的本性，要是变成一个惟命是从的傀儡，还不如杀了你来的干脆，你说对吗？

”

他又笑了笑“不过刚才我忽然对那个做法不那么反感了，你太不听话了，迟早会送命，与其这样，不如断了你的所有念

想，至少可以保你一条性命，你也不会活的那么痛苦了，你说呢？”

林怔怔的看着他，然后闭上了眼睛。

“怎么不说了？害怕了？

“阿岚的事你趁早放弃，再和我纠缠我就直接让你忘记他。”

彦将他重新放到地上。“听医护科的人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虽然上次的后遗症很大，慢慢调养还是可以恢复的

，不要再做傻事了，知道吗？”

彦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离开了。

林紧皱着眉，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第四十四章：催眠曲和上帝

“摇啊摇篮曲安静吧宝贝，不要再哭了现在在你的摇篮里，摇晃着你直到入睡我将会轻轻的唱着摇啊摇篮曲安静吧宝贝

，不要再哭了现在在你的摇篮里，摇晃着你直到入睡我将会轻轻的唱着摇啊摇篮曲。”

小男孩稚气的脸低垂着，眼睛被睫毛遮盖，宁静的神情，轻轻的吟唱着淡淡的曲调，小手在他胸前一下一下轻拍着。他

躺在自己身边，然后声音渐渐微弱，手停了下来，撘在胸前。

轻轻抽出手，握住它，侧身，面向他。睡去。

黑暗中彦缓缓睁开了眼睛，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那个熟悉的旋律，一遍一遍，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坐了起来，在黑暗中

点燃了一根烟，烟丝燃烧的声音，微弱却真实，赶走了那个旋律。但是手掌依然留有柔软的触感。

过去，多少个夜晚他们是一起入睡的。那首歌，阿岚固执的要在每个夜晚，哄他入睡，更像是哄他自己入睡。

他说，是孤儿院里的修女姐姐唱的，在孤儿院的那两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有好多小朋友，其中有一个叫大头的男孩，

他的头真的很大，他是他的好朋友，他们总是偷偷去厨房偷东西吃，他在门口站岗，大头进去偷，然后两人爬到树上一

起吃，有时被发现了就会被修女惩罚，让他们在神父面前跪着悔过。但是他们看着那个被禁锢在十字架上的神父，却一

点悔过之心都没有。他们低声议论着那个赤luo的中年男子，“他一定是做了比我们严重百倍的错事才会被绑起来吧。”

然后两人偷笑。

这样的事，他带着微笑回忆着，他看着他，他此时的神情让他沉浸，即使是这样的童年他依然羡慕。有朋友，有摇篮曲

。有笑容。只是他从来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

所以他经常说着说着会忽然停下，脸色沉下来，然后又笑着说其他开心的事。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可爱。小手在胸

前比划着。他都是静静的听着，因为他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可以说，除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但是那些事他都知道，所以

他只是安静的专注的看着他。

“嘶——”彦倒吸了一口气，随即将烟灭在烟灰缸中，举起手，对中指吹了吹气。

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道上的值夜人员看见他，都挺了挺身子，低头。他披着外套，里面还穿着宽大的睡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这是全

身唯一让自己满意的一处，他的发质非常好，又直又亮，所以他一直留着长发，不管容貌变了多少次，不管多么的精致

美丽，他都会厌倦，因为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属于自己又让自己中意的东西更少，但是只要

是自己想留的，他总是会固执得保留着，犹如他的头发，犹如胸前的伤疤，犹如那个一直不服从自己的男人。

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很可悲，但是他不愿多想，他知道他至少还有权利和力量。

小时候曾经问过卫叔叔，为什么他的容貌这样的丑陋，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包括他的父亲，于是那个男人看着远方

说，因为上帝是公平的。你会拥有一些东西，同时就无法拥有另一些东西。

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吗？他最想拥有的不能拥有，要那些没有用的东西又怎么能算做补偿？

的确有些东西他得到了，靠那些反逆的力量，他拥有了几乎完美的脸孔，他使黑盒成为自己的利剑，如果他愿意，甚至

可以发动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他麻木于最顶级的物质享受……

但是有何意义？他并不开心，他只是试着让自己开心，但是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开心。

门卫开启了玻璃移门。他走了进去，站立在他身旁，看了看身边的点滴，液体匀速的，犹如时间一滴一滴坠落。这样缓

慢，却构成了一切。从生到死，腐烂，风化，然后再度萌芽，重生，继续。

俯视着熟睡的男子，微皱着眉，伤口的疼痛，即使在入睡时也依然折磨着他是吗？还是他梦见了并不美好的梦？

他的容貌有些改变了，却依稀可以寻到过去熟悉的痕迹。彦闭上了眼睛。许久他缓缓的说“阿岚，我竟然无法恨你……

但是你必须受到惩罚。”

第四十五章：排斥

会议室中，彦坐在靠椅上没有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夜幕渐渐降临，其他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卫，他起身，整理了

资料，转身离开，在靠近门口时，他说“墨崎已经知道了阿岚的事，他让你尽快将他送到N岛。”

彦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开始转动手中的笔，一圈一圈，灵巧的在手指尖翻滚，打转。

正当卫打开门准备出去时。

“卫叔叔，你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点？”彦幽幽的说，低着着的头，半张脸都沉浸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卫重新关上了门，转过身。“你该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会让墨崎放松戒备的只有他。”

钢笔折断的声音，墨水染上了手，漆黑的液体，犹如鲜血。彦平静的放开手，抽出了纸巾缓缓的擦拭着，纸巾被染黑了

，但手上的痕迹依然没有退却，他将纸巾捏成一团，扔在一旁。

“你好像忘了，你的私人恩怨并不关我的事。”

“你是她的儿子。”

“我也是墨崎的儿子。”

“是她怀胎十月生下了你，而你的父亲，只是提供了精子。要不是我帮着你，也许你也会像你的兄弟姐妹一样死于非命

。”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的兄弟姐妹好像多数是被你杀死的吧？”

卫没有说话，走了进来，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伸手去拉彦的手，“彦，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一次你一定要配合我。”

彦抽出了手，起身站在窗前。

卫愣了愣，随即脸阴冷了下来，笑了笑“呵呵，你留着他是想和他重新培养感情吗？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别忘了当年

你差点被他杀死，是我动用了一切手段才将你救活的。”

“所以我必须和他做个了结，在帐没算清之前，谁都不能动他。”

“你打算怎么算账？好好让他养病，养他养到死？墨彦，别当我是瞎子，你对他根本下不了手。再这样下去，可怜的只

会是你自己。”

“卫叔叔，不要因为我从小叫你叔叔，你就习惯了倚老卖老。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下属。和我非亲非故。”彦

声音低沉。

“哈哈哈，好一个非亲非故。”卫站了起来，慢慢的将椅子放回原位。“我今天也是以属下的身份来跟您汇报，少主，

首领让您尽快将阿岚送回基地。他没有说在几天之内，不过属下觉得，如果超出了他的耐性，他应该会亲自来接。”

说完，他退了出去，再一次打开门，却又停住，“墨崎这一生只做错过两件事，1，他不该杀了你的母亲。2，他不该让

我活着。就算是我最后一次倚老卖老，阿岚如果出了事，林这个人必须毁掉。这世界上只有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是无条

件的站在你这边的，只为你身上有着她的基因。”

墨彦听见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次日清晨，他走出卧室的房门，一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少主，林的身体对药物产生

了排斥反应，恐怕这样下去，没几天就会丧命。”

“排斥反应？什么意思？”彦皱起了眉。

白大褂顿了一会，“他的意念不接受治疗，但是他的身体因为之前逼供用刑的后遗症，加上这次的伤，再这样下去，必

死无疑。”

“我留着你们这些挂牌的白大褂，不是为了听你说你无能为力。”

“我只是医师，如果一个人求死的意念超过了求生的意念，属下的确无能为力。”他的话语镇定，但是额头已经布满了

细汗。

“好，我就去看看他是怎么求死的。”

林已经从原来的橡胶房换到了医疗室。四肢被禁锢在床上，房间里有股刺鼻的味道。林躺在床上，闭着眼，脸上泛着异

常的潮红，带着氧气罩，呼吸依然有些急促。

彦看着他，冷冷的说“你就那么想死？”

林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失焦，眼珠转了两圈，停留在彦的脸上。他动了动身子，但是只能轻微的震动，彦看出他想讲

话，拿开了氧气罩，俯视着他。

“我想见他。”林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但是眼神坚定。

“如果我说他死了呢？”

“你不会……你不会那么快就杀了他……”林的呼吸开始短促。

“看来你还挺了解我的。”彦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一点也没有涉及眼睛，他的眼里透着寒冷的杀气。拿在手里的氧气

罩被捏得有些变形。

林的胸口急速的起伏着，脸上的潮红渐渐变成深红，直至哽咽，干呕。他闭上了眼睛。

彦极其不耐粗暴的将氧气罩重新按在他的脸上。

“你该知道我同样不会让你那么快的死去。三天后如果你还活着，我就让你见他。”说完，他转身离开。

林睁开了眼睛，只看见他的背影。玻璃门又迅速的关上。

他转过头，看了看显示屏上的日期和时间，重新闭上了眼睛。

三天……

第四十六章：决定

城忽然被人抱到了轮椅上推出了病房。

“要带我去哪里？”他问道，但是那两个人并没有回答。于是他不再发问。

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彦。

“可以走路吗？”彦问。

城不说话。

“带你见林，你这样进去他会以为你残废了。”他笑着说。

城听闻，挣扎着站起来，两边有人上前扶他，被他挣脱。

“我可以自己走。”

彦向手下示意了一下，于是他们放开了他。

城打了个踉跄，又站稳，他试着让自己走的平稳一点，但始终有倾斜。伤口震动带来的疼痛逼迫着他咬紧了下唇，但是

当门打开的时候，他让自己面带微笑，他是真的在笑。因为他要见林，因为林在那里。

他一瘸一拐的向玻璃围墙走去，隔着玻璃坐在了林的对面。那是林的病房。他此时坐在玻璃的另一面，城看着他，一瞬

间微笑消失了，怎么这么苍白，犹如病入膏肓……

但随即他又展露笑容，因为林正定定的看他，仿佛要看透他的身体，看清他每一条筋脉和血管。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并不

好，他的头上包着纱布，他走路的姿势已经暴露了他腿部的伤处。自己的脸色也不太好吧。他想到曾经因为做饭时手被

烫伤，手臂上起了一片血泡。之后一个月林都不让他下厨，直到他软磨硬泡的说那样真的像个吃白食的废人了。他才板

着脸默许了。只是那之后做菜时如果他在，总会在一旁看着。直到变成一个习惯，让彼此都忘记了初衷……

他是这样的小心的护着他。他可以对自己异常的残忍，却不能忍受他身体上有意外的伤口。可是他现在却这幅样子……

所以他急忙又笑了。但是他想哭，因为，林你的眼神实在太让人难受了，因为你的脸色实在太苍白了……

彦的手下将一个耳麦递给了他，他戴上。犹如监狱里探视囚犯。林在另一边也带上了“林，听的到吗？”他扶住耳麦的

话筒说道。

林依旧看着他，许久“恩。”他轻轻恩了一声。

“别担心，我身上就一点点破皮，真的是小伤。过几天就会好了。”

“恩。”

林扶住自己的额头，呼吸有点急促。伴随着轻微的咳嗽。

“你……还好吧？”他看他的样子有点不对劲，转头去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