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伊甸园15、16——江上冴子
江上冴子  发于:2011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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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夫先生用痛苦的语气对加藤低下头。
“小芹就只会说这种狂妄的话。”
加藤以像流氓头头般鹰扬的语气说道,叼起一根烟。
看来他认为在禁足期间,行为难免要节制些,现在既然决定休学,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忍夫先生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为加藤点上了火。
“只会讲狂妄和耍赖话的小芹能够训练得好吗?”
加藤一边吐着烟,一边斜眼看着忍夫先生。
“……是的。少爷一席话让高桥恍然大悟。”
忍夫先生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压着眼角。
——干嘛在这里流泪?
我被排除在他们两人浓烈的情感世界之外,一个人愣在当场。
“我了解!”
忍夫先生紧握着手帕对加藤打包票。
被他们排除在外的我仍然坐着发呆,这时忍夫先生突然转向我。
“——芹泽老师!”
突然被这么一叫,我不禁吓了一大跳。
“是?”
“加藤组小头目。高桥忍夫虽仍有待学习,但恳请芹泽老师让我尽所有力量来为您服务!”
忍夫先生以不像流氓干部的礼仪对我深深地低头行礼。
“那个……我……”
正想告诉他,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到加藤组工作时——
“喂,加藤!”
餐厅那边响起了冰山的声音。
冰山三纪彦是理事长之子,以前是学校的优等生,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自甘堕落,重读了两年。
染成茶色的头发、两只耳朵上戴了许多耳环的冰山,虽然是一个与山中明星学校的形象不搭调的漂亮的不良少年,但它

的内心深处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正经”,是野兽加藤最好的朋友。
“哦!”
加藤叼着烟,举起一只手示意。
看到高大的冰山背后跟着娇小的高桥,我被他那吊在手臂上的三角巾给吓了一跳。
早就听说他昨天上体育课时跌倒造成手臂骨折,然而以纯白色三角巾护着手臂的高桥,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两人来到我们坐着的桌子旁边。
“哪,高桥。”
冰山将高桥推到加藤面前。
高桥有所犹豫似地抬头看着冰山,随即咬紧牙关转头看着加藤。
“加藤少爷,很对不起!”
高桥说着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
“哪里,我是无所谓……”
加藤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瞄了我一眼。
高桥抬起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道:“芹泽老师,对不起!”
“——啊?”
我张大了眼睛,不明白高桥为什么要向我道歉,这时忍夫先生绕到弟弟背后。
“真了不起,正直。……这才像个男子汉。”
忍夫先生用温柔的声音说完,高桥那像小狗般的眼里顿时涌上了泪水。
很明显的,对加藤竭心尽力的高桥,在众人的说服下,基于“为了加藤少爷”的理由来向我道歉。
“我……我还不够成熟,我该怎么做才能像哥哥一样呢?”
高桥一边抽噎一边无助地看着忍夫先生。
“你听着,正直。所谓的人生就像朝着天国不断往前走的旅程。”
忍夫先生以教堂里牧师般的语气对高桥说。
“我明白!我知道一定要这么做,可是……”
高桥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仍然紧咬着嘴唇不放。
“……老弟,想下山到自由的世界去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加藤说道。
“什么意思?”
高桥抬起被泪水濡湿的脸看着加藤。
“像老弟这样的人老是待在都是男人的学校没什么好处。回到自由世界的学校去,跟活生生的女人交往吧!”
加藤的话使得高桥脸色泛红。
“这一点加藤少爷也……”
也一样,不是吗?高桥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给吞了回去,两眼笔直地看着加藤。
“如果我也做得到的话就好了……”
加藤支着脸遥望远处似地抽着烟。
“少爷……我了解。”
忍夫先生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凝视着加藤。
“我为什么就是离不开小芹这样的人呢……”
加藤的真正心思戳中了我的要害。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
我生气地大叫。
“啊?”
加藤一脸茫然地皱起眉头。
“强奸了我,拿我当玩具的是你耶!不要说的象是责任都在我!”
在我心头沸腾的感情化身成刀刃般的言词飞射而出。
我当然清楚现在再讲这种话也无济于事,一开始虽然是被强奸没错,可是爱上对方的是我,然而我身为人的自尊却受到

严重伤害。
“——芹泽先生,不要再说了。”
冰山很困扰似地说。
看到冰山冷静无比的态度,惊觉自己实在太幼稚了,这让我的心情更加紊乱。
“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嘴!”
我迁怒似地对冰山说,这时叼着烟的加藤眉间窜过一丝怒意。
“想耍赖就冲着我来,不要发泄到冰山身上!”
加藤说着一把抓住我的胸口。
被加藤的蛮力一制住,我惊觉自己虽然是比加藤大七岁的男老师,却老是以比任何人都幼稚的理由无理取闹,一股自我

厌恶和悲哀的情绪使得我泪眼婆娑。
——太糟糕了。为什么我老是这样?
我紧咬住嘴唇抽噎着,这时忍夫先生轻轻地递过手帕。
“……请用。”
他温柔的语气刺激了我内心最脆弱的一块,忍不住想一手挥开,可是我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不

堪,于是便默默地接了过来。
“该说什么?”
加藤像调教小孩似地说。明知身为教师还这样被调教是很丢脸的,可是我告诉自己,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谢……谢谢。”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
“很好,乖孩子。”
加藤用力抱住我的后脑勺,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
他简直拿我当婴儿对待了,然而我却无能甩开加藤那健壮的手臂。
“……那高桥就先回东京去了。”
忍夫先生站了起来。
“要走了吗?”
加藤很落寞似地对忍夫先生说。
“嗯,有些工作一定要在今天之内处理……”
忍夫先生说完便从胸前口袋里拿出行动电话。
天王寺学院虽然地处山中,但因为附近有别墅区,所以行动电话的电波是可以到达的。
“是吗?”
加藤露出很失望的样子。
从五岁开始就被监护人像家人一样宠爱着,因此当然有所不舍。
“我已经跟校方讲好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检视过行动电话上邮件的忍夫先生以不带感情般的语气说道。
“嗯,我知道了。”
加藤点点头。
“我交待下面的小兄弟去办少爷的护照了,很快就可以送到。”
“哦,回程小心。”
“是。”
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对早就应该有所觉悟的我造成不小的震撼。
——我不是答应加藤在他出门旅行期间乖乖地等着他回来吗?
我紧紧握住加藤送我的坠饰。
“啊,那是加藤送你的吗?”
冰山注意到我的坠饰,很快了地说。
“嗯……”
我一边点点头,一边想起加藤说过,是冰山帮他选了这种号称“美国的孩子专用的迷路牌”的坠饰。
“很好看吧?现在可流行得很呢!”
冰山用开朗的语气说。
我心想,他大概是可以改变话题,企图鼓舞因为分离的冲击而心情低落的我吧?
“是啊!”
我拼命地压抑住低落的心情,回答冰山。
“既然这样,那戴一样的也没什么奇怪吧?”
“戴一样的?”
我狐疑地问道,加藤便说:“嗯,我也有一个。”
加藤好像想起什么似地,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前袋。
忍夫先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高桥大概去送行,也不见人影了。
“喂,放在那个地方会弄丢的。”
冰山苦笑道。
“嗯,说的也是。要是没有戴在脖子上,挂了时就会变成身份不明的尸体了。”
加藤说着将比我大一点的坠饰戴到脖子上。
“尸……”
我连说尸体是不吉利的话的勇气都没有,全身僵硬,加藤却用淡然的语气对我说:“谁晓得会在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啊

?”
加藤的话让我眼前一黑。
“你、你到底想去哪里嘛!”
我几乎陷入恐慌似地大叫。
我没出过国,所以一点概念都没有,可是我知道国外有很多地方的政情和治安都还不是很稳定。加藤再怎么会打架,谁

也不敢保证他可以永远平安无事。
分手的不安和寂寞让我心志动摇,但是最让我担心的,或许不是我们可能因此分手,而是加藤本身的安全问题。
“嗯——不知道。”
加藤悠哉地说。
“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办?”
我惨叫着,加藤不耐似地皱起眉头。
“你很罗嗦耶!在日本也不见得就绝对安全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惊觉到加藤是关系地区经济流氓加藤组的儿子的事实。
对加藤而言,即使是被视为很安全的日本也绝对不是他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
“说的也是,尤其最近更是特别危险。”
冰山以正经的口吻说。
“我说吧?其实之前在涉谷的时候,也到处都有惹是生非的人啊!”
加藤喜孜孜地对冰山说。
“可……可是……如果在语言不通的国家发生什么事情的话……”
我极力压抑着不安的情绪说。
“芹泽先生,你不觉得像加藤这样的人,用语言之外的沟通方式反而会比较顺当一点?”
冰山慎选措辞地对我说。
“啊……”
冰山的声音在我内心深处重重地敲击着。
“小芹……好可爱。”
加藤抱着我,在耳边低语时的甜言蜜语在耳畔复苏。
我之所以喜欢自我而任性、目中无人的野兽加藤并非处于偶然。因为加藤抱住我的手臂触感、喘息,比任何言语更能让

我了解到他迫切地需要我。
我想最大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我容易被影响的缘故……
我出神地红了脸,这时加藤问冰山。
“冰山啊,小芹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怎么知道?”
冰山不屑似地说。一副不想再去碰触这个话题的样子。
“小芹这个人啊,有时候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也可以露出色迷迷的表情,真叫人受不了——”
加藤说。这时我才发现他竟然蹲在我面前。
——你、你干嘛做这种动作?我实在很像对没有节操的加藤大吼,但随即一想,如果我不强装冷静的话,刚好就中了加

藤的圈套了,于是我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
“啊!别装没看到!都是小芹害的!”
加藤说着,一把抓住我的手拉了过去。他企图让我去摸他硬挺的部位。
“你干什么?”
我不由得尖叫起来。
“芹泽先生,别这样!”
冰山用命令的语气说,一副都是我错的样子,我不禁火冒三丈。
“你……你对加藤说吧!”
“你是老师耶!”
被冰山不容反驳的语气一顶,我甚至不能像小孩一样番波“我已经形同被解雇了”。
“加……加藤,不能这样。”
我用对着小孩子讲道理的语气对加藤说。
“啊?为什么?”
加藤天真地问道,用力捏着我的手。
“要跟我玩,能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候玩?”
我用老师般的语气说完之后,羞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要沸腾了一样。
当着加藤的面说不要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我发现,我从来没有如此正经地说过“两个人独处时就可以”之类的话。
“小芹……”
加藤张大了嘴巴看着我,那仿佛野豹的精悍眼神中有着澄澈的光辉。加藤单纯的感情隐藏在他的视线当中,笔直地撞击

着我的心。
我跟加藤在床上(偶尔会在户外或地板上)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在神智清醒的状态下,跟加藤坦诚相

对过。
——哇!羞死人了!
我觉得太害羞了,不由得想再戴起固执的面具,然而又想到,如果此时再装模作样的话,也就无法以老师的立场教导加

藤“为人之道”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我就可以撒娇吗?”
加藤很认真地问道。
我拼命地忍住像平常一样回他一句“不行”的冲击。
“——嗯。”
我笨拙地点点头。
“很多也可以吗?”
“啊?”
“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我可以向小芹撒娇很多吗?”
我知道他所说的很多指的不是时间的长短或各种行为,而是指心情的密度,最让我感到沉痛的是,我知道他要的不是激

情的**,而是能向处于率直状态的我尽情地撒娇。
我发现加藤之所以随时随地把我当成玩具看,是因为我的心总是无法率直地对他敞开而使他感到不安和寂寞。心头不觉

一阵刺痛。
“……嗯。”
我肯定地说道,于是加藤便很安心似地放开我的手。
“……怎么了?”
我不安地问道,加藤说:“待会儿我可以好好撒娇,所以现在我可以忍住。”
加藤带着托付小狗般的表情,全身僵硬。加藤那与他巨大躯体不相符的态度让我不禁想抱住他,拿脸去磨蹭他的脸夸赞

“加藤好了不起哦”,可是因为顾虑到这里是餐厅的阳台,而且冰山也在场,只好极力忍着。
“现在知道做起来并不难吧?”
冰山哼着鼻子说。
“啊……?”
“小孩子最容易因为‘大人的无聊谎言’而产生混乱,受到伤害的。”
冰山说着点起一根烟。
“无聊的谎……”
我不解地反问道,冰山不耐地说:“——芹泽先生明明喜欢加藤,却老是告诉自己讨厌他。”
冰山的一席话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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