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和痛苦,情不自禁的开始呜咽。
董雨看着手里的酒杯,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装着黄澄澄的啤酒,漂亮得很。如果生活也能这么晶莹剔透该有多好。
“我爸住院,要一大笔钱!我妈当时就晕了,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得撑住!对!我得撑下去!…然后我就去找朋友
借钱。对你们,我开不了口,我不想被看得更低…”
“后来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能借的都借遍了。还差一笔,我厚着脸皮去找王文韬。他说可以。可是…可是我必须得在他
身边呆着,跟他…跟他…”说不下去了,陈天良两眼开始有些迷离。
“别说了,天良别说了!”董雨撂下了酒杯,有些听不下去了,挖人隐私的事情其实也让他难受。
“不行!你必须得听!我难受哇!我憋了两年了!我难受!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得吃药才能睡得着。可是你知道吗
?我居然放感情了!我他妈的居然真的放进去了!我…我对不起我爸妈!我他妈的就是一个畜生!我不能这样子!不行
啊…”眼泪一直不住的往下淌,陈天良抱着啤酒瓶开始喃喃自语,“我承认我自卑,我一直都挺自卑的。可是王文韬那
个混蛋!那让我更自卑!混蛋!!混蛋!!!我他妈的居然还跟他一块儿住去了我!我怎么这么贱啊!我贱……”
看着陈天良抱着酒瓶逐渐的睡着了,董雨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发呆。三年前,自己承受不住母亲疯掉的事实,承受不住
女朋友变心的事实,也承受不住自己缺乏天分的事实,抛弃了还在疗养院疗养的妈妈,抛弃了真心关心自己的朋友们,
只身参加了国外的一个小有名气的乐团,跟随出国演出。说白了,就是跑出去流浪。直到母亲去世,自己也遭受了事业
上的沉重打击,才回来重新生活。只是想不到,曾经的过往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亲密的伙伴早已有了“二心”,各自生
活的轨迹早就不再重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磨难。试问自己,在一开始真的没有发现天良的自卑和文韬哥的强迫
吗?不是,是自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假装没有看见陈天良的问题,没有发现文韬的野心,更没有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
这到底是怎么了?曾经一块儿成长一块儿嬉闹的好哥们,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谁的错?到底谁的错?
搀扶着醉酒的陈天良,董雨步履艰难的走出了包厢,迎头看到了担忧的韩泽征。
“他没事吧?怎么今儿个突然要喝酒?害得我偷偷从后门买酒进来。下次不给你们开绿灯了啊!”
苦笑了一下,董雨点头致意后,从后门出了咖啡店,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把陈天良送回了已经被检察院翻得乱七八糟的
王文韬的房子。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躺在窄小的床上,董雨忽然很想见见林欣和。
拿起电话,翻到了林欣和的名字,手指却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去。半响,他咬咬牙,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等待半天后,电话那头还是没人接。
按断通话,董雨看着手机发呆,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呢?是不是在约会?就跟上次看到的那位小姐?他……
突然,手机开始自己大声唱歌。
着实被吓了一跳,董雨坐起身手忙脚乱的接通手机:“喂?谁…”
话还没说完,只听那头传来了刘宇铭兴奋的声音:“小雨!跟你说有眉目了!我师父能够找到专门接这种走私贿赂的刑
事案件的律师,在国际上都很有名!他叫林欣睦!不过几年前就不在事务所了,但是有人说他回家了,就在B市!咱们可
以去找他!我问到了地址!明天咱俩去他家看看吧?不过有点儿唐突就是。”
“恩,恩,好,明天我跟你去。”挂断通话后,董雨突然想起来,林欣睦不是林欣和的兄弟吗?记得那次在瑞福祥吃饭
,林欣和把自己的家底都掏出来了。他说过自己的爸爸希望家庭和睦,就给大儿子起名叫“和”,期许“家和万事兴”
,但是过了不到一年,林妈妈又怀了,出生后一看还是个儿子,干脆叫“睦”,俩儿子凑在一起就是“欢欣和睦”的意
思。
希望明天能够看见林欣和……董雨满脑子都塞满了林欣和调皮的笑,坏坏的笑,还有看着自己那温柔的笑……
第十七章:又见云开
第二天一早,董雨急急忙忙的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后抽空给经理打个电话请假,然后就冲到楼下。坐上了刘宇铭的银
色本田,董雨舒了口气后,才注意到刘宇铭满头乱发,胡子拉碴,衣衫不整。
“你…”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刘宇铭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
“别提!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疯了我都快!我昨儿晚上特地跑到沈庭长那儿说了堆废话,又跑刘科那儿蹭了半天,才
拿到一点东西,还硬拽着我师父跟我一块看王哥的案子,那老头嘴都要气歪了…哈…”说着,不由得打了个大哈欠,刘
宇铭勉强挤挤眼睛,定了定神,专心开车。
“哦。”轻轻虚应了一声,董雨心里完全想象得出来曹老爷子被自己的“得意门生”残酷压榨的痛不欲生的老脸…
车子正平稳而又快速的穿越在大街小巷时,董雨偷偷看了专心驾驶但又不是打哈欠的刘宇铭,闷闷开口:“你昨儿晚上
跟我说的那个,叫‘林欣睦’的,我没准儿认得。”
“啥?你认得那人?呦呵!不错嘛,我们纯洁的小雨啥时候开始对我们这黑暗腐臭的司法有兴趣了?”嘴里打着哈哈,
刘宇铭调侃着平时对司法不屑一顾的董雨。
“别这儿臭贫了,说正事儿呢!那个林欣睦,他是不是有个哥,叫林欣和的?”
“……不会吧!难道征子以前提过的那个跟你特有缘的“极品”?”扭头惊诧地看着董雨,刘宇铭难以想象这世界真他
妈的奇妙!
“恩,是。就是他。我估计就算你跪下求人家不应的话,没准儿我还能求求他哥帮衬帮衬。”心里打着如意小算盘,刻
意忽略到提到林欣和时的一丝丝悸动和不安。
刘宇铭感叹着,脚下一踩油门,加快速度。
车平稳驶到一处位于城东的安静的小区里,站岗的保安严谨的登记了一下车牌号后才放行。小区里到处是遛狗逗猫含饴
弄孙的老头老太太。看着这些平静地生活的人们,董雨真的是打从心眼里羡慕。
刘宇铭按照手里抄到的一张写着住址的纸,把车停靠在了13号楼3单元下。两人下车后,刘宇铭明显激动了一些。
偷偷四下观望一圈,没看到林欣和那台招风的宝马×6,心下有些黯然失落。他今天不在家吗……
按了楼门口的可视电话,不一会,机器里传出了一声和蔼的询问:“请问是谁啊?”
“阿姨您好,我叫刘宇铭,是刚宇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今天特地来拜访林欣睦先生。”
“哦哦,等一下啊,这就给你开门啊!”
和蔼的声音消失了,们立刻打开了。
刘宇铭提着公文包,董雨认命的提着一兜“脑黄金脑白金”跟随刘宇铭上了楼。
到了4楼,一位面带慈祥的阿姨早已站在门口迎接。
“阿姨!您好!我是刘宇铭。”一见那位和蔼的阿姨,刘宇铭立刻狗腿的扒了上去。
把刘宇铭和董雨两个人迎进来后,阿姨朝着里屋喊了一嗓子:“小睦!!!快点出来啊!!客人都进来了!”然后,又
扭头笑着让两人坐下,就一头扎进厨房洗水果倒茶去了。
尴尬的坐在沙发上,刘宇铭和董雨两个人只好先四下观察。干净的茶几,干净的沙发,就连盖电话的白手绢都是一尘不
染的雪白,这家的女主人真的很整洁。
“塔拉塔拉”一阵声响后,从右手边窜出来一只“人猿”。
两人当场石化。
该人猿大模大样的坐在刘宇铭对面的沙发上后,就自顾自的开始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台。一边调,一边目不斜视
的开口询问:“你谁啊?谁让你上我们家来的?我早八百年前就不干律师了啊!”
喝!!人猿说话了!!董雨感到心脏的跳动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震撼快速了。实在不能怪他,任谁正在做客的时候突然出
现一个人高马大的穿着脏兮兮黑色T恤黑色大裤衩脚下一双扣袢儿断掉仍然坚持工作的塑料旧拖鞋脸上胡子拉碴一看就好
像十年没有刮过头发乱糟糟乌七八黑仿佛经久不衰的岸上海带的人都会大吃一惊的吧?
这时,还没等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阿姨已经端着一盘水果拿着一壶茶水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自己的儿子一副“经
典造型问世”的摸样,阿姨笑眯眯的放下水果和茶壶后,笑眯眯的拧着儿子的耳朵把人猿拖进了里边的卫生间,还不忘
笑眯眯的招呼董雨两个人自己喝茶吃水果不要客气云云。
…………………半响,刘宇铭忽的凑到董雨耳边,轻声的问:“你刚才没涮我吧?这时征子说的那位‘极品款儿爷’他
弟?你确定?”
董雨张大着嘴巴,望着一脸呆滞的刘宇铭,也开口询问:“你从昨天晚上就在涮我吧?这就是你嘴里的那位‘牛顿般的
天才般的法律界难得一遇百年不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前刑事律师’?还经常打国际官司的那个?”
两人互相凝望了半响,然后谁都没有说话,低头开吃。
大于过了十来分钟,阿姨和一位勉强算得上是“帅哥”的年轻人出来了。阿姨和蔼的问董雨两个人这水果怎么样茶怎么
样,董雨乖乖的微笑拍马屁。然后看着儿子一脸臭屁的表情,阿姨又笑眯眯得狠狠拧了儿子大腿一下后,开口说:“哎
呀,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插手啊,你们慢慢聊啊没关系,中午别走!等你们叔叔回来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新学的川
味回锅肉!你们可一定得留下来啊!”然后又冲着儿子笑着说:“小睦,陪客人好好聊,人家有事需要帮忙,又不是要
你命,别摆臭脸子啊,中午吃饭许你多吃一碗。”
“知道了,老妈!磨叽什么呀……”林欣睦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小声嘀咕着。
等阿姨进了里屋,刘宇铭迫不及待的开口:“林先生您好,我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来麻烦您的,要不然我…”
“得得得,少来这套!谁都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我,然后搞得我也无路可走!就烦你们这种人!”一见老佛爷进了里屋,
态度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林欣睦拿起一个苹果就开始啃,眼镜也紧盯着电视,丝毫没有多做理睬的打算。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尴尬。
董雨忍不住开口:“林先生,我们无意冒犯您的生活,但是这次真的挺急的。我们的大哥被检察院起诉了,罪名是走私
行贿,我们本来准备自己打这个官司,但是大哥的专属律师团散了,最重要的那位钱律师也抓进去了。宇铭打不了这个
官司,他是经济类属的民事律师,对于刑事起诉这种东西绝对没有您在行,所以我们才……”
“打搅我的生活,把我也牵扯进去是吧?”林欣睦丝毫不理会董雨恳切的言辞。继续啃苹果。
刘宇铭眉头全部拧起来了,他忽的站起身来,凝重的说:“林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四年前辞职不干了,我也不知
道为什么你总是不在国内,我更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拒绝别人。但我的老师曹刚瑜曹老跟我说你是他见过最棒的,
才思敏捷,逻辑破绽一丝不漏,他还说你其实非常有人情味儿,心直口快,是个爽快的人。但我今天不这么认为。从我
们一来,你就没给过好脸色,只是一味的在那边拒绝我们。我是个刚刚从曹老手里毕业的学生,我承认我进入社会晚,
我也承认我不成熟很幼稚,但是我也知道我现在要做的是什么,哪怕干不了,哪怕我会被检察院列入黑名单,我也要把
我们大哥救出来。即使他真的有罪,也不能放任他被判死刑。”
“死刑?宇铭你说什么?”董雨听到刚才刘宇铭似乎说了这两个字。
缓缓地头,看着一脸震惊的董雨,刘宇铭苦涩的说:“我没跟你说,我没跟其他人说,我怕你们担心,昨天晚上我之所
以没睡着,其实是因为我听刘科私底下跟我说的,他说,文韬哥可能会被判死刑。因为…因为…因为最近正在严查走私
受贿案,上边也有人施压……”
董雨完全呆住了。
看着这两个人,林欣睦心底叹气,又是这种事儿!自己当初就是看透了所谓的“司法”,才辞职流窜到了非洲跟野生动
物生活在一起。
刘宇铭痛苦的坐了下去,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孔。自己真的很幼稚呢,但是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学生,即使读
到了博士又怎么样呢?还是救不了自己崇敬的人。
一时之间,空气似乎在两人之间凝结了。
林欣睦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真的不想帮,因为我帮不了。我已经离开司法界这么多年了,很多东西变得很快,
这不是我能够控制得了的。再说啦,刘先生你刚才也提到了,上边有人施压。这种情况下能救下人,几率几乎为0.中国
自古有句话:‘民不与官斗’。放到现在也是一样。”
就在两人听到这番话更加难受的时候,门开了。
林欣睦挺着身子扭头看,是自家大哥。
林欣和一身休闲的商务装,手里提着一兜香蕉,拿钥匙打开门后就直接在门厅的地方换上了居家拖鞋。换好鞋后,林欣
和提着香蕉走到客厅,看到自家老弟坐在沙发上冲自己挤眼睛。纳闷的林欣和顺着老弟的眼神一看,乖乖不得了,心里
朝思暮想了快一个星期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这是什么感觉?林欣和感觉自己想唱一首“赞圣母”……
放下香蕉,林欣和不管不顾的硬是挤到了董雨身边,哥俩好的伸胳膊揽住了董雨的肩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雨,
今儿个怎么来我家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我这几天都快忙翻了!我给你打了很多次电话,不过你都没有接……”
看着自家老哥一副“好哥们”的样子,林欣睦傻眼了。完了!这下该挨揍了!这叫“小雨”的人咋这么不厚道呢?怎么
不一开始就说他跟老哥这么熟呢?害自己以为又是普通的上门求助的人,态度还那么恶劣!这下可好~~~这个月零花钱又
得没了~~~
董雨沉默的伸手拨下了身上的“禄山之膊”,一言不发。
林欣和察觉出董雨的不对劲,这才抬头用口型询问老弟怎么回事。
林欣睦耸耸肩膀,说:“他俩有点急事,他们大哥被检察院的抓了,人也在公安局那边扣着,说是要起诉,有可能把命
搭进去。”说完,有努努嘴,“这不,上这找我来了,想请我帮忙打官司。”
“你不帮?”林欣和抬眼瞪着老弟,气势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