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和他的警察先生——诸葛喧之
诸葛喧之  发于:2011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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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民闭上眼睛,眼角有些微微发红。

“告诉顾陵,我累了,我要休假,这个案子我只能做这么多,我不想再折腾了。”

他说完,转身走向大门,没有搭李旭停着的警车,机场的人都在用非常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安民皱紧了眉头。

他的外套依然没有除下。

第四十三章:交锋

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一周,安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白天经常会望着厨房走神,恍惚还能看到余小豆在里面拿着锅

铲忙碌的样子。晚上闭了眼睛,辗转挥斥不去的还是那个红发青年对他鼓着腮帮耍赖的模样,最后只能靠服用安眠药才

能入睡。

听顾陵告诉自己,余小豆已经被关押在杭州看守所,判决后会转移至杭州乔司监狱。安民对着手机漠然看了一会儿,然

后扔到了一边。

给房子做一个大扫除是转移注意力的很好方法,一般情况下都是如此,可是安民却发现这套法子在自己这里行不通,因

为他无论整理哪里都能看到余小豆生活过的痕迹,衣柜里是余小豆的衣服,床上放着余小豆看的漫画书,桌子上有余小

豆的涂鸦。

他就在他的身边,赶都赶不走。

不过,当有一天,安民抱着一摞书走进自己卧房的时候,他在门口稍稍愣了一下,眼睛盯着房间的布局,突然像想到了

什么很严重的问题,整个人都僵凝了。

几秒寂静,然后怀中的书本哗啦落了一地。

安民走进卧房,靠着墙壁望着自己的床铺,然后又退到了门口,再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十二月末,杭城飘下了一场绵薄的小雪,那些柔和细腻的舞娘从灰白的天际裂缝中施施然落下,伏倒在窗棂上,白色的

纱裙温婉散开。

余国荣从德国回来,专程来找安民。两人约在金图门烧烤见面。

余国荣看起来比在德国时气色还要好,面颊丰满而红润,上来就握住安民的手寒暄几句。不过两人在随后的聊天中,气

氛并不是那么融洽。余国荣表示希望安民能帮一帮自己的儿子,把他从看守所里弄出来。

安民用手转着铁架上的鱿鱼串,睫毛低垂,看不出表情,不过余国荣却发现他明显比在德国的时候冷静了很多,冷静下

来的安民是可怕的,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接近的严厉和冷漠,而当他终于抬起头正视余国荣的时候,阅人无数的余国荣

都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安民那双深色的瞳孔竟是比枭鹰还犀利,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在我没有抓到真正的四爷之前,我不会去见他,更不会去救他。”安民轻声说,声音非常冷淡。

余国荣咀嚼了他这句话很久,脸色就变了,他强笑着说:“真正的四爷?小豆就是……”

安民勾起嘴角,眼睛紧紧盯着余国荣,笑得很刻薄:“不,他不是。”

“你弄错了吧。”余国荣皱紧眉头,“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儿子,可是……”

“这和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安民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我知道现在很多警察都是与匪为伍的,警界脏得厉害。可

是一个案子只要让我接手了,我就不会让它继续脏下去,我很小的时候被一个警察救过,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有了自己

的职业目标。别人怎样我管不到,但我自己必须对得起制服上的警徽。”

安民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里那些不怒自威的气质总是会逼得人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余国荣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安警官,你即使要破案,应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我听说我儿子是从你的电脑里窃取的资料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这都算是失职,警局应该不会再让你参与这个案子。”

安民清清冷冷地笑起来,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你打听的很清楚。”

又是片刻寂静。

安民突然问余国荣:“你抽烟么?”

余国荣微怔,随即点了点头。

安民伸出手:“借我一下打火机好吗?”

余国荣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钢制的打火机,推给了安民,安民接了过来,他从警服的口袋里拿了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纸

“你……”当安民摊开那张纸的时候,余国荣僵了一下,他发现那就是之前自己给安民的支票。

安民弹开打火机的盖子,当着余国荣的面,把那张签了名盖了章的支票点燃了。火光跳跃中,余国荣死白的脸色被涤成

不均匀的橙黄,安民拿着支票的一角,静静看着它在自己手下蜷缩成灰,然后就在它快要被烧尽的时候,他把它扔到了

烟灰缸里。

“我不要你一分钱。”焦烟味弥漫上来,安民淡淡说,“你的儿子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他。”

余国荣的目光还是顿在烟灰缸里的那堆焦灰的纸上,灰烬里还带着些红色的破碎星火。余国荣恻恻然问:“你的立场为

什么突然变了?”

“也不算突然了吧。”安民往他的烤翅上刷蜂蜜,很平静地说,“我花了整整一周才冷静下来,如果不是在整理卧室的

时候无意发现了一件事情,我想我到现在也许都是消沉的。”

“你发现了什么?”余国荣用眼睛死死盯着他。

安民抬起脸来,微微冷笑:“你紧张什么?”

余国荣觉得自己这次也许真的碰到了一个啃不动的骨头。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然后安民淡淡说:“余先生,我还想再看一遍你所谓的玛丽和余小豆的录像。”

余国荣警惕地盯着他:“没了,我删掉了。”

安民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儿,你可以再和玛丽拍一次。”

啤酒洒了一点出来,余国荣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的质问:“你什么意思?”

“余先生,你看起来非常年轻,今天你远远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单看背影还以为是余小豆从看守所里出来了。”安

民意有所指地说。

余国荣嘴唇的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

安民说:“那段录像是从床尾的位置拍摄的,因此只能看见玛丽的脸和余小豆的背影,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德国

别墅的卧室和我的卧室布局差不多,我在整理卧室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悖论。”

“什么悖论?”

“那就是在如果是在门口偷偷拍摄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拍不出你手机上的那个效果,因为床铺对于门来说是横着的,

在门口势必会拍到余小豆的侧脸,而且也无法拍全整张床。”安民很平静地说,“我在我的卧室仔细观察过很多遍,发

现你给我看的视频,只有一个角度可以拍摄成功。那就是在床尾,举着手机的第三人必须就光明正大地站在床尾。”

余国荣眼神飘忽了起来,他牵强地干笑了一下,说:“是又怎么样,我为了家里的财产安全,在床尾装了针孔摄像头,

刚好拍下了这一幕。”

安民淡淡道:“余先生,您真是口不择言了。您难道忘了,当初您为了让视频更具可信性,特地叫拍摄的人摇动手机,

做出非正常拍摄的样子了吗?难道固定的针孔摄像头会自己移动起来?”

余国荣脸上的血色几乎完全褪去,这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安民喝了一口柠檬茶,说:“余先生,虎毒尚不食子,你连视频都是假的,那天对我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呢?”

余国荣不说话,目光阴阴的。

安民说:“我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发现很多地方都存在问题,打个比方,余小豆曾经跟我说过

,他的父亲,也就是余先生您在做一些肮脏的事情,他为了不让你继续堕落下去,才一定要再回德国。如果按你说的,

余小豆就是四爷,他怎么可能会把正在办此案的我一并带去德国?这不是给他自己增加绊脚石吗?”

顿了顿,安民又说:“还有,在旧厂房里,从齐三和楚波的言论中,我知道四爷是个好男色的人,可是林灼阳很早就告

诉过我,余小豆在遇到我之前一直都是个直男——这又算什么呢?”

余国荣倏忽抬起头来,说道:“齐三和楚波在旧厂房的话你也可以信?江湖味儿这么重的两个人——”

他没有把话说完,一下子语塞了,怔怔张着嘴,眼睛盯着安民,说不出的愤怒在眼底涌动。

安民第一次真正微笑起来:“余先生,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你果然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余国荣面无人色,额前涔出了细汗。

安民动手切自己的烤牛排,神态很平和:“你怎么不再解释下去了呢?还是你突然意识到,如果是毫不知情的人,是不

该知道楚波和齐三在旧厂房的对话的。你刚才的反应暴露了你深知事情内幕,先入为主地就接受了我所说的话。而如果

你是无辜的,你刚才就应该问了——谁是齐三和楚波?什么旧厂房?”

安民把一块牛排送到自己嘴里,淡淡道:“余先生,常在河边走,总会湿鞋的。不是吗?我猜你今天约我出来,本来是

想和我演一出猫哭耗子的戏,让我救你儿子,显示出你对余小豆的关爱,近一步洗掉自己的嫌疑,可是你没有想到,我

已经不再相信你。”

烧烤店里的音乐无关痛痒地播放着。

安民用纸巾擦了擦嘴,说:“后来余小豆在德国,想主动跟我承认些什么东西,内容大概是旧厂房事件的,我因为受了

你的影响,没有听他解释,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当初肯定已经知道了你在其中的勾当,他觉得没能阻止你是他的错误,

所以想和我道歉。”

余国荣此时已经完全是一派阴鸷的嘴脸,他森森地问安民:“你还知道多少东西?”

安民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的刘海落垂在眼前:“怎么?想杀人灭口?我得知齐三在看守所里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猝

死了,想必和四爷脱不了关系。还有楚波,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余国荣说:“……可是你还是不知道四爷是谁,而且你也没有证据。”

“是不是等我有了证据,你就要动手了?”安民挑起眉头,淡淡道,“那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我已经和两个人

透露了我所知的一切,而且我告诉他们,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余国荣哼了一声。

安民平静地说:“你不用转什么心思,你要杀我很容易,可是那两个人,你无论要动他们之中的谁,都是非常困难的。

“那两个人是谁?”

安民喝了一口柠檬茶,说:“萧典。顾陵。”

第四十四章:大结局

看守所里的嫌疑犯管理事实上是比较混乱的,这两年看守所里嫌疑犯猝死的事件也发生了不少,据负责人说,齐三是在

锻炼的时候因为哮喘发作死亡的,可是安民托人调查过,齐三身上有多处外伤,显然遭到过殴打。

最让安民感到怀疑的就是齐三死亡现场的照片,照片上他维持着用右手紧紧攥住左手手腕的姿势,嘴微微张着,眼睛瞪

得很大。

萧典表示不明白,为什么安民要把自己在调查案件的事情告诉余国荣,这样明显会引起四爷的戒备,要找到证据就更困

难了,可是安民却告诉萧典,自己正希望余国荣把状况透露给四爷。

在分析账本的过程中,萧典仔细研究了具体细目,得出一个结论,这个账本存在诸多造假,但是造假的手段很高明,四

爷为了栽赃陷害余小豆,不可能拿一本完全虚构数据的账本去欺骗警局,所以他就选择了牺牲一些“下线”,即把那些

无足轻重的商户,案底不干净的合作伙伴的真实信息暴露出来,混杂在虚假数据中,让人难分真伪。

因为林灼阳的父亲林威也在账本中出现,所以这些日子警察没少给林董找麻烦,萧典是存了心要报复余国荣,一口白牙

咬得咯吱咯吱,狠不得把老余片儿了放锅里炖着吃。

萧典的脑子惊人得好使,而且有过目不忘的异禀,有了他的帮助,安民调查的速度快了不少。萧典在和部分“下线”的

接触中得知,四爷十一月份曾经和一个混混起了冲突,两人争斗得非常厉害,四爷的手腕被混混划伤,由于四爷身手很

好,极少受伤,所以这件事情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安民摆弄着齐三死亡现场的照片,听着萧典在旁边叙述,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

笔记本电脑前,噼哩啪啦打着什么。

萧典很喜欢安民对待电脑的态度,不在里面存杂七杂八的垃圾信息,敲键盘的手势很轻,而且会及时给电脑做清洁。

此时安民正在登陆警局内部的网站,萧典走过去看,只见安民调出来一个视频,是齐三受审时候的,安民拖动鼠标,将

视频往后调,然后在李旭伸手拿拘留证的时候,他把视频暂停了。

萧典看到,李旭的左腕子上赫然绑着一道白色的绷带。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萧典盯着屏幕问。

安民沉默一会儿,说:“和四爷起争执的混混是谁?”

萧典摇了摇头。

安民关了视频,转过头来对萧典说:“我想去见一下余小豆。”

看守所里的光线很黯淡,负责人把余小豆带来的时候,小青年满不乐意,嘴撅得老高,那样子别说是挂个油瓶了,挂把

剑他妈的都不成问题。

安民坐在接待室里,听着余小豆在外面扯着嗓子嚷嚷:“我不要见他!我/操!你们聋了没有?!我说我不要见他!MLGB

的,我是嫌疑犯但还不是鸭子吧?没听说指了名老子就要去接客的!放开我!!嗷嗷嗷,疼!你们怎么打人呢你们?!

那久违的声音喋喋不休的,充满了怒气,安民听到了,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望着铁门的方向。

不一会儿,余小豆被连扭带拧地押了进来,他比印象中瘦了一圈儿,下巴尖尖的,因为长期照不到阳光,皮肤也白了不

少,安民注意到他的身上还有几处明显的伤痕,估计是跟别人打架打的。

余小豆原来还在精力充沛的和负责押解他的警官嚷叫挣扎,可一见到安民,他突然不动了,倏忽一下把脸扭到一边,不

肯看安民,嘴角绷得紧紧的,脸色也沉得厉害。

“安警官,您要求见的21号带来了。”

安民略微点了点头,那两名协警退了下去。小小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安民和余小豆,安民看着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喉

咙堵得慌,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余小豆依然没有看他,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面对着墙壁。

“你……”

“真是劳烦您老人家来看我了。”余小豆对着墙壁大声说,“您现在何必继续做警察呢?又苦又累啊,我老子给你的钱

你这辈子都用不完吧?嗯?”

安民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把那张支票给烧了,可是说出来,又觉得有些辩解的意味,所以他张了张嘴,终究把出口的话

转变成了:“……你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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