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钧桀看花迟的脸色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的不安开始扩散。
“老实说,月狼族现在已经支离破碎了,我们的族人死伤惨重,即使重建家园也很难像过去一样了……月神的诅咒应验
在这一代,你是我们最后一个王,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给一族带来永生或是灾难……”
“所以,哥哥想说什么?”
“你应该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即使拥有犬鬼的力量,以你现在的能力也不可能完成拯救一族的重任,何况犬鬼本身已
经开始侵蚀你的身体了,这样下去,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你明白吗?”
就只是死亡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申川沐是血族的王。”
花迟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难道……哥,你在,开玩笑吗?”
钧桀抬起脸,勉强笑笑。
“我本来不同意这么做,直到……我看到了,刚刚在房间里的那一幕。”
房间……
钧桀脸色刷一下变了。
“钧桀,爱上人类是一族大忌,你身为王,难道想让父亲的历史重演吗?”
弟弟竟然和父亲一样爱上了人类,还是一个男人?!
这也让花迟不得不认真考虑MAX的提议。
“让月狼族和血族合并,我是没有意见。以血族的能力,这些事情都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但是,花迟,我是生意人
,从来不做亏本生意,要我帮月狼族,得让钧桀亲自来求我。”
“如果不是你最后还有一点清醒,是不是就打算心甘情愿被他同化成人类了,什么责任什么使命都丢在一边了!”
“不是!”
钧桀捂住耳朵声嘶力竭的喊。
“我没有忘记,责任,使命……对,身为一族的王,就是要牺牲一切来保全一族……但是,就因为是王,所以为了一族
连肉体和灵魂都可以出卖吗?”
和异族合并,本就是一族之耻,更何况还要一族的王放下尊严和骄傲去另一族充当人质,沦为阶下囚!
“钧桀,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吗?”
风中,花迟的长发摇曳着翻飞出绚丽的舞姿,绝色的容颜中透着点点哀伤。
“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你以为我就愿意看着你变成这样子?就算你不想当这个王,就算你可以不顾及一族的存亡,你
难道就不考虑你自己吗?你难道就不考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的哥哥我吗?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很有可能
,连半个月都撑不了……”
“族长。”
银翼慌忙扶住花迟,生怕他情绪太过激动。
“王,请你体谅一下族长吧,我们的人现在都在申川沐手里,族长,也是迫不得已……”
钧桀慢慢把头低了下去,看不清表情。
回到联盟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钧桀看见了倚在门边的夜航。
“怎么高烧还没退就到处乱跑?”
身上一暖,是夜航为自己披上的外衣。
“去哪里了?”
回到房间里,夜航谈过去问道,用额头试了试钧桀的温度。
“有点闷,所以出去走走……”
似乎经过昨晚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钧桀明显感觉到了夜航对自己的依赖,大概是又怕自己跑掉,所以才寸步不离的照顾。
夜航没问之前将近一个月的日子钧桀究竟是在哪里,钧桀也没打算说,其实说也说不清楚,失忆的那段日子,现在想来
其实也未必幸福多少。
一直失忆下去该多好,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只是徒增烦恼。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夜航现在越来越喜欢从后面抱住钧桀。
“……夜航,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现在的我了……你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像现在这样抱着
我呢?”
“傻瓜,你怎么会不是你啊?”
“那你最不能容忍别人做什么啊?”
夜航抱着钧桀的手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冷:
“欺骗,和背叛。”
钧桀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即使身后有夜航温暖的怀抱,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很好,他似乎两者都占全了……
“为什么这么问?”
夜航觉得自从钧桀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只是好奇,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你最不能容忍的事,你会怎么做?”
这一回,夜航圈住钧桀的手放了下来。
钧桀转头看着夜航的眼睛,发现他竟然开始看不懂夜航内心的想法了。
夜航慢慢笑了起来:
“怎么会呢?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
重新把钧桀圈到了怀里。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钧桀,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钧桀意图枪杀盟主的事被夜航强行压了下来,如果事情流传出去,钧桀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等钧桀身体恢复以后,夜航带他去见了一个人。
“钧桀,这是我舅舅,罗森闵,也是暗夜联盟的创始人之一。”
“你好,罗先生。”
钧桀并没有像其他部下一样单膝跪地,只是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夜航,你的副盟主很傲啊!”
罗森闵坐在高背椅上,单手支着下巴戏谑地说道。
钧桀愣了一下,有点难堪。
“舅舅,这是我允许的,钧桀不是我的部下,自然不用盟里的规矩。”
夜航也没想到舅舅第一次见到钧桀就那么挑剔。
当然,他不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次。
“夜航,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谢舅舅关心了,没什么大碍。”
“我打算在你这里多住几天,不介意吧。”
“当然欢迎,想住多久都可以,正好最近有些事情要向舅舅请教一下。”
“……”
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钧桀没有兴趣听,他看着罗森闵的脸,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但是却没有任何印象。
木天香的事情,该不该告诉夜航呢?
突然,脸被人碰了一下,钧桀条件反射的偏了偏头,罗森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和夜航的谈话,走到他面前来了。
“金色的眼睛,很罕见啊!”
话是对着夜航说的,眼睛却牢牢的盯着钧桀。
钧桀有点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夜航的这个舅舅透露着一种危险的气息,钧桀甚至有点排斥他的靠近。
“是啊,所以更加珍贵啊!”
夜航走过来毫无顾忌的当着罗森闵的面亲了亲钧桀的眼睛。
钧桀有点紧张的观察着面前男人的反应,罗森闵却只是耸了耸肩,依旧是那一脸让人不舒服的笑容。
这个人……
很危险!
钧桀的金眸紧了紧。
深夜,钧桀听着夜航的呼吸声慢慢爬起来。
钧桀从来不知道夜航黏起人来会这么可怕,如果拒绝他的拥抱竟然还会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夜航睡得很沉,钧桀小心翼翼的避开夜航的身体下床,不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吵醒他,因为在之前给夜航喝的水里,钧桀
放了一点安神剂进去。
其实,钧桀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去“煞血堂”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但是他知道,不去是不行的,他身上有太多放
不下的东西,不可能自私的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钧桀不敢去想申川沐会提出什么条件,他最怕的是对方拿自己去要挟夜航,天平的两端,一边是亲情和责任,一边是爱
情和道义,舍弃任何一边,他都会崩溃掉。
黑暗中,钧桀的金眸仿佛有火在烧……
川沐像往常一样坐在座椅上翻书。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他在找,能够将生命延续下去的方法。
不是他的生命,而是钧桀的。
血族和月狼族在某些方面很相似,比如说满月之日都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
只不过血族本就是人类,比起要幻化成人形的月狼,自身能力更为高深莫测一点。
书上说,月狼族人无论男女都拥有极其魅惑人心的外表,乃纯阴体质,吸取月之精华而生。川沐的手指在书页上顺着字
迹慢慢滑落,停在一个地方。
“月狼一族幻化未定,若与异族交合,极有可能遭其同化,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借由身体接触吸取外人的‘气’来
提升自己的能力……”
“吸取外人的‘气’来提升自己的能力吗?”
川沐的指尖敲打着书页,陷入沉思。
突然,眼眸一紧。
颈侧一条蜿蜒的黑影快速的袭过来!
川沐险险的避开,墙上“啪”的一声被扫上重重一击。
由于光线太微弱,川沐看不清来人是谁。
只是一刻的停顿,对方又开始凌厉的攻击。
身手看似有点熟悉呢……
川沐扬起唇角笑了笑。
两个身影开始在昏暗的房间里展开较量。
对方手里有长鞭,而川沐是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下来,竟也没分出胜负。
川沐的眼睛开始慢慢变红了。
而对方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而且还伴着轻微的咳嗽声。
这个声音刺激了川沐,他决定不再和眼前的人玩下去了。
单手扯过空中的飞鞭,川沐化被动为主动,直接甩出去给了对方一击。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才使出三分力的回击会让对方整个人飞了出去。
身体被重重地甩在了墙角的床上,钧桀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一样,喉间一股腥甜,一张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钧桀心里清楚,不是川沐的回击力道太猛,而是他现在的力量实在太勉强。
房间里点亮了灯,钧桀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光线,就在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就已经被彻底夺取主动权了。
“钧桀,你是来送死的么?你现在的能力连一个普通人类都不如。”
川沐跳上床,俯身看着钧桀。
他一点也不担心钧桀会跑,如果钧桀还有那个力气的话。
“放了月狼族的人。”
钧桀直视川沐的眼睛,开门见山的开口。
气息还有点顺不过来,他觉得身体很痛。
“你以为我稀罕那几十头狼?”
川沐边说边用手指很小心的拭去钧桀唇边的血迹。
钧桀偏开头:
“月狼族和血族井水不犯河水,你放了他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花迟跟你见过面了吧,是你哥哥跑来求我的,怎么,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把他们带走以后就能保他们周全?你是不
在乎,可是他们呢?也不在乎么?”
钧桀咬了咬下唇,没吭声。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话来反驳。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钧桀,我可以把血族的力量借给你,但是你用什么与我交换?”
川沐的眼睛慢慢恢复成黑色,看不到先前的一点血光,他现在的能力甚至能与犬鬼相抗衡。
与他相比,钧桀不免自嘲。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是你要的,是我能给的,这条命吗?申川沐,你当真那么恨我?”
明知道月狼族是他抛不开的责任,还轻松的拿着筹码与他攀谈,MAX,我该说你太会利用人性的软弱面,还是你本就如此
无情无义?
“又回到原点了,钧桀,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呢?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难道一个卓夜航就让你失去所有的思考和判断
了吗?”
拳头失控的落了下来,钧桀却一点也没有想避开的意思,但是,并没有疼痛,因为在最后,川沐收了力道,转而将身体
压在了钧桀身上,也不顾及钧桀身上的伤,仿佛失了力气一样将脸埋在了钧桀的颈侧。
“你……”
“钧桀,我已经找到救你的办法了……”
川沐的声音闷闷的响起,气息喷在钧桀颈侧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颤栗。
“是什么?”
钧桀不敢相信。
犬鬼都没有办法找到延长造血细胞寿命的方法,何况他现在的身体都已经停止生长了,MAX怎么可能还有办法?
“血族一代代传下来的圣经里纪录了上古时代各个族的繁衍生息,虽然你的情况特殊,但是还是有办法的。”
川沐刻意没有提及是什么办法。
一定还有下文!
钧桀觉察了出来。
然后,他听到有个声音重重的叩击在他心上。
“钧桀……你做我的人吧。”
“……”
钧桀静默,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月狼一族和血族一样,天生具有一种特殊能力,能通过肌肤接触吸取生气以延续生命。”
“所以呢?”
这一点他早就清楚,即使有一半人类血统,也抵抗不了本能。
“所以你和姓卓的就绝对不能在一起,因为人类的血统太不纯正,反而会反噬你的生气。你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和他交
合,你会变成人类,但是,换言之,和我在一起……”
“那样,我会变成真正的妖。我拒绝。”
钧桀把头别到一边。
“但是现在只有这样才能延续你的生命,人类是没有办法抑制逆生长的,尤其一半的人类血统更会加速你的细胞死亡,
你坚持下去的结果只是让这具肉体毁灭的更快,有意义吗?”
“我现在活着只是为了找到幕后凶手,替死去的族人报仇,这具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已经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那你哥哥呢,剩下的月狼族人呢,卓夜航呢,什么都不要了吗?”
钧桀没说话。
他要,可是要不起了……
“钧桀,只有卓夜航可以吗?我不可以吗?我们才是真正同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你选择的是他不是我?你宁可死也不
愿意”
川沐的眼睛里开始泛起诡异的红光,扣住钧桀双臂的手慢慢收紧,灼热的气息在肌肤上激起一阵颤栗。
那个眼神让钧桀莫名感到寒意,本能的使力,而对方也刹那间放松了力道,竟然挣脱了川沐的钳制从床上滚了下来。
但是下一秒,钧桀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就好像溺水的人在水中被抽了空气一样。
“钧桀,你今天真的不应该来的……你似乎忘了,不是只有你们族会吸取生气的……”
川沐转过脸看着地上的钧桀,走过去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这一次,钧桀一点都没有反抗的意思。因为,反抗也没有用。
抚摩着柔软发丝的手沿着脸的轮廓一路往下,轻轻托起了钧桀的下颌。
唇与唇之间的触感是不同的温柔,陌生的,苦涩的。
“你会恨我吗?”
“夜航只教会了我爱一个人,没有教会我恨一个人。身体可以背叛……心,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