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浦江 5——牧云岚卿
牧云岚卿  发于:201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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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员,在西安是机要秘书和西安“剿总”行政处副处长,颇得少帅的信用,不知道报效,反倒有了政治野心!”

“改造东北军!放屁!你们这样说也不嫌丢人!假如只凭杀个人,政变一下,就指望着能做成事情!这么简单!现在小

日本早就被赶出中国了!”

将手中的人拽向自己,邵瑞泽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那协议是我签的!那选择是我做的!你们不是不服吗!那好!

有种,就开枪打死我!老子不也是你们口中的投降派吗?有种,就把我也打死啊!那样,夺权就真正没人能拦着你们了

!”

说着狠狠一扬手,将他摔在地上。

来时三人的枪械早已被没收,邵瑞泽抽出腰间佩枪,咔的一声上膛,扬手扔在应德田怀里。

他轻蔑的哼了一声,“站起来!有种!就开枪打死我!”

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一趴一坐的人,邵瑞泽捏着马鞭,目光越来越冷冽。

应德田抖抖索索摸起枪,撑着站起来,呼吸不住的一起一伏,浑身颤抖着,慢慢举起枪,枪口对准了他。

许珩大惊失色,立即拔出手枪就要上前,却被梁峰伸手拦住。

“开枪呀!”邵瑞泽挑衅的声音。

院中一片安静,只有风声呼啸,见应德田手指叩上扳机,却还在犹豫,邵瑞泽双眉一挑,嘲讽道:“等我改主意,你就

没机会了。优柔寡断,你还想当军队领袖,你就是想当汉奸都不够资格!”

他不怒自威,早有杀机扑面。

应德田咬紧牙关,按下扳机。

没有声响,子弹不知什么时候被除去。

邵瑞泽抬起左手,张开五指,六颗子弹掉落在地上,砸出沉闷声响。

他轻蔑哼了一声,马鞭一抽那手枪就从应德田手中滑落,摔到远处。应德田捂着手,膝盖上又被重重一抽,疼痛的哀号

一声跌坐在地上。

“老子什么都知道!一号的时候,你,孙铭九!在西安城关扣留撤兵命令,被何将军骂的同意遵照和平方案,特务团和

先锋队应该撤至豳县。可你阳奉阴违!”邵瑞泽指着孙铭九破口大骂,又回身抽着应德田,边打边骂,越骂越气:“可

是二号,特务团就冲进城里,枪杀王将军!都是你鼓动撺掇的结果!”

应德田浑身剧烈的痉挛,不由自主的扭动身体。痛楚蠕动的喉结,呼啸的皮鞭肆虐着,脊背、屁股、大腿,撕裂的衣服

里显现出暴起的一道道隆起的血。

皮鞭声呼啸,时间一如凝固般难熬。

苗剑秋看着眼前惨状,不住的颤抖,抖若筛糠,周身越颤越厉害,求救似地望向远处的副参谋长梁峰。

今天上午,知道副司令已经在第一时间飞回西安,他们三个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们达不到控制东北军的目的了,并且

这个鲁莽的行动必将不可避免地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慌乱之下,不得不找到中共代表的驻地,表示悔过认罪,请求中

共代表等协助平息此事。可是现在看来,副司令已经暴怒,绝对是要打死他们三个才作罢。

“枪杀王老,你们怎么敢!”

孙铭九撑住身体,高声说:“他推翻渭南会议的决定,不要少帅了!要取他而代之!还受蒋介石的收买!得三百万元的

贿赂!”

随即一鞭子就抽过来,面上一道深深鞭痕,“放你妈的狗屁!那是善后费六百万元,姓顾的说不必限定数目,有帐的就

算,实际花了多少就开多少,先给一百五十万元,以便办理善后。钱到了西安,分别发给东北军,西北军和红军各五十

万元!你能喝西北风过活吗?你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不长眼睛给人扣黑锅!”

“畜生!”邵瑞泽说着暴怒抡鞭抽下,孙铭九一侧头,那鞭子抽到臂膀上,疼得他浑身发抖。

邵瑞泽打累了,气喘吁吁退开几步,目光里的火焰却仍然灼烫。

应德田咬了拳头,头在两腕间痛苦磨蹭挪动。邵瑞泽又踢了他一脚,走到苗剑秋面前,恶狠狠地注视着他,苗剑秋心里

发虚,刚想挪开目光,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直扇的他头晕眼花。

“你们三个畜生!祸国殃民,毁坏整个局面!”邵瑞泽吐出一口浊气,又狠狠一耳光挥过去,“自作聪明!看看你们做

下的事情,亲者痛仇者快!”

“就算有少帅放蒋与送蒋,随后被扣,局面变得曲折复杂,但是我们若能与西北军、红军联合,西安有三位一体的存在

,盟约牢不可破,中央的任何阴谋绝对不能得逞。先放出柔顺姿态,然后以安定军心为由请南京放少帅回陕训话,少帅

终必被放回西安!”

他说着更是怒火中烧,马鞭一挥直指苗剑秋鼻尖,“可现在,睁开狗眼看看!从自己私欲出发,不顾少帅之安危,不顾

东北集团之瓦解,不顾三位一体之破坏,想要杀掉王、何两个军长,这不是忠于少帅,而是拿营救他为借口而已!”

“这样做!恰恰会给东北军乃至整个西北地区带来灾难!中央更有借口插手介入西北事务!我们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一盘好棋,活生生被你们搅乱!对得起少帅的栽培吗?对得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吗?你们对得起谁!一群酒囊饭袋!”

随着话音皮鞭狠狠地甩下,一声声撕裂空气的脆响,三人被凌厉皮鞭打得抱头乱滚。

院中的人也是被震慑的僵然,仿佛连气也忘喘,只怔怔望住盛怒的邵瑞泽。

“妈的!还有脸跑去中共那里求情!呸!你们三个,也只配一人一颗枪子!”

眼见那三人浑身鲜血,身上又是青紫又是血痕,梁峰实在看不下去了,瞅了个空子拦下他,回身望了一眼地上正抽搐着

喘气的人,鄙夷之余,又劝道:“副司令,打也打过了,现在冷静冷静,看眼下的残局怎么收拾。”

邵瑞泽接上许珩递来的手绢,擦了把汗,扬起下巴,“王以哲将军的尸体呢?”

梁峰沉默了一下,“已经收敛了,王公馆正在搭灵堂,三天之后下葬。”

“王以哲军的一○五师呢?”

许珩上前一步报告,“回副司令,距离西安城只剩八十里了。”

“陈维业!”邵瑞泽厉声喝道。

“在!”

“去王公馆,告诉王太太,说我明天去凭吊。务必请她节哀顺变,我一定会给王将军一个交代!”

“是!”

“许珩!”

“在!”

“去请何、于两位将军来!我要跟他们商量商量,看怎么处置这三个畜生!”

“是!”

话音刚落,有士兵匆匆跑来,急忙敬礼说:“副司令,有一位先生要见您!”

邵瑞泽与梁峰诧异回身,梁峰忙问:“谁!”

不待那士兵回答,那边已经飘来一阵响亮的笑声,“邵主任,哦不,我应该称呼邵副司令才对。”

来人身着深蓝色长衫,斜搭一条围巾,黑色礼帽下面容带着三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邵瑞泽只看了一眼就翘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廖先生。”

廖亦农摘下礼帽,微微一笑说:“正是在下。”

第一百零六章

老刘上来送了茶水,无声退出去。

两人落座长沙发的两端,无声相对。之前还是一般意义上的敌人,此刻反倒是盟友了,更别提一人还曾是一人的阶下囚

,结结实实蹲了大牢,还又是同一个人略施手腕释放。此刻想来,真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

茶几上两杯热茶热气袅袅,碧绿的茶叶舒展开叶子,在热水里上下翻滚,最后沉在杯底。廖亦农轻捧起盖碗,用碗盖匀

匀悬叶,凑到蒸腾的热气边闻了闻,闻到有股滋味淳浓的兰花香气。

“茶条郑曲,色泽砂绿,汤色浓艳似琥珀,茶香馥郁,好茶!”廖亦农感叹道。

邵瑞泽翘了二郎腿,斜靠在沙发背上,只是笑着端起茶杯,并不答话。

他又品了一口,只觉味道甘醇,回味悠长,余香盈颊。不由得赞道:“安溪铁观音,副司令喝茶是行家。”

邵瑞泽拂去茶汤上浮叶,抿了一口,自嘲说:“行家谈不上,喝过些倒是真的。不过这也还是少帅留下来的茶,大帅在

世时,好品茶品酒,我跟着多少喝过些。他还训斥过我们不去供事,反有暇学闲士去品茗喝茶吟风舞月。现在一朝有闲

喝茶,却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他笑着一抬眼,目光落寞,“西北是杨将军的地盘,真算起来,我也是寄人篱下呢。”

廖亦农拿起青瓷茶盖在杯沿轻轻一叩,笑道:“副司令这话说得恐怕太绝对,眼下多少人多少事,都要仰仗副司令。”

邵瑞泽哼笑了声,吹开茶面浮叶,慢慢喝茶。

托了温热的茶盏在手心,廖亦农笑而不语,心中有如明镜般清楚。

眼下东北军内乱,同红军素来合作良好的王以哲已死,那位于将军虽然仍坚持主和,可他在西安是光杆司令,无人买账

,又无力扭转局面。主战主和仍要由西北军、东北军实际首脑做主。

中共一面找到大部左派军官,批评杀王之错误;另一面又要尽快同东西两军首脑沟通,以防事态继续恶化。否则他们苦

心孤诣维护的西北三位一体会因此而迅速瓦解。

现在他倒是仍然愿意相信这位年轻的副司令会同中共合作,一来东北军的分化垮台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二来,未来的时

间里,关联不管是紧是松,仍旧要竭力维持,在共同面对南京的前提下,他们仍然需要彼此。

想到这里,廖亦农索性单刀直入,“请问副司令,此等三人,您打算作何处理?”

邵瑞泽眼中透出丝丝冷意,“这是我东北军的家事,不敢劳烦贵党操心。”

话里已然毫不客气透出疏离。

“是,这是的家事。”廖亦农神色平静的放下茶杯,接口道:“你我早就都是一家,而二月二号的事情牵扯三方,我们

过问操心,也不算逾越吧?再说不是指手画脚,而是诚心想要同副司令商榷,拿出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末了他反问一句,“您不想看着东北军内左派和右派闹得不可开交吧?说不定,到时候,您都百口莫辩了。”

邵瑞泽捧了茶杯,面上仍旧是淡淡的,不赞同也不反对,只是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王以哲军的一○五师直扑西安,师长刘多基扬言要为王将军报仇,而左派的年轻军官又被刺激到,一旦恶斗起来

,这就是另一场的自相残杀。这是谁也不愿意看见的。”廖亦农面上表情诚恳,“左派年轻激进,行事容易走上极端,

二月二号的事情就是证明,若是副司令想枪毙掉他们来给王军长报仇,势必又会刺激到年轻军官们,他们对您发难,如

果右派又不肯买您的帐,您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想劝我不要杀人么?”邵瑞泽嘴角一翘,“我得要告诉那些包藏祸心的混蛋们,要他们长点记性,要脸不是?就别再

作那没脸的事!”

廖亦农摆摆手,很不赞同,“我们知道,这三个人该杀,可现在不是杀的时候,您的当务之急是把整个东北军整合起来

,拧成一团,不要给人以可乘之机。中央的人都在潼关虎视眈眈呢,准备找空子下黑手,我们可不能为了一时意气,破

坏大局。”

他叹道:“眼下您从上海回来,就已经稳定了大部分军心,少壮派是唯您马首是瞻的,他们是您的基础,不可自毁。”

“不杀了这三个人,不足以震军心,不足以杀一儆百。”邵瑞泽不赞同的摇头,“肆意行事,不听指挥!捅出这天大漏

子,闹得人心惶惶,现在饶了他们,未免太给他们脸面了!”

“副司令,我来时周先生万般叮嘱我,说一定要劝得你与杨将军共同出面主持大局。三个人的命是小事,不杀只是为了

稳定现在情绪不稳的青年军官,您身为副司令,身负一军之权责,十万之人命,考虑务必要以大局为重,不能也意气用

事。”

说罢了廖亦农叹气说:“那三个犯上作乱的,周先生何尝不知道应该处死以儆效尤,血债血偿,可是情势不许呐。怎么

做怎么选择,这后果邵副司令其实很明白的,不过是一口意气和激愤堵在胸口,我等能理解。”

邵瑞泽自嘲的笑笑,说:“这年轻的时候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也不用考虑负担责任,活的那叫一个痛快。一上

了年纪,什么都要考虑,变得小心谨慎,连句话都不敢多说,这责任、义务、国仇、家恨,都跟孙猴子的紧箍咒一样,

箍的人脑门发疼,哪怕疼得要死要活,可还要咬着牙忍耐。”

“可不是吗。这事情已经这样了,杀人于事无补,邵副司令可还要好好考虑。”廖亦农再次劝阻说,“张少帅将全权指

挥权赋予邵副司令,这十几万东北军就是你与他的命根子,千万不可以因为意气而自毁长城。多大的仇怨,那也是我们

三方的自家家事,不能闹不到开门揖盗这步。”

邵瑞泽捧了茶杯眯眼,唇角微牵,忽然问道:“周先生的意思呢?”

廖亦农看着他神色,沉吟道:“周先生的意思,既然他们已经表示悔过认错,而方才我也见副司令狠狠惩罚过了。不如

先送出西安,交由我们中共方面,我们会马上送到三原红军驻地,严加看管,禁止外出。”

见到邵瑞泽并不反驳,他稍稍放宽心,又说:“将这三人送走,一来,可使刘师长找不到复仇对象,待他冷静下来我们

两方再劝慰开导,使他放弃复仇举动;二来,对您麾下的少壮派也是绝好的教训和境界,敲打一番您也好上手整合;这

第三嘛,只要前线部队一撤下去,和平局面还就有可能恢复,更可拒绝中央军插手。”

邵瑞泽不愠不怒的端详他,忽然说:“廖先生果然是有备而来,这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

“邵副司令,我知道张少帅的被扣,很多东北军人都对我们心生罅隙,也许您也会不快。但是……我们决不会做出有损

盟友利益的事情。”廖亦农看着他,神容坦然,“我们现在还是彼此的盟友,我们还要共同面对中央的压力,彼此要支

撑啊。”

“东北军和中共是朋友。”

闻言邵瑞泽静了一刻,而后嘴角弯起,欣然道,“贵党的周先生光明磊落,我实感敬佩,既然周先生跟我开了这个口,

又说得亦情亦理,哪里有被驳回的道理。”

他将茶盏往桌上一顿,双手交握搁在膝上,微笑道:“那好,人,廖先生现在就带走吧。”

廖亦农点点头,“承情了,我们决不会做出让您难堪的事情。”随后又说,“周先生表示,我等去劝慰刘师长,还需要

邵副司令的亲信随行。”

邵瑞泽沉吟一刻,“叫梁峰去好了。”

眼看时近中午了,那二人还在屋子里密谈,陈维业不住的走来走去,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模样。屋子角落里坐着刚刚受过

鞭挞的那三个人,正呲牙咧嘴的让医生上药裹伤口,浑身抽搐着,冷汗满头,看起来痛苦得很。

而在陈维业看来,这三个人是死也不够顶罪的——想到这里他便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正在旁边看着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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