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觅仁一句句话都打在了焱翼的心上,一双红眸已染上了深深的愤怒。
“我再说一次,你,哪,儿,也,不,准,去。”
文觅仁悲伤的看了眼焱翼,你是要把我关起来么?
可惜,我本是自由的,为什么你们总是想要将我当成男宠关起来呢?
我要的只是平等的对待罢了,我喜欢你,不代表我可以丧失我的原则,我的尊严。
焱翼被文觅仁那样绝望的眼神看的浑身一震,心疼的无以复加,却又怕他真的走了,只能硬起心肠继续挡在他身前。
文觅仁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焱翼轻轻的笑了笑,风华绝代,凄美哀婉。
焱翼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对,便看见文觅仁在他面前慢慢的倒下了……
第三十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梦境,亦或是仙境,可望而不可即,在你以为到达时,伸出手。
却发现,不过是,虚拟幻境。
曼珠沙华,铺满在通往黄泉路上的花,绚红如血,凄婉,哀伤。
触手,似乎却是真实的温度,冷的,妖艳。
站在彼岸,嗤笑着世人的,愚昧,无知,热情。
地狱,叫嚣的欲望洪流,汇成一片血红的残阳。
也许,地狱更适合人类。
因为真实,因为丑陋,因为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
所以沉溺,所以堕落,所以无畏,所以随心。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文觅仁看着眼前,大片的曼珠沙华汇成无尽的血红,妖异而蛊惑,不禁轻抬起脚,缓缓踏上那通往彼岸的桥,桥下是奔腾的河水,恰似无尽的愁绪,流向未知的远方。
彼岸,也许是幸福,也许是悲伤,未知,却也是致命的诱惑,心不禁跟着那份摇曳在风中的淡淡香气,缓步前行。
突地,好像有人在悲戚的呼唤着,若隐若现,似有还无,可是那声音里的悲伤绝望是那么清晰,那么,让自己心痛。
心痛?
我为谁而心痛?我又是谁?我为何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脚下的步子生生迈不开了,彷徨着逡巡着徘徊着的心绪,是那么不安,那么惶恐。
渐渐的那声音似乎变得清晰了些,只是那声音,却好像是从遥远的历史随风传来的,那么空远,那么哀伤,那么无奈,那么悔绝。
他是谁?他为什么那么绝望呢?
他说:觅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似乎轻了些:我爱你啊!你醒醒吧!我保证不再逼你了,我再也不逼你了。
顿了顿,似乎声音更轻了,却多了抹让人心碎的绝望:只要你醒来,就算你要走,我再也不会拦着你了。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你为什么要沉睡,你为什么都不开口骂我了,你为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却多了丝丝呜咽声,自己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划过自己的脸颊。
浑然一震,这人……流泪了?……
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心很难受,似乎是一把刀正剜着心口般的钝疼。
他到底为何人而哭?为何人如此悲戚?
不知为何,虽不知这人是谁,却就是执着的认为,他本应是站在巅峰的人,不该为了什么人,如此悲伤,如此绝望。
往前走的脚步,因着这个声音也停下了,索性坐在了那似乎摇摇欲坠的桥上,两手抱着小腿,头仰望着没有星星的漆黑天空。
歪着脑袋,疑惑着,那么深邃的苍穹,却为何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星光呢?
我到底是谁……
为何我什么也记不起来,我什么也没有印象……
我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谁能来给我答案,对了,我能听到他的声音,那么近,又那么远。
也许,他可以告诉我,我是谁,我又是否还活着吧!
可是,他在哪儿?
而且,他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跟我讲话呢?他不是每天都有很多说的么?
似乎,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还真是有点想念那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呢!
习惯,果然可怕。
原来,我还是害怕寂寞……
既然,有了陪伴,却为何又丢下我了呢?
哦,是了,他一定是找到了口中那位叫觅仁的人了。
那个觅仁,还真是幸福呢!……
我的幸福,在哪儿呢?
焱翼骑着五陵至尊,日夜狂奔,用了不到五日便到了丽都,英俊而狂野的形象早已不在,只剩下满脸的胡茬,深陷的眼窝,血红的双眼,在激动的情绪影响下,加上连日来,昼夜不停赶路的心力交瘁,终是让他倒在了太史局的门口。
楠楠大清早的边打着哈欠,一手打开大门,一手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缓缓睁开眼,突地,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自己眼前,楠楠吓得猛的尖叫起来。
那响彻云霄的尖叫声,终是让司辰曦从睡梦中惊醒了。
皱着眉,司辰曦怒骂着,“大清早的,搞什么啊!让不让人睡了,楠楠也真是的,一点事儿就大惊小怪的。”
司辰曦看着身旁却仍然熟睡的钟离懿,一脸嫌恶,“死人头钟离懿,这样都能继续睡,你倒是舒服了,就知道欺负大爷我!”
司辰曦愤愤的用力蹂躏着钟离懿的脸颊,钟离懿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司辰曦的脸近在眼前,怔了怔,有些傻傻的笑了笑,“熙儿,这么早就醒了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晚应该是累着你了吧!”
钟离懿说得一脸煞有介事的样子,司辰曦则是红了一张俊脸,用力一脚将钟离懿踹下了床,“睡你个死人头!以为人人都想你一样睡得跟个死猪,这么大声都不醒,快去门口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楠楠大清早的就叫唤个不停!”
“熙儿,你怎么这么粗鲁啊!”哎!好怀念那时候的熙儿啊!多温柔……
司辰曦微微眯了眯好看的凤眼,有些危险的开口,“怎么?懿少这是在埋怨奴家太不温柔了?恩?”
一个恩,微微上挑的音调,带着几分揶揄,几分威胁,大有你敢说声是试试看的意味。
钟离懿一听连忙谄媚的堆着满脸的笑,揉了揉有些疼的屁股,“怎么会呢?我家熙儿,又漂亮又有才又温柔又体贴,谁敢说你不好?刚刚我那是在说,都怪楠楠大清早的吵了你的觉,你才会有这么大火气的。”
钟离懿笑得脸都僵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司辰曦又不让自己进卧室的门了,一个人睡书房的日子,实在是不那么好过……
司辰曦一手撑起了身子,滑腻的丝被滑落至腰间,白色里衫随意挂在身上,慵懒至极,发丝缠绕成一个魅惑的形状,衣衫间若隐若现着斑斑红点,妩媚而风情万种。
钟离懿一时不知作何反映,“熙儿,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啊!”钟离懿狂点着头,连忙整理好衣服,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扑哧”司辰曦看着落荒而逃的钟离懿,忍不住笑了,不过,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温暖而温馨,颇有几分幸福的滋味。
司辰曦躺下身子,辗转间,却再也无法入眠,嘴角总是不禁轻轻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脑海中也总是浮现出钟离懿平时豪爽帅气,在他面前却总是傻傻愣愣的样子,心情更加飞扬。
于是,起身让下人服侍着,也算是起了个大早吧!
司辰曦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悠闲地往大厅走去,毕竟,还是得关心下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反正,自己也是闲的无聊,平日里,除了教上官幽一些武功,让他试试自己的新药,也不用上朝,就快闲出霉了。
只是,当他踏进大厅,却不禁皱了皱眉,眼前这人……直觉上,会是个大麻烦。
虽然,司辰曦是不想生活太过无聊,却也宁愿闲着也不要这么麻烦,他可是懒得很,而且,眼前这人虽然一脸狼狈,却丝毫不减浑然的野性,内功更是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那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实在太过锐利而危险。
司辰曦还在想着怎样开口问话,却看见不明访客突然走上前,抓住自己胳膊,力道大的似乎要将自己的手臂捏碎了,“你是司辰曦?”声音略带着几分嘶哑,却不难听,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你要干什么?”钟离懿一手搭上焱翼的手臂,心疼的看着司辰曦疼的龇牙咧嘴的,本想用内力震开焱翼的手,却发现,发出的内力却如泥牛入海,丝毫没了踪影,不禁心里暗惊。
这样的内力……还是人么?……
“喂!你有病啊!快放开我,你把我抓疼了!我可是堂堂美男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司辰曦毫无形象的大骂着。
钟离懿、楠楠和焱翼一听司辰曦的话,顿时都黑了脸……
不过,焱翼却没有功夫跟他耗,沉声开口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我听说你曾经在五年前救过文觅仁,那你对他的病情应该是很了解的。他现在突然昏迷不醒,我找了江湖上的各位神医,他们却都说他没有任何病患,只是沉睡了。但是他虽然有鼻息,却很微弱,我总觉得他的生命在不停的流逝。”
焱翼停了停,闭上眼,抑制住有些颤抖的声音,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我想请你去救救他,你不管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能救他。”
“什么?你是说觅仁他的病复发了?没道理啊!”司辰曦皱着眉,深深地思考着,猛地一抬头,冷冷的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我之前看他都很好,没理由受那么大的刺激,让他想到当年的事情,选择沉睡。说,你到底是谁?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焱翼一听司辰曦这么了解文觅仁的病情,心里的希望之火又燃烧了起来,兴奋的神色再也掩饰不住,有些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是焱翼,其实也就是火狐狸,去年我练功走火入魔,返老还童变成了十五岁的样子,正巧被路过的文觅仁救了,将我带回了丽都,后来……”
司辰曦不耐烦的打断焱翼的美好回忆,“说重点,说重点!”
焱翼一想到文觅仁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又不禁心头一痛,涩涩的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子,我只是不想他离开,是我的错,我不该想关起他,不该想硬留下他,不该拦着他的……都是我的错……”
焱翼放开了司辰曦的手臂,痛苦的跌坐到了椅子上,却没看见司辰曦眼里闪过的一丝阴霾。
司辰曦突然走上前,猛地扇了焱翼一巴掌,“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文觅仁,他最恨别人把他当男宠或是当做宠物关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当年遇见他时,他遭受了什么?我又是费了多大劲才让他重拾信心的?你这个混蛋,居然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还有,他一向不会在意别人怎么对他,他只会在意他喜欢的人怎么看他,他会变成这样,肯定是为了你这个混蛋!”
焱翼本来痛苦的眼神却突然变得迷惘,他被司辰曦一席话彻底惊醒了,他突然想起文觅仁昏迷前的态度,还有那些话,终是懂了……却似乎晚了。
我无心之失,却让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确实是个混蛋呢!……
觅仁,我没有将你看做男宠啊!我要的是你的心啊……
司辰曦这么说,是不是我也可以认为,你是在意我的,所以以为我只是将你当作男宠,你才会如此绝望,绝望到,选择沉睡……
焱翼喃喃自语着,“是,我是个混蛋,我就是个混蛋,我怎么就不知道觅仁在想什么,我还以为他是要离开我……原来竟是我自己将他推开了……”
司辰曦本还想上前踢上几脚,却被钟离懿拉住了,“熙儿,我看他也是真的喜欢觅仁的,要不然他堂堂魔教教主,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司辰曦这才反应过来,对啊!焱翼不是炎魔教教主么?
钟离懿放开司辰曦,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焱翼的肩膀,“我跟熙儿陪你走一趟吧!文觅仁也是我们的朋友,我跟熙儿会尽力的。”
焱翼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是一味的在那喃喃说着自己混蛋。
司辰曦一看他这样就火大,“说你是混蛋,你还真是个混蛋,要不是为了觅仁,我早己一脚把你踹飞了!你最好快点给我起来,要不然等我救回了觅仁,我就喂他吃‘忘忧’,把什么都忘了,免得再被你这种蠢货气的沉睡!”
要是以前有人敢这样骂焱翼,早就被挫骨扬灰了,只是焱翼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个人这样骂着自己,他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猛地,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如狼般野性的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直视着司辰曦,“你,说,什,么?”
“你凶什么凶!你以为你武功高强我就怕你啦!小心我毒哑你!”司辰曦用力一甩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钟离懿看着两不相让的二人,只得出来打圆场,“好了,觅仁的病情要紧,我们还是早日出发吧!”
焱翼和司辰曦这才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司辰曦让楠楠给摄政王说一声,他治好文觅仁就会回来,不过,具体要多久却也不清楚。
司辰曦本想收拾东西,却被焱翼急急的拖出去塞进了马车。
“你这个混蛋,我的药!我的药!等我拿上我的药!”
“炎魔宫里什么都有,还怕没药材供你用么?”
司辰曦一想到有很多珍贵的药材,便也不再挣扎,开始幻想着要搞些什么药出来才好。
钟离懿牵着玄菱和雪菱出来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一个远远的影子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踏上玄菱便追过去了,雪菱自是跟着主人和玄菱一起快速的奔过去了。
只是,司辰曦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去,竟是归其未有期。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第三十一章:天长地久有时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这一年的冬季似乎特别寒冷,冰冷入骨,冷的不仅的是天气,冷的还有人心,寒风冷冻了人的表情,绝望却冷冻了一片赤诚。
整个京城丽都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中,整片天空暗灰暗灰的,没有一丝生气,似是跟心一样丧失了希望般。
离王府正在举办的丧礼,那样的灰暗那样的死气沉沉,摄政王上官幽的脸色亦是煞白煞白,再不复从前的光华万丈。
与此同时,同样压抑的地方,却是远在铭都的轩辕府,白色的礼堂、白色的布围、高高挂起的白色灯笼、哀婉的叹歌,无不悲戚着一个年轻美丽女子的逝去。
轩辕昭似是瞬间老了十岁,一夜之间,半白了发丝,惆怅枉然,空留一声叹息。
爹爹宁愿,你只是个普通女子,没有华丽的人生,却能平平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不想,仍是劫数难逃,罢了,爹爹也累了……
能让朝野和江湖同时祭奠的女子,其实也只有一个,轩,辕,影。
后世评论,最具传奇色彩的王妃,便是这位,只做了三个月的王妃,却让世人皆记住了她的轩辕影。
史书上记载,她容貌秀丽,气质端庄,贤淑高雅,才华横溢,更是敢爱敢恨,在武林大会上与上官幽的事迹,传为佳话。
她虽深得王爷宠爱,却从未骄奢高傲平易近人,将王府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颇有气度,
她一手联珠箭法,例无虚发,本可以在遇到刺客时自保,却为王爷挡下那致命的一剑,看着刺客被缚,终是带着满足与欣慰的笑容,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