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爷……你应该问——她把大家怎么样了才对啊！”声音如同杜鹃泣血，字字透着凉意。“没想到啊！有谁会想到呢？这么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变成女鬼罗刹！杀个人就跟杀鸡杀鱼似的！对了，为什么以前和她一起干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呢？哪个姑娘小媳妇杀起鸡杀起鱼来，是如此的干净利落！手起刀落，从不拖泥带水！就算是村里的屠户也没有她如此的镇定，老练啊！原来以为……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一个家事一把手的好女子……没想到啊！真是笑话！笑话！”
“你，是什么意思？”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蔓延到了心脏。俺听不懂他的意思，或者说——俺宁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俺本来就是个笨蛋，笨蛋听不懂是很正常的，不是么？
“那时候，我一回头，就看见了她……”小黑哥像是没有听到俺的问题似的，自顾自地说着，“她手提着一个饭笼。我闻到了鱼汤的香味儿……对了，小翠烧的鱼汤是一绝啊！那次大家帮您和小翠修好了房子。小虎子的娘也是送来一条鲫鱼，说是乔迁的时候吃鱼，以后一定会年年有余。李少爷，您还记得么？”
“俺……”俺才不想听你说鱼汤哩，快告诉俺小翠到底怎么了啊？杀人的人……杀死村民的人……到底，到底……
“嘘……”弟弟摇了摇指头，示意俺噤声。俺只好耐着性子，回头看着恍如正在发梦般的小黑哥。
“她站在我后面，不声不响的……就像平时一样。多文静的姑娘，会做家事，会做农活，绣花也漂亮……尤其是她的手。我无数次的偷偷看过她的手。呵呵，真不愧是城里来的姑娘，就算是个丫头，这手也是白白的，软软的样子，比起乡下握着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娘们们，这手就像是庙里千手观音的手掌似的。”
“哎……”小黑哥仰头叹息了一声，又缓缓低下，“那手，握着饭笼的竹柄，指节泛白……白的让人心疼……我那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快点带她离开！千万不要让她被屋里的人发现了！”
小黑哥抬起自己的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我一把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很冷的手。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姑娘家的手都是这么冷冷的呢？比山后那潭即使是夏天，也冰凉冰凉的山泉更冷……然后，我听见小翠她笑了。她就这么脸朝下，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装着鱼汤的饭笼，吃吃的笑……那笑声，比我握着的手——更加冰冷！”
“她开始低声的笑，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我从来没想到，一个平日里这么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笑起来也可以这么……可怕！对！就是可怕！我记得小时候，师傅带着俺，去城里给药铺送草药，路过一旁的戏班子，台上演什么我忘记了……戏里女妖怪在吃完人后，笑起来的声音都没有那晚的可拍！”
“你说谁是妖精！”俺生气了！他之前唧唧歪歪说了这么多，无非都是夹枪带棍地影射小翠吧？欺负俺傻听不太明白就算了，现在干脆直接把小翠比作妖怪！实在是忍无可忍！
“妖精？不！她不是妖精！她是夜叉！是魔鬼！”小黑哥发狂似的大叫起来，“我拉着她，告诉她不要笑了，在屋里的人发现之前我们先离开！谁知她突然散开我的手，将我一把推出几丈远！就在我还没有回过神的当。就见她一脚踹开房门，接着屋里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我是又惊又怕地跑回屋门前……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手……血红血红的手……她的手上都是血。除了血，还有——板凳他爹的脑袋！板凳他爹，就这么活生生地被人用手把脑袋扯下来了！就像是——对了，就像是她在灶头旁，一把……把鸡头给扯下来一样……真是——干净利落啊！”
“唔……”一阵恶心的感觉不由得泛了上来，看到桌子上刚才吃剩的老母鸡汤，俺的胃一阵搅动。
“地上……都是一块一块的东西……手，脚……脑袋……还有……还有打翻在地的鱼汤。呵呵呵，刚才在屋里商量着打劫别人的人……都变成一块块碎片了！还在地上翻来翻去呢！”
“你不要说了！小翠才不会干这种事！”这……这都是胡说八道！小黑哥一定是吃坏东西产生幻觉了！小翠……怎么可能！那么善良的小翠，那么柔弱的小翠……俺不相信！俺绝对不相信！
第052章：红绡碎玉
都是胡扯！都是胡说八道！俺连忙将身子转向弟弟，向他确认：“是假的对不对？小翠她根本不会武功！更不要说把人的脑袋拧下来了！都是胡说，都是假的是不是？”
弟弟的眼神充满了担心，俺急切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弟弟慢慢地，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是真的……”
“胡说！”俺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哪有什么功夫会把人的脑袋撕下来！都是骗人的！你以为在看武打小说么？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大哥，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啊！”弟弟将俺捂在耳朵上的双手落下，攥在他自己的手里。
俺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浑然不觉自己身为哥哥竟然在向弟弟撒娇：“俺听你说，不过俺不要听你说小翠是凶手！”
“哎……”弟弟轻叹一声，眼里满是宠溺，“好好好！我们先不说小翠！”
“二少爷，这……”小黑哥一脸无奈地看着弟弟。
弟弟向小黑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小黑哥抿了抿嘴，退在一旁。俺气他造谣编排小翠，把头撇过一旁，不理不睬。
“要说这空手把人撕碎的功夫，我倒是曾经听说过……”弟弟摸了摸俺的脑袋，“不是小说里的人，是真的人——当然，不一定小翠用的就是这种功夫！”
“就是啊！小翠一个女孩子，多大的力气，说她会做手撕鸡俺还相信！说她会手撕人！俺才不相信呢！”
“话倒不能这么说！”弟弟摇了摇头，从桌子上拿过茶杯，给俺的杯子里续了续茶水。“我听说有一种叫做‘红绡碎玉’的功夫，是专门给女人练得，杀人的时候，不用什么力气可以把人撕裂！”
“红烧？红烧啥？”俺不解地问，不是手撕啊？改红烧了？
“是红绡……”弟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红绡就是指血，碎玉——就是人的骨头。杀人的时候，雨血纷纷，带着折断的骨头，所以叫‘红绡碎玉’！”
“是魔教的功夫吧……”依据俺这么多年，阅遍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倪匡黄易的经验——这是个邪门功夫！
“大哥……许久不见，长进许多啊！连邪教都知道了……”弟弟微微一笑，眼中飞速地闪过一道说不清的光芒，“没错，就是魔教的功夫！”
“传说二十五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一个女魔头，据说是西域邪教出逃的妖女。这妖女不知在教中犯了什么教规，被人一路从西域追杀到我大玄朝。魔教忌惮我大玄武林和朝廷的力量，不敢继续追踪，退回西域。这妖女自从进了我大玄国境。行踪飘忽不定，虽有时犯下案子，但朝廷也无从下手追捕。这妖女使得就是一手‘红绡碎玉’，因为其美貌惊人，所以即使逃入我大玄，一路上也被不少狂蜂浪蝶困扰。西域女子，不似我大玄淑女温柔羸弱。对于向他骚扰的男子，此女向来出手狠毒，动不动就把人撕成五六七八块……”
五六七八块……恶……不过，俺有时候也听家里的二丫头向俺抱怨过，说城里的公交车上，有很多无聊变态会对小姑娘，那个……吃豆腐。她说她要是遇到的话，绝对会把这些个变态，撕成五六七八块……看来古今中外的女子，对付登徒子都是一个想法啊。不同的是，有人只能想想，但是这个魔教女子，把想法变成了现实……
“毕竟是犯下了人命案子，朝廷只得下令追捕。没想到，这妖女在江湖上仅仅出现了几个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魔教的人抓回去了！总之，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这‘红绡碎玉’的功夫，也随着这妖女的消失，一起消失了……”
“……”俺听了之后，不言不语，低头抿了抿弟弟倒的茶，慢慢消化刚才他说的故事。弟弟也不做声，端起自己的茶杯时不时地向俺撇来关心的眼神。小黑哥站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
“二十五年前的妖女……就算她当时是二八少女，现在也是个中年大妈了吧？”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总算整理出了头绪，“小翠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妈啊？所以——答案很明显么！小翠不是凶手啊！一定是小黑哥看花眼了！说不定是那个妖女穿了小翠的衣服，打扮成她的样子来杀人啊！小黑哥不也说，一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么？说不定根本不是小翠啊！”你看看，俺多聪明！一会的功夫就让小翠沉冤得雪了！
“也有可能——小翠是那个妖女的传人啊！谁也不知道妖女去了何处，她如果收了徒弟也不奇怪啊！”弟弟微微一笑。
“那更不可能了！小翠跟俺说过，她是被李家买了终生的！从5岁被买进李家开始，就一直随身伺候大夫人。即使过了普通女子嫁人的年纪，但是她执意要跟在大夫人身边伺候，迟迟不愿和家中的小厮成亲。后来俺十岁那年被赶到别院，小翠也被大夫人派来伺候俺。，到现在一共18年，除了平日里到街上买些针头线脑，平日都要照顾俺。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妖女？做什么妖女的徒弟！”
“那她5岁之前呢？即使她进府之后，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偷偷摸摸出去学艺？尤其是被调入别院之后，你平日痴痴呆呆，又不知道她是不是整日守着你！她要是真的在学习什么邪门功夫，你又如何知晓？”弟弟连珠炮似的丢出一串问题，问的俺无力接手。
是啊……俺到了这个世界其实才半年的时间。谁又知道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要是像糊弄俺这个“刚刚恢复意识的痴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小翠……她会么？她会是凶手么？
那么——小黑哥，他说的，有可能是事实么？俺不安地转过头去，看向站在一边的小黑。是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小黑哥是多么中意小翠，如果不是小翠的话，他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地冤枉好人呢？难道——小翠真的是灭村的凶手？就是因为听到有人想要伤害俺，所以她就把这些人都杀了么？小翠……小翠……
——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