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中情缘(出书版)+番外 BY 樊落
  发于:2010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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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杀手是谁派来的,但一定是有备而来,现在只希望小皇子和那匹马能分别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给自己拖延的机会。

  阿丑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路通山道,适合藏匿,行到半路,天阴下来,下起了细雨,他身体乏惫,只好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暂作休息。

  是谁要杀他?闭着眼,他想,知道自己隐疾的这世上不会超过三个人,而且这三人都绝不会害他,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他会毒发,也包括他自己,否则他不会随楚陶出京胡闹,所以,唯一可以推想的就是要杀的人并不知道他毒发的事,他们的出现只是碰巧。

  这样的话,自己胜算就多了些,不过最好还是希望那个笨蛋小皇子把杀手们远远带开。

  事实证明,一切并没按按阿丑的意愿发展,月夜沉下,一阵马蹄声急速奔来,当看到楚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有种天要灭他的预感。

  「我终究还是记挂你,所以就回来了,为了找你,我在山里兜了好几圈。」楚陶跳下马,上下打量阿丑的脸色,问:「你的病没事吧?」

  「没事。」

  在看到楚陶后,阿丑就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杀手一定会尾随他过来,他已感觉到杀气的靠近,慢慢的,在一点点将他们围裹后,毫不留情地吞噬。

  「有什么不对吗?」空中传来夜鸦凄惨的啼叫,楚陶觉察到不妥,急忙看向四周。

  阿丑将楚陶拉到自己身后,看似保护,其实是以他为盾,挡住来自身后的攻击,鹰目冷静地扫向周围,静候对手的出现。

  果然,对方沉不住气,先动了手,一共四人,从四面包抄,阿丑体内毒性苏醒,全身疲乏,没多少力气跟他们硬拼,于是速战速决,夺过楚陶腰间佩剑,先发制人。他功夫自成一派,出招狠毒,下手后便不给对方反抗的余地,瞬间便将三人毙于剑下,余下一人腿上中了一剑,眼见不敌,慌忙逃离。

  阿丑手腕一振,长剑飞出,正中那人后心,将他狠狠钉在地上,出手不留活口是他一向的处事准则。

  眨眼斩杀数人,真气牵动刚才被剧毒刺激的经脉,阿丑只觉全身疼痛不堪,他不敢在楚陶面前露怯,沉声喝道:「把剑拿回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当楚陶还在被眼前这血腥一幕震撼时,他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奔到那具死尸前,将插在他后背上的剑拔出,腥浓血气在冷雨中旋绕,楚陶胸口一阵发紧,差点儿吐出来。

  他虽然从小练武打架,并一直幻想做一位闯荡江湖,除暴安良的侠士,但现实跟梦想永远都有落差,这一切不是他理想中的江湖。

  「你怎么还不问清楚就杀他们?」他茫然走回阿丑身边,结结巴巴问。

  因为生存的机会只有一个,他只要知道这帮人是来杀他的,这就够了。

  拿过那柄剑,阿丑反问:「问清楚,他们就不杀人了吗?」

  「可是……」

  没再给可怜的小皇子反驳的机会,阿丑拉着他骑上马,打马向山坳里奔去,他们暂时是安全了,不过不能大意,在他体毒随时会发作的时候,楚陶还有利用价值,这也是他带楚陶上路的主要原因。

  雨下得愈发急了,夜沉如墨,马匹奔驰了很久,在一个废弃的山神庙前停下了,阿丑翻身下马,肺腑已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是刚才的恶战令毒性提前发作了,幸好找到了落脚处,让他可以静心调息。

  小庙很破旧,残桓断瓦,阴雨中透着凄凉气息,阿丑走到供案前坐下,全身作痛,让他连点火摺子都有心无力。

  眼前一亮,楚陶晃亮了火摺子,幽晃烛火将他那张俊俏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看着阿丑,一脸冷意。

  「王爷。」隐约感觉不妙,阿丑想伸手拉他,却被他闪身避开,冷冷问:「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永嵊派来的奸细?!」

  阿丑的旧主是永嵊六皇子聂瑶,楚陶这么想也有他的道理,听了这话,阿丑苦笑道:「我怎么会是奸细?别忘了,最初是王爷您央求要买下我的……」

  「别再叫我王爷!在你心中,从来没把我当成王爷,不是吗?!」因为气愤,楚陶手中的火摺子晃得厉害,大吼道:「那晚羞辱我的是你对不对?你究竟是何居心!」

  楚陶只是单纯些,但不是傻瓜,刚才他被那血腥一幕吓呆了,没有细想,可是这一路足够他想清楚所有事,一个平时畏缩小心的下人,突然间展露武功,还下手狠辣,那份气势太熟悉了,那晚他被羞辱时,感觉到的也是相同的气焰,无可抗拒的,霸道随欲的气焰。

  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楚陶身子不由自主战栗起来,以为是酒后梦魇,却没想到全都是事实,在男人的压迫下,他所有反抗都虚弱的可笑,阿丑侵犯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尊严!

  「王爷……」

  「别再叫我!」楚陶抢过宝剑,冷剑呛啷出鞘,随喝声一起飞出,指向阿丑咽喉,闪电划过,映亮剑身上那抹冷厉流光。

  毫无掩饰的杀气,甚至比方才那帮杀手的气势更强烈,阿丑知道楚陶想明白了一切,颤抖的剑尖揭示了他此刻的愤怒,他的尊严、还有他的傲气都不允许自己再活下去。

  先下手为强,就像方才对付那帮人一样,可是……

  阿丑运了下内力,顿觉全身痛得厉害,真气提不起来,此刻,他就像是俎上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王爷,那晚的事是我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崇敬你,喜欢你,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吗?」

  楚陶胸口剧烈起伏着,不说话,只是冷冷盯住阿丑。

  「我从来没敢多做非分之想,只要能待在王爷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那晚,你突然到我房间来,看到你醉酒后的模样,我一时忍不住……」

  阿丑怯懦可怜地叙述着,手却在地上移动,不动声色地将供案下的碎石瓦砾攥到掌中,只要楚陶再近前些,他就有自信致他于死地。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那么做,内力会刺激毒性更强烈的发作,那份痛苦他很清楚,所以他在赌楚陶的善良。

  「不要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藉口去掩饰你的罪行!」良久,楚陶终于道:「像你那样随心所欲地占有,根本不是喜欢。」

  话语冰冷,却已不像像之前那样激愤,阿丑知道他已平静下来,便道:「我知道,我只是无法自拔啊,明知以自己的身份无法跟霍侍郎相提并论,可还是不由自主想接近王爷,这种喜欢一个人患得患失的感觉你明白的对吗?」

  唉,他这一辈子说的情话加起来也没现在多,话里半真半假,凭心而论,他还是很喜欢楚陶的,当然,是在没有生死攸关的前提下,所以,别逼他动手!

  烛火太暗,楚陶又在心情激愤之下,没看到阿丑手里的动作,更不会想到自己此刻就在生死之间转悠,听他语声凄楚,想到自己对霍缜那份真情,将心比心,原本的怨恨消减了许多,心神恍了恍,却听他又说:「我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折辱王爷,罪该万死,所以早就没有苟且的念头,你动手好了,死在你的剑下,总强过被那些杀手所杀。」

  楚陶依旧不语,阿丑只觉体内疼痛又重了几分,额上细汗慢慢渗出,他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过会儿楚陶再起杀机,他根本无法抵御。

  他咬咬牙,身子往前一倾,剑锋刚好抵住咽下,楚陶一惊,下意识地撤剑,刚才激愤之下他是真想杀了阿丑泄愤,可是虽说这些年来剑不离手,却从来没杀过人,听着阿丑卑微怯懦的言语,又觉得他很可怜,一颗心兜兜转转,终于一咬牙,喝道:「你以下犯上,其罪当诛,不过刚才你也救了我一命,两相抵消罢了!」

  说完,将铁剑重重抛掷到地上,转身奔出去。

  马蹄声在雨中渐渐远去,阿丑松了口气,靠着桌案慢慢坐倒在地,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楚陶放过了他。

  心神松弛,剧痛反而愈加明显,从肺腑延至四肢,四面八方同时传来,阿丑弓起身,拼力忍受疼痛来袭,这毒太霸道了,运功抵抗只能加重毒性反扑,令痛楚更加难当,唯一的办法就是忍受,直到撑到一定程度,疼痛就会变得麻木,这是他这十年来磨练出来的经验。

  外面的风雨声愈来愈远,终于销声匿迹,眼前一切迅速旋转起来,而后,冰冷的黑暗蒙住了他的视线……

  身边很暖,还有丝香甜的味道,跟他以往醒来时的感觉不同,每次毒发之前他都会在无人之处闭关,他习惯了意识回归时的那份冰冷,奇怪于此刻的触感,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天已亮了,阳光穿过破旧的房瓦在地上投下一道斜影,身前围了堆小小篝火,毫无疑问,篝火的温暖是他能快速醒来的原因,他活动了一下,搭在身上的衣服落到地上,是楚陶的外衣。

  楚陶此刻就坐在火前,用根小木棍默默拨动火苗,木柴燃着的劈啪声间或响起,反而使庙宇愈显寂静。

  很惊异楚陶的去而复返,阿丑忙坐起来,「王爷……」

  一个烤得近似于黑炭的馒头扔到他面前,楚陶冷冷道:「醒了就吃饭。」

  楚陶很狼狈,虽然淋湿的衣服换过了,但凌乱的头发,系错的衣结都显示出他当时的慌乱,脸上抹了许多炭灰,很滑稽,却带着惹人爱怜的娇态,这位小皇子一定在庙内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么点儿干柴用以取暖,又烘烤干粮,虽说这干粮能不能入口还有待考究,但阿丑知道在自己昏睡时,楚陶根本没有休息过。

  全身痛麻,头脑晕沉,这是毒发过后的正常反应,阿丑没在意,不过心口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堵涨,是这些年来从没有过的,他咬了口馒头,轻声道:「谢谢。」

  楚陶把头别到了一边,只当听不到,不过泛红的眼睛泄露了他的心境,紧咬着下唇,倔强、不甘、还有懊悔交织着呈现在脸上,阿丑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这位小皇子比以往更加可爱。

  没看到阿丑盯住自己的火辣辣目光,楚陶拨弄着篝火,暗自痛骂自己心软。

  昨晚他气愤之下跑出去不久,就被冷雨淋得清醒了过来,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在意阿丑的病情,又转了回来,结果就看到他蜷在地上晕了过去,全身被汗溢湿,发着微弱的抽搐,伸手触摸他的脸,冰冷的可怕,让他感觉,即使自己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那一瞬,因为被欺辱而筑起的痛恨一下子就散了,楚陶突然觉得这个出身低微的人也很可怜,可怜到连说声喜欢的勇气都没有,可是不管怎样,他也不该那样对自己。

  就这样,又觉得阿丑可怜,又为自己的心软生气,吃了哑巴亏,有苦无处诉,楚陶在起火烤饭时气得大哭了一场。

  拨火的手被轻轻拉住了,阿丑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轻声问:「你吃了吗?」

  下意识的,楚陶飞快甩开他的手,静了一会儿,冷冷道:「我被人伺候惯了,出门在外,不能没仆人,你要是还想做这份差,就规矩点儿!」

  口不对心的话,怕楚陶看到自己含笑的表情,阿丑低下头,默默应下。

  这动作在楚陶看来,就像被主人痛斥后垂着脑袋自怨自艾的小狗,让他郁闷心情稍减,缓和下语气,道:「吃饭吧,养足了精神病才能好。」想了想,又道:「我头一次烤东西,你要全吃掉!」

  「遵命!」他也饿了,就算是毒药也会毫不犹豫吃进去,更别说烤糊的馒头,能让小皇子伺候,恐怕连霍缜都没这福气,自己就知足吧。

  见阿丑吃得很香,似乎在间接证明自己的干粮烤得好,楚陶的心情终于通畅了许多,坐着没事,于是问:「你那是什么病啊,会不会死人?」

  「小时候被人下毒害的。」阿丑随口道。

  「为什么要害一个小孩子?」好奇心驱使,楚陶暂时忘了心里的芥蒂,忍不住追问。

  阿丑知道以楚陶的好奇心,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想了想,故意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

  「那就长话短说。」

  「其实……」阿丑微微犹豫了一下,道:「我母亲嫁入富门为妾,有了我后,被正室所妒,就派人偷偷下了毒,我活过来了,可是母亲……」

  「……对不起。」

  楚陶纯净的眼眸里有些亮晶晶,一脸懊悔的连连道歉,这正是阿丑想看的表情,现在是非常时期,虽说楚陶没杀自己,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改变想法,除了自己外,没有人值得信任,不被骗的唯一手段就是先去欺骗,博取楚陶的同情心,那之后的路就比较好走了,至于将来会不会被拆穿,阿丑没在意,反正对他来说,楚陶只不过是个可供利用,并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而已。

  楚陶果然被阿丑的悲惨身世打动了,他母后早殁,所以很了解那种少时丧母的悲伤,听着阿丑的诉说,再汇合自己的种种联想,便把他看成是从小受尽欺凌的苦孩子,虽然奇怪他身怀武功,不过怕再触及他的伤心事,便没多问,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还把自己跑路时带的伤药给了他。

  这些止痛药虽不能治本,但都是皇宫珍品,阿丑哪会跟楚陶客气,尽数照单全收。

  「你说那帮杀手会不会再来?」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最后还是楚陶打破了僵局。

  「会,不过,我可能无法应战,所以,王爷,我教你几招保命的功夫吧。」

  体毒发作一次后会有几天短暂的缓冲,这期间经脉受损,无法运气调息,所以阿丑不敢大意,杀手没得手,一定会再来,只是早晚而已,自己无法动真气,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楚陶。

  「好!」楚陶是武痴,一听阿丑要教自己武功,立刻点头,早先的愤懑也暂时放下了,见识过阿丑的功夫,说不羡慕是骗人的,现在有机会学艺,他当然求之不得。

  阿丑教楚陶功夫其实是为了让他身先士卒,把他推到险境上,以保存自己的实力,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根本没觉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是在看到楚陶一脸开心时,稍稍有些歉疚,但随即便释然了,骗人不是他的错,谁让有人会这么笨蛋地去相信呢?

  吃完饭,两人便开始练功,楚陶功夫底子不错,人也聪明,在阿丑的指点下领悟得很快,虽然觉得招式阴狠了些,跟他平时练的武功路子完全不同,但想到要对付的是杀手,便默认了阿丑的用心。

  一天下来,楚陶把阿丑教的十几招都练熟了,傍晚兴致勃勃地起火烤饭,烤得比较酥脆的干粮给阿丑,自己吃糊的那部分,那殷勤举动让阿丑几乎以为干粮里是不是被下了毒,否则,没理由昨晚楚陶还恨不得杀自己出气,不到一天时间,就对他体贴到这种程度。

  其实,楚陶品性单纯简单,虽然跟几位皇兄对他的过保护有关,却也是他个性使然,他买阿丑回来本来就准备要跟他过一辈子,所以与其说是痛恨被阿丑欺辱,倒不如说是气愤他的欺骗,这才是楚陶最无法容忍的。

  不过,后来静下心来想想,那件事也不能全怪阿丑,毕竟是自己先去找他的,又听了阿丑的悲惨身世,他就觉得阿丑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同情心一起,那份怨恨就消减了大半,再想事情已然发生,既然自己无法狠心杀阿丑,继续恼恨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心胸放开,也就不再多做计较了。

  任阿丑聪明过人,也猜不透楚陶的心思,到后来只好自我解释:也许一个笨蛋的想法,十个聪明人也无法理解吧?

  吃着饭,楚陶道:「不如我拜你为师吧?这样以后你就可以正大光明教我武功。」

  阿丑一怔,他教楚陶功夫只是权宜之计,哪会去想以后,问:「为什么想到拜师?」

  「我看札记上写武林门派规矩很多,非同门不能私传武功,你功夫比何大哥他们厉害多了,我想多跟你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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