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夜空。

　　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欣赏过这种美景。似乎自从决定背叛以来，就不曾再好好看过这片多少个夜里和他共同凝望过的夜空。

　　我只是想要你记住我……

　　爱也好恨也好，我只要你记住我而已！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曾经在乎过我而已！

　　——可为什么，连这都做不到？

　　蹲下身，头深深埋到臂弯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有人走了过来，很突然地从后面踢了我一脚：“这谁啊？有毛病挡在城门口，学狗啊？”

　　我慢慢爬起，转头看过去。

　　1、2、3……一共7个人，陌生的面孔，带着绝无善意的笑。

　　踢我的那个人看清我的样子后，突然来了兴趣：“哎呀，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第一刺客吗？这几天照片卖的满天飞，叫什么来着……鳄鱼？”

　　另一人嗤笑道：“不是叫小白么？和我家那条狗同名。”

　　“来来来，让爷们看看你这小白脸第一刺客的名号是不是符实。”那人说着，突然就朝我发动攻击。不仅仅他，另外几个人也动了。

　　很明显想要人多欺负人少，卑鄙无耻的典型。

　　然而，他们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看上去等级又不高，装备烂的要死，平时喜欢装大爷，打架就呼朋唤友，比起实力……怎么肯能比得上习惯了一个人的我？

　　我不是没有带人群殴过，比如对玄天际那次，我就拉上了一大群人。但在那之前我自己的实力也绝不是太差——就算能够找上再多人帮忙，能够保护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而已。

　　七具尸体毫无悬念地躺在地上，七个人对我破口大骂，扬言要喊人来。

　　“有空废话就赶快去喊啊！垃圾！”我望着他们，冷冷道。

　　几人变了脸色。

　　一人消失，片刻后，果然带了一大群人来，没有半句废话，立刻动手。场面混乱的厉害，我退到门外开阔的地方，潜行玩偷袭。虽然他们人多，但显然反应不够快，哪怕我在攻击前一秒现了身，也依然没有多少攻击能准确落在我身上。而落下来的，被暗夜炔提供的好装备挡了不少。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也渐渐开始波及无辜，不少从外面回来或者要出去的路人也倒在我的刀下。多数是因为完全没准备，少数是因为实力不敌。

　　不是没法分清楚哪些是敌人，而是懒得去分清楚。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杀杀杀，不停的杀。看到一个个生命变成尸体，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恶意PK，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果然美妙！

　　“咦，这里怎么了？”

　　“似乎有人在杀人，别管了，我们走吧。”

　　“哦……啊！等一下！”我看过去，一个刺客打扮的少年望着我，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是白噩耶！传说中光明阵营的第一刺客！”

　　“你想干什么，浮游……喂！”跟在他身边的祭司想要阻止他，然而已经晚了。

　　叫做浮游的少年站到了我面前，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我们打一场吧？”

　　没等我回话，后面有人愤怒地叫到：“你这小子别挡路！他是我们要杀……”

　　话没说完，那人的身体已分成两半。如此彻底的死亡，被直接送去复活，周围人顿时安静下来。

　　“本少爷讲话，你们乖乖听着就好了。”浮游冷冷道。

　　游戏里面有两种死亡。

　　一种是HP归零，但尸体基本完整保留着，这种可以留在原地等待祭司复活。而另一种就像这次，身体被砍成两截，或者头掉下，如此惨烈的死法会被直接判处完全死亡，连祭司去复活都不行。

　　第一种死亡法很常见，而第二种……非常少见。

　　在场几乎没人看清少年做了什么，甚至连他的武器都没看到，就连我也只是看着他右手动了动，然后那个人就成了两截。

　　“好不好啊，我们打一场吧，白噩！”浮游露出哀求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好啊。”我冷冷道。

　　谁都好，现在我只想杀人而已。至于对手是怎样的人，实力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浮游，别轻敌。”祭司在不远处淡淡道。

　　“知道了，世界你怎么像大妈一样罗嗦！”浮游活动了一下筋骨，“那么为了表示尊重，我用惯用的左手好……”

　　话没说完，他猛然一闪，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躲过了我突然的攻击。

　　“呼呼……危险，好危险。”浮游站起，揉了揉鼻子，嘿嘿笑起来。然后突然脸色一变，右手再次抬起然后收回。

　　在我身后，有三个人脑袋掉了下来。

　　“再警告一次，本少爷的猎物，你们最好谁都别插手！”他脸上冷冷的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你是什么人！这么嚣张！”有人恨恨道。

　　浮游愣了愣，接着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漂亮的转了个圈，然后看向我：“白噩，在我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你也乖乖别插手好么？我讨厌一心二用，会反应迟钝的。”

　　竟然又被他避开！

　　我自认速度已经是刺客中最快的了，却连续两次偷袭都被他轻轻松松躲开，连边都没挨上！

　　“我啊……”浮游转身看向其他人，笑嘻嘻道。

　　“本少爷名叫浮游，隶属于幻世浮华，从今天开始来这边玩玩，请大家多多指教！”

　　幻世……浮华？

　　“幻世浮华？没听过！什么垃圾啊！”有人叫道。

　　然而这次浮游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已经仰面倒下，额头上汩汩冒着血，有着很大一个洞。死的真惨。

　　被浮游称作世界的祭司手中抛着一颗小小的石子，唇边勾着冷笑：“你连垃圾都不配做！”

　　“……我说世界，你一个祭司杀什么人啊！头痛唉！”浮游脸垮了下来，“本来还想让你做秘密武器的，你现在就暴露实力，真是不好玩！我们会被幻灭骂的啦！”

　　“你有这个时间废话不如赶快打完，我们迟到的话肯定会被幻灭骂，OK？”世界看着他，无奈道。

　　“好好，那么，我们继续吧，白噩！”浮游看着我，笑起来。

　　……

　　身体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本来敏捷的动作在浮游面前都成了好笑的笨拙。无论我怎么施展所学，也无法攻击到他——他灵活的像泥鳅一般，每次都能从我手边滑开。

　　“喂，我说……可不可以不要打了？”浮游哭丧着脸，“胜负已分，这样打下去有什么意思？”

　　我不做声，继续攻击。片刻后再次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手下留情，他并没有像对付其他人一样，让我完全死亡。

　　世界再次复活我：“你们玩够了没？”

　　“不是我在玩……是他……哎呀哎呀，又来！我真没见过这么想死的！”浮游抱怨道，“白噩，你别逼我了好不好——杀你这么多次我会被骂啊！而我一旦出手就必须见尸体……呃，我可不可以认输？”

　　“不行！”我冷冷道。

　　“为什么不行？我要认输我要认输我要认输！救命啊，世界~~~快救救我！”虽然嘴里不停这么叫着，他还是再次让我倒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我闭上眼。

　　“你杀干净点不就可以了？也省的我复活。”世界一边复活我，一边白他一眼，“或者你让他杀。”

　　“不可以啊！难得碰上有趣的对手，不尊重怎么行？”浮游回他一个白眼，“我说你，不要复活他不就可以了！”

　　“不行。”世界笑眯眯道，“这也是我的尊重。”

　　“……”

　　周围已经没有人试图插手，就连之前一直叫嚣着要让我好看的人，也默默散了去，成为旁观者。前一秒我还是他们恨得咬牙的敌人，而这一秒……或许我已经是他们同情的对象。

　　毫无意义的屠杀，在发生的事情就是如此。一边倒的局面，让我想笑。

　　根本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这么坚持，但我再次站了起来。

　　也许胜负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只是……想要不停地做着某件事而已。一次次轻易地倒在地上，却没有任何不甘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在机械地重复着一切……

　　“白噩，你是不是……不开心？”浮游终于发现不对。

　　我懒得回答他。

　　我开不开心，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不会有人在乎，因为连我自己都不在乎。

　　就在我们再次展开对战时，传来熟悉的声音：“白噩！”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来人。

　　I－41

　　无论走到哪里，这人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不说那漂亮到人神共愤的五官，光是那头显眼的红发就注定了他是个无法被忽视的人。

　　刚才还关注着我和浮游对战的人群，现在目光几乎全落在了他身上。

　　虽然这几天他的照片被我卖的满天飞，但看到真人的感觉毕竟不一样，尤其是在，这个家伙又极少出现在外面的情况下。

　　更何况他还是焰的老大。

　　众人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发不出声音。当然，也有例外者。

　　“啊啊啊啊啊……暗夜炔你来的正好！赶快把你们家白噩领走，我不要和他打了啊！”

　　与他人的反应形成对比，幻世浮华的两个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暗夜炔的容貌和身份。不仅如此，浮游就如同碰上救星，立刻夸张的叫喊起来：“我怕了他了，我真的怕了他了！”

　　暗夜炔没有立刻回他的话，而是先对众人微微欠欠身，一脸的歉意：“抱歉各位，你们的损失焰之家族会负责，这件事稍后焰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然后对身后跟来的人道：“你负责一下，务必让大家都获得满意的结果。”

　　接着走到我身边，过来拉我。然而却被我闪开。

　　“别管我！”我根本不看他，目光落在浮游身上，“我们继续吧！”

　　“我才不要和你继续……”浮游立刻躲到世界身后。

　　“白噩，”暗夜炔叹了口气，“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好么？”

　　“回去？”

　　我冷笑：“回哪去？别说的我和你很熟似的，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吧？还麻烦暗大会长不要多管闲事。”

　　“你的事情，是闲事吗？”他反问的理直气壮。

　　“为什么不是？你利用我也利用完了，现在还想怎么样？”自PK事件结束后就应该没什么关系了，一直忍着他是还不想闹翻，但今天、此刻、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忍。

　　抬起头，我冷冷看着他：

　　“暗夜炔，我警告你——收起你那套温情把戏！老子不是白痴，不会被你骗！别以为你有钱有势、长的漂亮，这天下就真围着你转了！”

　　暗夜炔怔住。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而且渐渐的，一丝复杂神色爬上他的脸，那双美丽的红眸中闪烁出让我意外的情绪。如果我没看错，在一瞬间，他有点受伤。

　　“白噩，”他几乎是咬着牙喊出我的名字，“你是白痴，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白痴！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这样想！拜你所赐，现在我觉得我比你还要白痴！”

　　众人愣住。

　　唯有我还清醒，立刻回道：“你本来就是白痴！”

　　“那也比你强！”

　　“你是白痴！你爸妈是白痴！你养的狗是白痴！你隔壁邻居是白痴！你全家都是白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骂了再说。

　　“……”

　　暗夜炔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不仅他，在场许多人都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浮游茫然的声音响起：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打是那啥，骂是那啥么？”

　　“不。”世界回答，语气非常认真，“这只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在吵架而已。”然后转过身：“受不了，真是太没水准了，我们还是走吧，已经耽误很久了。”

　　“哦……那，我们走了，你们继续吧！”浮游赶紧跟上。

　　两个人就这样离开，根本没有人想过是否该拦一下。

　　暗夜炔一时间有些尴尬，但很快镇定下来，一言不发地抓过我的胳膊就想带我走。

　　我挣扎几下，挣不开。

　　“暗夜炔，你有毛病！放开我！”我愤怒道，“再不放开我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全部死光光！”

　　“他们已经死了，谢谢！”

　　“我说你放手啊！”我咬咬牙，拿出武器就朝他攻击过去，但，却被突然冒出的绿染拦了下来。

　　化解了老板的危机后，绿染再次隐匿起来，真不愧是保镖。

　　虽然跟着安烈学了一段时间，但我知道，现在的我远远不是绿染的对手。想要在绿染在场的情况下杀掉暗夜炔恐怕很难。

　　不过……杀不掉他，难道我不会自杀？我就不信他能带尸体回去！

　　我冷笑着，抬手将匕首对准自己，然而立刻被打掉。

　　拦住我的，是暗夜炔。

　　看样子他真的是气到不行了，神色复杂地盯了我很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挤出一句话。只是，并非当着众人的面，而是发过来的密聊。

　　只有一句，却让我呆住，乖乖被他带走。

　　而这句话就是——

　　“你闹够了没有？！冰无魇！”

　　※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自从和玄天际闹翻了之后，我就没怎么再听人喊过我这个名字。在末日中的过去，连同这个名字一起被埋葬起来，成为明明存在，却再也不存在的记忆。

　　我以为，自己将永远和这个名字绝缘，却不曾想到在今天，在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冰无魇……一个背信弃义、恶贯满盈的混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他的恶行，降下五道雷劈死了他。这样的人，连被该仇恨他的人记住都不配。

　　可为什么……会有人认出他？

　　“你怎么知道的？”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兴趣，我听到自己问。

　　暗夜炔将我带到了竞技场，关上门，让所有人、包括绿染都退了出去。宽大的竞技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