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之歌 第二部 问情钟州 上————枕戈
枕戈  发于:2010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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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听见的群骑士大声欢呼起来,苏叶微笑:“邹王爷费心。”

  心内却暗自凛,朱夏年纪轻轻已是三道黑骑卫,可见实力惊人,却三言两语将自家士兵长途奔波而颓下的士气鼓起,这并不是寻常人办得到的。

  闻邹王府有云、火、风、金四将,这个云将之名,看来非虚啊。

  靠的近,也看清朱夏的五官表情,那是一张可以用芙蓉玉面来形容的俊俏脸孔,挂着一丝亲和微笑,看上去,最多二十来岁。

  苏叶还是没想到,朱夏是在他面前作风沉着因而显得老成,事实上今年才刚满十八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年郎,在四将之中,年龄最幼。

  苏叶身边一个娃娃脸骑士偷眼觑着朱夏,对苏叶传音入密道:“这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就是三道骑士,还是什么四将之一,似乎他们黑骑卫也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厉害吗。”

  苏叶面上表情不变,传音斥道:“天仪,这次我们宁王府长矛骑士精锐来十之八九,所为何事不是不清楚。薛道长如果不是和邹王那边的萧灵子有交情,连他们黑骑卫大概什么位阶都看不懂呢,什么时候又轮到你嚼舌根?”

  天仪语塞,复又悻悻:“哼,你不是说,他们连两个三道高手,都被咱们薛道长挑了个颜面无光么。”

  苏叶无奈,“那也不是。好了,总之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别说主子不讲情面,我也保不了你。”

  天仪撇了撇嘴,他连那两个落败的家伙一个叫冷伯阳,一个叫吴旭都知道。黑骑卫不过便是和蛮族打了几场战,除了那四将和夏长野之外,也没听有什么出名的地方,怎么一个两个也是这样怕死,那怎么能从邹王爷手里抢到神器?

  苏叶看他表情就知道不受教了,心里暗自摇头,也只有让小世子亲自吃吃苦头,才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已经是黄昏时分,钟州城实行宵禁,街上已无行人,只是偶有队队梭巡的士兵经过,军容整肃,并没有因为这边来大队人马而乱阵脚,都巧妙地要么绕开,要么行礼之后大大方方从旁边经过。楼市街坊的建筑规模十分整齐,看得出经过后期的规划和修葺,苏叶记得自己十年前来过的钟州城并不是样。那时候人心惶惶战乱频频,一处处看起来都十分破落凄凉,城中除死守的军队之外,百姓也都逃了十之七八。

  没有想到故地重游,竟有这么大的变化。

  他们脚下积雪都被扫的精光,露出整洁的青石地板。这条街直通往邹王府,被钟州百姓亲切地叫做“王府街”,不多时,苏叶已经看见邹王府门前那两座石雕。

  邹王爷倒是与众不同,别的高官贵人府前都是狮子麒麟等瑞兽,他倒别出心裁,两只张牙舞爪的黑狼雄踞正门两侧,骤然看去,那狰狞的姿态,胆小的人都不敢多看眼。

  也就在这时,那沉重的巨大铁门缓缓向两边打开,现出当先一人,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裘衣,发上扎着的珍珠冠辉映着那光洁俊美面容,长眉入鬓,策马向前而来,微笑起来派贵不可言,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苏叶微怔,这个邹王爷杨轩他是第一次见,传闻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纨绔王爷,没想到,倒真是有一幅好皮相。难得的是气质也是光风霁月,算是他见过的一等一的美男子。

  杨轩后还跟着队前来迎接的人马,一时也停住,唯有他一人策马到宁王车驾旁边,下得马来,长笑道:“皇叔别来无恙!”

  车帘掀开,杨轩伸手过去,虚虚搀了一把,对方朗笑着伸手借下力气,踏着旁边跪下侍卫的背部,终于下马车,朱夏好奇望去,看看离殇帝的九皇弟,当今圣上和自家王爷主子的九皇叔,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他一身极为华贵的雪狐狐裘,腰带扣上镶嵌的明珠耀目生辉,里面是湖蓝色的长袍,对于中年人来本来稍嫌明艳的色彩,却将他那华贵气度衬得恰到好处。

  迥异于自家主子的轮廓分明的俊朗,他则是五官线条十分柔和的美子,不是邹王爷那声笃定非常的“皇叔”,朱夏都不知道原来年纪已近不惑的宁王杨磊看起来竟然那么年轻。

  杨磊定定望了杨轩一会儿,方才伸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你长大了!”

  杨轩从容地笑了笑,“倒是皇叔,还是和从前一样年轻。”

  说着,他不着痕迹地瞄眼车厢里面,刚才有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岁的少年在里面冲他眨了眨眼睛,惊鸿一瞥,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秀丽脸庞,他自觉没有看错。

  他皇叔,出行的时候还真的是改不了向来的风流作风。也不知道次怎么把脑筋动到那这种小少年的身上,真是不同寻常。

  “哎,我老了,不行了,”杨磊摇头,“这大冷天的,不站在这里。来,咱们进去再叔侄俩好好叙旧。算起来,有十三年时间没见了吧?”

  “皇叔快请进。”杨轩和他把臂,亲热地走进王府。

  邹王府格局非常阔达,虽只是六进大宅,但是给人的感觉又不止于此。这个府邸和主子一样,带着让人看不清的迷惑,苏叶心里思量着,也跟着走进去。

  这次宁王带大概百人人马,其中长矛骑士占七成,其余是随侍人员和杂役,但也都是身手不凡的人。除说一个别官职加身的人和宁王亲信,随行的亲兵座位大半被安排在第三进。

  第四进的大厅此刻灯火辉煌,邹王杨轩高踞主位,宁王和他相邻,两人低声谈笑,忽然杨磊抚掌道:“哈哈此言甚是!贤侄既有如此心意,本王代在座的客人都谢过!”

  杨轩唇角勾起,“皇叔一定不会败兴而归。”

  他拍了拍手掌,行约莫二十来个丽人袅袅婷婷,拖曳着长裙裙角走进灯光明亮的屋内,手里抱着大酒瓶子,娇声软语地坐在那些长途奔波而有些疲惫,现在又有些酒意上头的男子身边。

  苏叶微微蹙眉挡开身边美巧笑倩兮的挨蹭,他隔壁的杨天仪却是乐不思蜀,左手一个,右手也搂一个,还对他笑道:“钟州的美还真不错,不比咱们历州差多少。”

  这个小世子……

  苏叶无声叹气,游目四顾,除他们这些来自宁王手下的人马之外,在座陪伴客人的除了邹王爷本人之外,就只余下一些女子。除了最开始迎接他们的云将,现在在座的邹王府的人竟只还有一个王府总管厉照,桌上的菜式虽然丰盛,身边的美人虽然温顺,却总让人不禁产生隐隐约约被怠慢的不快。

  他们历州下辖八个郡,处于整个离国的最南方,堪称偏安隅的富庶地区,和这个冷清的北地孤城——钟州,自然不能同日而语。而宁王本人更是经历两次改朝换代的政局动荡而岿然不动,照样在人人眼红都想下把手的历州,做他的逍遥王爷长达十五年,可以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苏叶就不信,这次又是有为而来,王爷会这么和一个年轻的邹王爷虚与委蛇到什么程度。

  果不其然,推杯换盏酒过了三巡,宁王在和自己这个年轻俊美的侄子碰杯的时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环顾道:“对了,说起来,侄媳呢?慧娘还有本王那小侄孙呢?本王还没见过那小侄孙女呢!听说小名叫做嫣儿?”

  杨轩似乎早就料到他要问起,笑道:“这等宴席,内院的人不方便过来。皇叔若是想见,等一会儿吃饱喝足再过去如何?”

  宁王放下杯盏:“便过去吧?”

  杨轩有些意外:“皇叔不先去歇着?”

  “没有关系。别看本王这把年纪,身体还是好着呢。”宁王微微一笑,一股仪态万方的雅致味道,站起身来,身量和常年习武的杨轩却不相上下,根本不像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杨轩潇洒一笑:“也好。厉总管,”他转脸对着厉照,“这里你照料着,看看宁王府来的各位兄弟缺什么,本王唯你是问。”

  厉照沉着行礼:“主子放心。”

  “呵呵,照办事,你还不放心?”杨磊边和杨轩走着边笑道:“从前他要跟到钟州的时候,本王还问过他要不要起去历州呢。”

  “原来皇叔竟动过他的主意。”杨轩颇觉意外地开玩笑起来。

  两人一路过去,王府内来往的侍小厮护卫都行礼,训练有素忙而不乱的样子,宁王眼底闪过丝欣赏的笑意,“五郎,这地方真不错。”

  见他改口,杨轩也接道:“九叔叔,你的历州宁王府才是人间堂。”

  “呵呵,上次去的时候还只这么一点呢,”杨磊伸手比划一下,看样子很是怀念,“对了,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谁都不管,就一直哭着要找师父。”

  杨轩嘴角的笑意淡淡的,“不记得了,那时候多大?”

  “六七岁?”杨磊回想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中掠过黯然。

  “说起来,那时候九叔叔也才刚过去历州不到两年吧。”杨轩似乎是不经意地提起,杨磊却顿住了脚步。

  杨轩回头,有愕然地道:“九叔叔,你不去看慧娘?”

  杨磊微笑道:“当然是去的了。不过你看,她们不就过来了?”

  他们二人才刚到缀锦阁门口,便见着带着嫣儿的高慧琴站在垂花门下,恭敬地弯腰行礼。

  嫣儿好久没有看见自己父亲,高兴地挥舞着一双小手:“父王!父王!”

  杨磊定睛一看,小姑娘生的玲珑可爱,小脸蛋线条清丽可人,可见是十足十的美人坯子,不由得面上笑意加深了三分:“这就是嫣儿?”

  小姑娘一溜烟儿跑到杨轩身边,从他身后怯怯探头望向杨磊,好奇的一双大大的黑眼珠转了个不停,高慧琴忙跟过去:“嫣儿!不要没有规矩。”

  走到近前,又行屈膝礼,恭声道:“妾身见过宁王千岁。”

  “慧娘,你比以前漂亮多了。”杨磊望着,和蔼地道:“算起来,你和五郎大喜的时候,我这个九叔叔都没有过去,真是愧疚。”

  高慧琴有些腼腆地摇头:“千岁哪来的话,折杀慧娘。”

  “嫣儿,这是九叔公。”杨轩拉着她的手,小孩子的体温挺高的,软软小小的手掌蜷缩在他手心,微微动了一下:“九叔公?”

  就在那一刻,杨轩竟回忆起和徐道子拥抱的时候,那腹部温暖的脉动。伸手覆上去的时候,也是温热柔软的触感。

  “是啊,九叔公。”杨轩忍不住笑,杨磊年轻的样子,冠以一个称号确实突兀。他收回念头抱起嫣儿,四个大人结伴进了缀锦阁。

  还未坐定,却见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影子轻盈地刮进来,香风扑面,一个带着无限委屈的声音响起:“父王,想死璎珞了!”

  第二十五章 宁王(下)

  精致的妆容掩不去数日未眠的痕迹,少女紧紧贴坐在杨磊身边,一言不发,只静静抽噎着,珠泪涟涟的样子,任是铁石心肠也要软下一半。

  高慧琴不忍地问道:“璎珞妹妹,可是遇到什么委屈事儿,怎么如此伤怀?说出来,王爷和千岁自然能够为做主。”

  大大的一对被泪水浸得湿润的明眸抬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得不说,美人儿即使哭成这个样子,也是楚楚堪怜令人揪心的。杨磊本是惜花之人,何况眼前这个可是他刚嫁出去还不到一年的女儿,他自然是怜惜万分,抬起衣袖给拭泪,柔声问道:“怎么见到父王就这个样子?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心事要讲,都大胆说出来,相信王爷自会为你做主。”

  他没说自己会为她出头,但一番话却是婉转地将责任推到邹王爷头上,还若有所思地朝杨轩望了一眼,高慧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想起十日前陈秋那边发生一件姬妾拒绝服药的事件,便有了大概的头绪。

  抱着乖乖地缩在怀中,睁着一双好奇大眼望着这些大人的嫣儿,高慧琴心里不禁涌上一股荒谬的笑意。

  她知道这个邹王府内院多少人盯着侧室的名号眼红,也知道甚至有人在打着正妃那个位子的主意。璎珞向来不知道掩饰野心,行事作风都十分高调,却从她嫁进来便十分得宠,有一阵整个内院甚至在揣度主子爷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刁蛮美人类型,还有意东施效颦讨好主子。

  但是后来有几个人弄巧成拙,其中一人甚至被九月那个小魔头剥光衣物,吊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被活生生鞭笞至死,那年轻主子也不过付之一笑,草席裹抬出府外,便没后续。那自不量力的美人儿后来成个看不见的规则,再也没有人敢那么拿乔。

  璎珞却也不算没有分寸,娇蛮却不蛮横,率真却不任性,难得的是容貌如仙一般美丽无暇冠绝整个邹王府内院,又有那么一个父王给撑腰,即使是庶出,当不了郡主,可是也算得上靠山强硬。聪明的人便会知道,杨轩对较为宽容不是没有道理。

  这些事宁王自然是知道的。璎珞当时自告奋勇要远嫁钟州,并缠着宁王要他答应。后来杨磊拗不过女儿,好在嫁过去之后,也没有传来什么不好听的传闻,虽然璎珞还只是一个妾,但相信有了孩子,侧室的位子并不是难事。

  因此杨磊听见女儿抽噎着邹王爷要将腹中胎儿落掉的时候,一时还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根本不敢看坐在一边静静喝茶的杨轩,璎珞没有再重复一遍的勇气,只低着头轻声抽泣道:“您能不能帮女儿……,不管怎么样,女儿腹中已是有王爷的骨肉,能不能,能不能网开一面……呜呜呜…”

  杨磊面色微沉,一边拍一拍女儿的肩膀,一边对杨轩沉声道:“五郎,这事可是真的?你真的要璎珞将孩子拿掉?”

  “五郎”词刚入耳,高慧琴拍着嫣儿后背的手势便顿了一下,这个称呼好生熟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可是主子爷排行老四,为何又有一个小名叫做“五郎”呢?

  这时,杨轩平静的声音出毫不意外的答案:“是的。”

  听他这话,璎珞更是泣不成声,高慧琴觉得好笑,他们这位邹王爷从来吃软不吃硬,有时候更是油盐不进,虽然外界直传闻他是个风流情种,纨绔子弟,但是事实上,这座王府内的人内外分明森然有序,又有哪个人不知道这位爷的手段?

  眼下璎珞这样公然拿宁王来使迂回招数,根本就等于是一个赤裸裸的软威胁,高慧琴倒也佩服这个美丽少女,她的胆量和容貌一样,都是惊人的很。

  果然宁王听话,也无言片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哭诉的都属于家事部分,莫说嫁的是邹王府,就算是寻常人家,常理来讲,他也是很难插手的。

  但是事出必有因,宁王思忖片刻,面上挂起了笑意:“五郎,嫣儿固然可爱,但是古人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先皇已逝,将皇家血脉延续下去也是经地义,如果璎珞能够生下未来的小世子——”

  杨轩打断:“这件事,九叔叔,请您不要置喙。我的小世子会有,但是不会是璎珞腹中的孩子。”

  杨磊身边的璎珞忽然停住呜咽,带着哭音道:“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璎珞的孩子不配做小世子,好,那让璎珞生下他,我将他养大成人不好么?毕竟……毕竟可是爷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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