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卷一)长生劫 BY 暗夜流光
荒(卷一)长生劫 BY 暗夜流光  发于:2010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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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山……我后宫中有一位皇后,就是刚才那位女子,呃……还有四个妃子,她们都是朝中重臣之女。她们五人入宫以来,我从未与她们同寝,因为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顾曼山半信半疑的道:“你说真的么?我才不信!世间大多人都是三妻四妾,你是皇帝,宫里更不知有多少女子等着你……哼,怪不得我从前气得自残肢体,恨不得把自己杀了!”

  许长生一阵心惊肉跳,苦笑着掩住他的嘴:“再莫说这个‘死’字,你上次便险些吓……我。曼山,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那几个女子,你能原谅我么?就算不肯也不要紧,我只要你别离开我……你可以骂我、打我、恨我,甚至是亲手杀……”

  顾曼山扭头挣脱他捂在自己唇上的手,皱着眉头打断他:“你不是说不许再提那个字吗?你自己又提!”

  “罪过罪过……是我不对!”许长生轻轻拍打自己的嘴,伸出双臂拥住顾曼山:“曼山,皇后之所以恨我,正是因为我冷落她整整三年,从未去过她的宫中。我如今有心抚慰后宫,但又对她们全然无意,你说我应当怎么做?”

  顾曼山呆呆地想了一会,眼眶逐渐发红,声音中终是带上哽咽,只强忍着不肯流下泪来,“你叫我说什么?高高兴兴的劝你陪她们睡觉么?我……我反正是不愿!你爱怎样便怎样罢了,只要不让我亲眼看见!”

  许长生看着这倔强偏激的少年终于委曲求全,心中只余难过而无半分欣喜。再强硬的心只要染上情爱二字,都会变得软弱,把对方逼到这一步的自己实在太过卑鄙。

  若自己真的做出左拥右抱之举,那这数百年的执着又算什么?非但是辜负了曼山,甚至辜负了自己。就算往日的许长生已经几世为人,内里魂魄却不可改变。

  再往前走错一步,自己就万劫不复,所谓的海誓山盟、忠贞不渝,都变做卑劣的谎言。

  只要自己还是个男人,就不能再以爱之名亵渎和伤害彼此。

  “曼山,我已想好了怎么做。我不能再委屈你,却可以小小委屈一下自己。”

  卷一 长生劫 34、交易

  第二日午时过后,久未进宫的宁千羽也大驾光临。

  顾曼山望了他好几眼,眼神很有些迷惑,他只微笑着介绍自己:“我是宁千羽,长生和你都是我的朋友。”

  顾曼山这才恍然点头,“难怪我看着你面熟,长生,你在他面前没有自称‘朕’,你们一定很要好!”

  许长生苦笑着道:“千羽是我的知己良师,也是你的好大哥,我若有一点对不住你,他第一个放不过我。”

  顾曼山眯起眼笑得甚是开心:“真的么?太好了!千羽,我一见你便觉亲近,虽然记不得从前的事,但很想跟你说话!”

  宁千羽坐在他身边颔首道:“嗯,我们从前也是这般,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长生,你召我前来,定有要事相商,此刻只有我们三人,你说吧。”

  许长生这便把他心中之想一一说出,宁千羽听得数次微露惊异神色。

  待他全部说完,宁千羽才沉吟道:“你那些法子不是不可以,曼山想必也并无异议,只不过你那位皇后却未必愿意。还有你那四位贵妃,难道全都遣出宫去?她们皆是朝中重臣之女,你行事不可鲁莽。”

  “本朝也有相类之事,皇祖父亦是专宠皇后,遣散其他后宫佳丽。我只需照本宣科,好生劝解那几位后妃,能够出宫再嫁,总好过留在宫中一生孤寂。”

  宁千羽当真吃了一惊:“出宫再嫁?皇帝的后妃,别的男子怎么敢再娶?本朝虽不禁止女子二嫁,她们的身份却非同一般!”

  许长生继续苦笑:“由我这个前夫赐婚,替她们安排朝中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如何?我自会两方探询,都有此意才正式下旨。至于她们娘家那边,我也只得放权安抚,去了他们猜忌之心,自然万事好办。”

  顾曼山懒洋洋的听着,半点不懂这些。宁千羽叹着气看他:“曼山,看你一派轻松,心中是信了长生?”

  “嗯……他叫我信他,我便信吧。反正我也不懂你们说的话。”

  “……”宁千羽不禁无语,这人倒是单纯得彻底。他哪知顾曼山早已甘心委屈,对许长生是不得不信罢了,即使只是哄骗自己高兴也计较不来。

  许长生决心既定,又得了宁千羽的赞同,这便起身前往皇后宫中。他难免担心自己不在时有后妃或朝臣来为难曼山,那些侍卫太监决计抵挡不住,因此留下宁千羽陪着曼山,去了心头顾虑方可自在行事。

  直至当日晚间,许长生才回到寝宫。两人见他面露轻松笑意,都知此事颇为顺利。

  又过了几日,许长生果然遣散后宫的四位妃子,只留下皇后一人。几位从未得皇上临幸的后妃各有悲喜的出了宫去,朝中众臣都是惊异不已,私下里窃语聚会不断,唯恐宦海生波,自己也被牵连。

  那几位后妃的家族族主却不声不响的接人回府,并未如旁人所料般闹翻朝堂,改日上朝对皇上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顺服。

  众臣心中更是惊疑敬畏,皇上果然天威难测,待到几位后妃之家都被皇上加封进爵、放权赐地,他们才恍然大悟,皇上早已做好一干应对之策。

  为了专宠皇后,皇上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其痴情忠贞真可与本朝皇太祖相比。本朝至此不过三代皇帝,已有两位遣散后宫,身为皇后本已尊贵荣耀,又能享尽帝王专情爱宠,教天下女子莫不羡慕妒忌。

  又有谁知道,这个享尽虚名的女子暗自流了多少眼泪,自从那日皇帝亲自来过她宫中,她便再也不能真心的笑出一次。

  那英俊而温柔的帝王舍去了所有尊严,跪在她面前恳求她原谅这三年来的辜负,道自己天生身有隐疾,根本不能与任何女子行夫妻之实。

  她听得险些晕去,哭着反问他与那顾曼山又是何种关系,他满面尴尬却坦白承认,自己与那顾曼山确然是一对情人,只是在床榻之上,那顾曼山为夫而自己为妻。

  听到此处,她当真恨不得亲手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就算她只是个最最平凡的民家女子,也无法忍受这等奇耻大辱!

  她冲动得紧握住手上茶杯,只想照着身前的男子猛砸过去,心中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她出身权贵之家,家中数人在朝为官,一家大小两百余人,若此刻她管不住自己的手,这人前尊贵的帝王便能找到最完美的理由废了她。

  她唯一的权利只有哭泣,就算眼中燃烧的全是鄙弃与恨意。

  那个男人还在说服她,道是已派人暗中查过她入宫之前的旧事。她昔年与家中的表哥彼此有情,只是因为入宫而不得不斩断情缘,如今表哥伤心远走,在外省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且至今未有嫁娶。若她心中愿意,自可与表哥再续旧情,只是委屈他们不能正当名分。

  他不说还好,越说她便越是伤心愤恨。女子最看重的无非从一而终,她旧年与表哥虽然暗生情意,但见面极少,偶尔私下相处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她既已嫁入宫中,无论身心都只能属于眼前这个男人,可这人身为她的夫君,竟对她冷落在前、轻蔑在后,甚至拿她与那种朝秦暮楚的淫娃荡妇相比。

  她忍不住放声痛哭,将手中玉杯愤然掷碎于地,“住口!你、你这般轻贱于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赐死我吧!我还可留个清名于世!”

  那男人满面疑惑的看着他,似是极为吃惊,想了一想才苦笑着道:“是我想错了你……我早该知道,你出身世家,极重礼法名节,只会觉得我这等提议荒唐无耻。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真心喜爱的男子只有那一个,我若不是皇帝,你今生今世也不会见到我,更莫谈嫁给我。皇后,我今日之言确非有意冒犯,而是诚心诚意出自肺腑,我绝没有看轻你,也永不会看轻你,只是你我彼此各有所爱,何不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她无语良久,恨恨盯着眼前这人的脸孔,面上却慢慢显出微笑:“好,皇上若执意如此,臣妾并无异议。只是皇上此后需得多来我宫中走动,方可把这场戏做得令人信服。”

  那男人立时面露喜色,站起身鞠躬为礼:“你身受古旧礼法束缚,竟这么快就想得通,好!不管怎样,此事都是我对不住你,你能这般通情达理,当真多谢了!”

  卷一 长生劫 35、暗礁

  本朝皇帝行事果然不拘一格,竟主动给那几位出宫的后妃做起媒来。他亲自挑选朝中大有前途的青年才俊,在御书房亲切密谈,又多次召见那几位女子的父兄,之后才下旨赐婚。

  首位敢于二嫁的后妃成亲当日,皇上钦赐一份厚礼送上,竟是一面刻有御印、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

  众位宾客都不敢喧哗,只忍不住面上的笑意,新郎也是红了脸跪下接旨谢恩。

  待到新婚次日这位新郎上朝,面上神情便再无半点尴尬,对年轻的帝王态度尊敬亲近,早朝过后又被召进御书房,过了小半个时辰才面带笑容出宫。

  此为本朝第一大奇事,虽然荒唐却并非首例。本朝皇太祖所定律例本不禁止女子二嫁,他昔年遣散的后妃也有再嫁与外省官员的。只不过未曾由皇帝亲自做媒,那些女子也未曾留在京城。

  这事背后倒是落了无数闲言笑语,举世却未有一人胆敢公开妄论,帝王之家的私事再怎么荒唐怪异,都不容旁人置喙,比起一时口舌之快,还是项上这颗脑袋更重些。

  处理了几位后妃的终身大事,许长生心中轻松许多,留在寝宫的时间也就更多了,一有空便陪着情人耳鬓厮磨。

  顾曼山虽不知外间事,听得他和宁千羽所讲也得知了不少,对许长生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时时眼神发直的望着他半天不做声。

  许长生温言调笑:“怎么?我长得那般好看?都教你看痴了?”

  顾曼山红着脸移开视线,摇头佯骂道:“肉麻!你有什么好看……我是在想,我从前为何会那般自残,你明明待我很好。”

  许长生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的微笑,双臂勾住顾曼山细白的脖颈,凑头在他唇上轻吻。

  两人唇舌交接,面红体热,粘了老半天才慢慢分开。许长生心中暗呼躲过一劫,满身情焰也烧得正炽,一不做二不休的揽着顾曼山直往龙床上压倒。

  经过了数次交欢,顾曼山仍然生涩之极,只要被许长生一沾上身来,便忸怩得不知如何是好。

  许长生看着对方紧闭双眼僵直不动的样子,虽无半分拒绝之意,姿态表情却殊不自然。他只以为情人面皮太薄,才每一次都这般紧张,不禁低声安抚对方道:“曼山,你我两情相悦,做这等亲密之事乃是天经地义,何须不好意思?”

  顾曼山微微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接着又轻轻摇了下头,口中语声低不可闻:“我……我不是……我毕竟是个男子,总觉这等事是男女之间才算天经地义……我不能生娃娃,也不可与你真正成亲,这一生一世都不可以。”

  许长生心中酸软,伸臂紧紧抱着他:“曼山,等到我下一世,说不定便能与你真正成亲!这一世颇多无奈,身在帝王之家反多了无尽烦恼,这才连累你陪着我受苦。”

  顾曼山神色迷茫:“下一世?当真有下一世么?就算真的有,我未必还记得你,你也会忘了我。若我真信有下一世还能与你一起,早就亲手……了你,然后再自行了断,好快些去寻到你!”

  许长生心头大震,原来曼山竟是这般想的。这一世的自己没能带给他足够的快乐,反而令他憎恨自身的软弱。

  “曼山,你告诉我……你与我在一起,是快活多些,还是难受多些?”

  “……”顾曼山又一次直直望着他看了良久,面上神色又似欢喜又似迷惘:“我也不知道……我心里一时快活,一时难过,一时想要骂你打你、一时又觉得你是世间最好的人。若是一会儿见不到你,我便会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很是难受,那时我又恨不得忘了你才好。”

  曼山凝视他的眼神分明是情已入骨,他却还在猜忌对方是否会变心后悔。就算终有一日曼山真的变了心,对他有过今日这番情意也已了无遗憾。

  他原本的那个时代本来就是这样,恋人之间分合聚散都只凭两心。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了,值得记取的全是当时那些相爱的片段,能够厮守到老的夫妻极为罕见。

  “曼山,你说得对……不管有没有下一世,不管你我下一世还能不能相识相爱,那都是极为遥远之事。我们只须珍惜眼前,这一世虽然不够好,我们也未必过得快活,但我们能在一起已是万分幸运。再委屈的相爱也胜过孤独一生,起码我们有了那个能令自己心甘情愿忍受委屈的人。”

  顾曼山伸指轻抚他动个不停的嘴唇:“你的大道理真多,我总是听不懂,我只是舍不下你,又杀不了你,才不得不留在你身边罢了。”

  许长生胸口满是柔情,正要缠着对方好好来一场轻怜蜜爱,殿外突然响起嗓音尖亮的女子声音,道是皇后在宫中恭迎圣驾,有要事请皇上相商。

  这胆大包天的宫女正是皇后身边心腹,许长生听出了她的声音,不由皱眉暗怒,却勉力按捺下心中不快,对顾曼山低声道:“我去去就来。”

  顾曼山点头道:“嗯……总之是我们对不住别人,你待她好一些罢。”

  目送许长生脚步稳健的离开自己身边,顾曼山尽力不再胡思乱想。长生对他什么都说,虽有时会伤他的心,却从不欺骗隐瞒。他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只知道自己已然放不了手。自从那一剑没能刺下去,他便清清楚楚的明白,他的心再也不属于自己。

  许长生这一去竟是良久,久到让顾曼山不得不挂念担忧。

  天色由亮变黑,再由黑变亮,整整一夜过去了。

  当许长生终于神色憔悴的回到寝宫,才刚刚睡着的顾曼山立时睁开眼,对他如释重负的露出个笑容,嘴里呢喃一句:“回来就好……”

  只说完那一句话,顾曼山便放下心来沉沉睡去,站在床前的许长生却是心情沉重懊悔,几乎不敢看向床上半点怀疑之心都没有的情人。

  他到了昨晚才把他的皇后看清楚,那个美丽而富于心计的女子从来就没有信过他。所谓“要事”竟是一炉混有迷药的熏香,皇后亲手奉上的茶水也大有文章。

  他痛恨自己没能敌过男人的本能,即使神智不清,也能在药力的影响下失足。

  那个无边的春梦之中,他怀中抱着的仍然是曼山,可今早醒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清楚了。

  那可恨又可怜的女子满面泪痕的痛骂他——昨夜的梦话全是叫着曼山的名字,而他唯一的感觉便是自己很恶心,一语未发的快速穿衣离去。

  看似平静的海面就此暗礁重生,再多悔恨也无法回头改写昨夜。

  卷一 长生劫 36、裂痕

  顾曼山虽然单纯,但恋人之间又是如何敏感?许长生自从那晚整夜未归之后,对他的态度便有点怪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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