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日完全不一样，活像变了个人般的杜雅卓。
　　
　　其实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大家都正常的过著日子，可就在上星期的某一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就是在范学长突然被一个男人追著跑的那一天开始。
　　
　　据其他学长说，杜雅卓和范学长从初中开始关系就很好，所以现在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范学长跟那个男人跑了，把杜雅卓抛弃，所以杜雅卓就变成怨妇，把气出在大家身上。虽然学长们是边笑边说的，可是实在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如此。
　　
　　不知道学长们说的是真还是假，可是实情就是，杜雅卓自那天起，突然把练习次数增加至每天一次，时间增长一倍，另外体能训练也大幅增加。
　　
　　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麽变化，还是那经常带著笑容的和蔼可亲样子，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不一样，只要略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那很明显就是在生气。
　　
　　会因为范学长走了而生气，难不成杜雅卓和范学长真的有一腿？
　　
　　说起来，闯进别人的洗澡间，总是和其他人抱来抱去，如果说杜雅卓是同性恋的话，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因为他喜欢男生。
　　
　　那麽突然在假日找自己出来，是想要干什麽？
　　
　　「于云崖。」
　　
　　「是、是的，杜学长？」对方凶狠的语气和目光，完全把自己心目中，印象中，有点白痴，可是尚算友善，态度还算可亲的形象给抹杀了。
　　
　　之前范学长说过，杜雅卓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当时自己以为自己明白了，可是实际上自己想的根本是错的。这根本就不是表里不一，完全就是双重人格。平日和善的人格只是个假像，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杜雅卓吧。
　　
　　货真价实，与外表完全相乎的不良少年。
　　
　　至於人格扭曲的部分，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太可怕了。
　　
　　杜雅卓指指自己面前的薯条，似乎是因为自己半点也没吃，只顾看著他的脸而不高兴。马上抓了几条薯条塞进口里，对方才满意的继续暴饮暴食。
　　
　　所以，到底为什麽要找自己？
　　
　　好在意。
　　
　　「那个，杜学长……」小心翼翼的开声。
　　
　　「什麽？」单是一句话就把自己吓到了，不愧是充满魄力的不良少年。「有话快说。」
　　
　　「请问，学长你找我出来，有什麽事吗？」终於把话说出来了，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皱著眉，似乎是在想东西。「学长？」
　　
　　「没什麽。」
　　
　　「咦？」
　　
　　「我心情很糟，找个人出来和我去散一下心也不行吗？」
　　
　　难得的假日，就因为杜雅卓不高兴，想散心，自己就得放下一切工作，陪他在快餐店里呆坐，而且对方还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总觉得有点火大。
　　
　　「杜学长，其实我……」
　　
　　「呐，待会陪我去逛一下街。」自己应该一脸困扰，他居然还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是用命令式。
　　
　　「请问一下，为什麽要找我去呢？」自己可没有这麽多閒时间陪人散心，尤其是对方是一个和自己连朋友也称不上，不如说，只能称得上是『认识的』的人。
　　
　　「没有为什麽，我拿著电话，第一时间就想到你，所以就找你了。」
　　
　　这个人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没空的吗？难道就没想过去找其他朋友吗？
　　
　　他不是和范学长最好的吗？
　　
　　「杜学长，你心情不好，请不要找我来辅导你，也许你去找范学长会比较快，不是吗？」
　　
　　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就後悔了。挑衅他人是不好的，所以自己不应该挑衅别人，即使是平日温和的杜雅卓也不应该，更何况是心情不好，处於烦躁状态的杜雅卓。那原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变得更差。眉头紧皱，嘴巴也闭得紧紧的，而且眼神好凶恶。被那视线紧紧盯著，好害怕。
　　
　　所以诱因果然就是范学长吗？学长们说的都是真的吧。
　　
　　杜雅卓绝对是因为心上人被抢走了，所以在生气。
　　
　　「杜、杜学长……虽然说，范学长走了，可是我也帮不到你……」被杜雅卓盯著，话都没法好好的说。「你们的事我没法插手，所以，告白还是要靠你自己……」
　　
　　「告白？」杜雅卓不解的问：「向谁？」
　　
　　「呃……就范学长呀……」
　　
　　杜雅卓瞪大那双已经够大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脸看，看了好一会儿，『噗』一声笑出来。完全不明白有什麽好笑，只能呆呆的看著对方。
　　
　　「哼……那群无聊的人跟你说了什麽？」停止那大笑，又继续把食物往嘴里塞。「又在说我和范凡其实有一腿之类吗？」
　　
　　「嗯、嗯，是的。」居然把部内的学长里称为『那群无聊的人』，可是平日关系不是很不错的吗？
　　
　　对方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小声的咒骂著，骂够了，才对自己解释。
　　
　　范学长和杜雅卓只是交情很深的好友，并没有什麽同志情谊，不如说，是波长很对，而且思想和感觉也很相近，所以就物以类聚，走在一起的好友。只是他们的关系总是被其他人曲解成乱七八糟的关系。
　　
　　「所以我没兴趣向范凡告白，好不好？」
　　
　　「那学长你又为何这麽生气？」如果不是为了心上人被抢走，那杜雅卓应该没必要这麽生气才是。
　　
　　「那个呀……就是有点不太高兴。」
　　
　　「为什麽？」
　　
　　「不关你事吧。」别开脸，似乎是不太想谈论这话题。
　　
　　自己不想来也来了，已经放弃了美好的假日，还特地坐了一小时的车来这里，如果什麽都没搞清楚，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回去，那车费和时间就白花了。所以不论杜雅卓是想说还是不想说，自己都得搞个一清二楚。
　　
　　为什麽会生气。还有，为什麽性格会突变。
　　
　　杜雅卓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在自己努力的迫问下说了。
　　
　　「就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有点不高兴。」杜雅卓托著头，开始说著：「一直以来和我最要好，最能理解我想法的大亲友范凡，被那个金发混蛋说了两三句甜言蜜语，就简简单单的被拐走了。而且我还被那金发的命令说不要随便靠近范凡，明明是我的好友耶，更重要的是那臭范凡看到我被那个金发男人给恐吓了都不来帮忙只在旁边看著……」
　　
　　「被恐吓？你吗？」有点意外，不良少年也会被人恐吓到吗？可是那天的那个男人看上去斯斯文文，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居然可以恐吓到杜雅卓，太让人惊讶了。
　　
　　「你什麽你，我也是个普通人，有什麽出奇？」杜雅卓似乎很不满自己的惊讶。又开始碎碎念起来：「而且呀，他和那金发男交往，可是半句也没透露给我听，枉我什麽事都告诉他，亏大了。枉我上次还千辛万苦的赶去帮他善後，还有上上次，他惹了麻烦我也有去……都算了。总之！就因为那个见色忘友，没心没肺的范凡，和那个卑鄙的金发男，我就有那麽一点点生气，这很正常吧？」
　　
　　如果这样叫一点点生气，那真的生气起来会怎样？完全不敢想象。
　　
　　而且那长篇大论是什麽回事？他有这麽多话想跟人诉说吗？其实他很想找人倾诉吗？静静的听著他的抱怨，不敢打断对方。
　　
　　待他说到口乾了，停下来的一瞬间，把握机会把发言权抢过来：「咳，那你那天回来後，把昕夕的箭打落，这星期又对部员这麽严厉，大概不是为了激励士气，让社团重新走回正轨，而是为了……」
　　
　　「泄愤。」
　　
　　无言。
　　
　　杜雅卓真是个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人，总是在笑却不知道他脑内在想什麽。思想古怪，脾气也很奇怪，个性完全称不上正常，任性到极点。
　　
　　「于同学，你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那现在可以陪我去逛街了吧。不去的话揍你。」
　　
　　而且很暴力。
　　
　　「杜学长……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麽？」已经很不耐烦了。和平日的那个温和的人完全扯不上边。
　　
　　「为什麽，你的性情会突变呢？印象中学长你应该是再温和一点……」
　　
　　「我才没有突变。只是觉得不想对你温柔，摆出那和善的样子而已。」为什麽？是因为自己在什麽时候得罪了他吗？他在记恨吗？因为自己胆大妄为的挑战他。
　　
　　小心翼翼的思考用辞，礼貌地问：「那再请问一下，平日的你，都是装出来的吗？」
　　
　　「啊啊，是没错。」这个人居然承认了，而且还那麽自豪的承认。有什麽值得骄傲吗？
　　
　　「那……大家都知道你是装的吗？」
　　
　　「你问题真多。」杜雅卓的耐性快被磨尽了。「朋友的话，除了范凡，我想没人知道吧。」
　　
　　「是这样吗……」
　　
　　「嗯，这年头不当个普通一点，亲切友善的正常人的话活不下去呀。会被排挤吧？」
　　
　　「你算是个普通一点，亲切友善的正常人吗……」小声的吐糟著，完全不敢大声的说出口。「那为什麽突然又不对我摆出那和善的样子？为什麽现在又向我暴露出真性情呢？你不怕我到处跟人说，让大家排挤你吗？」
　　
　　「喔……你会到处跟人说吗？」杜雅卓微笑的样子，此刻只令自己觉得可怕。「你不是那种人吧。而且你有这胆量吗？」
　　
　　虽然是事实，不过被小看还是很不爽。
　　
　　「嗯，不过要说为什麽的话……」停下来，托著头思考著。「因为我还蛮喜欢你。」
　　
　　「咦？」
　　
　　「虽然你很讨厌。」
　　
　　「啊？」
　　
　　「不过我蛮喜欢你的。」
　　
　　那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

 

Chapter5

　　
　　
　　
　　
　　
　　
　　
　　
　　「是真的喇，我蛮喜欢你的，于同学。」
　　
　　「你在说笑吗？」
　　
　　「我很认真的。我喜欢你，所以才让你看一下我的真面目，因为我想和你……」
　　
　　「我不是同性恋！」
　　
　　由於太过激动，所以用力的拍把自己的性向公诸於世。成功地把快餐店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连坐在对面的杜雅卓也被吓得张大嘴巴。
　　
　　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多麽的愚蠢。不止在大庭广众中把脸丢光，还很可能因而得罪不良少年版本的杜雅卓。悄悄的坐下，对杜雅卓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我也不是同性恋耶。」
　　
　　「……是吗？」
　　
　　「我真的不是同性恋喇。」杜雅卓反复的重申著他的性向，直至自己点头同意，才肯说别的话题。「不过就算是，我都不想和你这种认真过头，还要是硬汉派的臭男生交往。」
　　
　　「硬汉？」自己的确是比较男孩子气，可是这是正常吧，自己是男的，有男子气慨是正常不过的事。反而杜雅卓才是不正常，一整天都吊儿郎当，把头发留到及肩，还染成棕色，而且还穿耳，还要只穿一边。
　　
　　「与其和你，我不如去和吕昕夕那可爱的小朋友相好……」
　　
　　「所以你是同性恋喇！」怪不定吕昕夕说杜雅卓让他觉得毛毛的，原来杜雅卓早就看上吕昕夕了。
　　
　　「我、不、是。」逐个字吐出来。「我只是觉得吕昕夕比你可爱多了。你这十六岁却长得比我还要高的巨人。」
　　
　　「啊呀，我长得高是错吗？算了……我要退部……」
　　
　　决定了。这个社团里除了不良少年，还有人格分裂症患者，而且还有一堆同性恋，再待下去说不定自己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不能。」杜雅卓心情好像好起来，是因为看到自己的惨况，所以高兴起来吗？「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你可不能走。」
　　
　　连退部都办不到，太过悲哀了。
　　
　　「你为什麽会喜欢我，又讨厌我，你是想怎样……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喜欢你的行为反应，可是讨厌你那模范生般的认真性格。看到你那严肃古板的样子就不自觉的想整你……啊，你的面型和发型我也很喜欢，如果不戴眼镜的话更喜欢，不过我讨厌你那比我还好的身材。你有去健身房吗？」
　　
　　所以又是自己错了吗？长得高大和个性认真都是一种错误吗？
　　
　　开始陷入自怨自艾的漩涡中，杜雅卓毫不理会自己，三两下就把自己面前的食物都扫进肚子，然後把自己拉走，往他想去的地方进发。
　　
　　太横蛮无理了。
　　
　　先是到购物中心左逛右逛，在别人的店里把商品全都摸过看过，逛了差不多一小时，杜雅卓说肚子饿了，就强迫自己和他一起到超市，去进行试食之旅，厚著面皮向超市里的大婶讨食物吃，吃饱了，又说腿很累，把自己带到海边去看日落。
　　
　　而且是情侣约会必到的海边公园。两个大男生呆在到处都是情侣的海边公园。
　　
　　完全没有顾及过自己的想法。
　　
　　说不定，打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好要带自己跑来跑去。虽然是心情不好，自己又是他的後辈，可是总不应该强迫後辈陪他到处跑吧。
　　
　　真是乱来的人。
　　
　　虽然附近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而自己身边的却是疑是同性恋的不良少年一名，可是吹著带点咸味的海风，听著海浪拍打岸边的声响，看著眼前美丽的夕阳，心情还是好了一点。
　　
　　斜眼瞄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杜雅卓，从来到这个海边的公园，坐下来後，对方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脸上并没有笑容，也没有生气、苦恼和不满，就只是很平静的看著眼前的夕阳。
　　
　　罕有的平静。
　　
　　自己凝视著的这个人，到底真正是个怎样的人？一时是白痴到让人想揍他一顿的笨蛋，一时是认真厉害的弓道部主将，一时是凶恶可怕的不良少年，可是现在，又安静得不行，像个文静优雅的普通男生。如果要假装成这麽截然不同的人，难道不会很累吗？
　　
　　真搞不懂。
　　
　　说起来，杜雅卓之前说了，除了范学长以外，都没什麽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他只能在范学长面前卸下那面具。怪不得范学长跟人跑了，他会有那种烦躁不安的感觉。因为唯一理解他的人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