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抉择 上(3P)————洛夜神
洛夜神  发于:2010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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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悄悄临近,吹来的风中都加杂了一丝丝的冷意,顾哲涵看不见秋天变化却能更真切地感觉到,枯黄的树叶掉落的声音,行人踏在枯萎的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就像春天里的蚕宝宝们在蚕食桑叶的声音,美妙却又动听。

  这天是顾哲涵来这个家第十天的傍晚,由于谢以芬不让顾哲涵出家门,自然也没有给顾哲涵准备盲人用的导盲杖,整整十天里顾哲涵没有踏出过门口一步,他都快要忘了脚踏在土地上的感觉了,他很想哥哥,很想死去的爸爸妈妈,很想剑城,也很想屋外自由的世界,对着快落下的夕阳,伸手在自己的眼前轻轻挥动,不免轻笑,这样的动作几乎每天都在做,还傻傻地认为有一天就可以突然看见,就算是轻微的看见有手指闪过的黑影也好,可是眼睛就像被蒙上了无数层的布感觉不到一点光感。

  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算算时间小姨也差不多时间回来了,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却被一声陌生的声音叫住。

  “喂,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不友好的声音加上快速追随过来的脚步让顾哲涵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从后追上来的人狠狠一个过肩摔砸在地板上。

  疼得说不出话来,顾哲涵缩在地板上却想挣扎着爬起来。

  “小……小涵?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声惊呼让顾哲涵猜出对自己如此粗鲁的人是谁,小姨唯一的儿子颜傲。

  他是颜傲,比顾哲涵大四岁,突然在自己家里见到许久未见的人而且还被自己误打在地,在看到顾哲涵脸的那一秒钟起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失效了,呆呆地望着那张青涩的俊容他也忘记了扶起还在地上的人。

  “嗯……是我。”忍着周身的疼痛顾哲涵好不容易吐出这几个字。

  游离的魂终于回归笨手笨脚地把被自己打倒的人扶起,根本没发现顾哲涵的异常,颜傲一言不发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他喜欢顾哲涵,喜欢眼前这个人很久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喜欢上这个人了,可能是天意弄人,让他爱上了同性的顾哲涵,成年时也怀疑过自己是否是一个同性恋,当他硬着头皮走进同性恋酒吧时就让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但为了让自己确认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时他强忍下反胃的感觉继续呆在酒吧里,直到一个毛手毛脚的男人摸上他大腿时出于本能的反应就是狠狠地给了那个男人一拳头,其后果当然是被人架着丢出酒吧门口了。

  他还记得那个晚上的雨下得好大,自己全身都是伤躺在酒吧门口,任凭雨水的冲刷也不想起来,不是因为身上的伤让他起不来,而是知道了自己不是真的喜欢男人而松了一口气,那年那天那个十八岁的晚上让他刻骨铭心。

  “你来我家干什么?”还了点冰冷的语气不难听出更多的是惊讶。

  “我……”顾哲涵顿时语塞,应该怎么说自己的出现呢?爸爸妈妈都因自己死了,因此唯一哥哥也不要自己了,出国前给他家塞了一大笔钱才让自己留下的吗?

  钥匙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次小姨的回归让他顾哲涵感到轻松,让他可以暂时逃离难堪的漩涡。

  “死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怎么没死在外头?”冷嘲热讽的音调简直不像是从一个母亲口里说出的,好像面对的人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一般。

  “切,这家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同样的不屑一顾的话好像斗气的两个冤家一样不甘示弱地顶回。

  顾哲涵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本就不被讨好而现在又夹在中间更是令他左右为难,只好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

  谢以芬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指着靠在沙发上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儿子怒吼道:“还知道这是你家吗?出去半个月也不见打个电话回来,是不是也要像你那个没良心的爸爸一样一出门就三二个月不回来?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了?当什么了……呜……”言罢又突然间掩面痛哭。

  颜傲像是忍受不了母亲的指责阴沉着一张脸,怒意充满整个身体:“少拿我和他相提并论,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于常年不在家的父亲颜傲从当初的愧疚转变为失望继而怨恨,父亲放弃了嗜赌的母亲还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连无辜的自己也放弃了呢?他又做错了什么?

  “你说什么?”

  谢以芬像是被电击到般愣愣地站在原地,凝起的眉目间尽是难以置信,“他是你爸,你怎么可以说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你不争气,你爸他也不会……”

  “不会什么?”颜傲站起身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不会出去找其他的女人?还是不会提出跟你离婚?”

  “你……”谢以芬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张着口眼睛瞪着老大,但儿子说的是事实让她找不出理由去反驳。

  “不要把自己的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如果不是你以前好赌,整天整夜地不回家,爸爸他又怎么会……”

  “啪——”

  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一个巴掌打得他跌坐在沙发上,用手背拭去嘴唇上被母亲那一巴掌煽出的血,但眼神仍然注视着母亲那张盛怒的一张脸,嘴角露出一丝怜悯的微笑,好象在看天下最可怜的人。

  顾哲涵此时已是坐立不安,所听到的一切加上这几天和保姆相处时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让他明白了这个家已是支离破碎,小姨和姨夫的婚姻也已是名存实亡了,也很清楚自己的到来不是时候,但他也是身不由己,默默地呆在一旁忍受着身心的煎熬。

  谢以芬还在哭,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听不出是真的伤心还是只是为了哭而哭,颜傲似乎难以忍受母亲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站起身来朝自己的房间离去,这个家他根本就呆不下去,这一次回来也只是因为天气变冷想带走一些秋冬的衣服,这个家已经让他彻底失望了,从什么时候起家庭的温馨不再,换来的却是父母的每日争吵,打闹和母亲的一次次哭闹声。

  母亲在他刚上大学时爱上赌博,起先是小赌小闹最后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曾经有一次连着几天几夜不见母亲的身影等找到时已输光了大半个家产,为此父亲气得大病一场甚至住院了仍不见母亲悔改,在住院期间的父亲也彻底对母亲失望,住院半个月时间母亲一次都没有来看过父亲,在父亲的病床前颜傲曾想过无数个理由欺骗父亲说母亲忙于找工作所以没有时间来医院看他,但他自己也明白这样的理由有多么的荒唐可笑,母亲此时应该还在那个赌场的赌桌上吧。

  在整理衣服时看到以前被他丢弃在衣柜中的全家福相片时颜傲恨不得摔烂这个精致的相框,那是一张高中毕业时全家一起拍的相片,家人灿烂的笑容对现在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讽刺,再一次把相框丢进衣柜时颜傲没有了当初的心疼,窗户就在眼前可他却狠不心把那张最后的全家福丢出窗外。

  第十四章

  刚刚动手往行李箱里丢几件衣服就听到客厅里妈妈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朝着门口不屑地看了一眼,这样的声音在一两年前几乎每天都听到,爸爸今天也回来了吗?看来今天他回来的不是时候。

  此时的谢以芬可以用发了疯的泼妇来形容,高高挽起的头发已经有些松动随着她激动不已的身体一起轻轻摇晃着,脸上的妆已经被泪水打糊成一片,眼影加上睫毛糕的颜色让她哭花的一张脸更显恐怖,随着眼泪流下的痕迹一条条黑色的泪痕映在谢以芬哭到扭曲的脸上,弯弯曲曲地像极了数条黑色虫子爬在脸上,而她还不自知依然对着沙发角落缩成一团的顾哲涵扯着嗓子谩骂着,把自己心中的一切不快全都一股恼儿地发泄在一个不会顶嘴又看不见的人身上。

  “看到我们两母子吵架是不是很有趣?嗯?说话啊!你眼睛瞎了耳朵又没聋。”

  顾哲涵一言不发,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谢以芬已经失去了理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只会再加激怒她而已,他也很想离开只是现在自己是骑虎难下,也罢让她发泄一下也好,顾哲涵默默忍受着这个无血缘的小姨对他的折磨。

  “看到我家变成这样你高兴了?哦!我又忘记了,你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就算让你看见了又如何?你去告诉姐姐她啊,告诉他我生活得有多么糟糕,老公不要我了,现在连儿子也不要我了,你去说啊……你去对她说啊,哈哈……我怎么忘记了,姐姐她死了,哈哈……那个女人已经死怎么可能再笑话我……”

  谢以芬笑得有些得意,却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悲凉。顾哲涵可以忍受小姨对自己的无理指责可是他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字对已故的妈妈的不敬,当下他再也忍耐不住头一次用早已无任何光彩的眼睛怒视着咄咄逼人的小姨。

  “小姨,你在我身上怎么发泄都好,但是,我不容许你说我的妈妈。”

  一句话干脆利落,却充满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从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身上所散发出,那双凛冽而美丽的眼睛仿佛一柄利剑可以穿透任何东西直直刺入谢以芬那颗被震慑的心。

  谢以芬容不得顾哲涵对自己表现的那种指责,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指责,更加不愿意看到一个瞎了眼睛的孩子的指责,愤怒和不允许践踏的自尊在心里迅速蔓延,燃烧了她唯一的理智,疯了般地扑上去对毫无防备能力的顾哲涵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服他的头发,指甲划伤了他的脸,头发被一把一把的扯下,看不见身上被撕开的衣服却能清晰地听到衣服被撕碎的声音。

  顾哲涵没有反抗,任凭谢以芬在他身上发了疯地发泄,他知道自己刺激了情绪爆动的小姨,如果再正面与她反抗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哥哥为他最后留的一条生路都没有了。

  骑在顾哲涵身上狠狠地煽着顾哲涵的脸,谢以芬看到了从他鼻子,嘴巴时流出的血,但她似乎觉得还不解恨,他凭什么说她,一个害死了姐姐和姐夫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好象想到了什么般,对着完全没想过反抗的顾哲涵谢以芬笑了,因为她想出了更好可以刺伤他的方法了。

  带着一脸的恶毒谢以芬缓慢道:“你以为你是谁?嗯?不过是一个被人丢弃的杀人凶手罢了,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谢以芬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着,狰狞的表情好似要把顾哲涵吞下肚去,她成功了,她的每个字都比任何刀剑都锋利,一字一刀又准又狠地穿透了他的心他的身。

  “我不是……我……不是……”顾哲涵无声呐喊着,颤抖不已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最后那两个字——凶手。

  “你不是?我告诉你,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一人凶手,一个逍遥法外的凶手,你敢说我姐姐和姐夫不是被你害死的?你敢说不吗?”

  顾哲涵呻吟出声,低低的呻吟,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呼吸,更准确地说他是在呼喊,在呼喊一个可以救他的人,他的羽哥哥——顾哲羽,一个早已弃他而去的人。

  “羽哥哥?哈哈……哈……”谢以芬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纪大笑话一般仰头大笑,“羽哥哥?哈哈……是在叫顾哲羽吗?可惜啊,他现在在美国听不见的,就算你叫死了也听不见了,知道他为什么丢弃你吗?因为你亲手杀了他的父母,他恨你,他不要你了,你像狗一样被他抛弃了,你……”

  “够了——”

  一句震耳欲聋的声音震住了失了理智谢以芬也震住了惊惶痛苦的顾哲涵。

  “够了,别再说了。”

  颜傲带了满身的怒气逼近自已的母亲,近到喷出的气都射在谢以芬的脸上,她慌了神,愣愣地望着越逼越近的脸,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过,她感觉到了危险,从儿子身上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此时颜傲好象一只发了狂的野兽随时随地都可以进攻,而她自己正好是他眼下那只猎物,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抖,不可抑止地恐惧让她站不稳重重地瘫于沙发上。

  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开,在看到瘫软于沙发下的顾哲涵时所有的怒气所有的凌厉都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在顾哲涵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也不知道他已经失明,他也不知道顾哲羽抛弃了他,但他却能感受到他受了多深的伤,受了多大的苦。

  伸手抱起了接近昏厥的顾哲涵,颜傲再一次钻心地疼痛,顾哲涵身体蜷缩着,僵直着,不住地颤抖,而且这哪里是这个年龄该有的体重,跟抱一个孩子差不多,他到底是怎么折磨自己的?

  直接把顾哲涵抱入自己的房间,本想把全身战栗不已的顾哲涵放入自己的床上可是就在他手放下的那一刻又像突然反悔了似的把顾哲涵搂入自己的怀里。

  谢以芬的话对顾哲涵刺激很大,尽管心里什么都明白可还是接受不了别人当着他的面说出事实,再一次沉浸入巨大的残忍现实中,顾哲涵呼出的气是如此薄弱,就像随时就有可能停止呼吸。

  再一次出现的顾哲涵打乱了颜傲那颗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而且是带了一身的伤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要他装作视而不见吗?如何舍得,靠近他吗?面对他又如何控制当初那颗对他悸动的心?又有谁知道为了忘记他自己做了多大的努力,不见他,就不会再想着他,颜傲做到了,从十八岁起到现在他真的一次都没见过他,但是他还是没办法做到不想他,从当年的第一眼看到顾哲涵起他就无法忘记这个人,而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看见他,颜傲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顾哲涵对他来说就像他需要空气,鱼儿需要水一样自然。

  对于现在突然间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他又该怎么办呢?

  ***

  醒着,是夜,是黑暗,是寂静,谱写了阳光照不到的另一面的阴郁——

  梦见了哥哥,梦里的羽哥哥对自己说——我恨你

  梦里的自己流泪了,因为他看见了哥哥眼里的憎恨和哀伤,哥哥一直都没说出口的话现在在梦中终于说了,顾哲涵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现实,对他来说都一样了。

  明天的自己又会怎样?该何去何从?哥哥是要我自生自灭吗?那当初又为何要救他。

  最近顾哲涵常常在夜里醒来,窄小的沙发床让他睡得很不安稳,开始想念家里的那张大床,暖暖的,柔柔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带着家的温暖。

  快入冬的天气越来越冷,顾哲涵也越来越感觉到被子的单薄,自从那一天的争吵到现在一个月有余,谢以芬仍然时时刁难他,但在饮食方面却并不吝啬,平常只当他是一个透明人,但有时心情不好或是输钱时还是会把气撒在他身上,却也不像那天那般恶劣。

  颜傲也是自从那天之后也再没回过这个家里,似乎在逃避什么般把自己和这个家隔离了,顾哲涵只是以为颜傲的离开只是因为这个失了温度的家而不知道颜傲想要逃离的真正原因。

  裹紧了被子顾哲涵依然感到寒冷,十一月的天气也许还会比他的心温暖些,至少有些树上的叶子还没有掉光而顾哲涵的那棵树已经枯死了。

  昨天他接到了顾哲羽的电话,而电话的另一端却一句话也没说就挂断了,是哥哥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吧才挂掉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起电话的刹那就感觉那个电话是羽哥哥打来的,尽管电话的那一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但他就是有种强烈的感觉,是哥哥一定就是哥哥,很多话想跟哥哥说拿着话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种感觉很陌生,非常的陌生,曾经的那个自己拿着电话可以跟哥哥天花乱坠地聊一个下午还嫌不够,而当时却觉得时间是那样的漫长又那样的短暂,相互矛盾的错觉却真切地表现了当时顾哲涵的心情,割舍不下和哥哥这通没有只言片语的电话却忍受不了当时内心的煎熬,那个恨着自己的哥哥,那个自己爱着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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