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者 上————蛇蝎点点
蛇蝎点点  发于:2010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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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个不负责任的下属静悄悄在树荫里蹲着,看着下头一瘦瘦干干的青年。那青年东看看西瞧瞧,东躲躲西藏藏,先是抓过酒楼小二,亮了个铁牌子出来小声威逼一番。接着摸上二楼,挨个在假山、花盆、桌子、椅子后面通通藏过一遍,一点一点接近披狼独坐的那张桌子——

猛然跃起,拔出一柄又窄又长的刀,大喝一声,“帝克斯披三少!还不束手就擒!”迎面扑上。

披狼早在他踮起脚尖上楼的时候就发现有人,此时正一肚子杀意没处泄,抬脚将旁边一张凳子踢了过去。

那青年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将凳子正中劈个两半。

哐当!

下头酒楼老板闻声惊喊起来了,“不要坏了我的东西!”

酒楼门口哗啦啦涌进十几个穿着与那瘦干青年类似的人,将那可怜的老板往边上一推,为首两个举高两块铁牌子,“百国公会!在此捉拿要犯!不干人等速速退开!”

楼里的客人都惊叫着往外跑。

“他带了帮手,下去!”昆仑神色一凛道了一句,拉了仑昆就往下跳。

那十余人还未来得及上楼,就被突然从门口风一般旋进来的两道黑影击个大乱,匆忙应战,霎时间大堂里乱成一团,刀光剑影,血花四溅。

而比起楼下你喝我喊、乒乓打斗声不断,二楼倒是出奇安静。两个人隔了数米站着,披狼右手甲爪指尖相磨,嘎嘎作响。瘦干的青年则是握紧了手里的刀,谨慎地向边上移动着步子,企图找一个好的攻击方位。

“披三少,你只要束手就擒,供出帝克斯老窝,我就向公会长老们求情,饶你一条小命!”那青年边挪步子边劝道。

这小子披狼再熟悉不过,苍蝇一般烦人,跟了自己好几月,交手过几次,脑子有点问题,但身手不容小觑。

此人外号三金,是百国公会联盟下属的护卫长。要抓披狼,自然因为他是黑道的重要头目之一。

这百国公会顾名思义,由天府国王提议,成立于两百多年前,是大陆上百十个国家自发组成的联盟,主要负责与“那边”的贸易事宜、和保卫各国公共安全等等。最初几乎是天府国在公会里占主导,以此为间接干涉别国的工具。

但近几十年来天府国国力式微,东领的东临国、北疆的北迟国日益强大,都在公会里争做老大,以此控制整个大陆。公会内部涣散,勾心斗角,早成了空架子,势力日渐萎缩。

虽然在明里,江湖势力——东领帝克斯与南海保夕集团,是公会的眼中钉。但暗里,不少国家与这两家势力互通款曲、互相庇佑。说要什么找出帝克斯老巢、捕捉帝克斯头头一类的话,都是放在台面子上说说,各国明里协助公会安全护卫队调查追捕,暗里却是睁一眼闭一眼。

只有这三金,傻呆呆地看不清形势,以天下太平、维护正道为己任,追着披狼到处乱跑。

披狼冷笑了一声,懒得应他那番傻冒的说辞,只扬手做了个起势。

下一瞬二人同时起身,不过眨眼,兵器相接,刮出一片火星。砰砰啪啪斗作一块。

三金功力不及披狼,但胜在手里那把出了名的妖刀“狐火”。那刀刀身细长、柔韧且锐利,他的刀招则尤其的特异诡谲、千变万幻。

相比而言,披狼的攻势则向来直截了当,割喉摧胸、斩手断足,招招致命。原本他比三金要强出老大一截,回回几招逼退了这家伙,但他此时不但酒喝得半醉,且失血过多、左臂又被自己抓得血肉模糊,一来二去,竟然只跟三金打成个平手。

这一平,更让披狼心中火大不已。怒喝一声,手下势头加快,接连几招“撕喉”向三金逼去。

三金顿感吃力,踉跄着后退几步,被逼至窗边,只能跃身跳了出去。

披狼正在火头上,平日里向来不屑追他,今日心里却汹涌着把这撞上门来的小子撕成十块八块的冲动,跟着也往外跳。

二人在大街小巷屋顶上一前一后疾奔,时值傍晚,大蓉城夜市正盛,小商小贩很有激情地大声叫卖,盖过了他们一路啪啪的打斗声。

“老板!”金石铺的伙计突然拉了拉身边的老板,“你看对面屋顶,是不是有东西飘过去了?”

站在他们铺前一个披一身斗篷、看不清面貌的男子,闻言也回头望了一眼。

“没看见,不知道!”老板不耐烦地道了一句。

“你看你看,又飘过去了!”那伙计更激动地喊道。

老板一抬头,还是什么都没有,火了,“哎哟你烦不烦!有灯有火的怕个什么!给我专心看店!”

“把这个给我包上吧。”铺前的男子道。

他付了钱,将新买的那块其貌不扬的小玉石收在肩上负的一个破旧的背包里,懒懒慢慢地走出一段,拐进一条小巷。

里头碰里哐当杀得正激烈,两边墙上刀痕爪痕无数。

他拐进去的时候正逢上三金被披狼逼得慌不择路,兔子似的往巷子口窜。

他往墙边上一倚,待第一个影子过了,懒懒地一伸腿。

碰!

三金丝毫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兀自一溜烟跑远。

只剩下披狼,青蛙似的匍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以如此丑陋姿态着陆,呆呆地一动不动。

行过弯了腰问,“哎,你还好吧?”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哎字。再熟悉不过,他到死也不会忘了……

昨晚,今晚,接连两次,他毕生最大的耻辱——都是这个人……

地上趴着的披三少爷身子一颤,接着全身剧烈地抖起来。甲爪颤抖着在地面挖出五条深深的痕迹。

突然感觉到森冷寒意,行过挑了挑眉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就见披狼缓缓抬起与地面亲密接触过的、沾满尘土的脸——高挺鼻梁下两股红红的溪流仍欢快地流淌着,只是这次是被撞的——

“老子要杀了你啊啊啊啊——!!!!”他狂暴地吼了起来。

双手一拍地面,身子弹起!

却因为实在太过激动,加之失血过多、起身用力过猛,两眼一黑,瞬间昏厥。

……

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昆仑仑昆两兄弟一模一样的脸蛋守在床边,都是一脸担忧。

“老大,您睡了六个时辰了,”昆仑道,“感觉好些了吗?”

披狼抬手遮额,“……我先前是在做梦吧……”

“是的,老大,”仑昆抹着泪,“您梦的内容太可怕了,还是忘掉吧。”

“那便好。”披狼疲惫地说,又闭了眼。

“老大……首领来了信。”昆仑迟疑道。

披狼又睁了眼,“说什么?”

“给您的密信。”

坐在桌前喝了口茶,对着烛光览了一眼信的内容。

“收拾东西,去北疆。”他又恢复了一向冰冷沉郁的样子,抬手将信就着火烧了。

第 3 章

大陆上的人,虽然没有去过,但大多知道,有一个神秘的“那边”。

算不清从多少年前开始,这边与“那边”有了贸易,互相交换一些珍奇的物品,主要是满足上层贵族的需要。天池郡是大陆上离“那边”最近的地方,地处北疆最北,不属任何国家,由百国公会直接委派郡王管辖。郡内通行一种特殊的交易币,兑换的比例以百国公会与来自“那边”的代表商谈结果为准。

天池郡城里常年白雾缭绕,不分季节,气候寒冷如一。只有在那个城里,才能见到来自“那边”的人。

“那边”的人自称魔人,将自己来自的地方称为魔界大陆,称“这边”为人界。他们使用与“这边”不一样的语言,长相怪异,头发与眼睛的颜色花花绿绿,并且都有尖尖的耳朵。

他们的寿命很长,约有三四百年。

传闻他们好战且嗜血,性格暴虐。因而“那边”是个极其恐怖的地方,普通人根本不能够踏足。

而来自“那边”的人也只能在天池郡范围内活动,离开天池郡特有的雾气,就会水土不服。

其实传闻有的时候与现实相差很远。

比如好战与嗜血,披三少爷并没有感受多少。相反,魔人的嗜色与开放他倒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只走了半条街,他就已经被三个女人搭讪,最后一个火红的头发蓬乱似花丛,蛇一般扭动着,一缕发丝还伸过来想在他脸上吃把豆腐。

他的反应是铁青着脸一抬手抓断了那缕发丝——自他进入天池,七煞就再没取下来过。

女人吃吃地笑起来,用生硬的人界语言嗔了句,“小弟弟,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披狼只回了冷冰冰的一眼,鹰眼里透出狠绝。甲爪一抬。

那女人轻忽忽地一点足,飘开几步,呵呵笑道,“这里可不许打架哟。”冲披狼眨了一眨眼,向后飘走。

后头传来昆仑的惨叫,他被掐了把屁股。

把丢人现眼的昆仑踹出去找地方蹲着,披狼带着仑昆进了街边一家酒店。

顶着一头绿油油似大葱的头发,圆溜溜矮墩墩的小二像球一般跳跃过来,看看他二人的长相,调子别扭地问道,“客人来点什么?试试魔界特产?”

披狼往那墙上挂着的菜目板子上一瞟,尽是些八角螺肉、食人花、双乳山猪、鬼舌草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胃十分,只要了些下酒菜,点了酒来喝,说是“那边”的名产,味道倒是蛮奇怪的,入口丝滑,后劲很大。

因此只是小口小口地啜着。

刚姿势优雅地饮了一杯,眼角不经意间瞟到旁边桌上刚坐下的二人——“噗!!”

淡蓝色的酒祥瑞了桌上所有的菜。

仑昆暗自庆幸自己只是站在老大背后,而不是坐在他对面。跟着往旁边一看,一个背对他们而坐的青年,穿着奇怪的服饰,露出白得透明的肩膀,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头雪一般白的长发,高高扎作马尾垂在脑后。

那一桌另外还有个穿黑衣的高瘦青年,紫黑短发,面色冷淡。

“噶嚓。”

披狼深吸一口气捏碎了杯子。

仑昆也给那白发吓了一跳,立马想到半月前在天府国那出惨剧,不过好在他比他老大要清醒些,定睛一看对方尖尖的耳朵,立马意识到这是来自“那边”的人,不是上次那个男人。

奈何披狼一被白色刺激就发狂,刹那间杀气汹涌,甩了手里的杯子碎片就要起身。

“老大,老大!”仑昆忙去拦,不是这个啊……!

正巧这时候那青年听到身后动静,回了一下头。

他面目清爽稚气,脸蛋有些婴儿肥,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双暗灰眸色的桃花眼水汪汪的。明明天池郡天气寒冷,手里还拿着把折扇作风流。看见对面一个陌生男子脸色阴冷瞪着自己,奇怪地“咦?”了一声。

虽然也长相出彩,但的确不是那天那家伙。

更何况天池郡与天府国一个在北一个居中,相距甚远,那人自然不会出现。

披狼的动作顿下了。

“老大,来喝酒,吃菜。”仑昆忙狗腿跟进,给他老大挟菜。

有个屁的胃口!披狼一掌拂开他。

……

魔人女子与人类女子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更为火辣奔放,千娇百媚。

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女子放肆地甩动一头卷曲的粉红长发,一边被顶得放肆尖叫,一边蛇一般扭动着身子,胸前两大团白上下翻飞。

终于攀上gao潮,女子软绵绵地伏了下来。

“……你怎么都不累的?”她低喘着气摸摸身下人的脸,说的是魔界语。

行过眯起狐狸眼,手懒懒地穿过她的发,轻轻捻了捻。

“真姐捎信来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我说,我可好久没见你了。你有十几年没回去了罢?听说魔都新政,四面都修了新道,每人都要办七色卡,变化可大了……”

她在那里碎碎地说着,行过只是微微笑,懒懒地也不答话。正在缠绵时刻,门外突然响起喧哗声。

“怎么会有人?我好不容易才来看一次霖霖姐呢!有人也叫他让开!”

“哎公子!公子!真不能进!这次真的不能进!哪次都行,就这次不行啊!”

“灭,把他们赶开!”

“公子!哎哟!”

行过哈哈笑了起来,一口流利的魔界语,“你还真是受欢迎哪!”

他笑声间那人已经闯了进来,一把推开门。

“霖霖姐,”来人一边撒娇地叫着一边扑过来,“我都几年没见你了!你怎么忍心陪别的男人……!咦?!”

都边喊边跑着冲到床边了,那闯进来的长了双桃花眼的青年才发现床上还倚着个人。

刷地打开手里的折扇遮住口水,痴痴地道,“美人……”

呆了一会儿,“啊!!”他突然又惨叫起来,颤抖着手指着行过露出的chi裸胸膛,“你是男的?!!”

行过好玩地笑道,“当然是。”

叫霖霖的女子忙起身披了衣服,推着那青年往外走,“好了好了,我们去隔壁。你真够胡闹的。”

“等等!”那青年一边被推着走一边挣扎,“你!你……”

“怎么?”

他挣脱了霖霖跑回来,“你的头发,为什么也是白的?你也是异族?”

行过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一脸兴奋地在床边坐下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同族人呢!我叫异尘,你呢?”

行过好玩地挑了挑眉,“我?”

“你叫什么?”

笑,“……行过。”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淡淡的磁性,慢慢地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像是在念一道古老的咒语。

叫异尘的青年又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咦?不姓异,你不是异族人!”

“我没说我是。”

“你是人类??”

行过就但笑不语了,向他后面挑了挑眉道,“你不是来找霖霖?”

……

行过独自一人在凌乱的床上眯眼小憩良久,这才慢悠悠地起床穿衣,将散乱的发随便理了理,散散一束,捡起丢落床边的破烂背包挂回肩上。

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犹能听见里面恩恩啊啊之声,非常之激烈。

房门边站着一个黑衣紫发的瘦高青年,似是护卫,面色清冷,雕塑一般站着。

行过笑了笑,沿楼梯下楼,从莺莺燕燕中擦身过了,融入夜色中。

……

“哥……我……觉得好象有东西在飘……”

站在一座等人高的石像旁边,仑昆哆嗦着说。

他不敢转头,因为旁边就是那石像的獠牙,那石像脖挂骷髅,面容狰狞,不知道是什么鬼怪。

“弟……我已经看到很多东西在飘了……”被鬼火围着的昆仑扭曲着脸说。

“哥……你站过来些好不好……”

“好……”

两兄弟哆哆嗦嗦地蹲在一块,警惕地盘顾四周。

郡王陵里空荡无人,覆盖白白薄雾,附近是荒野荒山,连个守墓者都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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