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咱们这乐队是不是诸事不顺，一步一步走过来就他妈没顺利过，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有了固定演出的地儿，王宇又来了这麽一出。”杨帆把手里的易拉罐一捏，从边儿上拿起第二听打开。
杨帆这话说的不假，从尤子的死，到辛卫的加入，然後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期，到开始有火花，有大家都比较满意的作品出现。
这是一个不短的过程。
“不过我没怪你的意思，你的选择我能理解。”杨帆看著王宇说。
杨帆是队长，而且年龄比他们都大，一直起了一个领袖性的作用。
“我有一哥们儿，贝司也不错，要不让他来试试？”王宇说。
杨帆说，先找到晓辉再说吧。
确实，Dr.eye不是谁谁一个人的，他们是一个整体，少谁都不行。现在的Dr.eye就好比一个缺胳膊少腿儿的残疾人，行动不便。
辛卫坐在一边儿一直没说话，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杨帆拍了拍辛卫，“发什麽呆呢？”
“没有。”辛卫低头喝酒，慢慢说，“想到尤子了。”
“如果Dr.eye真这麽完了，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尤子。”杨帆说。
大家沈默了一阵，回想著那个Dr.eye曾经的灵魂人物，曾经带给他们最多激情和感动的人。
杨帆会想，如果尤子没走，Dr.eye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宇的手机响了起来把他们拉回现实。
“玲子吧。”
王宇点点头。
“那你还不赶紧的……”
王宇站起来。
“我们四个，除了辛卫，去哪儿哪儿不要。你说你丫的不玩儿贝司了你能干嘛？”杨帆挤兑王宇。
“结婚後，准备和玲子开一小店，慢慢起步吧。”
“那哥几个以後买烟给打折吧？”
“成！。”
两天後，晓辉回来了，然後他告诉他们他要离开这个城市，离开Dr.eye。
这个消息就像是给Dr.eye的最後一击，让它彻底垮了。
解散了。
不管倾注了再多的心血也好，有多少人的梦想也好。
完了就是完了。
散了。
一去不复返了。
从此以後，Dr.eye就只是过去式，他们每个人都将迎来新的生活。
送晓辉离开後，杨帆和辛卫来到了尤子的墓地，杨帆蹲下来点上一根烟，然後把烟放在墓碑边儿上。
辛卫把印著Dr.eye的红色方巾放在上面，用小石头压住。
Dr.eye，跟埋在这块土地下的人儿一样，以後，就只能是回忆了。
杨帆问辛卫，“你以後准备干嘛？”
“没想过，教书育人？”辛卫笑。
“还玩儿音乐嘛？”
“不知道。”
杨帆把手搭辛卫肩膀上，“重新开始新生活吧，你该从Dr.eye和尤子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你那麽优秀。”
辛卫点上烟，扯出一抹苦笑。
人，没留住。
乐队，没留住。
优秀个毛。
辛卫说，我没见过比自己更失败的人了。
跟杨帆分开以後，辛卫打了个电话给小Q。
他难受，他想做爱，他需要发泄。
据点（七）
“什麽？Dr.eye解散了？”朗沙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错，刚陈哥跟我说的，以後的演出也不来了。”尹飞在朗沙边儿坐下。
“可是，为什麽啊，他们不挺好的麽，怎麽说没就没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操。”朗沙吐出一口烟，“不成，我得去问问。”
“你坐下来，这是别人的事儿，他们有他们的原因，你瞎操什麽心？”
朗沙没搭理尹飞的话，叫住正往这边儿走来的小林，“知道杨帆他们住哪儿麽？”
小林摇摇头。
“你真要去啊？”尹飞扔掉手里的烟蒂抬头看著朗沙。
朗沙扭过头，特正经地说了一句，“他们要这麽散了，真可惜了。”
“嘿，你这是在夸人家？”尹飞笑。
“你说呢？”
“从没听你夸过别人。”
“有麽，”朗沙斜眼看著尹飞，“哥，您的鼓在这条街打得算是这个。”朗沙竖起了大麽指，然後笑。
“甭跟我贫，你还去不去了？”
“去啊。”
“那你等著，我去找陈哥要个电话，咱俩一块儿。”
辛卫坐在床边，看著窗外的豆大的雨点，窗子没关，雨水顺著窗边往下淌，霹雳啪嗒的声音大得惊人。
手里的烟还剩下半截儿，辛卫一下没一下地吸著，烟灰落到了地板上，风一吹就没了踪迹。
早知道雨会下这麽大，刚就不叫小Q回去了。辛卫不禁这麽想。
昨儿的性事很尽兴。
男孩儿的身子很软，润滑做得足，进去一点儿不费劲儿，辛卫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停都停不下来，直到小Q喊疼，辛卫才稍微慢了一点儿，期间喘息呻吟不断，快射的时候还在小Q的肩膀上咬出了牙印儿。
由於辛卫的失常，小Q一直到今儿上午才走，其实看到雨点儿落下的时候，他是想留下的，可是，介於他跟辛卫之间终究是消费和被消费的关系，留下来显得太亲密了点儿，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关上了这扇门。
辛卫的思绪还停留在雨上，客厅的门就咚咚的响了起来。
这时候会是谁啊，还有，谁他妈这麽傻逼有门铃不知道按，对著门一通楞拍。
从猫眼儿往外一看，辛卫就惊了，他们俩怎麽找过来了，尹飞和朗沙在门外站著，朗沙的头发上还滴著水。辛卫赶紧给他俩俩领进来，找出毛巾扔给他们。
一进门朗沙就到处张望，“你这儿不错啊。”
“打电话给杨帆，是他告诉我们你这儿的地址。”尹飞说。
“坐啊，喝点什麽？啤酒成麽？”
辛卫从冰箱里拿出几灌摆在茶几上。
“能抽烟麽？”尹飞问。
“给我也来一根。”辛卫笑。
“看不出你还是一有产阶级。”朗沙接过尹飞递来的烟，眼珠子还在来回看著，他还真没遇到过玩儿乐队能住得起这样的房子的。
“今儿来的目的我也明说了吧，关於你们那个乐队，听陈哥说是散了，我跟朗沙觉得挺可惜的，毕竟你们的作品我们都挺认可的。”
辛卫仔细地抽著烟，提到乐队的事儿就万般滋味儿涌上心头，说不出那感觉。
“嗯，散了。”
“能问原因麽？”
“王宇要结婚，晓辉走了。”
“你呢？”朗沙插话。
“我……”辛卫自嘲地一笑，“我就在家呆著。”
“可以再找其他的人加入你们的乐队，只要是爱音乐的人，能找到共识，也不一定非要解散。”
“物是人非了，无须强求。”辛卫突然感慨起来，再有新人加入Dr.eye又怎麽样，那时候组成的就是一个新的乐队，根本不是原来的Dr.eye，与其这样，不如就让这个名字变成历史。
“还玩儿音乐麽？”朗沙问。
辛卫抬眼看著他，很坚定地点了下头。
“那就成了。” 朗沙拍拍辛卫的肩，“音乐这条路并不好走，需要舍弃很多东西，其实大家的初衷都是玩儿音乐，最可贵的不是玩儿的好不好，而是坚持。”
这句话，突然让辛卫对朗沙有了点儿改观。
他这个人，似乎没那麽浑。
尹飞捻灭了烟，站起来，“没什麽事儿了，走吧。”
“再坐会儿吧，雨还下著呢。”
“不了，给你地板都弄脏了，有事儿找兄弟帮忙尽管说，甭客气。”朗沙完了回头还加了一句，“喝酒也记得叫上我。”
据点（八）
“辛卫，来给我当吉他手吧。”
朗沙见辛卫那边没了声音，“喂，喂……辛卫……”
“你丫开玩笑的吧。”
“跟你说真的，我一会儿去你家找你。”
“别，我在学校呢。”
“那你来我家吧。”朗沙迅速报上自家的地址，那边依然没动静，“你他妈的在听麽？”
“……有点晕。”
“甭晕，见面说。”辛卫能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人正得意呢。“我挂了啊，你丫动作快点儿。”
听到电话里盲音响起的时候，辛卫脑子还没转过来。
朗沙这是什麽路子，我去给你当吉他手，你去干嘛？
操。乱了。
到达朗沙那儿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辛卫照著朗沙说的地址一路找过来。是个平房，挨著街上，出了门就是马路，从外面看不太像是住家的，倒像是一家营业场所，辛卫敲门的时候感觉特诡异。
辛卫进去後，登时感觉这地方……不错，一进门就是一间大屋子，房顶很高，吊著几盏灯，屋子靠左边儿摆著吉他，贝司，鼓什麽的，墙上大大小小的海报，地上有些散落的谱子，屋子的中间有一张沙发，看起来就知道坐上去一定舒服，沙发边儿上有一特复古的落地灯，屋子右边儿是一张很大很矮的床，床底下摞满了CD，床的旁边是桌子，桌子上摆著音响和电脑，角落里有一个大柜子。
“看够了没有？”朗沙递过来一罐啤酒，“我这儿没冰箱，你凑合喝。”
“你这儿可真不错。”辛卫打心底儿喜欢这个地方，充满了随性，而且，怎麽说，有音乐的味道。
“不比你那儿差吧，哈哈。”朗沙往沙发上随意一坐，点上一根烟，看著辛卫，“跟你说个正事儿，来我这儿当吉他手怎麽样？”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辛卫靠著沙发坐下，窝在里面确实很舒服。
“废话，当然是真的，我没工夫拿这种事儿跟你开玩笑。”朗沙吐出一口烟，“我跟尹飞他们也说了，我平时练琴还要练歌很累的，你过来正好给我减轻点儿负担。”
听朗沙这麽说，辛卫犹豫著。
“怎麽？不愿意？”朗沙伸头过来。
“不是。”辛卫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的勇气，似乎他的思想行为各方面仍然停留在那个已经逝去的Dr.eye上。
“当然会吉他的多了，我也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弹，老子看得起你”朗沙伸手在辛卫肩膀上使劲一拍。
辛卫没回音。
“你不会是对自己没信心吧。”
朗沙站起来，走过来拿了一把吉他递给辛卫，“给，弹两下试试。”
这个场景让辛卫觉得有点儿熟悉，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尤子的影子。
“会弹？拿过去弹两下试试……”
“这个指法应该这样……”
“想学麽？想学我教你。”
“左手手指要保持从食指依次到小指的顺序按弦，右手则上下交替拨弦。”
……
这些画面挨个儿从辛卫的脑袋里蹦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张沈静的脸，这个影响了他一辈子的男人。
“喂。”朗沙的一声把辛卫拉回现实，抬头看著面前的这个人，他好像从来没仔细观察过朗沙。
头发有点儿长，鼻子很高，穿著简单的白色背心和牛仔裤，脖子上有条粗链子没有坠，搭在突出的锁骨上，朗沙一只手还夹著烟，一只手拎著把吉他，正盯著辛卫，不说话时候的表情显得有点儿凶。
性感。
辛卫只能想到这两个字儿。
和尤子的苍白不同。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麽要我来当这个吉他手？”
朗沙的嘴角一扬，“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你挺特别的吧。”
确实，朗沙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做，可能是因为辛卫吉他弹的好，可能因为自己喜欢辛卫在台上那种深陷其中享受的样子，也可能是有时候在一块儿辛卫偶尔流露出的失神的表情吸引著自己……
总而言之，他想帮他一把。
辛卫捻灭了手里的烟，接过朗沙递来的吉他，调弦，轻轻地唱起了这首歌。
When I look at you
I can see the sadness in your eyes
In these desperate times
We get pushed and shoved from every side
I can’t love you if you won’t let me
Can’t touch me if you don’t try
I can feel you
I know that you’re ready to take it to the other side
When you walk away
There’s an empty feeling in my mind
As the days go by
We get caught up in our separate lives
If you need me
You know I’ll come running
Right to you
Just give me a sign
I won’t leave you
We’ll make it together
And take it to the end of time
Love will keep us alive
Let’s make the moment right
It’s now or never
Love will keep us alive
Even the darkest night
Will shine forever
Love will keep us alive
Love will keep us alive
Love, love will keep us alive
Oh, I’ve got a lot of loving to show you
You know I’d never want to control you
I only want to be by your side
I can’t love you if you won’t let me
Can’t touch me if you don’t try
I can feel you
I know that you’re ready to take it to the other side
朗沙仔细地听著，对面的男人抱著吉他，自己的眼睛好像被吸引著不能从辛卫身上移开一样，直到最後一个音结束，朗沙都沈浸在歌曲的情绪中。
“Scorpions 的《Love Will Keep Us Alive》？”朗沙问。
“你知道？”
“嗯。”
“怎麽样？”
“啊？”
“过关麽？当你的吉他手？”
“我正合计著要不要把主唱一块儿让给你算了，太他妈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