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男人 下+番外————桔子树
桔子树  发于:2010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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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车才发现,原来车上车下还是两个世界,人在车里,虽然眼睛看得到,可身体被现代文明的铁皮包裹着,仍然处于一个与自然隔绝的环境。可当脚下一踩到黄石,迎面呼吸着清冽的咸湖气息,看到天高云淡,碧水白山,那种感动会将所有的激情都压回到心里,发不出声。

  这是一种原始的静寂,强大而温和充满了力量感,漫过心头,洗去浮尘,露出血色的心脏。

  志皓沿着湖岸线走,视线落在极远的天际,一路无言。而那湖水浓得几乎不会流动,在正午时分高原上独有纯粹日光之下,显出剔透的光芒,一步一景光影幻呈。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志皓只是凭直觉跟上大部队,忽然听到封清在耳边低呼了一声:“噫,看那边。”

  志皓闻声看过去,也看得一怔。

  不远处的湖边,一块半人多高的孤石上,有一道穿白袍的背影笔直的站立,那袍子很长,似乎连脚面都盖住,于是便显得人越发的高,像一道经幡竖立在这天地间,边缘被湖水染了一分蓝影,又被烈日所穿透,有一种静寂凝固的美,令人动容。

  山穷水尽!

  萧志皓的脑海中忽然映出这四个字,只觉得千万里的路,无数的山无数的水到这里,都可以休止了,这就是尽头,一切都不必再移动,都安安静静的停下吧。

  “那是什么人啊?”志皓听到身边有人在低声议论。

  “是喇嘛吧!”

  “喇嘛是穿红衣服的好不好?”

  “应该是信众。”

  “那不是应该去转湖才对吗?怎么站着不动啊。”

  “难道会是游客?”

  “哇,这么有腔调的游客还第一次见。”

  一路议论纷纷,志皓被人群裹带着走近,经过那人身边时,刚好看到他转过头来,志皓的眼底映入一张被阳光镂刻过的侧脸,似曾相识!

  志皓疑疑惑惑的再走两步,忽然脑中白光一闪,惊讶的回过头去。

  竟然,真的——是蓝奕!

  蓝奕显然更早认出了他,一见志皓回头,便笑开,道:“你好。”说着,从石头上跳下来。

  “你……在这里等我?”志皓有些回不过神,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你有约过我吗?”蓝奕有些困惑的。

  “没有。”志皓愣愣的摇头。

  “那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要来。”

  对啊……可是……“好巧啊!”这真是由衷感慨。

  “如果你是这个时候来纳木错,会看到我其实一点也不巧,我每年的暑假都在这里,我有个师兄在扎西寺主事。”

  “啊?”志皓大吃一惊:“你出家做和尚了?”

  “修佛不一定要出家,”蓝奕笑着解释:“藏传佛教有很多活佛都是不出家的,连十世班禅都有妻有女。”

  “哦……”志皓松了一口气。

  “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了,有空去扎西寺找我。”

  还是像以前的样子,蓝奕道别时会习惯性的先低一下头,像是有歉意似的,这样的动作由别人做来或者十分矫情,可是看着他却不觉得。

  志皓怔怔的看那道白色身影渐行渐远,忽然觉得这个人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两次,可只有此刻一瞥惊鸿的瞬间,才真正认清了。他身上一直有种奇异的宁静气息,与周遭的环境隔绝,却又令人心生向往,然而到了此地,那种特别气质似乎全然不见了,他变为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自在自如,是这方天地间和谐的存在,他已融入其中。

  志皓回头,看到封清尚不及收敛的神往目光,不觉心中一动,问出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哎,你觉得他长得帅吗?”

  “谁?他?”封清错愕。

  “对啊,还有谁?看得你口水都流下来了,有那么帅吗?”

  “你是说帅哦,”封清歪起头来想:“好像也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那应该用什么?”志皓也在找答案:“总不能说他美吧,五官又不够精致。”他看过如云的美人,蓝奕还排不上号。

  “哈,我刚刚发现我好像都没看清他脸长什么样。”

  “你果然已经看呆了。”志皓做势东张西望:“我要告诉沈磊。”

  “你敢!”封清在他头上拍一记,却忽然敛了笑意,露出古怪的神情:“我倒是想到一个词,就是有点恶。”

  “啊?”志皓愣了愣,半晌额头滚下道道黑线,嘴角抽搐道:“我也想到了,不要说了。”

  又走出一段,封清忽然道:“他像是这里的人,而我们只是外来客。”

  “对!”志皓会意:“这是他的地方。”

  似乎每个人都会有一方心灵的故土,就像是高更找到了塔希提,而蓝奕找到了纳木错,那么自己呢,何处是归途?是南台湾的小屋,繁华喧闹的秀场后台,还是摩天轮上甜蜜的拥吻?

  “你呢,你觉得你的地方在哪里。”

  “实验室!”封清大笑,快乐的眨了眨眼睛:“在那里我控制一切,你觉得你家狐狸精的老窝在哪里?”

  “我不知道。”志皓有点黯然,那个人熟知一切,也享受一切,他到哪里都像是回家。

  “那么,想办法让你变成他的家好了。”

  下午,他们这帮人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到了五、六点钟的时候就饿了,志皓早早的吃过了饭,还是去一路摸去了扎西寺,人很好找,只说是要找蓝奕便有人领了他去,这里是旅游胜地,即使是本土的藏民也大半听得懂普通话。志皓跟着人拐过几个弯,便看到一边屋子里,蓝奕正在教几个喇嘛学英语,顿时便忍不住想笑,原来这和尚庙也不是白住的。

  蓝奕看到他进来,便伸手指了块地方让他坐,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志皓竖起耳朵听他讲课,不过是些日常的会话,蓝奕的语速低沉而缓慢,在空气中飘飘荡荡,志皓只觉得有点犯困,可又不好意思,本想要硬撑,到最后还是迷糊了。

  4.

  “好了。”蓝奕拍拍志皓的肩膀。

  “哦?”萧志皓朦胧的睁开眼睛。

  “来,出去走走,太阳快落山了。”蓝奕微微笑起来,嘴角往上勾。

  “哦!”

  吹了吹风,原来的那点困意便全消了,蓝奕一路无言,领了他往半岛中心的那个小土包上爬,到底是近5000多米的高原了,志皓每爬一步都气喘得厉害,倒也没什么余力去和人交谈,可是一旦爬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顿时觉得吃什么苦都值得了。

  站在这里,竟是将整个纳木错尽收眼底,南面一道美丽的湖岸线将扎西半岛与念青唐古拉山连到一起,湖边是一片辽阔的草原,在生波翠海上一头头牦牛悠闲的来去,湖水拍击岸边形成一条白色的弧线。西面烟波浩渺,天水一色。北面又是一道美丽的湖弯,湛蓝的湖水映衬着天边峻峭的雪山。

  “呵……”志皓张了张嘴,又闭上。

  “不敢出声?”蓝奕温和的笑笑。

  嗯,志皓用力点头。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开口,一句话都不敢说,被吓到了,才知道原来天地是如此令人敬畏。”

  太纯粹而浓烈的美,是会让人惊恐的。

  “感觉不像人间。”志皓像是终于平复了心情,可声音极轻。

  “有人的地方就是人间。”蓝奕毕竟是看惯了的,要自如得多:“坐下来吧,今天会有火烧云。”

  嗯,穿白衣服的人都不介意席地而坐,志皓当然更不会矫情,倒是近距离看清了蓝奕身上那件白袍,其实也就是普通藏袍的样式,只是没有一般藏袍那样富丽的装饰,而且下摆长了不少,因为他穿全了两个袖子,不像藏民那样穿一半,才令人看了觉得有点怪。

  “啊对了,你妻子呢?你把她一个人扔那么远,没问题吗?”不知为什么,志皓凭直觉就认定了他老婆不在这里。

  “我,已经离婚了。”

  “啊?为什么?”志皓问得顺口,说出来才觉得自己造次了。

  “她觉得,我不够爱她。” 蓝奕倒是没有介意。

  又是爱不爱,够不够爱的问题,志皓有点无奈:“那当初为什么要结婚。”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以前觉得够的,现在又会变成不够,而结婚,有时候是一件身不由已又顺理成章的事。”蓝奕苦笑,如果你是一个没太多欲望与强求的人,遇上一个还可以接受的女孩,两人家势相当,而她的渴望十分强烈,结婚只是流水在渠里的一个弯,顺势便过去了。

  “你倒也不是很难过。”志皓仔细看他的脸色,越来越觉得此人和靳辰好像,尤其是靳辰变身成冰的时候。

  “我当然会难过,生命中少了一个人,总有空白会令人失落。”

  时近黄昏,金乌西沉,太阳不复正午时份明烈的光彩,湖水也越发显得蓝起来,浓郁到几乎凝固,像是从天地初始时就落下的一滴泪。

  “那你爱他吗?”

  “这对你很重要吗?”不必特别声明指认,蓝奕凭直觉就可以反应出那个他,究竟是指谁。

  的确,不应该重要,志皓苦笑:“可是……”

  “你还是想知道。”

  志皓被人点破心事,不自觉的脸红。

  蓝奕笑一笑,却点头:“我爱他。”

  “哦?”志皓心里一惊。

  “我想我应该爱过他,他曾经那样对我,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他令我迷惑,我曾为他烦乱,那应该是爱。”

  “那现在呢?”志皓的声音很低。

  “现在吗?现在我并不需要他在我身边,我也无法想象和他做爱是什么样子,但是如果他快乐我会很高兴,他伤心我会觉得难过。我无法忽视他,我问心有愧。”

  “你愧疚什么?”志皓不以为然:“你最多是没有爱上他,你明知道他不会计较这个。”

  “你不明白,” 蓝奕的睫毛颤了一颤,转头淡淡的看了志皓一眼,志皓很难形容那样的眼神,平寂的没有一点波澜和光彩,就像眼前凝固的湖水,却有一种难言的气息在流转:“我是真的对不起他,如果说这辈子我辜负过什么人,应该只有他。”

  “可……”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爱我?”

  哦?志皓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起初也困惑过,但是很快就不再去想了,因为爱上蓝奕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如果一定要追究……志皓仔细的回忆:“安静,他说过,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平静。”

  “安静……”蓝奕低下头去,萧志皓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错觉,他只觉得此时此地的蓝奕似乎有种特别的生动,神色虽然仍是淡的,却有了更深的波澜:“我们虽然是很不像样的兄弟,可是在最初的时候,刚刚相识的时候,我们两个还是很认真的把彼此当兄弟的。”

  蓝奕的眼睛看得很远,好像在远方深青色的湖面上,可以看到往夕。

  “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所有,没有人知道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的代理监护人对他并不好,当年动用了律师帮忙才争取到出国留学的机会,后来遗产官司一直打到二十多岁才理顺。没人知道那期间发生过什么,他遇到些什么事,他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他从来不会说。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很快乐的人了,永远都有笑容,积极而乐观,并且非常的讨人喜欢。他似乎总是可以猜出你想要什么,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我想这种本事应该不是天生的,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需要他拥有这样的能力。”

  “你很了解他。”志皓觉得有点惭愧。

  “我人在旁边,而你身在其中,总是不一样的。而我认识他比你早得多,我有机会看到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更何况很多事,我也是到后来才明白。”蓝奕安慰似的浅笑:“你看着我,会不会觉得我应该是个非常安全的人,像我这样的人绝不会出什么差错,也不会故意去伤害谁,就算真的是让人伤心了,也会相信我不是有意的。”

  “对!”志皓点头,虽然他也曾经怀疑过蓝奕的用心,但是那念头很快就被打散了,并不是因为蓝奕解释多么动人,而是,他没有办法去怀疑这个人,看到那双平静眼眸,便会觉得自己的念头太过丑恶荒谬。

  “我想就是如此,他把爱给我,是因为我安全。我是他弟弟,而我又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我应该永远都不会背叛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但是……我辜负了他。”

  仍然是平静的眼,黑色的眸,黑色的睫毛,可是,有一点晶莹透明的东西在瞬间滚落,没入衣领中,再没有痕迹:“他很高傲,他连抱怨和发泄都不肯,但我想他应该还是很害怕的,而且一直都孤单,他需要一个安全的人,来存放他的爱。其实他从没强求过我做任何事,他也没有要求我像他那样去对他,他只希望我会好好的呆在那里,接受这一切的照顾,好好的保存他的爱,做一个亲昵乖巧的好弟弟,可我却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是我辜负了他全部的信任。”

  “这不是你的错!”志皓试图安慰,他永远都心软:“他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一直都觉得你很好……”

  “你没有看出来吗?他是不会埋怨任何人的,尤其是我,他爱过我,他不会承认我犯得任何错,这是他的法则和骄傲。”

  没错……志皓无言,那个死硬矫情别扭的家伙,就是这种风格。

  “现在你明白了吗?为什么我会去找你,做这种莫明其妙而又无理的事情,劝你和他在一起。”志皓看到蓝奕眼底似乎有些红,一层带着血色的红影,透出揉碎的蓝。

  “所以,我请求你答应我,他是住在水晶墙后面的人,不要试图去拆它,不要尝试去剥夺他对自己的保护,允许他给自己留下后路,原谅他不会彻底的投入。我知道这很难,拿一些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来要求别人,这样很过份,可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因为……我觉得你可以。”

  志皓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他被那双眼睛镇住了,那双原本清宁寂定的眼眸里蒙了一层水光,里面融了炽烈而闪烁的红而还深青色冷硬的蓝,像一块燃烧的铁。他无措的别过头,却惊讶的发现,原来燃烧的不是蓝奕的眼睛而是整个纳木错湖。

  “唷……”志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落下,在天际里留下最后的心血,浓艳而炽烈的带着血色的红,像是传说中天际的红莲圣火,自云间喷薄欲出,那火苗穿透了云层,一直落到深青色的湖面,脉脉的跳动着,燃烧出最明艳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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