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羽晨歉意地笑了，“在国外时就经常这样。”
　　“那有看过医生吗？”
　　“看过。医生说我的气管不太好，不过不碍事。”
　　“真是的，身体不好怎麽会‘不碍事’呢？”沈绮如沈著脸埋怨，随即又想起什麽，“对了，爸爸的保健医生换了，是个美女呢。”
　　“是吗？”沈羽晨笑道，“有绮如姐你漂亮吗？”
　　“比起我，的确还差那麽一点点。下次你回家的时候，要让她好好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呵呵，知道了。”
　　……
　　林峰正在讲课，裤兜突然震动起来。
　　下课了，林峰来到教室外，给骚扰者回电话。
　　“不是告诉你这种时间我在上课，不要打电话吗？”林峰无奈道，“还好我调成振动。”
　　“那不就行了？”柳曼凝不以为然地回敬，“上次你借我的书我看完了，你今天有时间的话来我家拿吧。”
　　“这种事你就不能等到我下班再说啊？”一向敬业的某人埋怨道。
　　“我怕你又有约在身，所以早点跟你说好嘛。”柳曼凝作委屈状。
　　“我说你干吗三番五次地找我啊？想和我旧情复燃我可不答应。”
　　“臭美吧你！我妈今晚要包黄瓜饺子想叫你来尝尝，我才找你的。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好好，我知道了，阿姨请我当然一定要去了。”
　　傍晚，林峰来到柳曼凝家。柳曼凝已经下班回家，此时正和父母热火朝天地包著饺子。
　　“小峰来了，快坐快坐！”柳父忙让座。
　　不大一会儿，饺子出锅上桌了。“来，小峰，尝尝味道怎麽样！”柳母招呼道。
　　“好吃。”林峰笑道。
　　“是吗？我记得你是喜欢的，你可能记不得了，小时候你爸爸带你到我们家来玩……”
　　“妈。”柳曼凝制止母亲的话，埋怨地望了她一眼。
　　“唉，我真是……”柳母歉意地对林峰笑笑，“吃吧，好吃就多吃点。”
　　柳曼凝扑哧一声笑了：“妈，你说的话好像广告词哦。”
　　柳母笑著摇摇头，“你们像这样嘻嘻哈哈、笑笑闹闹多好，当初为什麽要分开呢？”她叹了口气，离开桌边。
　　饭後，林峰站在柳曼凝房间的落地窗前，柳曼凝跟了过去。
　　“我妈那人心直口快，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没什麽，”林峰笑了，“我爸去世三年多了，你父母是我爸多年的老朋友，会怀念也是理所当然的。”
　　柳曼凝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林峰许久没有作声。“曼凝，我对不住你。”
　　“林峰……”
　　“上高中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我对‘他’的心意不会有任何结果，可我没办法。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想跟你交往说不定可以消解这种情绪，结果，非但这种情绪没有消除，我对你负罪感却变得越来越强烈……”林峰用手支著前额，“我不能再伤害你了，所以……”
　　柳曼凝听了林峰的一番肺腑，嫣然一笑。
　　“我果然没有看走眼，林峰……是个温柔的人，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林峰将目光从夜景转到柳曼凝身上。
　　“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你，不过‘相恋’是两个人的事，‘喜欢’却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柳曼凝唇角轻展，“你告诉了我你对林峦的感情我一点也不觉得反感，相反，我……很高兴，因为你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私下里把这看作一种特殊待遇，你……不反对吧？”
　　林峰脸上出现些许愕然，继而转为一丝微笑。
　　“曼凝，你是个好女人，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算了吧，你们男人哄骗受伤的女人的时候，总是来那一套台词。”柳曼凝拿过床头的两本书，“喏，还你，别忘了带走。”
　　一本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一本是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
　　“你喜欢哪一本？”林峰问。
　　“这个，怎麽讲，”柳曼凝踌躇著，“各有千秋嘛。”
　　林峰笑了，“你很有文学批评的潜力，曼凝。”
　　“你在笑话我？”柳曼凝不满地撇撇嘴。
　　“没有，我是说真的。”林峰笑道，“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初中第一次看《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时候，以为是黄书，吓得我赶紧把它藏在书柜的最底层。”
　　柳曼凝吃吃地笑了。“也是啊，主人公的生活太荒唐了。”
　　林峰不语，只是点点头。
　　现在我才知道，荒唐的不止霍尔顿一人。
　　柳曼凝笑毕，突然想起什麽。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不当班的时候接了个新工作，兼任沈思先的保健医生。”
　　林峰听到“沈”这个姓氏，心里不觉一动。“沈思先，就是沈氏的董事长？”
　　“对。沈氏的前身是沈思先的父亲开办的一家作坊，生产小批量的零件。後来到了沈思先手里，才慢慢做到现在这样子。”
　　“这个人真不简单。”林峰评论。
　　“是啊，不过也多得那个首任总裁。五年前首任总裁卸位，由沈思先的长子继任。”
　　“那麽现在沈氏总裁还是沈思先的长子吗？”
　　“不，现在的总裁是沈老先生的么子，据说他前年才从美国回来。名字好象叫……沈羽晨……”
　　林峰一怔。“你说，他叫什麽？”
　　“沈羽晨，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我叫沈羽晨，你记住……我叫沈羽晨。」
　　「……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林峰？”见面前的人在发呆，柳曼凝唤道，“你怎麽了？”
　　“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第五章

　　邓夏生敲了敲沈羽晨办公室的门，得到许可後，他走了进去。
　　“羽晨，还不下班吗？”邓夏生问办公桌後的人。
　　“嗯，”沈羽晨双手不停地敲著电脑键盘，“看来今晚又要加班了，你忙完了就先走吧。”
　　“那我走了，”邓夏生转身离开，“别留到太晚哦。”
　　沈羽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脑屏幕上。打完一篇长长的通知後，他才发现办公室里已经难以视物，显示器成了唯一的光源。扫一眼任务栏右端的时间，已经是二十点五十八分。
　　时间不早了，剩下的只能回家做了。沈羽晨把已完成的部分保存下来，然後关机，拔掉电源，将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
　　沈羽晨提著电脑走进电梯。最近公司不少女性，不论青年中年，喜欢爬楼梯上下班，说是种相当好的减肥方式。减肥是不假，不过像自己这种在二十楼上班的人，每天上下加起来就是四十层，估计几天下来不但减肥，半条命也就减没了。
　　下到一楼，沈羽晨向门卫道声辛苦，便走出大门。门外的停车场上零星停著几辆车。离车站还有不短的一段路，，感受著手里那四斤多重的分量，沈羽晨开始强烈怀念起那辆遭到自己鄙弃而易主的别克。
　　路边一辆车在路灯照耀下闪烁著银色和橘色交织的光芒。现在这一型的车真是蛮多的，沈羽晨想，难怪我看著眼熟……
　　沈羽晨正要从车旁走过时，汽车喇叭接连响了四五声。沈羽晨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降下的车窗中，司机冲他笑了一下。
　　“林峰？”
　　林峰没作过多解释。“上车。”他简短地吩咐道。
　　沈羽晨坐到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林峰又吩咐道。
　　沈羽晨照办後，林峰发动起车子。
　　“去哪儿？”沈羽晨问。
　　“还用问？当然是我家。”
　　“我去你家干什麽？”
　　“又问蠢问题了，”林峰浅笑著点燃一根烟，“床伴的职责就是在对方想做的时候配合吧。”
　　“今天不行，”沈羽晨干脆地答复道，“我有很多工作必须今天完成。”
　　“你的业务真繁忙啊，沈总。”
　　沈羽晨愣住了，“你怎麽知道我是……”
　　“你在怕什麽？”林峰答非所问，“怕我觊觎你的家世财产，所以不敢让我知道你的身份？”
　　“不是……”
　　“那为什麽？”
　　沈羽晨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没必要。因为我们只是床伴关系……”
　　“你希望只到床伴为止吗？”
　　沈羽晨没有回话。
　　“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升格为情人，可是看来你没那个意思。”
　　“我……”沈羽晨冲口想说什麽，有咽回肚里。“你会给我机会吗？”
　　“机会眼前就有。”林峰把车停在自己的车位，下车，亲自为沈羽晨开了车门。
　　看来是逃不掉了，沈羽晨想。想要躲掉的唯一方法是不上林峰的车，可沈羽晨显然没有考虑这个主意。想到自己无法排除投怀送抱的嫌疑，沈羽晨脸上涌起了热浪。他下了车，临行还不忘带走自己的手提电脑。
　　进了门，林峰把门锁好，便顺势将沈羽晨直接按倒在门廊里。沈羽晨的电脑被抛在一旁，主人却无暇顾及它有否摔坏。
　　压在身上的人迅速脱掉了沈羽晨的衣服。要、要在这里……？肌肤感受到地板的凉意，沈羽晨猛醒过来，“至少到里面去……”
　　不立会身下人的央求，林峰抚弄著沈羽晨身上尚余的浅痕，轻笑一声，“我上次给你作的记号还在嘛。”
　　林峰的舌尖描绘著沈羽晨下唇的轮廓，继而来到白皙的脖颈。胸前突起被碰触的感觉引来沈羽晨一阵颤栗。
　　“这样就受不了啦？今晚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哦。”
　　林峰兑现了他的诺言。比起前两次，他显然更加卖力，技巧也更显纯熟。名为快感的暴风雨空前猛烈地降临到沈羽晨身上，他死命咬住嘴唇，却无法阻断口中汩汩流出的呻吟。
　　“我不行了，林峰，饶了我吧……”
　　沈羽晨躺在地上，昏过去的前一秒，他想起了他的电脑，可是已无力把它捡起。
　　疯狂过後总得有人清场。林峰起身来到浴室，将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一遍。他在浴缸里注满水，将沈羽晨抱到浴室放进水里，还得注意让他的头露出水面以免被淹死。最後他来到门廊，将战场上的遗迹收拾干净。
　　林峰回到浴室，坐在浴缸边为沈羽晨清洗身体。
　　林峰轻轻摩挲著水中人的身体。没有了衣物的衬饰，沈羽晨的身体看上去那样纤瘦单薄。
　　林峰迷惑了。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究竟怀有什麽样的感情？知道他隐瞒身份後莫名的恨意，欢爱之时难以形容的占有欲，看著那张睡脸油然而生的怜惜……可是有时又觉得，想要甩掉他追逐著自己的目光时心中那种厌倦和疲惫才是唯一的真实。
　　无论如何，显而易见的是，这里面任何一种感觉都不是爱，至少，在林峰的心可以容纳另一个人之前，他没法说服自己把对沈羽晨的感觉当成“爱”。
　　清洗完毕，林峰为沈羽晨擦干头发和身体，然後用一条宽大的浴巾将他裹起来。
　　沈羽晨在林峰怀中醒了过来。“後天会议的提纲还没……”他喃喃地说著。
　　“你还真敬业啊，”林峰将沈羽晨抱起来，“不过这种状态没法再工作了吧。”
　　沈羽晨的意识并未完全恢复，他只留下一句话，便又沈沈睡去。
　　“林峰，你何必对我这麽温柔……”
　　沈羽晨的呓语让林峰愣在原地许久。
　　林峰将自己做的这些当成顺理成章的无意之举，从没想过可以被称作温柔。
　　林峰……是个温柔的人，分手的前女友这样告诉自己。
　　将沈羽晨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林峰的手指轻抚著他略呈褐色的头发。
　　“这也可以称得上温柔麽？难不成你是受虐体质……”
　　睁开眼睛，漆黑的屋子显示现在还是半夜。沈羽晨吁了口气，他想翻身，但做不到──一方面因为下身刺痛异常，一方面也因为林峰将他牢牢圈住，令他动弹不得。
　　沈羽晨正在踌躇，身旁的人突然张开了眼睛。沈羽晨猝不及防被吓了个正著。
　　“睡醒了？”林峰问。
　　“得把提纲写好。”沈羽晨定定神，轻轻吐出几个字。他试图坐起来，酸痛的腰部拒绝执行命令。沈羽晨倒吸了一口凉气，重新栽回床上。
　　林峰叹了口气。“我帮你拿电脑，你不要动。”
　　林峰下床走出房间，不一会儿，拿著沈羽晨的电脑进来。沈羽晨看著他把电脑取出来，搁在自己面前。
　　这就是要自己做他的床伴的人，这就是粗暴侵犯自己、如何喊停都无法制止的人。到今晚为止，沈羽晨从未奢望过林峰对自己存有爱意，可是若非爱意，林峰帮他擦洗身体，抱他上床，还给他拾回电脑，这些权且看作温柔的表现究竟动机何在，沈羽晨想破头也悟不出来。
　　不给我机会，就别制造这些令人遐想的假象。
　　沈羽晨闭上了眼睛，支起的电脑屏幕在黑暗中发出荧荧的光芒，林峰看到沈羽晨的睫毛微微颤动著。
　　林峰翻个身，把後背留给沈羽晨，他无法入睡，只是暗自倾听沈羽晨敲击键盘的细密的声响。
　　将目光投向林峰的後背，沈羽晨轻轻吁了口气。
　　这算什麽？同居？看上去更像我赖在人家家里不走。想到这里，沈羽晨关了电脑，室内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我要回家。”
　　“你发什麽神经？”林峰坐了起来。
　　“这是哪儿？饭店还是旅馆？”沈羽晨不管不顾地喊起来，“我凭什麽留在这儿？我是你什麽人？”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黑暗中，林峰准确地抓住了他的右臂，将他扣在怀里。
　　“你是我的恋人，不应该住在这儿吗？”
　　 怀中伺机挣脱的人突然没了动静。林峰的怀抱稍有松动，被沈羽晨一把推开。
　　“这笑话不好笑，林峰。”
　　“大半夜的谁有闲心跟你开玩笑？”
　　“那麽，你是认为，我已经可怜到需要你的谎言当作心理安慰的地步了？”纵然屋里很暗，林峰还是看到沈羽晨唇边凄然的微笑。沈羽晨笑著摇摇头，摸过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