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寒月
  发于:2010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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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吗?」
  
  其实这是一句很平常的问安,但是李文皓知道徐少杰话里的意思不仅仅是如此……
  
  「……还可以。」
  
  「……为什麽?你……声音有点怪……」
  
  「没……没什麽……」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你在哭?」
  
  「……哪有!你听错了!」
  
  「别想骗我……该不会是你爸又打断你的腿了吧?!」
  
  「你想多了!」
  
  「不然呢?为什麽你会哭?」
  
  「我真的没在哭!」
  
  「……好好,不逼你。」
  
  「嗯。」李文皓将眼角的水滴抹去。
  
  「我想你,你呢?」
  
  「嗯,我也是。」
  
  「你都回去一个礼拜了,都没打电话给我,真无情喔……」
  
  「那有!那是因为我的手机坏了!」
  
  「啊?为什麽?」
  
  「因为我爸……」李文皓忽然闭了嘴,徐少杰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该不会你爸发现我们的『奸情』了吧?」
  
  「……没有,他只是发现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你有跟他说什麽吗?」
  
  「就只有说你是我的同学而已。」
  
  「只是这样就把你的手机给摔坏?!」
  
  「你怎麽知道?」
  
  「哼!我是谁啊?我是徐少杰,是你的徐少杰!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听著这句话,李文皓觉得心里好过了一点。
  
  「臭美。」
  
  「哼哼!所以你才一个礼拜都没打给我?」
  
  「嗯。」
  
  「难怪罗,我还想说怎麽打了一个礼拜今天才打通。」
  
  「……嗯。」
  
  「要不要出来玩?」
  
  「啊?去哪?」
  
  「看你要去哪都行。」
  
  「……好。什麽时候?」
  
  徐少杰贼贼笑:「现在。」
  
  「现在?半夜耶!」
  
  「对啊!我们去看午夜场电影。」
  
  「看什麽?」
  
  「鬼片。」
  
  「……你自己去吧。」
  
  「唷!那好吧,那约明天,我们去泡温泉。」
  
  「好。」
  
  「早上六点半,火车站见喔。」
  
  「嗯。」
  
  最末,徐少杰以无比温柔的声音轻轻说著……
  
  「别哭,你只能为我一个人哭。」
  
  「……嗯……」
  
  
  
  「呼……」
  
  吐著白气,天气实在冷得不行。李文皓搓著手站在火车站外的约定地点等待徐少杰,早上六点天才微微有丝亮光,人并不很多,大家都还在被窝里好眠,只有他这个白痴提早了半个小时来等待自己的情人。
  
  也许是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所以他睡了两三个小时就再也没睡意,早早起来准备好行李,然後趁著家里的人都还在睡觉就偷偷跑出门了。
  
  留了纸条,不想亲自面对,是因为来自家里的压力太重,那一双双嫌恶、担忧、犹豫和不解的目光,让他实在无法呼吸,所以他逃了。
  
  也许是心里难过,寻求不到温暖,索性早些出门,让自己能够安静一下,等待唯一能提供他温暖的人到来。
  
  搓完手,继续拿著吐司三明治和热奶茶吃。要玩也要有体力,所以早餐还是得吃的。
  
  街上冷冷清清,除了早餐车和几个买早餐的妇人,就只有几个清洁队员正在收拾最後的残馀。
  
  些微的人声,更显得此时此刻的安静。
  
  李文皓笑了一笑,还是这种时候才不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
  
  蓦地,冷不防间有个温暖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是一条橙橘色的围巾。他愣了一愣,抬头,果然是一脸贼笑的徐少杰。
  
  「怎麽这麽早到?」李文皓有些讶异。
  
  徐少杰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就等在这里,我怎麽不能早到?」
  
  「……我只是睡不著早点出门而已。」
  
  「我知道,我也一样。」徐少杰捏捏李文皓的脸颊,「你怎麽不进去等?看你被风刮得像只冰棒。」
  
  「喔,没关系,我刚买了早餐,看看早上的街景也很好啊。」
  
  徐少杰嘿嘿笑了声,伸手:「我也还没吃,给我。」
  
  李文皓白了他一眼,指指不远处的早餐车,说:「那边在卖,你自己去买。」
  
  徐少杰挑了挑眉,没作声,只一副心怀鬼胎的表情去买了早餐。
  
  李文皓看著他的身影,又咬了一口吐司。等到徐少杰提著两人份的早餐回来,他纳闷了。
  
  「你买这麽多?刚起床胃口就这麽好?」
  
  徐少杰邪邪一笑,然後一把抢过他手中咬了一半的吐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塞下,然後将新买的一份早餐塞到李文皓的手中,看得李文皓目瞪口呆。
  
  「你在干嘛啊?」
  
  使劲吞下抢劫来的「赃物」,徐少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浪荡的笑容想让人狠狠扁他一顿:「一人一半,感情不散啊。你没听过啊?」
  
  「……神经!」李文皓咬著新早餐,小声地骂著,可是心里再也不冷了。
  
  「好啦好啦,我已经买好票了,先进去吧?」
  
  「嗯。」
  
  坐上六点四十三分的火车,李文皓和徐少杰一直手牵著手,直到下了车。
  
  徐少杰订的温泉旅馆很漂亮,外面有铺小石子的枫林步道,还有梅花,红白相掺,万分好看。房间是和室的,里头有温泉,当然也有大众池。
  
  其实除了国中的毕业旅行,李文皓还没像这样跟朋友或同学一起出来玩还住同一间房的,感觉很新鲜,何况现在身旁的人又是自己的情人,感觉份外不同。
  
  有一些紧张,还有兴奋。
  
  徐少杰吹了个口哨:「怎样,还不错吧?」
  
  是不错,可李文皓有些愁了:「这里很贵吧?我没有太多的钱……」
  
  徐少杰搭上李文皓的肩膀,一把把他拉入怀中,色眯眯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小美人让本少爷尝尝你的身体……唉哟!」
  
  李文皓肘击,给了徐少杰的肚子一拳,「想得真美!」
  
  「就是想得美才约你出来,不然你以为盖被纯聊天喔?」徐少杰装委屈,把头埋在李文皓的肩上,「真是无情的人啊……我想你想得快要死掉了耶……」
  
  李文皓拉了徐少杰的头发一下,「别说什麽死不死的。」
  
  「心疼了?心疼了就让我摸摸嘛!难道你都不想我吗?」
  
  「……想。」这时候还说谎话就太矫情了。李文皓某些时候还是个很诚实的人。
  
  徐少杰一听,立刻双眼放光,「那现在……」
  
  「现在不行!」
  
  「那晚上总行了吧?」
  
  「……吃饱饭、洗完澡……」
  
  「嘿嘿!小宝贝,晚上洗乾净你的屁股等我吧!」
  
  「……」
  
  李文皓毫不留情地又扁了徐少杰一记。
  
  夜幕降临,李文皓和徐少杰白天在附近有名的景点玩了一圈,赏枫望梅、走登山步道、买地方特产,该玩的该吃的通通都搜括了,此时正拖著一身疲惫回到房间,泡著房间里的温泉池。
  
  氤氲袅袅,薄薄一层水气隔在两人之间,李文皓伸出手抚摸著徐少杰的脸,心下有些黯然。
  
  为什麽明明这麽近,他还是觉得徐少杰随时都会离开?
  
  为什麽明明彼此相爱,他还是觉得他们没有未来。
  
  现在一切的欢乐,都像是未来的苦痛。
  
  幸福,遥不可及似的。
  
  徐少杰抓住李文皓的手,在他的掌心吻著,没有出声。宁静,有时就是一种幸福。
  
  听著源源不绝的水声,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无人能将他们分开一样。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一定要分开,你一定要早点告诉我。」李文皓说了。
  
  徐少杰咬著他的指尖,「我们会分开吗?」
  
  「不会吗?」
  
  徐少杰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说:「……我,不知道……」
  
  李文皓沉默了。
  
  徐少杰抿唇笑著:「分开之後,我也一定会记得你。这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啊。」
  
  李文皓苦笑了下:「你很少这麽诚实。」
  
  「至少对你不说谎。」接著说:「如果我现在给你保证,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分开,你就会安心?」
  
  「……不会。」
  
  「文皓。」徐少杰柔著俊脸,「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分开了,之後我也一定会去找你。」
  
  「……感觉你好像什麽事都已经做好打算。」
  
  「我打算的未来,一定有你。」
  
  李文皓抽回手,望著掌心,喃喃自语:「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对了!我有个东西送你!」徐少杰说。
  
  「啥?」
  
  从掉在地板上的牛仔裤口袋拿出一条白银项鍊,坠子却是一把银质钥匙。
  
  李文皓呆了呆,接了过来,钥匙是很普通的样式,不过令李文皓惊讶的却是它上面有朵小小的蔷薇花。
  
  「虽然不是很漂亮,也许还有点女孩子气。不过这是我给你的钥匙,还托人刻了一朵花。你就看在我这麽诚心诚意的份上,收下来吧?」徐少杰挠挠湿发,不大好意思。
  
  「你什麽时候拿了钥匙去弄这个?」
  
  「趁你高潮的时候!」徐少杰笑得淫秽。
  
  李文皓瞪他一眼,看一眼钥匙项鍊,又笑了:「噗!现在有人送礼物送这种鬼东西的吗?」
  
  这种感觉就好像初恋的小毛头亲手作了一张卡片给暗恋的女生一样,而且卡片上的字还写得像条虫。
  
  「喂喂!虽然不值钱,可却是独一无二的纪念品耶!而且这朵花的意义还是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呢!」
  
  「哦?你确定我知道?」李文皓把钥匙项鍊拿在手心晃著,越想越好笑。
  
  天啊!这真像是小学生的杰作!
  
  「我的文皓这麽聪明,怎麽会不知道。收下来吧?」徐少杰死皮赖脸地黏了过去,整个人巴在李文皓的身上。
  
  光裸的两具身体紧紧贴著,温泉水很热,可李文皓还是觉得有一丝丝凉意。
  
  他叹了口气:「你送的东西我当然会收下。」
  
  徐少杰心花大开,「波」的一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大口。
  
  他看了看自得的徐少杰,眼角莫名有股湿意。
  
  
  
  寒假只放一个月,本来是很悠閒的生活,却已经开始有了波涛。
  
  事情接踵而来,但其实它们发生得一点也不突兀,有徵兆的。
  
  首先,李文皓发现班板上的文章开始有了一些变化。不知是他敏感还是怎的,他发觉版上多了一些新闻转载。其中有一两篇还是关於同性恋的文章,当然底下落落长一串都是班上同学对於同性恋的观感。
  
  可想而知,感想不会太好。
  
  李文皓不禁想起期末时,他那三个室友奇怪的反应……
  
  是凑巧吗?还是恋情曝了光所以才会让人贴出这种文章来意有所指?
  
  李文皓愈看愈胆颤心惊。他打了电话给徐少杰,可电话不通,对方关了机。他只好改传简讯,要徐少杰上班版看一下。
  
  过了几天,徐少杰没有回电,李文皓曾打过很多次电话给他,可就是不通。
  
  徐少杰是怎麽了?
  
  恐惧和担忧,就像海水,慢慢涨了上来,从脚开始,发凉。然後挤压著胸腔,让他动弹不得、逃脱不了,只能等著被淹没。
  
  其实当初选择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时,他早就作好心理准备,万一有天被人发现,他不会愧疚不会後悔,即便任人打骂羞辱,他都不会回头。
  
  事实已成事实,他爱上同性这件事就如同不可能再把自己塞回母亲的肚子里重生一次一样。
  
  没有馀地。
  
  所以就算现在被发现了,他也早作好准备。最坏的打算就是转学,再被父亲打断一条腿。
  
  可徐少杰是怎麽想的?
  
  万一被发现了,他会怎麽做?
  
  李文皓开始心慌,可徐少杰始终没有回电。
  
  家里待不下,於是他找了个藉口,提早回宿舍。
  
  还没开学,所以宿舍只有几个留宿的人。徐少杰跟他同一天回家,现在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房间很大,李文皓紧紧的把自己缩成一团,裹在徐少杰留下的被子里,想像那温暖的宽大怀抱正抱著自己。窗外冷风飕飕,窗户被风拍得喀拉作响,却更显出房里可怕的安静与一个人的寂寥。
  
  桌上的电脑忽然有了新邮件进来,李文皓忙跳起,下床查看──
  
  来信者不是徐少杰,而竟然是陈凯宏!
  
  半是疑惑,半是失望,又带著烦躁地打开信件,里头写著:
  
  「文皓(请容许我这麽叫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够再见。下面是我的联络方式,如果手机和地址都没改的话,你一定找得到我,可以请你也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好吗?……」
  
  李文皓有些心惊,陈凯宏为什麽忽然寄了这麽一封双方好像再也见不到面似的信?
  
  鬼使神差的,他又上了一次班版,结果竟然看见同学贴的一篇令他大为震撼的消息──
  
  「天啊!八班的陈凯宏是同性恋!他已经提出退学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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