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只可惜……是不会有这一日的……”祁溟月哈哈一笑,推开了他,起身开始着上外袍,望着犹自躺在床上含笑望他的祁诩天,随意束起了发,“父皇若是累了,便再歇一会儿,我去外间走走,早膳之时便回。”
将先前父皇对他说的话又赠了回去,他仍是对父皇轻看他之事耿耿于怀,昨夜虽是放纵,于他的身子太说却也无大碍,父皇却总是担心累着了他,同样身为男子,他也曾服下睘珠,又有白芙之力,他岂会如此轻易便被累着,虽然身子确有不适,也只是那一处而已。
祁诩天靠在床边,自然知道溟儿仍是对他先前所言颇有怨愤,见他起身往外行去,步履之间仍是有些微不可查的异样,不觉轻笑起来,起身将他揽到怀中,“溟儿切莫逞强才是……”贴在他的身后,低喃似的语声继续说道:“……父皇可是会心疼的。”说着,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已往他臀间抚去。
祁溟月侧首,正欲说什么,忽然窗外有一物掠过,仔细一瞧,竟是小黑,“可是宫里来信了?”抬眼望着祁诩天,祁溟月猜测不知是有何要事。
“宫内无事,刘易自会打理,这是蒋瑶传来,关于澜瑾的消息。”若是他未料错,澜瑾的身份定不简单。
见小黑跃入房中,祁溟月正要去取它腿上的的信笺,院外却传来了一人的语声,“暗皇可在?”
以暗皇相称,略带嘲讽的语气,不是那梵皓又是何人。
第九十一章 误解
祁诩天自是听见门外传来的话音,却并未答话,只是在祁溟月唇边又舔吻了一下,才转身在桌旁坐下身来,取下了小黑腿上的一卷纸笺,对外头的语声恍如未闻,展开了手中之物,细瞧起来。
祁溟月见此,虽也好奇蒋瑶传来何种情报,但无故而来的梵皓也需招呼,此人与过往的父皇有过交集,他倒是真想知晓他对父皇究竟怀着何种情感。敛下了带着几分兴味之色的眼眸,他整了整衣衫便往外行去。
院中,一黑一红两抹身影兀自伫立,一人环臂站于树前,一人却静静立在他的身后,黑色劲装与飘舞在风中的红色衣袂一静一动,远远望去,便显得十分惹眼,正是火煞楼主梵皓与他的左侍凉烟。
隔着些许距离,祁溟月停了步,打量着身前的二人,却并不说话,直至梵皓皱了皱眉,侧首朝他瞪了过来,才缓缓颔首对他说道:“梵楼主倒是起得早,到此不知是有何事?”
梵皓依旧环胸而立,瞧了一眼被人称颂的水月公子程子尧,心中已有几分疑惑,未见那人现身,他身旁之人却已先行答了话,不是出自那人的授意,便是程子尧此人果真与先前那些宠侍不同,竟丝毫不惧那人,暗皇在江湖中,可是使人闻之变色的人物,这程子尧不知是阅历尚浅,还是当真不凡到让那人动了情,才会纵他至此。
“看来暗皇果真对你宠爱非常,若被人瞧见了此时的水月公子,想必便再也不会有人当你是那水中月镜中花了……”梵皓并未回答先前所问,却挑起了眉,带着些嘲弄的意味,出言调侃起来。
祁溟月岂会不知梵皓话中之意,指尖抚到了颈边,虽不知眼下如何,但一夜纵情后,此时的脖颈和耳后想必定是殷红点点,使人一望便知,“子尧本非镜花水月不食烟火,他人愿意作何想是他人之事,我与诩如何,自然也与人无干,梵楼主不嫌太多事了吗?”
梵皓望着他延伸至衣襟外的情事痕迹,见他并无扭捏之态,竟是毫不在意的坦然承认,不由也有几分意外,听得他对那人的称呼,便更是诧异起来,“旭?暗皇之名为旭?你竟知他的名讳?”那人的出身来历无人可知,相貌为何,年岁几许,全只能凭着猜测,更别提名讳了,便是连称呼,也是江湖中人暗中唤出来的,可这程子尧,应是随在他身旁才不久,却已知其名,还敢如此随意的说出了口,此二人的关系究竟为何,此时便不由得不叫人费一番思量了。
“他的名讳为何,梵楼主不必知晓,子尧与他是何关系,也不需梵楼主太过费心,看在你们是旧识,梵楼主又欠他一命之恩,子尧便也不计较这些了,只是梵楼主需记得,切莫将当年的心思放到今日,免得……”祁溟月说到此处,轻瞥了一眼梵皓身旁的凉烟,见他依旧静静立在梵皓身后,垂下的眼眸辨不清神色,但他如火焰般的气息,却霎时黯下了几分。
眼中流转过些许笑意,祁溟月继续说道:“……免得有人伤心。”
不曾想梵皓听得此言,却立时紧蹙了眉,不知为何瞧了一眼身侧的凉烟,再转首对着祁溟月,眼中已冒出怒火来,“除了看不顺眼,我岂会对那种人有别的心思,虽有暗皇之名,行事却如此乖张不羁,毫无道理可循,又目中无人,除了你水月公子可忍得,旁人可无福消受,莫非你以为我梵皓也如你一般甘于人下?”
梵皓一番气急之下说出了这番话,才出口,便觉失言,那人于自己有救命之人,虽不甘心,却也需承认,确是欠那人一条性命,才会几番考虑之后与他结交,只是未曾想,才对那人生出几分相惜之感,那人却于江湖之中绝了迹,如同他的出现一般,毫无痕迹可循,这回再出现,却又如未曾离开一般,仍旧是那般行事无忌的模样,也未对当日离开之事有只字片语,倒显得他将往日的交情看的太重了,自觉可笑起来。
再言当初,即便他真有几分别样情感,此时也早就无影无踪,却不知程子尧是如何知晓,竟这般轻易的被他说破,凉烟便在一旁,那人想必也在屋内,他这火煞楼主,竟是第一回觉得有些狼狈起来,对着程子尧,不知该如何挽回先前失言。
再看那程子尧,神色间却仍是淡淡的,竟是对他所言毫不在意,“梵楼主似乎太过在意此事了,子尧与他,两厢情愿罢了,既是如此,又何必看重是谁承欢于谁。”
祁溟月对他先前所言并未在意,他与父皇之间,并无主从关系,情之所至自然会有交欢之举,在上在下,并不是重要之事,若是他想,父皇想必也不会介意在他身下,只是他仍顾及着自己的年岁身形,怕无法令父皇感受到如他一般的欢愉,便也不曾真的动意。
两人之间种种,本不必对他人言,只是父皇对梵皓的态度,似乎也有些特别,想必在当初,梵皓于父皇来说,也算存有几分朋友之情,故而虽知梵皓有几分他意,却也不曾真与他有太大牵扯,不然,以父皇当初的风流,说不准也会将他收归身侧,即便是当作游戏,驯服如此狂傲自信之人,也定是有趣的紧。
打量的眼神在梵皓身上转了几回,已过而立之年,男子的气魄与魅力在他身上显现无疑,合身的黑衣劲装衬着轮廓深邃的脸,仍是可见清俊的模样,双眉入鬓,双目如电,微抿的嘴角带着几分厉色,站在身前便如一把锋利的弯刀,带着几分煞气,却很是沉稳,一望便知他的行事定能使得手下敬服,那一身的气势也定让江湖中人忌惮,若非有父皇,此时的江湖,应是此人的天下。
又瞧了一眼他身后的凉烟,祁溟月不打算再于此事上多言,在他看来,梵皓与凉烟之间已非单纯的主从,父皇定是早就看出,才会在初见之时便试探于他,此时自己点破梵皓与父皇当年之事,兴许对两人的关系有些作用,但过犹不及,既然往事已矣,便也不必多提,拂了拂额前散落的发,他勾起了唇,开口问道:“梵楼主此来,不会便是为了询问床榻之事吧?”
凉烟先前闻得楼主竟曾对暗皇有意,不禁微微色变,此时听程子尧语带嘲弄之意,哪里还能忍得,心中的怨怼与怒火已冒了出来,“何人管你们在床榻之上如何,楼主未忘当年救命之恩,本是有意前来叙旧,还有一事相告,你岂能……”
“凉烟!”
凉烟的话未完,梵皓已开口阻住了他,素知他的性子,后头的话定会有冲撞之嫌,若是出言得罪了程子尧,即便程子尧不介意,想必屋内之人也会不满,那人若是生怒,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能保下凉烟。
眸中的火焰更盛,凉烟闭了口,脸上却仍是带着不满之色,在他眼中,程子尧即便再不凡,也不可与楼主相提并论,但楼主已发了话,他自然也不会不从,朝那程子尧拱手一礼,他口中说道:“是凉烟出言无状,请水月公子恕罪。”
祁溟月见凉烟喜怒由心,对那梵皓之意也颇为明显,不由露出几分笑意,虽说凉烟对他似乎有些不满,但他素来欣赏性情直率之人,没那些旁的心思,心中如何想便会如何表示出来,倒是比那些口蜜腹剑之辈要讨喜的多,此时见他口中请罪,脸上却是写着不情愿,不禁轻笑一声,“梵楼主何必相阻,子尧并不介意,美人生怒,自是比旁人好看得些,有此机会,岂能错过。”
“水月公子如此相戏,不怕屋内之人听见了不悦?”梵皓听他出言戏弄凉烟,不知为何生出几分薄怒,虽顾及那人的反应,但对着程子尧,他仍是忍不住出言与之相对。
梵皓话音刚落,却听另一语声说道:“为何不悦,本尊与他,可都觉得你身边的凉烟是美人呢,”不知何时,一身暗紫衣袍已出现在了门前,话中含着笑意,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了随在你的身侧,便宜了不懂怜惜之人。”
倚在门框上的身形带着几许情事餍足后的慵懒,半张金面在阳光下闪着浅芒,对他忽然现身,梵皓并不意外,但对他后半句之言,却觉几分狼狈,不由出言回道,“并非谁都与你一样,将随侍之人视作欢宠。”他话中之意指的自然是过往,也是有意对那程子尧而言,身前二人分明有意戏弄,叫他心有不甘。
“莫非梵楼主是有意挑弄我们二人的关系,还是不敢承认你对自己的属下生了他意?”祁溟月行至祁诩天的身旁,毫无掩饰之意,倾身倒在了他的怀中。父皇当年独闯江湖,定然也是寂寞,身旁之人即使如何变换,也定无一人能让他动情,不然,便不会有两人的今日,算来那梵皓许是父皇当年唯一可称得上友人的人物,只为这点,他便多事一回了。
凉烟在一旁听了几人之言,脸色顿时多变起来,脸色不知为何泛出了些许绯红,口中蓦然说道:“休得胡言!我与楼主,不是你们二人的关系……你们……”才说着,已见那二人旁若无人的拥在了一起,那程子尧更是注视着他,眼中带着挑衅的笑意。
“我们如何?”对凉烟挑了挑眉,祁溟月环住了祁诩天的脖颈,倚在他的怀中,双唇已落到了他的颈边。
梵皓与凉烟站在原地,对那二人的亲密之举不知该作何反应,梵皓不知他人口中如镜花水月一般的程子尧竟也如那人一般,行事如此无忌,不由略有诧异,再往那狂邪之人看去,却见他勾起了唇,任那程子尧行事,再细细一瞧,便赫然惊见那人的颈边已是一片绯红吻印,竟是先前便有的,如此说来,莫非两人在床榻之间,并非只是程子尧一人承欢?莫非那冷清狂邪之人,竟……
如同见了何种不敢置信之事,从来都是绷着脸的梵皓头一次露出了呆愣的神情,他身侧的凉烟,已是微张着唇,脑中一片空白了。
拥住怀中的溟儿,祁诩天轻瞥了一眼梵皓与他身侧的凉烟,颇觉有趣的轻笑起来,贴到了祁溟月的耳畔轻声说道:“只是几抹痕迹,便见识到了火煞楼主如此精彩的表情,梵皓的定力也不过如此,看来动他身边的凉烟只是早晚之事,这可全是溟儿之功。”除了偶遇相救之时,他可还未见梵皓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这回相见,分明发现他对身边的凉烟与人不同,却犹自不觉,让他忍不住生出戏弄之心,暂且将这有几分交情之人视作了有趣的消遣。
“那也是父皇配合得好。”移开了唇,祁溟月与他一样,也传音如此说到,随即转过了身,望着梵皓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暗皇与水月公子如何与我梵皓无关,也勿将凉烟牵扯在内,”见向来性子火爆的凉烟已窘迫的不知如何是好,梵皓不由冷下了脸,“此番本是前来相告,当年救命之人虽无人知晓,梵皓却不敢忘,往后定会还你这个人情,还有一事,便是已得了消息,澜瑾在庄外现身,想必此时已入了庄,片刻之后便会有人前来相告,暗皇与水月公子不如早些掩了那些痕迹,也免得损了二位的名声。”
又觑了一眼两人颈边的红痕,目光又在那暗紫的衣襟边转了几圈,梵皓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终究还是带着凉烟转身离去。
靠在祁诩天怀中,祁溟月岂会不知梵皓的误会,心中只是暗笑,却并不打算当真将彼此颈边的印记掩了,倒是被他所言澜瑾现身一事引出了兴趣,“澜瑾已至,暗皇与水月又岂能不现……”
“溟儿说的是,既然澜瑾现身,想必安炀密使也已在庄内了。”露出几分兴味的笑意,祁诩天揽着祁溟月,往前院行去。
第九十二章 澜瑾
前院之内,因着澜瑾的现身,霎时一片热闹,身为玄邰老人的传人,不论是他身负的才学,还是身怀的大笔财宝,澜瑾此人都引起了江湖中人十足的兴趣,加之他又行踪不定,难得现身江湖,便又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对他的出现,众人早就是期盼了好些时日,若无他,天下大会便有名无实,因他之故,各个江湖门派聚集一处,便连那火煞楼与曜夜,还有凌希阁,都派出了足够身份的人物来参与此次盛会,更别提还有沉寂江湖许久的暗皇,此番也现身而出,如此大的阵仗,岂能不让人对此次大会更生几分期待,便是想想,也知到时会有多少热闹可瞧。
更何况如此多的人中,兴许还有他国的使者,虽身在江湖,但经验老道之人自是知晓,武林虽看似与朝廷无干,但暗中的牵扯却无论如何都撇不清的,此次天下大会澜瑾择主,天下三分的平衡局势已隐隐有了些许倾斜,不论结果如何,朝廷再不会坐视此人如此行事,到了最后,兴许便会演变成天下之争,无论澜瑾本身怀着何种心思,他此番所为已成纷乱之始,只是不知他会选择何人为主,那人又会如何用他所负之学,还有那数不尽的财宝,又会被用于何处。
有人看出了其中奥妙,对此次大会倒并无其他想法,只是心中存忧,这些人之中,云景昊便是其中之一,手边忙着大会事宜,神思之间却犹带顾虑,命人去通知各院各房的几方势力,再看眼前众人围在厅内等澜瑾现身,俱是面色含笑,眼中却可见各种心念流转,他蹙紧的眉便又拧起了几分。
此时的大厅之内,群雄集聚,听得澜瑾已至山庄,便纷纷赶到了前厅,与各位同道含笑相对,眼中神色却是各异,澜瑾即刻便要入内,要想获得此人另眼相看,少不得也需将门面功夫做足了才是。
环视厅内,已有不少人赶至,但举足轻重的几人却尚未出现,此回天下大会,澜瑾择主,众人虽有心得澜瑾身负之宝物,却也知最有可能被选中之人,恐怕便在那几人之间,其余之人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而今江湖之中,各个门派各踞一方,并未有大的争端,全是因有几处势力在其中起着平衡的作用,云昊山庄自然是其中一处,还有几处隐隐与火煞楼有关,暗皇操控着多少还是未知之数,武林盟主阮敖为人耿直,人品为人称颂,自然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有他表率,江湖中也并未有大乱。虽说此次的天下大会已引得四处被压制的势力蠢蠢欲动,但随着暗皇现身,那些蠢动之人已是收敛了不少,于澜瑾现身之前,并未见得其他异动。
也是因此,澜瑾若要择主,当在那几人之间,而选择暗皇的可能比旁人又大了几分,在众人看来,澜瑾若有心将所学相托,定不会选那些毫无身世背景之人,只有那些在江湖中享有声望之人,方可用得上他的才学,只是,那样一来,岂非便是摆明了有心得天下,反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