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幻月
幻月  发于:2010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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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真的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吗?”Alex似乎感到很好笑,“他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现在就算罗马王不杀她她也没有几天了。你想救她,你以为你是上帝吗?”
他母亲…病入膏肓…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当时的心情,可是上帝啊,为什么是Bobo啊?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让他失去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
“可以见她一面吗?至少…也许我还能为她传达点什么。”我闭上双眼,喃喃的说道。
Alex看着我,许久,终于说道:“也许我可以安排你去听她临死的忏悔。”


穿过阴暗潮湿的甬道,我看到一个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型的弱小身影。我开始有些恨那个住在华丽宫殿里的王了,他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个已不剩几天的可怜人!
我走过去,在床边蹲下以便能握住她的手。
借着从惟一的窗户中射进来的微弱阳光,我终于看清了这位曾被称为社交皇后的伯爵夫人。她苍老得令人惊讶,病魔完全吸干了她的生命,只留下一具干瘪的身躯,只有她喃喃颤抖着的嘴唇还显示着她还活着的事实。
我紧紧的握住她冰冷的手,那种冰冷让我浑身颤抖。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试图传过去的热量,她竟然睁开了双眼。
出乎意料的,她的眼睛依然很美,蓝灰色的眼睛,和Bobo相同的颜色。
“夫人,”我极力从哽咽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我是Bobo的朋友,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把您救出去的。”
她看着我,目光微笑着。
“他…还好吗?”
她还能开口说话,看来比我想象的情况要好。
“他很好!”我不得不对她说了谎话,“他很想您,很想见您。”
她的目光柔和而又慈爱,如同圣母一般。透过我,她看着的是她深爱的儿子。
“我对不起他,”许久,她终于喃喃的说道,“您是神父吗?”
“是…不过我还在见习中。”
她扯动着松弛的脸部肌肉,极力的给了我一个微笑,“神父先生,请您为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做忏悔吧。”
其实我是害怕倾听别人忏悔的,特别是临死的人所做的忏悔。没有人是毫无罪孽的,更没有人能毫无遗憾的离开这个世界。背负别人的秘密,对任何人的心灵都是一种考验。
她告诉了我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爱和背叛的故事。当年的她是巴黎有名的美女,追求她的人可以从巴黎排到罗马,在这其中她选择了一位英雄。那个人是英雄,可他们的婚姻生活却并不幸福。她不理解他的追求,他不明白她的需要,不明白作为一个女人她更想要是一个爱她的丈夫而不是一个不在身边的英雄。就在这时,如同所有老套的故事一样,一个懂她爱她的人出现了,而这个人却是后来的罗马王加莱亚佐·托蒂。她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可他们却是相爱的。没有人知道,克里斯蒂安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可上帝是无所不知的,他要惩罚这段背德的感情,却把这种惩罚降临在无辜的孩子身上。现在罗马王之所以处心积虑的要除去他,正是因为他是罗马王的同父异母兄弟,一个会威胁到他现时地位的兄弟。
她干涸的眼里留下了晶莹泪珠,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撕心裂肺:“上帝啊,有罪的人是我,请不要让无辜的孩子来背负我们的罪!我愿意接受审判,我情愿下地狱啊!只求你,只求你…”她剧烈的咳了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随之颤抖起来。
我极力握住她的手,试图抚平她的不安。
“爱不是罪,上帝不会惩罚相爱的人的。您放心,Bobo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会保护他的!”
我坚定的说出了誓言,就在那一刻她的身体不再颤抖了,代替颤抖的,是永恒的静穆。
我把手放在她冰冷的额头,喃喃的说着作为上帝的仆人应该说的话。
空洞的声音回荡在阴冷的空间。
我不知道她走的是否平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能起几分作用。
可是我记得我的誓言,我把它刻在了灵魂上。
有一种预感,这一生我都将被它束缚。

 


维埃里夫人葬在了罗马附近的一个公墓,和那些无家可归或是没钱下葬的人一样长眠于此。按照她的遗嘱,她的墓碑上只刻了一行字:一个爱过的人。
看着她的墓志铭,突然会发笑。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上帝会不会宽恕一个爱过的人?我曾对她说爱不是罪,真的不是罪吗?
她真的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勇敢的爱着,世界上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爱过的呢?
墓地是一个好地方,安静,这个世界已没有几个这么安静的地方了。我就坐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日日夜夜的,等待着。
他确实来了,可我却睡着了。
就这样的错过了,只留下一件盖在我身上的斗篷和坟前一束雪白的玫瑰。那件黑色的斗篷,很多地方都开线了,流亡的生活一定很辛苦;那束玫瑰,雪白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液珠,不知是露水还是他的眼泪。那个大男孩啊,别看他长得那么壮,其实是很爱哭的,而且每次哭起来都是惊天动地。今夜,他也站在这里默默用泪水哀悼最爱的人了吧。
我是错过了,错过陪他一起承受悲哀的机会,也错过了切断命运之线的机会。
或许我们只不过是命运这出戏里的一个小小角色,尽力演出着上帝早就写好的剧本。

 

“你…”清晨回到住处时,Alex看着脸色苍白的我,到了嘴边的话竟然又活生生的吞了下去。
我没看他,不是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只是那些话对我来说根本毫无意义。而我,是不会在意毫无意义的东西的。
沉思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那个目中无人的Alex:“罗马王为了欢迎我,今天要为我要举办一次狩猎大会。你要一起去吗,还是,你已经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狩猎大会?今天?”
我早已麻木的大脑因为这两个词再次飞快的转了起来。那个狂妄的罗马王会为教会的人办什么狩猎大会?还是在这种非常时期?
别开玩笑了!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又是一个陷阱,一个明显不过的陷阱!他却算准了Bobo一定会往里跳,而我,却同样不能阻止。
也好,该来得躲不掉,他们迟早要面对面较量一方的。同父异母的兄弟非得拼个你死我活,还真是罗马的传统!
只是上帝啊,你真的在发笑吗?

 

在一切降临之前我早已在心中分析了数十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原以为不论事情发展到哪一步我都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并想出应对的方法。可是当他真的站在我的面前而周围是整整一团的弓箭手时,我的心脏还是痛得缩成了一团。
眼前这个有着耀眼金发的年轻的王果然有手段,他设下的如铁桶般的包围连只苍蝇都逃不出去,只要Bobo一动就立马会被射成一只刺猬。不过这个王毕竟还年轻,所以当Bobo擒到了那位内斯塔先生做人质时,他的脸上明显的露出了焦虑和不安。
“放开他!”他相当恼火的吼道,看来这个人质是捉对了。
数天不见,Bobo明显的瘦了很多。可那双眼睛,那双让我沉迷的眼睛,仍如从前一般明亮锐利。他带着蔑视的微笑,一把银亮的匕首就架在内斯塔的喉咙上。
“放人可以,不过有两个条件。”
他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却有着惊人的魄力。对着那些正拿着弓箭指着自己的家伙,他却悠闲得好象在散步。大概是为了动手方便,他并没有穿他的盔甲,可是这样一来他背后的门户就全暴露在弓箭下。如果有人不顾命令放冷箭的话,即使他杀得了内斯塔也要陪上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他在赌博,赌罗马王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可我却无法信任那些所谓的王,权利对他们来说总会比人命更重要,更何况那只是一个下人。
“你说!”
不过这个罗马王好像真得很重视他的卫队长,和传说中冷血无情的王实在不像。
“恢复维埃里家族的荣誉,我们是不是法国间谍你心里有数!”
奇怪,Bobo不是来取罗马王的性命,只想为家族讨回清白吗?
“让这些恶心的苍蝇离我远一点,我会从罗马消失的!”
“让开!”那个王冲身边的人大叫道。
“王,”一个大臣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能让他走,那是放虎归山会后患无穷的!”
“住口!”他居然勃然大怒给了那人一个大大的耳光,“内斯塔的命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实在出乎我的预料,不过这对我来说却是再好不过了!
我挣脱Alex的手,牵着一匹狩猎大会前我特地挑来的好马分开人群缓缓向前走去。
“你!”Bobo看到了我,也显然明白了我的意图,就指了指我凶神恶煞的冲我吼道。
我当然配合的尽量做出一幅害怕的可怜像,颤颤抖抖的向他走去。
“把马给我!”他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缰绳,与此同时也拿到了我握在手心里的纸条。
往后跨了一步,正好挡在了Bobo视线的死角,这样那些人在放冷箭时也会有所顾虑了吧。只是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帮助处于九死一生关头的他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三米开外的罗马王,很突然的,他笑了笑。
“走了,”他一把把内斯塔推到我怀里,巨大的冲力让我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Bobo自己却飞快的翻身上马,“我失去的,会向你一一讨回来的!”
他高傲的扬起了头,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从某个角落里飞出了一根长矛,不偏不倚,正好刺穿了他的右肩,顿时,鲜血如注。
人群沸腾了起来,有高叫着罗马王不守信用的,有为利益驱使蠢蠢欲动妄图立功的,也有一些另有所图故意制造混乱的。一时间就连训练有素的亲卫军都乱了阵脚。
混乱中Bobo奋力杀退了那些冲上来的蛮夫,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更何况他还受了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场面太混乱了,弓箭手都不敢轻易放箭,生怕伤到在场的众多权贵们。
我夹在混乱的人群中,就好像身处巨大的漩涡,看着Bobo孤军奋战,我却连自保都难更不要提帮他了。突然间,我看到不远处的狩猎营帐,皱了皱眉,我想到了一个罪恶的办法。
这时正是一年中最干燥的秋季,所以我只用了小小的一点火星就点燃了整座营帐,熊熊烈火入魔鬼般舔着火红的舌头向附近的森林蔓延着。火焰,浓烟,慌乱的人群,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这就是地狱。
真是讽刺,我自称神的仆人,却做着应该下地狱的事。


我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真的,我以为他一定会趁乱逃走的。在这一点上,我又看轻了他。
他折回来了,拖着受伤的右臂,左手持剑,他从浓烟中又杀了回来。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所以,在他骑马冲到罗马王跟前举剑就刺时,没有人能及时对此做出反应,包括罗马王本人。
不,有一个人做出了反应。
有一个人的身体,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飞一样的扑了上去,如同飞蛾一般,义无反顾,挡在了死神的镰刀前。
“不!”凄惨悲哀的嘶叫在充满呛人气味的空间中震荡着,一直震荡到所有人的灵魂深处。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能发出如此痛彻心肺的悲鸣,而这个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王。
我远远的看着这幕人间悲剧,看着内斯塔的血慢慢浸湿周围的土壤,灵魂也好像被那红色的精灵吞噬了一般,空洞的令人害怕。
Bobo如何逃走的,我并没有注意,这是第一次。
可是我却看到了罗马王的眼睛,通红的,狼一般的眼睛。
仇恨,为什么只能是仇恨呢?


(内内啊,偶对不起你,只让你出了一次场就对你痛下杀手,可素可素真滴不素偶滴错啊,素剧情需要啦!555~~~内内不要扁偶啦,下次下次,偶一定会好好为你写个番外滴)

生或死之间的转换,总是快得连让你为之伤感的时间都没有。
内斯塔死了,是Bobo杀了他,可并不意味着Bobo就应该为他偿命。
爱与恨的纠葛,生与死的牵绊,究竟何时能有个了断。
我随Alex回到住处后,立即要他帮Bobo逃出意大利。我很清楚,罗马王是决不会放过他的!
只有逃出意大利,对,只要逃出意大利,Bobo就不用在生活在生与死的边缘了。
他原本就应该是一个属于阳光的人。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他用他一惯阴暗晦涩的眼神盯着我,“你要用什么来谢我呢?”
我笑了笑,果然。
“你要什么?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你又能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他的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某种邪气又充满挣扎的东西。
“你总是这样,明明只是个平民,却有着贵族式的骄傲和清高。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态度!以前在尤文时我就决定,我一定要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肮脏,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自以为干净!”
原来我在他眼中是这样一个人,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人人宠爱的金童,这个如王子般长大的人,居然是用自卑嫉妒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要你的自由和荣誉!”他恶狠狠的说着,“作为我的仆人,我要你一辈子生活在我的阴影下!”
我又笑了,带着怜悯的。这个人啊,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他不会懂的,一个人的自由和荣誉是与生俱来的,如果自己不愿意放弃,是没有人可以把它夺走的。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也好,锁着脚链的奴隶也好,没有人可以禁锢另一个生命。
上帝不能,君王不能,他也不能。

 

如果我能活到白发苍苍的年纪,当我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坐在大大的树荫下,微笑着回味一生的幸福与快乐时,我能想到最多的,一定是我与Bobo一起逃亡的这段生活吧。
预支了一生的幸福,挥霍了一生的快乐,对于这段时光,我无怨无悔。

 

那一天当我在纸条上约定的地点找到他时,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失血过多,再加上一直以来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也终于倒下了。
我把他藏在了Alex为我准备的别墅里,凭着Alex的金字招牌终于逃过了罗马王疯狂的搜捕。
“Bobo啊,”抚摸着他日渐消瘦的脸颊,我发现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维埃利夫人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心痛的!”
还有我,我也在心痛啊!我在心中呐喊道。
“Pippo,”突然,一只大手覆在我的手上,大而温暖,即使在最虚弱的时候都是如此的温暖。
我不敢抬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如果我抬起头对上他清澈的眸子,也许这个梦就会醒来,也许我又会与他擦肩而过了。
“Pippo,”沙哑的声音呼唤着我,有些虚幻的感觉,好像他仍离我好远好远。
“Pippo!”那个声音终于有些恼了,大手伸了过来,几乎是强制性的抬起我的下巴。
“为什么不看我?你还在生气吗?”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我,就好像无数次在我梦中的情景一样,“我向你道歉好不行吗?我错了,真的,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动手的,原谅我好吗?”
他在说些什么我根本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停的闪动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Bobo,”我尝试着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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