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玦只感觉脑袋轰了一声。

里昂所说的每个字，字字千钧，压得他几难喘气。

澄风竟为了他，要和黑帮火并？！

※※※

「老大，你真要这么做吗？」阿青不敢置信地道。

澄风阴沉着脸，冷厉地回道：「少啰嗦！立刻把挑战书送去给那骄傲的畜生！他肯定会收！」

「可是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阿！应该说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这样绝对救不了叶医生，只会造成弟兄们无谓的牺牲啊！」阿青豁出去了，尝试对着气昏头的澄风讲理，据理力争。

澄风目露凶光，凶狠地瞪着他，令他浑身发毛。

「不然你想要怎样？我没办法让玦和那畜生在一起，多个一分一秒都不行！上次我才讲了两句话，他就哭了！他X的！那畜生肯定有折磨他！」澄风气得红了眼，不住咆哮。

「老大！老大！拜托你冷静下来好不好？不是不救叶医生，是这方法根本救不了阿！」阿青不肯放弃，仍试图安抚澄风。

此刻的澄风犹如受伤的野兽，犹如被碰了逆鳞的龙，整个人被愤怒占据，难以讲理。

「我不管！玦都被抓了，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我警告你，除非你能提出有建设性的提议，否则最好别再多话！」澄风耐心耗尽，一把抓住阿青的领子，厉声威胁道。

「老大！冷静点！我求你冷静点啊！！你什么都不顾了吗？弟兄的命你不顾了吗？你自己的命也不顾了吗？要是你为了救叶医生，赔了自己的命，叶医生会做何感想？」阿青反抓住澄风的领子，大吼道。

澄风气得浑身颤抖，举起铁一般的拳头想往阿青那碍眼的脸上砸去，却又下不了手。

「……唉……你是对的……你做得很对……」僵持片刻后，澄风如消了气的汽球一般，缓缓地蹲到地上，头无力地垂下。

阿青无语，默默地蹲到澄风身边。

「我还能怎么办……？我不能去找瑞司……他的家族现在势力关系错纵复杂，很多人在觊觎他的位子，他若是出力助我，说不定会因此害了他……」澄风挫败地扒着头，喃喃低语。

「老大……」

原来无能为力的感受，是这般的令人难过。

玦，我不仅没好好地保护你，在得知你被掳走后，竟还没法救你，我简直不配称为男人。

我简直不配爱你。

第 29 章

里昂从此早出晚归，很少待在家中。两人碰面机会少了，理论上叶玦的日子应该好过些。

可事实却不然。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澄风身上，无尽的相思和担忧，让他日夜备受折磨，人形消瘦。

在里昂的音乐收纳柜流连不去。看着一张张经典的专辑，叶玦温暖地笑了笑，思索着等澄风来时，该对他唱哪首歌曲。

澄风就是他的英雄。或许可以唱Mariah Carey的「Hero」，让他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崇拜他。

「……And then a hero comes along，with the strength to carry on. And you
      cast your fears aside. And you know you can survive……」

轻声唱了几句，叶玦苦笑地摇摇头。他不要澄风当他的英雄。他不要澄风为他出生入死，只为了保护他的安危。

抽出Air Srpply空中补给的专辑，盯着他们红遍世界的情歌「Without
      You」，叶玦忍不住脸红。但或许那简单而激昂的副歌，才可以直接地让澄风知道，他在他心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子，而他从不希望他为他犯险。

「……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I can't give, I can't give
      anymore.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 Can't give, I can't give
      anymore……」

唱过一遍副歌，叶玦连耳根子都烧红了。这首歌的情感表达太过直截了当，他自认没法启齿对澄风唱出来。

叶玦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虽然他让音乐包围着，但澄风不在身边，他竟觉得顿失知音，昔日钟爱的曲子听来，竟是索然无味。

澄风……澄风……

看到一片白色和天蓝色为底的专辑封面，叶玦感到有些熟悉，发觉是Ant的专辑，不禁感到惊喜不已。想当初他可以一整晚只播放着这张专辑，那舒缓人心的嗓音着实令他百听不厌。

他或许知道该对澄风唱什么歌了。

Ant专辑里他最爱的歌－「We Didn＇t Move A Muscle」。

「Sitting in your room was the highlight of my life……

Sitting next to you there was only one thing on my mind……

Sitting there with you, my heart was jumping inside……」

他只想过着平凡的生活，一个没有危机环伺的生活。

然后他就坐在澄风身边，静静享受着两人独处的时光。

两人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来破坏气氛。他要让澄风知道，能够和他相处，他已很满足。

※※※

叶玦静静躺在沙发上，已是夜晚。他盯着偌大的天空，失落地发觉，今夜竟是连一颗星也没。

「我的玦，别老是躺着，快过来！今天可是我的幸运日，过来一道庆祝！」里昂突然进来，兴致高昂地吆喝着。

叶玦一听，不禁感到胃隐隐作痛。

他的幸运，是不是就代表着澄风的不幸？

叶玦起身迎向里昂，强笑道：「怎么说？」

里昂搂住他的腰，抱起来转了两三圈，满意地听到他的惊呼声后，才笑道：「你要不要先猜猜？」

被晃得头晕的叶玦愣愣地看着他，回道：「你直接说吧，我猜不到。」

叶玦感觉自己紧张地连心肝都提了起来，却还是得装作毫不在意，无比辛苦。

里昂爱怜地盯着叶玦秀美的脸蛋，轻啄了下他白皙的颊后，说道：「我死伤了一票兄弟，但小海盗付出的代价更惨重。」

低下头轻吻着叶玦的颈子，里昂轻笑两声，续道：「而且那小海盗受伤了，想来不久后就会竖起白旗。你说，这是不是很值得庆祝？」

叶玦全身僵硬，禁不住微微发颤。

澄风受伤了……？伤在哪？有没有危及生命？

而他竟要跟伤他的人一道庆祝？庆祝澄风受伤？

叶玦再也难忍热泪，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双颊。

这就是地狱吗？

谁来告诉他，他前世造了什么孽，才会落到这般处境？

里昂温柔地抱起他，轻声哄道：「别哭，忘了那没用的小海盗吧！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好好待你，让你天天都过得开心。」

叶玦心下大慌，只得假意哭得哽咽难言，试图敷衍过去。

幸好里昂没执着在这个敏感话题上。两人一同去前厅，和一大群里昂的手下们，吃了排餐和各式餐点，并大饮珍藏的顶级红酒。

众人酒足饭饱之余的喧哗笑闹，难免参杂两方交手的讨论和批判。

叶玦听得胆战心惊，却仍是得打起精神，强笑着面对每一个向他敬酒的人。

他的酒量本就不佳。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确信了两件事。

第一，澄风的伤不轻。

第二，对他而言，尽管美酒佳肴随伺，这里仍旧是个变相的地狱。

※※※

午夜时分，叶玦辛苦地睁开眼，宿醉令他的头如有千钧重。

但他再也无法入睡。他只要一阖上眼，全身血红一片的澄风便会一次又一次地倒在他身前，任凭他想尽办法抢救，澄风的瞳孔仍旧不断放大，鲜红的血不断流淌出来。

他是个医生，但他只能无助地看着澄风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消失。

踉跄地起身，叶玦走去浴室洗脸，试图靠冷水的冰凉来帮助他清醒。

轻声走回床边，叶玦神色复杂地望着睡沉的里昂，讶异地发觉自己竟动了万不该有的杀人念头。

若不是这该死的浑蛋，他和澄风还在过着逍遥快活的生活。或许此时已游遍南美，去到了某个与世隔绝的美丽岛国，一同躺在沙滩唱歌喝酒。

突然一阵重心不稳，叶玦歪着身子坐到毛毯上，懊恼地苦笑着。

唉……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还妄想要杀人……何况自己是医生，此生的天职就是救人，怎可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偏头望了望，突然发觉里昂的手机摆在一旁的柜子上，叶玦谨慎地呼吸着，放低了呼吸声，深怕吵醒里昂，错过了这等好机会。

里昂从不让他接触到通讯用品。不仅计算机锁码，手机也都收着，从不给他机会连络外界。

如今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叶玦蹑手蹑脚地拿过手机，惊喜地发觉手机没锁码，便小心翼翼地操作手机，想传封简讯给澄风。

说什么好呢……？

压抑着想把千言万语都打成一封封简讯的渴望，叶玦一字一字用力地按着，似想把自己澎湃的情感都灌注进去。

「我 很 好……」前提是你没事的话。

「请 你 千 万 保 重……」真的，拜托你，千万保重。别再为我出生入死。

按下发送键，叶玦大大松了口气。

澄风……澄风……你一定要接收到我的心意……

※※※

叶玦紧紧握着手机，确认信息已送出后，便站直身子，打算把手机放回原位。

他陡然感觉一阵心神不宁，不禁转头往床上偷瞧几眼。不瞧不打紧，这一瞧，整整让他呼吸转为粗重，心跳乱了数拍。

里昂仍旧维持着躺平的姿势，幽深暗蓝的眼却直勾勾地望着他。

在里昂的瞪视下，叶玦簌簌发抖，感觉周围的温度骤降，如坠冰窖。

「你在做什么？」里昂冷冷地问道，似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我……」叶玦无力地嗫嚅着，被吓得一片空白的脑子根本没法使。

「拿过来。」里昂也不理他，径直命令道。

叶玦虽知今日该糟，脑中却没半点法子来补救。他默默地把手机递给里昂，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里昂看了下手机，冷笑数声后，怪声怪气地道：「我很好，请你千万保重。哼！你对他倒是情深意重！」

天！自己竟忘了删除简讯备份！

叶玦这下当真无比懊恼。唉……自己果然只有坏事的份……

「我对你不好吗？让你吃五星级主厨做的料理，喝顶级的陈年红酒，穿着昂贵的名牌服饰，用得的是最好的设备。我还有哪里对你不够尽心？让你总是一心向着那被我打得重伤的小海盗？」里昂并未如期般大怒，却是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地问道。

叶玦被这番话弄得头大，直问得他发晕。

这是要他怎么回答？

在里昂漂亮的眼又不耐地眯起时，叶玦总算想好回答，谨慎地回道：「你没有对我不好。」

「但你对我好，却不是出自真心。你给了我最好的物质生活，但你从没真正注意过我的想法，我的需求。从头到尾，你把我留在身边的原因，都只是为了打击澄风。」

「你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吧，给了我们两沉重的打击。我被迫留在你身边，和澄风分隔两地。而澄风身负重伤，许无余力再来救我。」

「你问我为何一心向着澄风？因为他真心地喜欢着我，全心全意地宠着我，给予我应有的尊重和自由。我这么说，够明白吗？」叶玦深深地看进了里昂眼中，带着七分傲气，三分乞求。

※※※

里昂沉默片刻，向叶玦招手，示意他坐到床上去。

叶玦假作镇定地靠过去，一颗心在胸膛疯狂打着鼓。

里昂揽着他的肩，淡淡说道：「但是规矩不可废，这和尊重与否没有关联。谁准你碰我手机？还私自传简讯？」

「这……是我错了……」叶玦轻轻地颤抖，感觉大难临头。

「裤子脱掉，趴过来。」里昂轻声而坚定地命令道。

叶玦深深地犹豫着，手边动作却不敢慢上半分。好不容易脱下裤子后，叶玦认命地闭上眼，趴到里昂身前。

里昂抽出一根细薄的板子，将叶玦的双手按在背后，提醒道：「不要让我发现你咬着唇。」

叶玦闭上眼，乖顺地点头，等待疼痛的降临。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一下下的击打如雨点般落下，打得叶玦猝不及防。

「阿！嗯……阿……」每一下都让他娇嫩的皮肤上多出一条红肿的痕迹，叶玦疼地不住颤抖，低声哀鸣。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里昂似乎丧失耐性，一下打得比一下急。

「嘶……阿！阿！疼……好疼……」叶玦逐渐难以忍受这般的速度，疼痛感不住迭加，丝毫没得喘息的机会。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加大力道的数板下去，落在一片红肿之上，立即打碎了叶玦脆弱的坚持。

「阿！呜……阿！阿！好疼……阿！」叶玦的泪再也忍不住，斗大斗大地落下。他疼阿……他很疼阿……能不能别再打了……

身后的板子未如预期落下，叶玦睁着哭红的眼，看向里昂。

里昂的手握着板子高高举起，却迟迟未落下。

「唉……」里昂突然长叹一声，把板子抛到一边去，轻轻扶起叶玦。

摸着叶玦胀红的小脸，楚楚可怜的泪颜，里昂神色复杂地道：「……我让琳恩来帮你处理伤势。」语毕便起身离开。

对于里昂这番言行，叶玦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脑。

这次的处罚比起上次，可说是轻了太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 30 章

叶玦静静趴在床上，任由思绪飞扬。

今晚因里昂反常的行为，令他的小脑袋中满是疑问。于是他一会儿分析里昂的举动，一会儿设想澄风的处境，却是两方都不得结论。

唉……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放弃思索。

闭目修养吧……

＊＊＊

一早，叶玦让佣人轻轻拍醒，提醒他至前厅用早餐，里昂在等。

他洗漱完后，拒绝了旁人的搀扶，自己慢慢走着。步行的动作令他臀部生疼，步伐零碎而虚弱。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在里昂眼神示意下，叶玦迟疑地坐到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意料之中的疼痛仍是令他皱眉。

里昂对于他的表情丝毫不在意，兴致高昂地朝他举杯，笑道：「早安！昨晚睡得好不好？」

看着他杯中色泽暗红高雅的红酒，叶玦逼自己回了一个微笑，也举起了装了牛奶的马克杯，说道：「早安，如你所见，还算不错。」

里昂轻笑，浅酌了口红酒，又吃了点生菜后，说道：「快吃吧！吃完得准备出门。」

出门？去哪？

叶玦眼巴巴地盯着他，等待他的解说，里昂却开始专心地进食。

罢了，反正等下就知道了。叶玦有些自弃地喝了一大口牛奶，叉起一块起司，心不在焉地啃咬着。

里昂没两下便用完早餐，叶玦一看他吃完，便也跟着放下叉子。毕竟伤处的隐隐作痛，着实影响他的食欲。

「去换件西装吧！十分钟后出发。」里昂看了眼他身上的浅鹅黄休闲服，淡淡地吩咐道。

「是。」叶玦乖顺地点头，回房换了套黑色西装。

看着镜中人，他不禁有些目炫。穿着西装的自己，彷佛又回到舞会时光，回到在澄风身边的愉快时光……

只是不同于当时的一身雪白，如今的他身陷囹圄，一身黑。

※※※

叶玦跟着里昂，一起坐进豪华的黑色加长礼车。一坐下，又令他疼地扭曲了脸，只得姿势僵硬古怪地半蹲半靠着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