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拿着水盆走进厨房，问他：“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们做点儿。”

猫小九撅着的嘴巴立刻张开，跟在巧姐的身后，嘴里叨叨念念道：“豆花儿！”

吃完饭，猫小九脱衣睡觉，宫如修忽然拽着他手腕上的铃铛，若有所思问：“所有的猫都带着铃铛吗？”

猫小九夺过铃铛，护在胸前，戒备的问他：“问这个干吗？”

宫如修解下背上的剑：“从小到大，我总能梦见一只猫的背影，他孤傲的竖着尾巴往前走，每走一步就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每当我追上前去，他就消失不见。”

他梦中的那只猫不就是我吗？猫小九担心他想起自己还欠了他一个恩未报，把手背在身后，藏起小铃铛，面上十分正经的撒谎：“是呀，所有猫都有它自己的铃铛，这么啥（“么啥”这两字……）好大惊小怪的。”

宫如修哦了一声，也开始脱衣上床，屁股还没挨着床就被猫小九一脚踢走，他指着地面，丢了个枕头给站着的人，说：“我是主子睡床！你是仆人睡地！”

第五章 已修

唧唧咋咋的说话声，敲锣打鼓的当当声，砰砰的敲门声……由远及近把猫小九和宫如修吵醒。

宫如修迷迷糊糊的打开房门。

巧姐面带焦急的说道：“今早村子里又发现了一个死人。”

死人？！

宫如修彻底清醒过来，立刻回屋，右手执剑，左手拽上猫小九一起出门。

人群中摆着一具男尸，面无血色，肌肉萎缩。仵作验尸说全身上下并无伤口，与前几天发现的死状相同。

宫如修上前一步观察，皮肤白而皱起，此人竟是因被吸光精元中的纯阳之气而死。

猫小九趴在尸体旁嗅了嗅，对宫如修说：“这人身上有狐臊味。”

村民们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就炸开了锅。

“作孽哦，村里来了狐狸精。”

“对啊，前几天村东头的小李子想必也是被这狐狸精害死。”

“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宫如修站在人群之中，对着惊慌失策的村民们说：“大家不必恐慌，贫道是江州城清远观的道士宫如修，这边是我的朋友猫小九，我们定会帮助你们擒住此妖孽。”

宫如修和猫小九说好分头行动，向村民打探情况，不论结果与否，中午在巧姐家碰头。

刚到中午的时候，猫小九先到了家，巧姐正在厨房做饭，猫小九偷吃了桌上已近做好的几道菜，然后闲着没事儿到处乱逛，在后院发现一个书生装扮的青年倚在树下的躺椅上看书。

猫小九一溜烟的跑上前，站在树荫下问他：“你是谁？”

青年放下书，头微微抬起，动作轻缓，惨白的脸色显示其久病之态，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楚：“你就是巧儿说的客人？”

“对！我是猫小九，”猫小九自拍胸脯，“你是谁？”

青年张嘴想回答，咳嗽声却抢先跑了出来，刚好过来叫他们吃饭的巧姐一听，立刻提起裙角跑至青年身边，心痛的弯下腰轻拍青年的胸口，帮他顺气。

直至青年停止咳嗽，巧姐才松了口气，把手搭在青年的身上，替他回答刚才的问题：“这是我家相公季安，他身体不好，大夫吩咐要多休息。昨夜你们来的时候他已睡下，因而没与你们见面。”

季安抓住巧儿的手，放在胸前，勉强的露出笑脸：“巧儿，我的身体不至于如此不济。”说完，又开始咳，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巧儿急忙缩回手，接着帮他顺气，顺着顺着便又忍不住哭泣。

季安咳红了脸，树叶应景的掉落下来，他不顾自己也要去给巧姐擦眼泪（有点儿不痛），他边咳边说：“别哭，咳咳……看，我好了，咳咳……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咳了。”

猫小九默默的退了出去，在那两人之间的自己明显是多于的。明明那么大的地方，猫小九偏偏觉得自己站在那儿就是多余的。想不通的他，低着脑袋看脚尖想心思，刚好撞上了回来的宫如修。

“九兄弟！”宫如修揉着撞痛的胸口，玩笑道“还好撞上的是我，要是那墙啊，岂不就塌了。”

猫小九甩着有些眩晕的脑袋，不似平常的调皮模样，叹息道：“唉，没想到巧姐姐的相公还是个病秧子。”

“那她一个人照顾整个家挺不容易的。”宫如修有些同情巧姐。

猫小九附和：“就是就是，巧姐姐真是个大好人，他相公都那样了，她还不离不弃的照顾他。对待陌生人也那么好，还做我最爱的豆花儿给我吃。”提及豆花儿，猫小九不免有些饿了，他摸着肚子舔舔嘴唇。

“好人有好报。” 宫如修从怀里掏出从街上买的小面人递给猫小九，问他：“有什么发现？”

猫小九稀奇的捏面人，摇头：“你呢？”

宫如修也摇头：“要不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再出去，说不定有收获。”

“那我现在就去睡觉，等到了晚上你再叫我。”

“大中午你睡什么觉？”

“现在不睡，晚上休想我起来！”

宫如修放弃劝他，这懒猫能够同意半夜起来已经很不容易，眼下只好看着猫小九路过厨房，明目张胆的偷吃菜，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屋睡觉。

太阳自西边落下，月亮拨开云雾爬了出来，两道黑影在黑幕中穿梭。

猫小九和宫如修顺着街道一家一户的探查着。

石头村地处深山老林之中，周围除了树木就是山石。夜晚村民休息之际，山间飞禽走兽的叫声格外清晰，幽幽的从远方传来。突然夹杂几声奇怪的叫声从附近的住宅中传来。

宫如修顺着叫声来到了一户人家窗前，猫小九耸起鼻子嗅嗅，小声在宫如修的耳畔说：“好重的狐臊味。”

宫如修伸手沾了下口水，戳破窗口糊纸，一只眼睛对准小洞努力朝里瞧去。猫小九有模有样的学着，也戳了个洞一起看。

洞内房间里一双男女赤 裸着身体躺在床上，男人伏在女人身上竭力摆动着下半身，女人的脸被男人遮住看不见，整间屋子里充斥着急促的喘气声和肉体的交
      合声，偶尔还伴随着女人的淫 笑声。

宫如修不好意思再看下去，红着脸拉扯猫小九的衣角。猫小九拍掉他碍事的手，眼睛从未离开那小洞。

渐渐的屋里的喘气声停止了，猫小九急速把宫如修的头推到小洞附近，他再次透过小洞往里看。

刚刚还在卖力挺动的男人如今已变成一句干枯的尸体躺在床下，女人赤裸的全身背对着窗户穿衣服，当女人穿好衣服回头的一瞬间，猫小九和宫如修大吃一惊，等那女人消失才回过神来。

猫小九回过头来问宫如修：“我……没看错吧？”

宫如修结结巴巴的回答：“应……应该……没看错。”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巧姐家时，太阳刚从东方冒出点儿头，巧姐手里拿着昨日的剩饭正要去喂猪，看见猫小九和宫如修，笑盈盈的打招呼：“今天起得倒是挺早，小九想吃什么，姐去给你做。”

猫小九不回答，直勾勾的盯着巧姐。

巧姐被他盯的瘆得慌，摸着自己的脸诧异的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猫小九依旧不搭理，别过头去看宫如修。

宫如修只好硬着头皮发问：“请问，昨晚你在哪里？”

“我？”巧姐理一理发髻反问道，“除了这家，我还能去哪？”

听到答案后，此刻的猫小九终于爆发，他怒视巧姐，脸上满意被欺骗的悲痛表情：“巧姐姐你就别骗我们了，昨晚我们什么都看见了！”

只一瞬间，巧姐的脸上失去了血色，她着急的问：“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猫小九指向巧姐大声说：“你就是那只狐狸精！”

第六章 已修

被人说是狐狸精的巧姐非但没有生气，相反的，笑了，她说：“我不是。”

宫如修抽出背上的剑指着巧姐：“别狡辩了，昨晚我和九兄弟亲眼所见。”

“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巧姐疑惑的问道。

敲门声不期而至，打断他们的问话，村长站在门外急切的说：“宫道长！不好啦不好啦！又有一男人被狐狸精害死了！”

猫小九和宫如修交换了下眼神，他前去开门，宫如修盯着巧姐。

村长带着几位村民进来了，惊讶的询问宫如修为何剑指巧姐。

猫小九平静的对面大家，说出不愿说出的事实：“巧姐……是狐狸精。”

村民们先是不敢相信，然后又有些惧怕，最后直接变成了愤怒。

村长义愤填膺的发话：“杀人偿命，巧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你来到石头村的时候，大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狠心杀他们？”

巧姐的目光里会透出倔强，她坚持道：“人不是我杀的，昨天一晚上我都和相公在屋子里，从来没有离开家，又怎么会出去杀人？”

此时巧姐家里已经围满了村民，一村民说：“你相公身体那么差，每天睡着比醒着的时间多，说不定晚上你乘他睡着了才出门。”

倒夜香的阿伯说：“前几天夜里我路过巧姐家的时候，她屋子里发出红光，我想上前去看看的时候，红光又消失了，巧姐一定是妖怪。”

巧姐闭嘴不语。

宫如修的剑向前逼近：“巧姐，你……还是承认了吧。”

“人不是巧儿杀的！”巧姐的相公扶着墙跌跌跘跘的从里屋走了出来，“昨晚我和巧儿说了一夜的话，寅时才睡下。”

猫小九咄咄逼人：“寅时才睡？我回来的时候刚好也是寅时，可巧姐姐却站在屋里，这又如何解释？”

“巧儿说天快亮了，小九起来肯定要吵着饿，她知道你喜欢喝豆花儿，便早早起来要磨豆浆。

巧姐看着相公脚步晃了晃，几乎站不稳，想去扶他，但苦于颈脖间的剑。她看向宫如修，声音中带着急切：“宫道长，我绝对不逃，你让我去扶下我相公好吗？”

宫如修看得出巧姐是真的着急了，这几日下来，他觉得巧姐是好人，也不愿相信她便是那害人的狐狸精，可亲眼所见又何如作假？收了剑算是对她的通融。

巧姐扶着相公来到椅子旁，扶着他，让他缓缓坐下。

后来的村民不信：“你是她相公自然替她说话！大夫说你活不过三十，可自从你二十九岁那年娶了巧姐，如今四年过去，你却还活着，如果不是巧姐用妖法，你一定早就死了！”

“对！一定是这样，”另一个村民附和，他手里拿着木棍，跑到巧姐跟前对着大伙儿喊，“大家一起上，打死这个害人的狐狸精！”

一木棍落下，却打在季安的身上，巧姐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起替自己挡了一棍的相公，哭不成泣：“相公！相公！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替我挨打，你明知我非人类，挨这一棍又没什么大碍，为何你要这么傻？”

村民听到巧儿自己承认自己不是人类，都要上前擒获她，却被猫小九和宫如修拦住。

巧姐相公躺在她怀里不停的咳嗽：“巧儿，你总是我的妻子，哪有丈夫不护妻子？这些年委屈你了，照顾我这个废人，还帮我吊命。”

说完之后咳的更加剧烈，噗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鲜血。

宫如修蹲下摸上他的脉搏，弱的仿佛已经停止跳动。起身后想要安抚巧姐，没想到此时巧姐已被红光包围。

巧姐张开嘴巴，一颗红色内丹自她嘴里缓缓飘出，然后又飘入他相公的嘴里。

村民们自打看到红色内丹之时已经愣住，想必这就是倒夜香的阿伯说的红光。

猫小九眼见巧姐竟把最重要的内丹给了他相公，吃惊的说：“你把内丹给了她，可知没了它你连人形都将不保。”

“内丹给了相公，明天他自然就会醒来，”巧姐扶着相公，把他安置在椅子上，摸着他的脸庞，“我本是观音大士点化的狐仙，可贪恋人间情爱，私自下凡，与他结为夫妇。如今内丹给了他，我依旧能保持人形，只是法力尽失，要受生老病死之苦。相公待我极好，能和他白头偕老，我已满足。只是……”巧姐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我真的没有害人，那狐狸精不是我。相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我用自己的内丹替他吊命。如果不信，你们大可把我关起来，日夜看守，如果还有人被狐狸精害死，就证明我是清白的。”

宫如修走到村长身边和他商讨：“就按巧姐的话做吧，她没了内丹就是凡人，逃不出去的。”

猫小九也帮巧姐说话：“村长，我信她！她能当着我们的面毫无顾忌的把内丹吐出来，就证明她相信我们不会加害于她，既然她相信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也信她一次？”

“这……”村长犹豫，和其他的村民商量之后，终于同意把巧姐关起来看押。

临走前巧姐对宫如修和猫小九说：“这几天，能不能拜托你们照顾我家相公？”

“嗯。”宫如修答应。

猫小九跑到巧姐身边，一把抱住她，说：“巧姐姐，我一定会捉住那只狐狸精，还你清白。”

巧姐感激涕零的跟猫小九道谢。

猫小九笑着抹去她的眼泪，调皮的撒娇：“等你出来要做豆花儿给我吃哦。”

巧姐点头，眼角流出了一滴泪。

巧姐随众村民离开，猫小九问宫如修：“究竟什么是人间情爱？”

宫如修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贫道……不知。”

猫小九像是问宫如修，又像是在自问：“那又是为了什么，才让巧姐姐放弃仙位？”

少年不识情滋味，也许若干年后，猫小九才能理解吧。

第七章 已修

两天过去，狐狸精没有出现。

夜晚，猫小九躺在床边，伸出一只脚，踢踢床下的宫如修，问：“你睡了吗？”

宫如修睁开眼，看着房顶：“没呢。”

猫小九侧过身体，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把玩着被角说：“那晚我们看到的肯定不是巧姐姐，只是长相相似而已，你说对吗？”

“也许吧。”

“你说那狐狸精怎么就不出来了。”猫小九捶着床，“你早一日出来，巧姐姐也好跟他相公团聚。”

宫如修坐了起来：“说也奇怪，自从巧姐的相公吃了那内丹之后，所有的病都痊愈了。”

“那是，我们妖修炼就靠那颗内丹，与其说是自己修炼，倒不如说是修炼那颗内丹，一般人吃了都是长生不老，巧姐姐他相公体弱，那内丹只能保他健康。”

宫如修趴在床边，和猫小九四目相对，即使是夜里猫小九的眼睛依旧清晰可见，不愧是只猫。

“你会把自己的内丹给别人吗？”他问猫小九。

“当然不会！”猫小九不过脑子也能知道自己不会，内丹给了别人他用什么去修炼成九尾灵猫。猫小九熟悉的人并不多，除了师傅就是宫如修。师傅法力高强，不屑于他的内丹。这道士要跟自己一同修仙，以后必定也有自己的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