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命我亲手杀他,不能假手他人。"更何况现在我确实也没有杀他的意思。
"......"她一时沉默,这直性子的女孩估计在打算接下来该怎么从我手上把小鱼儿救走吧。
荷露那边已经安置好了慕容九。
我道:"等慕容姑娘醒了便一同下山吧。"
回到山中的临时住所,我坐在窗边,回想起我在这里十四年的生活,似乎迄今为止,都一如书中所言,襁褓中被邀月怜星带至移花宫,督促习武,加之我性子也比较安静,不像一般孩童那样活泼讨人喜欢,所以大师傅邀月对我也一直冷冰冰的,倒是小师傅怜星不时会和我说话聊天,或者想办法逗我玩,也有些时候,她看着练武的我发呆,我知道,她是在回忆我的父亲,那个曾经迷倒了大小两位师傅最后和妻子一同赴死的江湖第一美男子江枫。比较起自私冷情的大师傅,这个还有些烟火气的小师傅让我觉得可亲的多。除了两位师傅,和我接触较多的就是荷露槿容两个婢女,和我年纪相仿,照顾我的起居,说是婢女,其实更像姐弟。
到我武功略有所成的时候,大师傅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我就多了杀小鱼儿的这项任务。
难不成之后也会一步步按那个故事走下去?
也许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本就是个被动的人。但是,这一世,我没有了那个顾忌,应该活得恣意随心一些才是,不过前一世的性情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个新的身体,要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太阳渐渐升起,金黄色的阳光,氤氲的山峦雾霭,又是一天开始。
小鱼儿渐渐醒转,短暂的宁静宣告结束。我其实也无意杀他,只是荷露槿容在,少不得要做做样子,却不料铁心兰这个直肠子的姑娘一开始就把事态的发展引入绝境,虽然前世的我也没少看过女子的身体(自己的),但是,这一世我毕竟是男子,所以弄得十分尴尬。
小鱼儿掉下山崖,一如书中的发展,我知道他不会死,他会遇到萧咪咪遇到江玉郎。
所以我阻止了铁心兰全无必要的殉情,而醒过来的慕容九似乎已经痴傻。
这两个女孩子,应该对小鱼儿情根深种了吧。
第七章 前尘一九九九年盛夏
林源曾经说过:我们的故事似乎一直在夏天才会比较精彩,也许是季节的缘故吧,容易让人情感冲动,连自己也不能幸免。
那时候高考还是先估分填志愿,最后才出考分和划档的制度。
林源算出的是个很悬的分数,在别人而言,应该是梦寐以求的高分,但是在她而言,却是个危险的雷区。她本不是个容易冲动去冒险的人,但是这一次,她却忍不住要赌一把,不顾班主任的劝说,在一批志愿栏慎重的写下"S大",因为那是父亲年轻的时候未完成的心愿,她把第二第三志愿都留成空白,只在二批的第一志愿上,选了一个N大,两个学校一南一北,如果到不了目标,那就离得远远的,免得心里难受。谭熙信心满满填了Q大,国内最好的名校--他向来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唐致远选了Z大,与S大同一城市,也是名校,但历史录取线较S大稍低,目的昭然若揭。叶紫也选了Z大。
等待的过程于林源而言似乎无比漫长,于是她白天在家看书按遥控转电视节目,或者拿出铅笔钩几张速写,傍晚多半是出门和叶紫他们在外游玩。
他们在市区边缘的河堤上用变得或清脆圆润或悠远深沉的嗓音歌唱,把喜欢的歌曲从头轮着唱一遍,又或者坐下来谈天说地,连向来寡言的林源都变得话多起来,叶紫他们甚至难得的看到她开怀大笑的样子。
那天,星光和灯影一起倒映在水面上,微风徐徐吹过,宛如一个闪烁的金色银色闪烁的梦境。
"阿紫,你说我们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林源走累了,就那么席地坐在堤岸的石头上,脱掉凉鞋,脚丫一晃一晃。
"我们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会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叶紫也跟着坐了下来,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有着一股子什么都难不倒自己的冲劲儿。
林源看着看着就笑了,说"阿紫,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挺羡慕你的--你比我勇敢的多。"
"阿源,"叶紫顿了一下,接着说,"何必这样说?其实你各方面都比我强,要羡慕也是我羡慕你,只不过......只不过你有时候似乎在压抑什么,让我觉得你总是有点忧郁。"
"不是我想这样,而是......我只能这样。"
"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啦。"叶紫深棕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哦,我明白了!该不是你故意走深沉美少女路线吧,嗯?"
"对不起,阿紫......"林源咬紧了下唇。
"没关系的!"叶紫赶紧摆摆手表示不要紧,"对了,最近那个唐致远怎么没有消息啦,他不是一向粘你粘得很紧吗?"
林源"噗哧"一声笑了:"他和家人一起旅游去了。不过你怎么用这个词,他那么大的个子......"
"我倒觉得挺合适他的,说起来他还真是挺执着的呢,我佩服得不得了。要是有这么个人天天追着我跑我说不准就动心啦,你就一点也没被感动?"
"我和他......不合适。"
"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纸人似的谭熙。"
"连你都这么想,看来没几个人不这么认为了。不过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什么人像我和他一样了解彼此了吧。"
那个时候,林源还以为只有那种轰轰烈烈或者蜜里调油的才能被称为爱情。
番外一 前尘林源的早晨
无聊,其实是一种很容易就形成的情绪。
比如今天起床洗漱完后的30秒内,她脑袋还不够清醒的时候,居然就冒出这两个字。
去车库取了自行车,出发,然后任由风从发际飞过。
天微微亮,路边青葱绿树朦朦一片柔和的色调,是江南温柔的早春天气。
林源近视,但她拒绝除了看黑板外的其他时间戴眼镜。
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受到凉凉的却不刺骨的寒意,街道上行人很少,很安静,仿佛整个时空都是自己的。
林源骑车速度很快,不是刻意,而是习惯,曾经有个同学和她一起骑车回家,会说:"你这样会错过很多风景哦。"
她错过的何尝只有每日的风景。
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内心似乎已经无法泛起涟漪,星座书上说出于这个方位的狮子座是这个王者星座中的另类,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多疑却又轻信,不会杞人忧天却又对什么都充满绝望,而且不敢有所期待--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再加上自己是这样子身体,本就与旁人不同,就更加不敢去期待什么了。
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叶紫应该还在和奶奶三分钟一次的起床催促做艰苦卓绝的斗争,她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午休后的时候,她会去找叶紫一起上学,时常能见到这祖孙俩的有趣互动,叶紫赖在床上,把一切能把自己裹起来的东西缠成一个茧,奶奶用音量递增的呼唤叫她,用香喷喷的美食诱惑她,用凉凉的毛巾盖在她脸上,或者直接把她缠在身上的一干物品一层层扒开,把她挖出来。而万年好学生谭熙应该和她一样,在去学校早自习的路上,他们两个一般是在学校和住校生一起晨练,然后再到食堂吃早餐,最后回到教室晨读。而那个热血少年唐致远如果没有和朋友约好大清早去打球就应该还窝在被窝里等着注定的迟到。
原来,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这么多让她牵挂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将带给她多大的希望,又会不会让她感受到失望呢?
在空旷的路上胡思乱想,这只是林源的一个很普通的清晨。
第八章 崖下遇美
"荷露槿容,你们先护送慕容姑娘回九秀山庄。我还有点事情,五日后,我们在宜昌城会合。"
"是。"
"不知铁姑娘有何打算?"
"我......我也不知道,藏宝图是假的,小鱼儿也死了,我无处可去,还是回无名岛侍奉爹爹吧。"
看来铁心兰此次出门,受刺激不小,一路上先是因为假的藏宝图被人追杀,然后遇到小鱼儿这个魔星,被他吃得死死的,好容易两个人都有那么点意思了,小鱼儿又掉下了山崖生死不明。也许还是让她回到亲人身边会更好。只不过在原著中,铁心兰似乎一直是在花无缺左右而且最后日久生情才对。
也好,事情这样发展似乎就更有趣了,更何况,我想去的地方是萧咪咪的地宫,带上她也是诸多不便。
去山下的小镇买了绳索之类的工具,一点点下到悬崖,越到下面,附生的藤萝也越来越多,我把工具收到袋子里,攀着藤萝借力于突出的山石继续往下走,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那个突出的平台,一些猴儿在那戏耍,只是它们行动似乎有些晃晃悠悠,近了才发现有一股淡淡的水果酒的味道--原来是喝醉了,看来,猴儿酒果然是存在的。这些猴子嬉戏打闹,有时挠这个一下,尾巴扫那个一下,有时拿一些亮晶晶的石头互相抛掷,我偷偷截了一块,原来是紫晶碎片,看来是这些猴儿从宝库里头捡来的,我没有找错地方。
"救命......"平台那边传来一个微弱的的声音。
我快步过去,原来是个紫衣的年轻妇人,衣衫被划破了几处,发髻略微散乱,容色虽然憔悴但还是秀美非常。
"这位夫人,你怎么啦?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我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伤了脚,动不了了,请问少侠有没有伤药,能不能帮帮我......"她微微仰着头,表情凄楚可怜,让人恨不能尽一切能力帮她减轻痛苦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脱下她的鞋子,果然她的脚踝脱臼,而且全都肿起来了,只怕是伤到了筋骨,我先帮她把关节复位,然后把伤药用布条裹起来,固定好。在这过程中,那妇人一直脸色微白,银牙紧咬,微微颤抖,却没有喊疼。
"这位夫人,已经好了,你再歇息一会,我便送你上去吧。"
"多谢少侠了!如不嫌弃,少侠先用这个擦擦手吧。"说着她拿出一方紫色锦帕,带着微微兰香。
我道了声谢接过来,却不料一阵眩晕,无力地倒在地上。
"少侠,你怎么了?"那妇人一脸的焦急。
"......"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连这都做不到。
"少侠是不是全身乏力,内息全无,昏昏欲睡啊?"妇人忽然笑起来,仿若春花绽放,明丽非常,"好心的少侠,为报答你的大恩,到奴家府上去做客吧,奴家会好生款待你的......"
她的声音渐不可闻,我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九章 前尘一九九九年夏末
林源的第一志愿落榜了,仅仅一分之差,S大的梦想最终还是落了空。
调档分数线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在上班,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心脏开始纠结的疼痛,吞下药片,然后深呼吸再深呼吸,紧紧抱住枕头,在空调的温度下冷汗淋漓。林源每次想起自己的情况真是觉得很像八点档的剧情,后天性的心脏病,在五岁的时候造访了她,原本活蹦乱跳和邻家孩子一起调皮捣蛋疯玩的假小子被迫变成情绪波澜不兴的冷淡小孩。每次看到电视剧里那些弱不禁风的患绝症的女主角动不动悲春伤秋,她都觉得做作无聊,嗤之以鼻--要是真得了这类病,从小到大吃药打针住院早就麻木了,哪有那么容易要死要活的。
只是现在,她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父母其实并未期许她上S大,只希望她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就好了,但是,她总觉得以这样的身体一直拖累着家人,好歹也要为他们做点什么,可是结果,她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电话响了,她不想接,可是铃声一直不断。
慢慢挪到电话机旁边,拿起话筒,轻轻地喂了一声。
"阿源,是我,"话筒里传来谭熙温和的声音,"有没有时间,我拿到最新一期国家地理的带子,要不要一起看。"
这个谭熙,总是在最恰当的时间用最不突兀的方式安慰自己的朋友。林源心里感受到微微的暖意。
想了一会儿,她说:"好,一会儿见......"确实,她现在一个人呆在这个房子里的话,只能情绪越来越糟,还不如找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谭熙家离林源家骑车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但林源没有骑车选择了步行,在夏季的温度下,虽然炎热,但是林源突然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四十六分钟后,她出现在他家门口。
谭熙给她倒了一杯常温的白开水然后打开电视机和录像机,把录像带放了进去。
他果然是个注意细节的人,林源因为身体的缘故,习惯性的很少喝果汁和碳酸类的饮料,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能观察到。
画面开始的时候,是非洲野牛的迁徙,成千上万的棕色牛群,从已经开始进入旱季的荒芜的区域迁到有丰沃野草的北边,那样浩大的一个群体,看起来十分壮观。而一路上,有狮子、猎豹和鬣狗之类的食肉动物的环伺,只等着一两只落后掉队成为它们的美餐,那些老弱和幼小的,往往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而且除了这些,还有那些隐藏着鳄鱼的浑浊河流,即使知道有危险,还是不能不踏进水中,因为这是必经的路程,这是虽然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但是那些大野牛还是保护着幼小的野牛,它们用强有力的后肢和那些凶残的食肉动物抗争,即使被咬得伤痕累累也不放弃反抗。
终于,绝大部分的野牛抵达它们的理想国。
死亡与奋进,很壮美的画面--这是林源一直以来喜欢的节目。
"阿源,一起在北方开始新历程吧。"节目结束的时候,谭熙看着电视的蓝色屏幕轻轻说。
第十章 禄山之爪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醒过来,没有改变呼吸频率,依旧闭着眼睛,试了一下,内力聚不起来,看来是被用了化功散之类的药物,但练武之人的直觉还在,我知道这附近应该没有人。
睁开眼睛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原来是个布置还很华丽的房间,绣着华丽凤鸟和花朵的床幔,房间中间的桌上和旁边的几上也是同系列的绣品用作桌布,墙上挂着富贵牡丹图,墙边摆设的青石花瓶中插着一支半开的白茶花--这花朵让我想起叶紫,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那个世界好不好。
她......应该是恨着自己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十分难过,上辈子最希望能幸福的人是她,只是,也被我给弄砸了,似乎那些最想实现的事情最后都成了泡影,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吧。
坐起身来,发现身上常备的药物之类的东西全都不见了,看来他们的防备工作做得很是彻底。走到桌边,从壶中倒了一杯水喝下,茶具都是上好的官窑,这里果然是个用度非比寻常。
"公子醒了?"外面有人推门进来,是个十五岁左右的轻衫少年,面容清秀但是憔悴异常,"公子请随我去沐浴净身,皇上稍后会召见你。"
"皇上?哪个皇上?这里又是哪里?"
"皇上就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是皇上的后宫。"
这少年似乎回答了我的问题,却又等于什么都没说,看来这里口风很严。而且这里的主人似乎属于自我感觉及其良好的类型,居然称自己为皇。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正好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