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自己。

董世琦可一直都对自己本身清清楚楚。

他只是难得的无聊，想演一段死党戏码而已。

第十章

董世琦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出了任何差错，他那也不是盲目自信，人到了点境界后，会比较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想要什么。

董世琦小学四年级就到那个境界了。

可能大概是因为他太过于了解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大一第一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还失恋了回。

名字里有“月”字却被男生们取外号叫“小明”的这个姑娘，哭哭啼啼地在家快餐店里给了董世琦一巴掌，那场景像在拍电视剧似的。董世琦摸着脸颊，不反驳也不可能还手。

这件事情在董婧琳把男友介绍给家里后，只隔了两天就发生了，从某些角度来说还反映了他们姐弟两命运的差异。

“你就没话跟我说么，真的没有么？！”手里抓着热牛奶杯子的女孩子好像恨不得把那饮料泼到董世琦的脸上。

可就算是泄愤，这个姑娘的想法也是有着奇妙的审美观的，男人被打一巴掌不会妨碍观瞻，最多就是被打的那个头发乱点脸皮红点，被泼牛奶就不一样了。

小明同学还是很喜欢董世琦的，她貌似是不想看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太过于狼狈的样子。

董世琦不说话，直直看着那姑娘的眼睛。

他狡猾就狡猾在，他不会逃避问题，但看起来在直面问题的他，其实根本没有要去处理问题的意思，因为那问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真的是受够你了！！”姑娘哭着哭着又坐下来闹：“我受够了！！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你跟我说！你喜欢我吗！！！”

董世琦看着那糊满泪水的眼睛，遗憾的是他的心里没有因此产生任何波动。他是典型的冷血动物，上辈子不是蛇就是蜥蜴，反正是要冬眠的那种。

“对不起。”

好歹家教还有的，董世琦道歉了，叹着气，甚至露出点不耐烦的样子。

小明顿时眼泪都忘了流，她站起身，手里的热牛奶哗啦一下泼到了董世琦脸上，端的是“快、狠、准”。

围观的群众纷纷发出嘘声，小明从包里找出董世琦买给她的手机，一下子扔到地上，清脆的断裂声伴随着周围人们更大的嘘声响起。

估计周围那群无聊的食客恨不得站起来拍手叫好了吧。

这家快餐店就在董世琦学校外面，店里吃东西的也大多都是学生。

董世琦在学校还是挺风云的，大一刚开学就甩了某某院的绝色美女，后来马上又有某某院的院花倒追他，这个倒追的就是小明，而且他和董婧琳好像是亲戚的样子，不过太具体的他们却怎么都打听不到了。

因为董世琦的关系，连带着周斌都有点出名了起来，有些姑娘在图书馆等着逮董世琦，如果只有周斌一个人去，她们就会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那个小弟弟都来了，怎么董世琦还没来”。不过这点周斌当然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他现在变帅了呢，不然为什么图书馆里老是有女孩子偷瞄他。

人太出名也不好的，树大招风，董世琦比较情愿自己没名气，在暗处使劲才是他的风格。可他长得太好看，像朵花似得，在这个男生虽不少可质量皆低下的学校里，女生能不像蜜蜂一样闻风而至么。

而周斌么，摸着良心说，长得也不错的，至少不丑，虽没帅得惨绝人寰，好歹中等偏上水准，可惜他一心扑在游戏和动画片上，难免显得幼稚，偶尔又有点像野生动物般难驾驭，还看不出温柔，反倒像个小孩子需要别人照顾。于是他想高调都高调不起来，姑娘们能直接把他忽略。

像一个周斌同社团的女孩子就对周斌说过：“每次和你一桌子吃饭，我就有冲动给你擦手擦嘴夹菜。”

这话很伤人，可是是实话。

姑娘们是找男朋友，不是找儿子。

周斌的以前、现在和往后，会是什么境遇，可见一斑。

因为董世琦的出名，和正好有个周斌同宿舍的男孩子也带着女朋友在这家快餐店里吃饭，导致了周斌比别人快几个钟头知道董世琦被人甩巴掌泼牛奶的事情。

男孩子跟周斌讲述的时候绘声绘色，如同在说个刚看完的电影，周斌则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扔了游戏机抄起手机打董世琦的电话。

刚说完故事的家伙连拉都来不及拉。

电话打通了，董世琦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什么事？作业又不会做了？”

“不是不是。”周斌边说边摇头，猛然想起自己语言还没组织好就这样贸然地打过去，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是什么事？找我吃晚饭么？我已经吃过了。”

周斌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那，那我去找你玩好不好……我今天的作业已经写完了。”

董世琦那边沉默许久，终于还是答应了：“好，你来我宿舍吧，把你的作业带过来，还有上次你重写的第五章的习题也拿过来。”

“啊！那个重写的，我还没写完……”

“……都拿过来吧，我教你写。”

周斌便很快把书书本本都收拾起来放进他平常用的背包里，而游戏机他想了想还是没带，被董世琦看到了会被说的，而且董世琦今天心情不好，他的主要目的是去看看董世琦。

到了董世琦那个宿舍区，周斌摸着黑进去，正好时间处在一个太阳落山而校园里的路灯还没亮起来的交叉点，冬天的气温和黑暗都让周斌有些发怵。

他到了董世琦宿舍拿栋楼，董世琦抱着手臂站在楼下，看到他来了，就带他上楼去宿舍里。

出乎周斌的意料，董世琦那个宿舍里都没有人。

“别人去春游了，一天一夜，明天才回来，我没去。”董世琦解释说，开了灯，接过周斌的包：“这是我的桌子，你坐吧。”他指指一张桌面上没有多少东西的座位说。

“哦。”周斌乖乖地跟过去坐到椅子上。

董世琦又说：“你吃晚饭没？”

“没……”周斌乖乖地摇头。

“饿么？”

“……”周斌低头摸摸自己的肚皮，有点饿，但是又不算太饿，“还好。”

董世琦走到旁边开了一个男生的抽屉，掏出包零食来：“给你。”

周斌不太敢接：“吃别人的东西，没关系么？”

“没关系，这是他们拿舍费买的，都放在一块，随便谁都可以拿了吃。”

周斌接过来：“好好哦……我们宿舍的人很小气的……满爷你记得吧，吃他一个饼干要还他一包泡面呢，小气死。”

“那是你吃他东西太多了。”董世琦捏住周斌的耳朵，把他的头拨向桌子：“第五章的你还有哪些不会写啊？”

“都，都不会……”周斌吃着东西就慢慢饿起来，忍不住抓着大把往嘴里塞，塞了满嘴的东西。

“别光顾着吃。”董世琦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拍掉一个妙脆角，“你把题目做会了，我们去外面吃饭。”

“哦……”周斌临死前抓了最后一大把零食塞到嘴里，然后擦干净手拿笔写题。

当然整个过程里还是免不了被骂笨，董世琦动怒了也是很会骂人的，虽然没带脏字，可也够让人不舒服。

不过周斌无所谓，小小的抗议过后还是被戳着脑门继续写恶心的数学题，然后偷偷开和平常差别很大的小差，不再想着刚才游戏里没过完的关卡，而是担心着董世琦是不是心情不好之类的。

折腾了好几个钟头，周斌好歹把习题写完了，不懂的也搞懂了，虽然是这样，可他的大脑已经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用句经典的形容叫“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他第一次来董世琦宿舍的经历，真是非常残忍又黑暗的第一次。

然后董世琦带他出去吃饭，周斌的羽绒服很滑，那个双肩包又重，挂在他肩膀上老是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掉，董世琦就把包带子多出来的部分结成个结。

那个样子让周斌看起来像背了个孩子出门的中年妇女，有点奇怪的滑稽，董世琦牵着嘴角露出个笑容。

直到他们吃完了应该称为夜宵的晚饭，周斌都没有问董世琦是不是被甩了，还被“小明”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巴掌。

因为，一开始是不太敢问，后来是，忘记了……

董世琦说他吃过晚饭了没什么胃口，那些菜全是周斌吃的，吃着吃着，周斌就忘记了，他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才想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问。

不过无所谓了，想不起就不想，他吃得太饱，胃有点不舒服，泡个热水袋捂着才是正经事。

同宿舍正准备睡觉的男生则突然爬下床凑到周斌身边：“怎么样？董世琦有没有说什么？”

周斌愣了愣，转身看到这个男生的脸，突然想起他忘记的是什么事。

于是赶紧花半个钟头编了条慰问短信给董世琦，大体内容如下：

“不要难过啊，小明也不算特别好看，他们院就是没美女才说小明是院花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次肯定能找个更好看的。”

男人本质，视觉王道，怎样都是个姑娘漂不漂亮的问题。

周斌不太会安慰人，让他骂人行，安慰人就差得多了，总不能安慰别人时还说脏话吧。

但后来等到晚上近十一点，董世琦没有回复过来，周斌想想，觉得董世琦可能睡了。

就随便在宿舍里冲了冲，哆嗦着裹进被子里，也睡了。

第十一章

大一的头个寒假很快就来了，今年没有下雪，但是气温与往年相比似乎更冷了。董世琦收拾好东西回家的那天下了场小雨，又冷又缠绵，浇得大地一片伤春悲秋。

家里只有妈妈在，爸爸出去出差还是什么，总之好像要小年夜左右才能回到家。

没有父亲在侧，董世琦难得能在家里过段清净的日子，不然他的父母两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尽管对他的个人空间叨扰不多，可影响大小会有。

放假回家，妈妈做了很多很多吃的，大多是肉类，还有人参和什么动物煲的汤，妈妈说儿子在外面呆了小半年了，都瘦了。

董世琦边喝那乳白色的汤边笑着说：“你不是基本每个礼拜都会来看我么，哪里瘦了。”

妈妈强词夺理：“我说瘦了就是瘦了，我的儿子我不知道么。”

一碗喝完了再喝一碗，董世琦预感到这个寒假他得更加勤快地往小区健身房跑了。

下一秒董世琦看到碗里捞起来的一个小爪子，顿时觉得难以下口，先前喝下去的两碗汤也好像在他胃里翻江倒海起来，那怎么看都是蜥蜴之类的爬虫的爪子。

不过，要是周斌的话，给他什么都会吃吧。

也不知道他寒假过得怎么样，周斌老家在外省的某个沿海大城市，一放寒假他就没了音讯，偶尔发个啰啰嗦嗦的短信来，讲的都是琐事，董世琦也就懒得回了。

周斌啰嗦也就啰嗦在前两天，后来再没话发过来，可能和别人玩去了吧，玩开了就不会想到还要发短信什么的了。

董世琦人生中每个寒假都很普通，平常和同学出去玩，过年时出去走亲戚，然后被一众三姑六婆表扬着长大。

“好学生，好孩子，懂礼貌，很听话。”

亲戚们对董世琦通通都是正面的评价，没多大感情的表扬，二十几年表扬过来，原先保持嫉恨与观望态度的亲戚都麻木了，只有董世琦的母亲孜孜不倦地在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后还会高兴。

而董世琦，他无所谓，夸他或者骂他，都无所谓，别人的评价对他来说一毛钱不值。

今年的寒假有点不一样，他上大学了，高中时班里的班干部们在组织同学聚会，董世琦以前是学习委员，班长也分配给他通知同学的任务。

其实大一第一学期就聚会，真的很没意思，谁都没有决出胜负呢，不管是人生经验还是成就都仍然在零的状态，有什么好聚的。

要聚的话，就十年后再聚，那个时候几十个人的人生都尘埃落定了，才有看头。

同学聚会的时间最后定在小年夜前一天，聚会内容无非就是吃吃饭唱唱歌。

董世琦没兴趣，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要忙的事情，去看看也无妨。

等寒假头几天过去，快要到同学聚会那天时，周斌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来看他。

董世琦有点吃惊，周斌家到这边来，乘快车也要三四个钟头，他是闲的慌么，还是发生了什么吗？

周斌解释说，他今年要和父母到Y城的外婆家过年，Y城距董世琦家那个城市只有半个钟头的车程，他到这边呆一天就是小年夜，就想在那天空闲的时候过来看看他。

董世琦拿着手机说：“我那天高中同学聚会。”

“啊？真的？”

“真的，要不然你可以大年初二过来看我，那天我正好生日。”

“真的？！真的！”

“真的。”

“册那！我大年初二正好要回爷爷家！”

董世琦失笑：“你们家过年好忙啊……”

“恩……我爷爷家和外公家关系不好，过年不肯在一起过，所以要跑来跑去的。”

“那没办法了，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成绩单还没收到，在网上查了查分，别的都六七十，数学是八十几。”

“那不错啊，你没抄别人的吧？”

“没有！别人抄的我的！”

“得意什么，还不是我教的……”

董世琦这个电话躺在床上打的，和周斌说话说得满脸是笑，妈妈进来喊他吃晚饭，看到儿子那张难得笑得无比温情的脸，愣了愣，露出暧昧不已的笑容来：“是女朋友啊？”

董世琦收了线：“不是，同学。”

“男的女的啊？”妈妈对于董世琦的感情问题是很重视的，虽然那重视好像不在正途上，带着点看偶像剧的少女心和看琼瑶剧的兴奋感。

“男的。”

两个字破灭母亲的玫瑰少女梦，董世琦心情很好地下楼吃晚饭去。

到同学聚会那天，阴了很久的天终于放晴了，气温也回升了不少，搞得董世琦他们班的班长一再吹嘘自己会选日子。

班里的同学基本都到齐了，这第一次没营养的聚会，居然人人都打扮得人模狗样。

以前班里很不起眼的姑娘，都变得漂亮了不少，大冷天的也敢穿着裙子出来，还化了不淡的妆，至于男孩子倒变化得少一点，大多还是老样子，不过也有彻底变样的人。

一个如白纸般的年轻人，在进入社会那个大染缸前，要先经历大学的洗礼，大学里的人心比初高中复杂很多很多，虽然其实对整个社会来说还是小儿科。

董世琦高中那个班，原先有个很胖很胖的男孩子，听说他从小被人欺负到大，在高中里倒还好，不至于被欺负，但也没人理他，估计全班只有董世琦会跟他说话。

这个胖得像水桶，外号叫“压路机”的男同学，董世琦至今都记得他说话时候亮晶晶的眼睛，虽然每次都是董世琦过去问他要作业，他没写出来，畏畏缩缩地让董世琦放宽点时间。

其实董世琦和他不算熟，可对那男同学来说，估计董世琦是他在班里最熟的人了。

而这台“压路机”却在小半年的大学生活后，出落成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帅哥，染着头发，左耳挂着两个耳钉，手上戴着奇怪的戒指，穿的衣服也颇好看——至少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