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恩伸手摸摸那个图案举到鼻子前闻了闻，独特的略带苦涩的味道让他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个标志是中世纪时他独有的家徽，用金沙和罂粟花液的毒汁混合後画在信封上作为落款。如果不是这时再见，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个古老的东西了。

　　“这个不是我寄的。”佩恩将信封放下，他无所谓的语气似乎惹恼了一直沈默的内德，就在他浑身杀意地站起身时被克劳迪娅一手挡住，客厅上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种金沙的制作方法只有你知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是谁？”

　　“呵呵。说实话，过了这麽久我早就忘了怎麽配出来的。”佩恩看见他们不信任的眼神，似乎认定了他是寄这个的人不觉有些好笑，不过他也没做过什麽事让他们信任自己。“如果我真的要干掉你们，你觉得我会大费周章写预告信吗？在你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偷袭不是更快？”

　　三个人沈默了下来，似乎有些动摇。

　　“可是……能杀掉我们的也只有你了。”伯尼撇了一眼佩恩，说出自己的疑惑，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认定了佩恩是做这件事的人。

　　“我没有。”佩恩耸耸肩，“而且只为了一张卡片就来兴师问罪，你们也真夸张。”

　　没有人回应他略带讽刺的调笑，佩恩发现他们的脸色有些变化。过了很久，克劳迪娅又从包里掏出了两张卡片，不过这两张确是暗红色。

　　她递给了佩恩，说：“凯西死了，克莱奥失踪了。”她轻轻的语调里似乎还带著质疑。

　　佩恩听到这两个名字慌忙低头看去，如血色一样的卡片上写著“永远地死去吧。”，和另外几张的警告比起来，上面的句子明显的是过去式。

　　“凯西死了？”

　　“嗯。”克劳迪娅在得到其余两人的点头同意後，说出了他们收到这卡片的後发生的事情，她很清楚这卡片在过去代表的意义，黑色卡片只有在敌人下挑战时才会用到。她通知了其余几个人，但是只有凯西和克莱奥没有音信，去他们家後发现打斗的痕迹，克莱奥失踪，而凯西……则倒在地板上化成了灰烬。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克劳迪娅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她说他们在收到卡片时就立刻就想到了佩恩，在看见凯西的死状後更加确定了，毕竟除了血祖外她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能力杀死他们。

　　佩恩盯著卡片沈默了下来，这件事的确有蹊跷，能弄到连他也忘了配方的金沙，还杀死了几乎无弱点的吸血鬼……佩恩苦笑了一下，难怪他们立刻来兴师问罪了。克劳迪娅最後盯著佩恩认真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他，如果是，他们今天就和他彻底地做个了断。

　　佩恩看著他们充满愤怒和仇恨的表情，表情严肃地重申了不是自己做的。这时候，站在客厅门口的拉尔夫走了过来，拿起了一张卡片翻看了一下说出了让众人惊愕的话。

　　“这个卡片不是人间界的东西。”

　　三个表情严肃的吸血鬼同时看向拉尔夫，表情似乎在说这个人疯了。

　　“怎麽回事？”知道拉尔夫身份的佩恩则是好奇的问道。

　　拉尔夫举起卡片又观察了一下後表情严肃地看向佩恩：“虽然很薄弱，但显然还残留著死神界的气息。”

　　突然冒出的名词让坐著的三人表情警惕起来，他们以为这是佩恩自导自演来转移他们注意力的表演。佩恩思考了一下，挑了一些关键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还告诉了他们死神和吸血鬼猎人合作的目的。

　　“……连死神都出动了？”克劳迪娅靠在了沙发上，她对佩恩和拉尔夫的话并没有完全相信，但是这也能解释不少事情。血族和吸血鬼猎人之间的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但从前阵子开始，那些底层乃至中高级的吸血鬼便迅速的消失，可是她并没在意，毕竟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吸血鬼也不例外。如果吸血鬼世界有金字塔，那麽他们这些因为佩恩直接变成的吸血鬼便是第二层，量不多但只有血祖才能杀死他们。而现在她所知道的两人已经遭遇不测……她哈了一声，如果有死神的帮忙，这麽快就杀到顶的速度似乎也不令人意外。

　　“我不觉得那些猎人有这个能力。”相对於克劳迪娅的动摇，内德则还是持有佩恩是凶手的观点，毕竟说不过去的地方太多。

　　“我也不认为。”佩恩点头，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出现了他们无法料到的敌人。佩恩和拉尔夫对视了一眼，来自死神界的卡片，让这件事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们各自沈思，再没有说什麽。直到下午座锺敲响後，有些沈不住气的内德站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真是你干的，我绝绕不了你。”内德放下狠话後戴上帽子便离开，克劳迪娅和伯尼也觉得再耗下去也没有用便起身跟了出去。

　　“你们各自小心，有什麽情况及时通知我。”佩恩叮嘱了一句，却收到两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就像在说没想到会从佩恩嘴里听到关怀的话一样。

　　等他们离开後，佩恩坐在沙发上盯著那些卡片沈默不语。这段时间内发生了这麽多事，竟然让他没由来地感到疲惫。

　　拉尔夫坐在旁边拍了拍他似乎是在安慰。这简单的动作让佩恩抱住拉尔夫的肩膀，回想起离开时克劳迪娅他们错愕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人是会改变的，他自觉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就变了，可是克劳迪娅他们对自己的印象，恐怕还停留在过去吧。

　　“拉尔夫，入口还是封闭的吗？”佩恩问道。
　　
　　拉尔夫随後伸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凭空出现的入口还是鸡蛋那麽大。佩恩叹了口气，按照他刚才听来的说法，死神和猎人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而这堵死入口的做法明显是将拉尔夫排除在外，他看了一眼拉尔夫，可对方似乎对次没什麽反应。
　　
　　佩恩拿起卡片仔细观察，它背後的敌人是想用这卡片挑拨离间让他们自相残杀？“死神有没有回到过去的能力？”

　　拉尔夫想了一会後摇摇头，说也许是他不知道。佩恩把卡片扔到了桌子上有些烦躁地抱住拉尔夫蹭，为什麽就不能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蜜月呢？这时，从他的耳边传来拉尔夫的提问。

　　“他们似乎很恨你？”
　　
　　“很明显是。”
　　
　　“为什麽？”

　　“唉……都是陈年往事了。”拉尔夫的追问佩恩只能笑著草草带过。

　　“……你把他们变成吸血鬼又抛弃了他们？”

　　拉尔夫一针见血的总结让佩恩忍不住心惊，他抬起头看向拉尔夫，他面无表情透著冷光的蓝色眸子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佩恩解释的话语立刻堵在了喉间，偶然从拉尔夫眼中捕捉到的不信任的光芒让他心揪。

　　“……我没法解释过去的事情，可是我对你的爱意是千真万确的，请不要怀疑。”佩恩握住拉尔夫地手，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拉尔夫沈默了一下抽出手，在佩恩想要拉住他的时候站起身，隐藏起了自己的表情。

　　“拉尔夫，请你相信我。”

　　“……伊迪他们回来了。”低声说完，拉尔夫便朝门口走去，果然门外传来贝斯特开心的笑声。没一会散发著拒绝，让佩恩不要跟上去的背影便消失在门外。事情突如其来的发展让佩恩低著头捂住脑袋，嘴里不觉地有些苦涩，他看著眼前被几只诡异扭曲的蛇缠绕的眼睛标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35

　　伊迪做好了晚餐，但他们等到很晚都没见雷蒙德和切瑟回来。

　　“怎麽这麽晚？”伊迪看了看座锺，现在已经过了十点。“他们有打电话回来说今晚不回来吗？”

　　佩恩抽著烟摇摇头，拉尔夫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在陪贝斯特玩，两人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他收回自己一直落在拉尔夫身上的视线，掐灭烟站起身说：“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也许是被什麽事耽误了。”

　　他拨了号，等待接线员接通电话的时候心情烦躁地敲打著桌面，他大概明白拉尔夫为什麽会突然对他冷淡，他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如果告诉拉尔夫，他对以前那些人都没有动过真心，恐怕事情会更糟，好不容易让这个男人对自己敞开心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电话里传来声响，佩恩原以为电话接通，却又传来接线员细软的声音说博物馆的电话无法接通。

　　佩恩挂了电话，虽然有些疑惑但心想可能是太忙没注意到时间，便走回客厅说了情况後又等到午夜。

　　“会不会出了什麽事？”伊迪有些急躁，他曾给他们说过今晚会等他们回来一起吃饭，按照切瑟的个性如果有什麽事耽误了，他们一定会先打电话说明。

　　“我去博物馆看看吧。”佩恩再次站起身，他的面前已经堆满了如同小山一样的烟屁股。

　　“我和你一起去。”拉尔夫也站起身淡淡地说。佩恩盯著他看了一会然後点点头。嘱咐伊迪和贝斯特在家等消息後，两人便出发前往位於鲁赛尔大街的博物馆。

　　“还在生我的气？”上了马车好不容易能独处，佩恩立刻抓住拉尔夫的手问道。拉尔夫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佩恩在黑暗里看著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无法猜透拉尔夫心里究竟在想什麽。

　　“会不会是死神界对他们下手了？”拉尔夫突然开口说道，“但他们都是人类吧？”说完他还若有所指的看了佩恩一眼。

　　“当然是人类。”佩恩苦笑著回答，“如果只是死神我到不担心，毕竟切瑟不是好惹的……”

　　刚提到切瑟的名字拉尔夫便抽回了手，略显神经质地摩挲著手腕，佩恩不由在心里咂舌，他似乎说错话了。佩恩伸手将拉尔夫低垂地脸抬了起来，这样的窘境总要有人主动打破不是吗？

　　“拉尔夫你听我说。不管是切瑟还是其他人，都已经是我的过去中的一部分，我没法改变过去也没法让他们消失……”佩恩强迫他看向自己，他不想因为这些没法改变的事情失去他，他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感情让这个男人接受。“可是我的未来。我无限的未来只属於你，你明白吗？”

　　拉尔夫凝视著佩恩的双眼，他无法忽视里面的激烈的情感和痛苦，他呼了口气，努力组织语言将一直困扰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我想到也许自己也有那麽一天，就觉得……”不如不要开始。拉尔夫闭上嘴，胸口堵塞著无法形容的感觉，让他无法将後面的一句话说出口。他心底已经接受了佩恩，那晚的相拥除了羞耻外也让他感觉到了被爱是如此幸福，可是……或许那只是他的错觉。

　　已经从拉尔夫的表情中明白他想说的话，佩恩觉得喉间翻腾著苦涩，他吞咽了几下苦笑：“因为这些我无法改变的事情，就要夺去我爱你的机会吗？拉尔夫你好狠心。”佩恩呼了口气放了手，他靠在坚硬的椅背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让时间去证明吧？好不好？反正我们有著无限的时间。”佩恩敛住笑，在他说完这句话时马车停了下来。佩恩说了句到了便开门下车。拉尔夫呆楞地看著佩恩的背影，让时间证明？他捂住自己发痛的胸口，不知道要怎麽去回应这个提议。

　　马车停在了广场附近的街上，今晚的雾气很大能见度也相当的低，路边的煤油灯在雾气中发出朦朦的光亮。没走几步，被雾气隐藏的巨大建筑的影子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正门两旁的巨大的罗马柱支撑著巨大的浮雕顶，没有光线的情况下佩恩觉得这些罗马柱和死神界看到的有几分相似。他们走上台阶准备从正门进去，毕竟他们只是来找人。

　　走到正门时，佩恩惊奇的发现竟然没有守卫值班，他四处看了一下，然後上前推了推门，门发出吱呀一声便打了开来。

　　“真奇怪。”佩恩走了进去。博物馆里面并没有开灯，到处都是漆黑一片。”有人吗？”佩恩叫了一声，一时间只能听见回声不断传来。

　　佩恩和拉尔夫对看了一眼然後走了进去，安静的厅内他们的脚步声里非常明显，可是却没有任何值班人员跑出来阻止。在进大门没多远，似乎就是值班人员用的办公室，里面没有灯光，而办公室的门半掩著并没有锁。

　　佩恩绅士地敲了敲门又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後他推开朝里面望去，狭小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不太舒服的椅子，没有散去的烟味表明不久前这里还有人。这让佩恩觉得很意外，毕竟这个博物馆里放著不少价值连城的文物，就这麽把大门开著，连个守卫都没有，这样的警备措施是不是也太简单了？

　　就在这时，拉尔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佩恩转过身，看见拉尔夫做出噤声的手势，目不转睛地看著前方。

　　佩恩朝他指向的地方看去，前面空荡荡的什麽也没有，突然他听见了一声轻轻的低语，那声音轻又快，转瞬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佩恩想起雷蒙德说博物馆被盗，难道是盗贼觉得很好下手又来了？佩恩轻哼了一声，被盗一次还不加强警备，如果是因为这样害切瑟他们遇险的话，他回头非把这里拆了不可。

　　“我们过去看看。”佩恩低声对拉尔夫说，为了不惊动对方，他们放轻了脚步朝深处走去。越接近里面，那稀稀疏疏的低语声越清晰，说是低语，却更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

　　“在那边。”拉尔夫指了指一个门扉半掩的展厅，声音似乎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们小跑过去推开门，展厅里漆黑无比，博物馆特有的略带点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佩恩四处张望，这似乎是个资料展厅，展厅四周围绕绕著一圈展柜，他的视线随即落在了右侧展柜的旁边，清晰的低呜声从那圈更浓的黑色中断断续续地传出。

　　佩恩和拉尔夫走了过去，赫然发现那浓重的黑色不是其他，竟然堆在一起的数十个人！

　　佩恩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想要看的更清楚。这些横七竖八或坐或躺的人似乎都还活著，但是这麽堆在一起压在最下面的人估计情况不妙，难道切瑟他们也在里面？佩恩把防风火机放在了展柜上，和拉尔夫一起把他们拖著放到了一边。

　　这些人里有一半穿著警卫服，而他们腰间的配枪都还在，更奇怪的是他们的表情，没有昏迷但也对外界毫无反应，都睁大著眼睛一脸惊恐，仿佛受到了什麽惊吓。

　　把人全部移开後，佩恩拿起火机又挨个看了一遍，里面并没有切瑟和雷蒙德。他走了过去和拉尔夫一起扶起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个发著断断续续的低唔声的男人，他的表情和其他人如出一辙，上面凝聚了恐惧、惊吓还有疯狂。

　　本以为这个能发出痛苦呻吟的男人还有意识能回答他们的问题，可是在使劲拍他的脸後，男人还是保持著那种表情，连那低唔也没有停止，就好像被什麽夺了魂。
　　
　　“这怎麽办？”

　　“我们继续找切瑟他们，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事。”佩恩站起身，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担心起来，究竟这个博物馆里发生了什麽事？

36

　　佩恩想到切瑟曾说过，他们在博物馆地下一层做清点工作後，便和拉尔夫寻找通往地下室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