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的报复————nautilus
nautilus  发于:2010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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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挣扎着睁开眼,入眼就是满满一印花大碗的汤面,颜色鲜亮,黄澄澄的鸡蛋,青翠的葱花,红红的西红柿,雪白的细面,口水顿时哗地一声违背了我的意志喷薄而出,双手也违背了我的意志不等嘴巴说两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就伸了出去。
"小心点儿,烫。"方树人扯了张报纸垫在被子上,这才让我接手,他就坐在旁边看我吃。我一边呼呼地吹气一边嘘嘘地吃着,直吃得一身大汗,还剩了小半碗面,我朝他伸手:"吃不下了。"
方树人接过碗来,拿起筷子接着吃,动作还特别熟练自然,我顿时呆掉。他几口把剩的面条解决掉,这才抬头看我一眼:"看什么?刚刚你的吃相比我好看多了也没见你自己审视两眼。"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有点惊奇。你怎么看也不象会做这种事的人哪。"坐在高档餐厅里用餐比较符合形象才对。
"我也有过连续一个月吃方便面的时候啊。"
"但是不可能会吃别人吃剩的东西吧。"
方树人已经吃完了,把碗筷收起来,回答:"你又不是别人。"
他拿着碗筷都走出去了,我才反应过来,脸上一下就烧起来了,这句话,这句话,这句话也太那个什么点了吧......
等他回来,我缩在被窝里,吭哧吭哧地问他:"你刚刚走的时候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
我真想跳起来咬他一口,我这儿心里着急上火,他倒好,慢条斯理,嘴角还隐含一点狡诈的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你的那个意思,我怎么知道是哪个意思!"
方树人凑过来,仔细地看我,表情暧昧眼神深情,直看到我顶不住转过头去才一本正经地回答:"既然我没有明说是哪个意思,当然你就有权利自己随便说是哪个意思,其实你的意思说不定就是我的意思,不过你不敢肯定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的意思,所以你才要问我我说的是哪个意思,你说,你是不是希望我说的那个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这么不紧不慢一串绕口令说下来,我眼睛已经成了蚊香,连"意思"这词是什么意思都忘了,忽悠了半天才缓过来:"......我一向以为你这精英分子是言简意赅的典型,没想到你也是个隐藏至深的唐僧啊。"
他谦虚地拱拱手:"近墨者黑嘛。"
直到枕着他的胳臂快要睡着了,我才迷糊地想起我要问的问题:那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被这王八蛋给糊弄过去了......
27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又头脑清醒了,又活蹦乱跳了,连一般人什么大病一场脚下发虚的感觉都没有,当然我这也不算啥大病,拉肚子嘛,谁一年还不得闹个回把两回的?小病不断,大病不犯,金玉良言。何况今天难得是晴冬暖阳,自然令人精神振奋,连昨天困扰我一天的忧虑,此刻虽仍让我挂心,但却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好天气使人乐观。因此我现在就觉得我昨天想得太严重了,好几年的感情哪是这么容易就破裂的,而且这事情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我去跟上弦月好好通通气串串供,凭我俩的聪明才智还怕不能蒙混过关?比如现在我就至少想了三种解释,只是还有待进一步圆满......
方树人推了我一把:"别神游了,到了。"然后端正衣冠肃穆表情变身成方总裁下车。我急忙提起他的笔记本电脑跟着爬出车,脑袋差点撞上车顶。方树人头都没回,昂首阔步走进大楼,我心里一面有点不是滋味,一面又很放心: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得出我们有什么特殊关系了。
门关好,在自己位置上还没坐定我就摸出手机,给上弦月打电话。电话响的第一声她就接了,头一句就是:"怎么现在才打来?"
我顾不上寒暄,劈头就问重点:"你跟他们说了没有?"
"你以为我是谁?国安局出来的也没我这么嘴严!他们轮番轰炸,我坚强不屈,就一句话,我说这牵涉到别人私事,我不能随便说,能不能说得和罗久立商量了算。你说,我多够义气啊!"
我悬着的心至此终于放下一半:"你具体一点,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每个细节都不要漏,我们先对好口供,不然到时翻供就来不及了。"
上弦月当即不假思索地做了一次录像解说,难得她不仅口齿伶俐还能把另两个参与人的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让我一听就能想起那两人说话时的表情。循循善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执意逼供的主要是伍佑祺,林华面对我时的嚣张气焰大大降低,低得跟冬天的暖手炉差不多,偶有插话都是轻言细语不痛不痒地几句"你说嘛。""你还是说吧。"严重的重色轻友。我鄙视他。
听完实况转播,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伍佑祺不可不谓奸商,但任他奸似鬼,上弦月只咬紧一句"要商量"死不松口,他纵有百策千计也只能无功而返。当下用了足足四十分钟,跟上弦月详细制定了对敌策略,编好剧本,人物时间地点都反复推敲,务求经得起任何考验--当然,若有任何意外发生,我们说好了的,到时我就露出一副痴呆相装健忘症,由上弦月视情况处理,因为她记性颇佳,装傻恐怕混不过去。
万事俱备,我乍起胆子打电话约好了相关人等,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趁着事情没有发展得更复杂解决掉。方树人那边,我也硬起头皮打了招呼--为什么对这两边我都是弱势群体啊?方大总裁不愧身居高位,心胸宽大,只问一句"要不要司机接送",我回绝后再叮嘱一句"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然后就容色平静继续看自己的东西去了,倒让我一时疑心他有啥厉害的后手等着我回去了再算帐,或者是早如连续剧情节般找了私家侦探小说盯梢。
这次是在某西餐厅吃的饭,相关人等齐齐到场,饭后各捧一杯饮料,看来是个三堂会审的架势。伍佑祺老大气度雍容伸出一指点一点我,连个字都不给,我还得做出一副如奉纶音的模样清清嗓子开讲。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一切都起源于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误会......最开始我们只是图方便,想着免得徐运捷他们老想把我们俩往一块儿凑......"
基本上整件事我是照着真实情况交代的,当然没有把最原始的动机,就是掩盖我和方树人的关系的事交代出来,其余的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一代人精韦小宝不是曾道出过说谎的真谛吗,那就是大部分真实中掺小部分假货。
林华脸上写着"我早知道事实就是这么无聊",徐运捷则摆出"你是白痴你活该"的表情,我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两人这里我算是过关了,只是伍佑祺神色不变,未免有高深莫测之感。正忐忑间,老大缓缓开口:"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我顿时松一口气:今天这个坎算是翻过去了。当下垂手立正低头作忏悔状:"我有罪......我悔过......我不该图一时方便说谎......我不该为了圆谎继续说谎......更不该为了圆谎诽谤朋友,损害了徐先生和林先生的名誉。我罪大恶极,罪无可赦,本来应当自绝于人民,念在我平时表现尚好,又属初犯,请各位务必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明晚天香楼,算我的!"
这就叫先下手为强,把罪名和处罚都认了,自然比他们来处置更稳当更让人满意。果然三堂会审那几位都有了认可的意思,伍佑祺点着头道:"算你聪明,这次就这么算了,如果还有下次......"
我连忙满脸陪笑点头哈腰连连称是:"绝对没有下次!"天香楼啊,明晚一顿海鲜至少也得花掉我上千,我还敢来下次?下次恐怕就不是一顿能解决的了,万一他们要吃上一个月,我就只有卖身在那里了。至于上弦月,哼,今天穿得真跟复古系淑女差不多,双手文静地搁在膝上,笑容清浅,只字不发,谁看了都觉得她无辜。再说了,虽然她的确不无辜,可她和林华什么关系?这种时候我不咬牙把所有事担下来那未免就太不知趣了。
回到方树人家他正在看新闻,我劫后余生喜出望外扑上去抱着他就啃了一口,这种心态其实就跟那大赦的犯人想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是差不多的,所以做了之后我立马有点后悔,觉着对他太热情了。幸好方树人是个具有理智的聪明人,准确地识别出了我这种情绪,只是安抚地拍拍我的背,没借机做什么越轨行为,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之间别说越轨,打开始他就把那轨道给掀了。
挨着方树人坐下,今晚因为紧张引起的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的副作用显露出来了,我情不自禁扯着他唠唠叨叨,得意洋洋地把这件事说了一遍,当然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暴露真相一事是含糊带过,重点是描述我今晚怎么斗智斗勇成功解除本人有生以来最大危机的。天大一场事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能向别人夸耀一下我的智能,那可真是锦衣夜行。
方树人听完就给了两个字:"运气。"
我顿时大不服气,争辩道:"要不是我方针路线制定得好,口才手段运用得好,天大的运气今天也得给揍成发面馒头。"
他捏捏我的脸:"哪里会有馒头这么可爱?是猪头才对。"
"噫--你借机占我便宜!"
"猪头有人捏是福利,也就是我这么舍己为人了。"
"那--你是借机揩油。你说说,你这人哪,就是这点不好,平时舍不得放油,还装一副不爱油腻的样子,结果连猪头上的油都要抹两手,回去洗洗够吃半月了......"
方树人终于摇头苦笑:"得了得了,我说不过你......明晚你请客,我报销吧。这事多少也算因我而起的。"
我心里一动,随即摇头:"算了算了,我还付得起。"
"你别跟我客气。"
"哎呀,这次不算多么了不起,怎么能浪费资源,要宰就要一刀宰痛的。"
"那好,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我先看看新闻。"说完了方树人就盯着电视继续看。我则盯着方树人看,不到一分钟方树人就关了电视:"说吧。"
"啊?"
"你这么盯着我,难道不是有话要说?"
我本来的确是没这意思的,但人家好心好意特地关了电视等着,我总不好让人家落空吧,只好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问:"方树人,你怕不怕别人知道?"
方树人也郑重,至少貌似郑重地想了想,而后答道:"不怕。"
这回答出乎我意料:"呃?那你怎么还遮遮掩掩的?"
"不是你怕吗?"
我无言,过一阵才又鼓起余勇继续问:"你不怕你家里人和朋友知道?"
"我爸妈跟着我哥哥嫂子住在加拿大,含饴弄孙都来不及,根本想不起国内还有个我。"这话看似轻松,我却听出一点酸味来,难不成现在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方大总裁其实有个不受重视的童年?
"那你朋友呢?"
"我现在这个地位,哪里还存在什么不能失去的朋友。"他苦笑一下:"地位和名利能改变很多东西,不管以前是多单纯的关系,到了现在都变味了。"他侧头,扭一下我的脸:"这件事我是不怕张扬出来的,公司股票又不会因为有个喜欢男人的总裁就垮掉,顶多不过给无聊人提供点娱乐话题。"
"可是我怕......"稍稍想象朋友家人知道这件事的景象都会让我心脏紧张得快停止跳动。
方树人沉默片刻,把我的脸转过来正对他:"你想结束我们的关系吗?"
我一时呆住了。不只为了这个直接的问题,还因为,我这两天焦躁忧虑恐惧着被人发现,恐惧着被嫌弃放逐,可我居然从来没想到过要跟他分手。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啊。
方树人深深地凝视着我,我在他似乎隐秘地燃烧着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傻样。他猛地把我紧紧抱入怀中,在我耳边沉沉问道:"你想和我分手吗?"
象有一根针刺入心脏,尖厉的疼痛让我发抖,我用力地反抱他,心里乱成一团,最后冲口而出:"我怕......"然后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方树人的身体僵住了,而后更紧地抱住我,力道大得让我肋骨发痛,落在我头发上的吻却轻柔无比。耳畔感到他不稳定的气息,他说:"你要和我分手吗......"
我终于哭了出来:"我怕......我怕他们知道......"我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把这两天积在心里的种种乱七八糟全部倾倒出来。
等我终于平静下来,地上已经一大堆面巾纸,方树人手里捧着个粉绿色带花边的布艺面巾纸盒一脸期盼等着我取用的模样让我笑了出来,伸手扯出一张,我说:"这种服务性工作一点都不适合你。"
方树人没有笑,也没改变姿势,继续捧着那个粉绿花边布盒目光炯炯地盯着我说:"我总结一下:你害怕别人知道,但是,你没想过要和我分手?"
喂,这句话也说得太明显了吧,要是我答应,这家伙还不得意得翻了天?但是要是否认,那......那......那要是他当了真......我并不是舍不得跟他分手......可是......可是......
还没想清楚这复杂的利害关系,方树人就接着说了下去:"你害怕,我陪你面对,你的家人朋友,我会帮你争取,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不放弃我,我就绝不会放弃你。"
老、老大,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的出口,你平时的精英形象都哪里去了?我听着都脸上跟煮开了似的替你不好意思......虽然也不能说一点感动都没有......但在平凡生活中听到这种电视剧台词还是不太能适应的。
方树人说完后大概也反应过来了,证据之一就是他眼光游离表情尴尬,肯定觉得一世英名尽毁于此。唉,由此可证,电视电影和平常生活还是有差距的。
最后,方树人拿出商人厚颜无耻的本色,仿佛没啥丢脸事发生似地镇定下来,很冷静地跟我说:"明天翥青飞机,你去送他,顺带可以跟他谈一谈。"
28
翥青看到我时微微有点惊讶,听我转述了方树人的话,他露出很无聊的神气切了一声,将行李箱塞进汽车然后说:"上车跟你说吧。"
在车上我听了个很没有新意的故事:二世祖迷上了艺术,拒绝学商,自己偷偷考了美术系,由是跟家中断绝关系,挣扎求存。这种老套路我听到开头就知道结尾,不过没想到的也有好几处:一、没想到杨子江是该二世祖的堂兄,走着孤独的艺术之路的二世祖翥青兄弟这几年全靠他瞒着两边家长偷偷资助;二、没想到翥青的留学是杨子江和方树人做的一笔交易的附属产物;三、没想到翥青的留学这个附加交易还有一个附加交易,那就是要配合方树人做戏给我看。我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价值了?值得让三个富家子弟给我演专场?
翥青还在努力把前后交代清楚,这家伙所有的才能大概都投到画画上去了吧,整个故事顺序混乱枯燥乏味,完全不象他那表象那么清爽悦目,我得拿出我理科的逻辑头脑才能分析出个大概,也因为得做逻辑分析我才勉强没睡着,但还是没能抑制住哈欠,这当然有点儿对不起翥青的努力,但他讲故事的才能也实在的太对不起我了。
"......所以他就故意叫我去办公室......对了,那房子是他买给你的,还叫我做装修设计,免费的。"翥青在口袋里翻出把钥匙来:"给你。"又恨恨地说:"连我那张画也强买去了,还美其名曰减轻我的行李负重。"
"什么画?"
"就是你很喜欢那张。你没看见当时的情景呀,我要是说个不字他真能拿钱砸死我。千不该万不该,杨子江不该去跟你家总裁说你喜欢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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