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宋婉虽然眼神温柔，不过仍然对眼前高大的男人感觉生疏。
　　“我是宋嘉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敝姓何。”说着把左手上的礼盒随意放在床边。
　　“何律师怎么还这么客气！请坐吧。方姐，快替何律师倒杯水。”原来是小嘉的老板，不过真是年轻，宋婉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一黯，没有注意到被何熙搭着肩膀的宋嘉古怪的神色。
　　宋嘉不留痕迹的推开他，对方倒也没有为难他。
　　“阿姨的身体好点了吧？”
　　“好多了。说起这个，真是得感谢你何律师。”宋婉没有忘记是这位年轻的先生提出支付她的医药费，虽然宋嘉会比较辛苦，不过她知道小嘉也会慢慢成长起来。
　　“不用客气，宋嘉非常有潜力。”何熙在宋婉面前，难得露出了晚辈的谦恭，做尽了礼数。他算是第一次面对面接触宋嘉的母亲宋婉，精神不太好，不过没有遮盖她出色的容貌和高雅的气质，他可以相见她年轻时候的风韵，也可以理解老师对她的念念不忘。她确实有让男人折服的资本。
　　他以前在老师的办公室见过她的照片，不过现在看来，呆板的照片根本无法准确体现她的美貌。特别是她的眼睛，宋嘉虽然继承了母亲的眼睛，不过神韵仍有许多不同。宋婉的眼睛，是那种温润如玉，隐隐流动的柔情，似乎能融化人心。眼如其人，清澈而不乏坚韧。
　　“既然您身体还好，我也不便打扰了。“何熙站起来，看向宋嘉。
　　“小嘉，你送一下何律师，也就顺道回家吧。明天还要忙呢，好吗？”
　　宋嘉走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宋婉笑了，小嘉今天是怎么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快走吧，没看到何律师有话对你说呢。”她轻声道。
　　一路无言，直到坐上车，宋嘉才冷冷的说：“我们之前说的很清楚了，不要干涉对方的私事。”
　　“哦，是吗？我有说过吗？”
　　“装傻有意思吗？！”宋嘉的口气冒火。
　　何熙回过头，“我有权知道我的钱用在什么人身上。”
　　宋嘉似乎被刺痛了，脖子一下子僵硬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说呢？”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妈。”
　　哦，小老虎变成小刺猬了。“你觉得我需要做什么吗？”
　　“我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应该好好了解！”突然何熙捏过他的下巴，一下子吻了上去，灵活的舌头伸进他的口腔内不停的翻搅。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子有点诡谲。
　　医院的停车场位于地下室，本来就安静，现在更是没有什么人。没有人注意到这辆高级的车里发生的剑拔弩张。
　　车厢里空间毕竟有限，何况宋嘉今天反应冷淡，根本无心恋战。他没费多少力就让何熙没再继续。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何熙眼底浓浓□，不爽的问。
　　“你到底在干什么？”宋嘉扯住他的领带。“何熙，自从我们决定以这种方式开始以后，我很遵守约定。可你呢？现在竟然跑到我妈医院来？！”
　　“怎么说你母亲也算是我师母吧？”何熙颇有兴味的看着抓着他领带的小老虎。
　　“你他妈住口！”宋嘉脑袋中的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他一拳砸在何熙的下巴上！
　　今天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想起那个男人他就恨！是的，其实他从心里没有原谅过他！小时候他被人嘲笑被人欺负他没有恨过，他可以忍，他可以保护自己。可是每当看到妈妈伤心的样子，看到妈妈那些回忆以前的作品他就恨！那个男人，一个已婚男人，为什么他要招惹什么都没有的母亲！为什么做出不切实际的承诺！
　　何熙稍稍皱了一下眉，手摸上火辣辣的下巴，小老虎力气不小。
　　“你害怕！”肯定的语气，嘲弄的眼色。
　　“我有什么好怕？”宋嘉感觉手脚发凉，失控的感觉让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何熙眼底闪过一丝异常的光芒，他打开车顶的车内灯，橙色的灯光从正上方泻下来，在他脸上制造出可怕的阴影。只见他优雅的脱掉了外套，卸掉了领带，打开了领口纽扣。
　　“你怕什么你心里自然明白。但是这样也不会让我改变想法的。你放心。”
　　“你对我不仅仅是欲望吧？”宋嘉一愣，随即故意微笑着说。他也是男人，不会把这种三番两次的试探当做是无聊的游戏。何熙这种人，会花这么多精力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何熙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把脸凑近宋嘉，有属于女人的甜腻残留香水味传过来：“如果你以为这段时间我只有你一个人，那你就太可笑了。宋嘉，你跟你母亲一样，都犯了太过自信的错误！”
　　“你他妈再扯上我妈看看！！”宋嘉使劲抓住他的衣领。
　　左腕却被对方的大手握住，像铁箍一样越收越紧。“宋嘉，我说过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学不乖！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可以给你这些东西，也可以让你什么都没有，你妈的钱我随时可以停，你的工作随时可以炒，你以为你这个私生子有多光彩吗？要不是仗着老师心里对你们有愧疚，你现在可以活这么好！所以说，你真是太过天真！天真到让人厌烦！天真不会让你得到任何好处!”
　　持续的疼痛让宋嘉的额角渗出冷汗，他强忍住反抗的冲动，他不能让自己的失控波及到母亲。他只能忍。他狠狠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和愤怒，咬到嘴唇都出了血。
　　何熙冰凉的手终于放开了，盯着他，嘴角浮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一直能这么识相，就不要我这么费心了！”真是一只难以驯服的小老虎。虽然羽翼未丰，毕竟还是只野兽。
　　“现在，脱衣服。”
　　宋嘉猛得抬头——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公共场合，随时会有人经过！
　　何熙挑起他的下巴，眼中只有彻底的黑。“宋嘉，我说过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会让我很像毁了你！既然大家都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看着他的衬衫，“——开始吧！”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各位，其实做个攻也不容易啊……）
　　不算宽敞的空间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很闷，气压变得很低，宋嘉感觉自己有点喘不过气。好像回到之前和何熙对峙的那两次，尽管他不愿意承认，那种无助的感觉的的确确蚕食着他仅剩的一些自制力。仿佛之前的短暂和平相处和看似平等的性 爱没有存在过，仿佛一切若有若无的照顾和交流都没有存在过，仿佛他们之间还处于陌生人的阶段。
　　男人的压迫感，其实是他一直在努力忽略吧，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在他面前，宋嘉还像个在长辈面前无谓挣扎的晚辈，以为自己已经具备了独立的一切品质和能力，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离开他的庇护。
　　还处于麻木状态的手腕无法启动，只是颤抖着，用一种肉眼无法辨别的极轻微力道。这种感觉宋嘉并不陌生，儿时第一次面对一大群高大的孩子，他能做出无畏的姿态和不屑的神色，但是他控制不了那种源自身体本能保护的反应。这让他一度觉得自己很窝囊。
　　男人居高临下地，把这双眼睛流过的惊愕、迟疑、停滞、逃避、挣扎通通收尽眼底。从办公室第一次微带认真的试探过后，阅人无数的他马上就明白了宋嘉是怎样一个人。看似不羁，脱离常规，其实内心还是有很传统的一块地方。他深知宋嘉有过的女人数不少，若不是为了宋婉，他这辈子也走不出这一步，做出一年的契约。第一次上床他确实用了些粗暴的手段，虽然他自己也并不愿意，他是男欢女爱的崇尚者，优越的条件让他在挑选床伴方面游刃有余，对于宋嘉，他需要打开一个缺口，否则他永远挣不碎那个厚厚的蛋壳。
　　之后的同居生活中，在□上的矛盾和无奈，宋嘉试图通过身体间的默契配合达到一种让自己不在意的地步，在他看来是无碍的好事，对于宋嘉，却象征着一种习惯性适应的到来，所以他一直在暗暗地排斥这些。
　　他心里明白宋婉在宋嘉心中的无上地位，倘若仅仅是为了羞辱或者挑衅，那大可不必。他只是借这个机会，满足自己一直以来对宋嘉的遐想，一个在挣扎中，否认□而又无法忽视其悖论之处的宋嘉，一个不一样的宋嘉，一个……他但见的宋嘉。
　　宋嘉垂眼思虑了很久，在何熙渐渐失去耐性准备重新提醒“主权”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有点干涩，仿佛他紧张到许久没有吞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抬起眼睛，平静，或者说是貌似平和的看向这个男人。
　　四目相对，何熙有一瞬的失神。这双眼睛第一次没有了很多他熟知会出现的情绪，比如恼怒，比如倔强，比如不屈……但是现在只剩下一片茫然，对，茫然，像是刚出生的小兽，对于这个和母体相比太过复杂的世界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无措。他无法应对，更没想到过挣扎。这样的茫然，似乎从来没有在成年宋嘉眼中出现过。
　　确实，他从小心智早熟。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在这个社会不受欢迎的身份，他看透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对善良无争的母亲的有色眼镜。他一直的目的，是要好好保护母亲。不让她再伤心，不让她受伤害。对于自己是好是坏，他并无太多关注，他就这样成长着，慢慢变得冷硬，对很多事情学会了不在乎。宋婉对他的改变无可奈何，只说希望他能更加合群。凭着吸引人的外表，他开始学着和女孩子交往，以一段段感情经历填补自己日益荒芜、坚硬的内心，他喜欢善良、不缠人的女孩子，所以他的女朋友基本都是比他大的，何菱算是比较例外的一个。他天生对女孩子保持着良好的感觉，他爱惜她们，尊重她们，每一段感情他都善始善终。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今天他却茫然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模式，男人和男人的□，虽然他一直用享受身体自然反应来安慰自己，但何熙偶尔的强势还是让他会产生很大的不适应，因为这二十年来，他认为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理应在感情和□中充当一个主动者；他更不了解这样的人，也许是他一直习惯和别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喜欢介入别人也拒绝别人的介入，他也没有交往过一个像何熙这样的……伴侣，琢磨不定的脾气，深不可测的性格，还有偶尔做出对……情人才应该有的举动，他都不明白。比如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样的惩罚。
　　男人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眼睛，低哑的声音：“你怎么定义都可以。我想看看……真实的你。”也许有时候他对宋嘉还是太苛责了吧，他这么想着，他应该想到的，一个和周围保持相当距离的人不会过于复杂，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略带暗示的抚摸并没有随着这样的思绪而有所停止，何熙深知自己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因为可以得到的东西很多，他想要的事物真是屈指可数。他投向宋嘉的眼光因为本能的渴望而柔软了许多，仿佛在说，很简单，就把衣服解开，只要你小心一点，别人不会过来，他们也不会知道。只有你和我。
　　“或者，你需要一个吻。”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通知。他的铁臂伸过去，摁住了宋嘉的腰。
　　宋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下，但是背后狭窄的空间以及腰上无法忽视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对方灼热的呼吸拂在脸上，还有拥有完美线条的嘴唇靠过来。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一个不能算是和□沾边但却占有欲十足的吻。在经历了双方对峙之后，这样一个吻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但是在宋嘉心里，一时想不出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现在这样的情境。
　　宋嘉知道今天自己是有点反常，但具体怎么个反常，他又无法说清楚。也许一件件事情让他疲于应付，也许他今天不该问母亲那个问题，也许他不该……和何熙这样亲吻。
　　在该与不该的思量中，他的手无意识地攀上了对方的脖子，不，确切的说是何熙那件做工考究、触感上乘的衬衫，他解开了他的衣服。
　　在何熙慢慢收尾的吻中，宋嘉有点怔愣了。他在干什么？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何熙有点哭笑不得，明明是想让宋嘉自己脱衣服，怎么自己一心软就演变成他来脱自己的衣服了？看宋嘉僵在那里，他只能在心里承认今天想当坏人也当不了了。
　　宋嘉不自在地收回手。打开车门，看也没看何熙，“……我走了。”如果今天两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地滚上床，那就不是男人了。也许，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
　　刚没走几步，黑色的车体就迅速从车位中倒出，转向的时候轮胎和地面产生“吱”得刺耳的摩擦声，随即绝尘而去。中间差点撞上正在慢腾腾找车位的车，惹得好几个司机从窗门中探出来破口大骂：“好车了不起啊？！”
　　宋嘉在那站了一会，抽了一根烟，然后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还是拨给了叶康。
　　“喂，是我，有空吗？”
　　“是你呀，”话机里传来叶康温和的嗓音，让宋嘉乱如麻的心好过了一点。
　　【谁啊？】那边突然由远及近插进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声。
　　宋嘉听出来是谁，沉默着。
　　叶康的声音也有点乱，似乎还很不习惯，【……别捣乱，是宋嘉。】
　　【他又怎么了？】
　　然后就是开关门的声音。
　　“喂，宋嘉，我出来了，现在可以讲了。”
　　“你现在住在他家？”
　　“……不是，是他的公寓。”
　　宋嘉突然感觉有点难过，不知道是因为叶康心里太过理智把“家”和“住所”分得太清的关系。也许，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吧。“噢。”
　　听出宋嘉声音里的低落，叶康小心地问：“宋嘉，你怎么了？”因为这几天他还是经常会去看宋婉，猜想应该不是她的事情。难道是何熙……？
　　“……没事，就是最近挺忙的，觉得有点烦罢了。没事，你自己忙吧，我回家睡觉了。”不由分说，掐断了电话。长按红色的挂断键，关了机。
　　吴臻今天被同事敲完一顿饭，大家兴致高，又拉着她这个寿星来酒吧庆祝，一伙人还幼稚的玩起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还真不巧，竟然轮到她输了，她想想自己好歹也是部门主管，总不能说什么真心话，还是选择大冒险吧。
　　部门里最鬼精灵的女孩子Katy和身边的人嘀咕了一阵，罢了大家达成整人一致协议，她贼笑着看着吴臻，对方只觉得一股冷寒爬着背脊而上。
　　“念及我们的Jenny年轻貌美又能干，却偏偏名花尚未有主，大家都觉得酒吧里卧虎藏龙，今天就罚你去找一位大家公认的帅哥，把他的电话要来怎么样？哈哈。”
　　“就是，就是，好主意！”旁边一伙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着。
　　吴臻无奈地叹口气，她就料到这帮家伙不会让她轻易过关。“馊主意啊！这里帅哥这么多，我哪里知道哪个最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