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哲为难得团团转,毕宿一把把卫青丢到肩上,你拿着阳蠡紧跟着我,可不要跟掉了,阳蠡的阳气虽强,只有三、四丈范围。
嗯!
此时无法,只有带着卫青一起走,如果顺利,到了龙台放他走。
莫哲镇定下来,步步紧跟了毕宿下了塔,塔外一丈地,饿鬼挤塞,一看,那些残缺的身体和面孔、狰狞的神情,向自己挥舞抓动的手
莫哲的心跳咯噔一下乱了。
毕宿我我不能我做不到
一走出去,就要被饿鬼包围,还要在这些这些人形的可怕东西中间行走
不!不!不能!
莫哲情不自禁退了回去,脸色惨白望着毕宿。
毕宿长叹一口气,别说莫哲,自己的腿肚子也在打抖,莫哲的反应早已料到,本想抱着他,一路硬着头皮闯就是了,偏偏加了一个丢不得的卫青
毕宿退回塔内,把卫青放在一边,撕了衣服上一条布下来,蒙到莫哲眼睛上。
阳蠡放在哪?
莫哲摊开手心,毕宿把阳蠡拿了丢进短靴筒内,跺了一跺,对蒙上了眼睛的莫哲说:不要听,就想你喜欢的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想,从头到尾的想,我牵着你走。
卫青呢?
不会丢下他,我带着他。
嗯!
毕宿刚要松手去抱卫青,莫哲突然道:毕宿!
怎么?
吻我一下。
毕宿笑起来,一手绕过莫哲腰际,一手托在他脑后,低头吻上那两片柔软的唇。
莫哲近似贪婪地享受着这个吻,张开嘴,邀请到炽热地进入,唔也许就是今天。 我要离开你了
毕宿尽其所能地攫取甘甜,诱导着莫哲的小舌跟随自己缠绵,香软的唇完全开启,只激得毕宿半张的瞳孔内红光隐隐。
该死的!脱离险境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莫哲吃个够!
毕宿硬是分开,不待莫哲反应,便以命令似的强硬口吻道:开始想书,五星占也好,天官书也好,从头默念到尾!
莫哲浑身一抖,被吻得鲜艳欲滴的唇轻轻开合,诱人无比,毕宿却不敢再看下去。
知道他听话地开始背书,毕宿抄了卫青在肩上,握紧莫哲的手走出塔。
饿鬼们叫得一阵高过一阵,毕宿横了心向外走,轰一声,阳蠡的强横阳气起了作用,迫得贴近的饿鬼倒撞出去,怪声一片地攮在一堆,随即又扑上来,阳蠡的阳气汇聚了千万年天地灵气乃成,被饿鬼一扑,放出跟火焰一般无二的光芒来,闪耀在他们周围,但凡有饿鬼触到,便不是倒撞那么简单,直接被化成了灰。
可是仍然不断地、无穷地涌来,好像整个阴间的饿鬼都聚集在此星宿的灵气,得一点便飞升为仙,彻底脱出饿鬼地狱去,真是阴间从来未曾有过的最大诱惑。
毕宿知道,光芒之内,都是安全的,心底倒安定下来,仗着体力好,拉着莫哲走得飞快。
环山之上,有修筑平整的道路,能走快一点就走快一点,到没有路的地方,莫哲看不见,不得不走慢一点。
出了环山,饿鬼不见减少,所幸阳蠡的阳气也未曾稍褪。
毕宿闭上眼睛,天眼怒张!遮去了饿鬼,一扫,心头一喜,甘离还等在花园外山道上,连忙走了过去,一脚踢在甘离腿上。
甘离等了两天,饥肠辘辘可是不敢走开,幸亏他小心地躲在道边树林里,堵路的益王军队居然没发现他,此时正在树后探头探脑,忽然被人踢了一下,差点叫出来,正要乱动,觉得脖子被捏住了,顿时乖乖地小声道:不管你是人是鬼
话还没说完,觉得有人在背上写字,甘离忙仔细辨认,读出毕宿顿时高兴起来。
低声道:找到师父了吗?师父还好吗?
毕宿写了个好,甘离高兴得只差手舞足蹈了,毕宿还在写,他忙忍住蹦跳,一字一字的读:
到、山、下、雇、马马车!我知道了,把马车带到僻静处嗯!准、备、七、件、阳、性、物莫非你们现在在阴间!?
背上挨了不轻的一掌,甘离忙压低了声音:好,我不说,你写,地坤图?我连天乾图也准备好!放心!
毕宿最后一个走字,甘离便小心翼翼地向山下去,毕宿扛着卫青,牵着莫哲跟在他身后,心道侥幸,碰上甘离是侥幸,甘离不敢用天眼,在众饿鬼群里穿行却看不见,也是侥幸莫哲曾经教训过他。
甘离走得快,毕宿跟得步子也紧,一路下山,和莫哲拉在一起的手渐渐有了汗,毕宿只当他是害怕,捏了捏,哪里知道莫哲是因为脚上疼,疼出的冷汗。
以前还好,经常针药保养,偶尔爬山行路不觉得怎么样,可是这次一连几天没好好睡过、吃过,针灸和药又都停了,幼时父亲为救他性命放血留下的隐疾发作起来,初时只觉得双脚越来越冷,到后面就开始隐隐做痛,莫哲知道,曾经放血的脚底涌泉穴周围,一定开始出血,现在还能咬牙忍住,等那些血淤积起来,双脚发青的时候,别说走,就是让他躺着也能痛掉半条命。
很想叫住毕宿,休息一下好吗?可是害怕刘彻追上来,更害怕呆在饿鬼群里,莫哲没有出声,原本背的字句,变成了坚持,莫哲!坚持!不要成为毕宿的拖累!坚持!坚持!不疼!一点都不疼!坚持!坚持,莫哲!你能行的!只要坚持
他的脚步越来越凌乱,可是甘离还没有找到马车。
益王要杀刘彻,早已封锁了这一带,又哪里来的马车可以雇?
紧张之中,毕宿和莫哲一个都没想到这里。
怪异的嚎叫嘶鸣声渐渐远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莫哲甩了甩头,听不到饿鬼的叫声,是不是已经安全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把蒙住眼睛的布条拉开
天地一片血色,毕宿的背影也浸泡在这可怕的色彩里,他们周围,那些渴望到变形的面孔还在,血淋淋的嘴巴张着,想要撕下他们的肉来吃
原来还没有走出去
毕宿、毕宿我们出不去了吗?
轻得比呼吸还轻的声音,莫哲甚至不能判断,自己到底说出来没有。
毕宿没有回头,没有停步。
毕宿呼
我跟不上了,你的步伐。
呼呼呼
放开吧!放开我自由以后,还有这肉体凡胎中的几十年,可以慢慢尝尽你喜欢的红尘中的所有。
我喘不过来了呼
不管阳间和阴间,你找不到我以后,会忘了我吗?
毕宿
莫哲这次,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会忘了吗?这样的一个人,爱过,缠绵过,然后在流沙的时光中淡忘掉。
逆天没有了躯体之后,哪里还能奢望得到瞿杉的幸福韦成方可以陪伴着他,哪怕相依在阴间,可是只要在一起,哪怕是地狱也是现在的我所渴望的啊!
看着毕宿的背影,莫哲最后残存的想法就是
别忘了我,用你无尽的生命记住我,让我存在于你的心底,这唯一的地方
是不是重名的?
毕宿猛然觉得手一沉,回头一看,莫哲无声无息地委顿在地,他的心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应该昏着的卫青倒比他反应快,从他肩上挣扎着滚下来,扑到莫哲身上:莫哲!莫哲!!刘彻让我看好你,你可不能有事啊!!!
毕宿抱起莫哲,一看到如纸苍白的脸色和滴滴汗珠,就知道不好了。
甘离还在向前走,被一块飞来的石头打中,才茫然站住。
要命的,就紧跟着我!
卫青也才刚刚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就见到莫哲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容倒了下去,此时毕宿如此说,哪里敢反对,亦步亦趋地跟着毕宿到了甘离面前。毕宿在甘离手上写了布阵,甘离便明白了,没有马车,现在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不立即回到阳间来的事情何况,毕宿无事,出事的只会是师父。
甘离去收集阳性的东西,恐怕一时无法回来,毕宿顾不得卫青在一边,急急忙忙解开莫哲衣服查看,他不懂医术,只能看哪里有外伤,卫青却强自镇定下来,不去注意外围的饿鬼,他抢了莫哲一只手,指头搭在腕上。
毕宿一看他模样,知道他在切脉,虽然不怎么相信这么个十四岁的孩子,此时无奈,也只好放了手,安静等着。
卫青从小吃够苦头,见到有大夫看病就留神看、听,只因无钱看病,久而久之,竟然懂了些门道,这时倒派上了用场。
莫哲怎么会气血阻滞不通,导致晕厥呢?
毕宿忙问:什么意思?他平时体弱,但也少病,哪里不对了?
卫青皱着眉伸手继续刚刚毕宿要做的事,毕宿一拦,只得解释:他身上必有什么地方血液不畅,凝而阻滞,才会昏过去,不解开衣服怎么看?
毕宿也不多言,让莫哲靠在自己怀里,手就去扯千丝盘花结的腰带,卫青无奈,动手去脱莫哲的鞋子,一脱就忍不住发出惊叫,莫哲的一双脚已经肿了起来,皮肤下紫黑紫黑的,不知积了多少淤血。
怎么会这样!?毕宿脸色已全然变了。
卫青摇头:他脚上有什么旧伤吗?伤到筋骨血脉的?
毕宿懊恼地答道:我不知道。日夜同枕席,常常见到莫哲扎针喝药,都对莫哲说的体弱调养不做多想,却到此时来后悔,这到底是粗心,还是关心不够?
卫青却不停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吓了毕宿一跳,你要干什么!?
放血,这些淤血不清出来不行,压迫着血脉不畅,时间长了,他脚就废了,而且里边可能还在出血,先放了淤血再止血,必须这样!
毕宿听得心头乱抖,待要反对,卫青说得又坚定,看看怀里莫哲,气息弱得连他也感觉不出多少来了,只得忍痛点头。
卫青手快地在莫哲脚上破了口子,便捧住那只脚用力挤压起来,莫哲全身抽搐缩脚,毕宿连忙按住,看着那些已经变了颜色的血被挤出来,痛得他一个冷战挨一个冷战,真比捅他几刀还要痛得多。
这过程漫长得就像酷刑,莫哲无意识中总想逃离,都被毕宿狠心按住,直到那口子里流出鲜红的血来,卫青才干脆利落地割了自己的衣服,把那只脚好好包扎起来。
呼
长出一口气,卫青看着依然肿着的,莫哲另外那只脚,迟疑了瞬间,再次动手。
这次,毕宿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了,脸紧紧地贴着莫哲脸侧,双手牢牢控制住他一次次挣扎,眼睛却只敢看着那小巧的耳垂。
以后不会了,你的所有,我都要全部知道!
终于,卫青说:好了。
毕宿抬头看过去,两只脚都包了起来,看得出来,卫青做得很用心,毕宿向他感激地一笑,他却偏了头擦脸上的汗,不理毕宿了。
毕宿拥紧了莫哲,抬手一摸,果然自己脸上也不比莫哲出的汗少,都湿得跟被大雨淋过一样。
莫哲的脚,不会有事吧?
卫青不敢看那些饿鬼,用碎布擦着自己的手和小刀,嘀咕:当然有事,没有药草,什么都没有,他的脚保不保得住我不知道,我尽力了。
以毕宿的性格想,恐怕要发火,哪知沉默一会,毕宿诚心诚意地道:谢谢!
卫青准备的反击立即落空,尴尬半天,我喜欢他,不是为了你做的。
我知道。毕宿答得也坦然.
两人再也无话可说,只能安静等着甘离回来,饿鬼环伺,十分地难以忍受,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莫哲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灰白的唇隐约有了血色。
甘离也算厉害的,用了一个时辰,周围人家又少,他居然找齐了七种性属阳的物件,分别是:铜镜、桃核、豆子、鸡头、石头、一包灰和一碗水。
水?
似乎听得见毕宿声音,甘离打开灰包,一边布阵一边道:这是爬人家屋顶上取的无根水,和地水相反,是阳性的,可巧有人家病人要用这个做药引,我买他们不卖,我偷他们不反对,真是好客气!
来自天上的雨,沾到地气之前就用器皿接了,这就是无根水。
莫哲但凡去过觉得不吉利的地方,回家都要桃叶煮水沐浴,或者叫四郎他们接雨水烧来净手,所以毕宿知道。
连接阴阳界的地坤图不像隔绝的天乾图那么好画,甘离先放好了位置,再依次画过来。
毕宿告知了大小范围,因此不用担心画好招了饿鬼过去,甘离画的,一直在阳蠡的光芒范围内。
毕宿一直闭着眼睛,用天眼遮蔽了饿鬼,向周围警惕地注视着,甘离画到一半的时候,有军士打扮的人在附近出现,随即退走。
毕宿心存侥幸,希望刘彻还有益王要对付,忙不过来追莫哲,还希望那军士只是闲散的,并非哪一边派出的哨探,哪怕这想法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
地坤图终于画成,通道骤然打开,周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地坤图核心的毕宿、莫哲和卫青刹那就回到了阳间,甘离一看见他们,飞起一脚把鸡头踢飞,地坤图瞬息消失。
卫青再次感觉到风过耳际,阳光撒满全身,几乎要痛哭跪地。
有过这一次在饿鬼包围群中的经验,阳间的战场再血流成河,也不能叫他从心底感觉到可怕了,只因他已经看过地狱最可怕的饿鬼地狱,跟着卫青拼杀,最后成了将军的那几个,回忆起卫青第一次带兵上战场,仍旧忍不住要赞一句奇才!从容镇定,指挥有度,哪里像是第一次上战场
毕宿和甘离的默契,不知怎么有的,但好歹是一家人,毕宿一个眼神,甘离拔腿就跑,边跑边想: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啊?不就是那多出的陌生少年吗?为什么要他跑呢?回头看去,毕宿横抱了莫哲在怀,风一般的追着来了。
卫青才感叹那么一下子,就见莫家的人撒腿狂跑,连忙跟着追:毕宿!你要带莫哲去哪里!?你不能带他走!!给我站住!
他不喊还好,好歹被追的一条直线,并且在平地上跑。
哪知道一喊了,甘离拐道跑往一边,毕宿抱着莫哲上树去了,卫青气得直想捡石头去打,又怕打到莫哲,只好一棵一棵树地咬紧不放。
毕宿体力虽好,到底扛着他走过很长一段路,他倒是休息够了,精神够好,毕宿抱着莫哲逃得是越来越吃力。
心里叮一声,忽然想到,我为什么不打晕他再走呢?
卫青看到毕宿落地,刚高兴,就听马蹄声急促,骤雨一般在树林外响起,卫青一喜,扬声大叫:在这里!莫哲在这里!
此时忙不过来打昏他了,毕宿瞧着那个在他眼里已经成了小呆瓜的卫青忙着又蹦又跳,完全无言。
这真的是莫哲说的那个叱诧沙场,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是不是重名的?
刘彻不知下面的事情,花园里守兵虽然走光了,但他要用香竹公主谈判,打开外面包围岂是那么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来的,只有一种可能。
骏马铁骑,益字旗号,为首一个三十多岁的儒雅男子,一身盔甲也盖不住天成贵气。
看来,姜果然是老的辣!毕宿暗想,刘彻还是皇帝,怎么不见有此气度?是了,嘴上无毛。
几百骑兵冲进林子来,转眼间就把他们围了起来,卫青一看,愣住了。
益王刘戬在马背上打量了几个少年一会,纵身下马,向毕宿走过来。
你抱着的,可是莫哲莫公子?
不是!
刘戬笑起来,那是谁?
张三,反正已经逃不了了,毕宿心情不好,信口胡诹:我叫李四!那边的叫呆瓜。
哈哈哈哈刘戬爽朗大笑,小皇帝宠爱的卫青,恐怕只有你敢这么叫他。
毕宿无赖到底:怎么?他不叫呆瓜吗?
卫青自知犯傻被取笑,气红了眼睛,却反驳不了。
刘戬也不生气,反倒温言:莫公子看来不大好,我府里有大夫,需要什么药材也有,便是百年老参也有几棵,只要大夫说可用,立即便可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