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柏自嘲地笑了笑，一口喝干杯中的烈酒--他的存在或消失与自己何关？只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小鬼而已……可是，为何那抹纤细的身影却总是跃进自己的脑海中？赶不走，驱不散，让他该死地为此牵肠挂肚！忧郁的天使，那一双未经世事的大眼睛总是带着崇拜信任的光芒凝望着自己，一身纤尘不染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就这样消失了……而一向洒脱不羁的自己竟也为此而失意？好奇怪啊……自从那天马丁突然像他告别后，科尔柏一个月来像着了魔般，不停地在两人以往出没的地方徘徊，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期待着再一次不期而遇的相逢。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终于让他放弃了，虽然明知是没道理的，但他却像失去了最心爱的恋人般日夜彷徨心痛……失恋？这个词一跃入科尔柏脑中便吓了他一大跳，他立刻摇摇头挥去这个突如其来的荒唐念头。仰头灌下瓶中剩余的酒，科尔柏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了酒馆。

爱，真是让人心烦意乱的难题。

「混帐！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科尔培尔看到科尔柏一身酒气地回来，气得浑身发抖不禁破口大骂：「……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肯学习经商也就罢了，居然连成家都一拖再拖！……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成天与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鬼混！！你、你……存心想气死我啊？！！」醉意十足的科尔柏却压根不买帐，只见他疲倦地打了个呵欠，满不在乎地嘟哝道：「……放心……以您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三个小时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情形……您一时半会儿还翘不了……我要先去睡了，呵--」「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站住！！」无奈科尔柏早已走远，空留他那个不幸的老爹在原处吹胡子瞪眼……这种戏码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次，不是要他继承家业就是逼他成亲……也不换点新鲜的内容，听都听起老茧了。可惜，科尔柏对这两件事都兴致缺缺，平时他还会装模作样地虚应他父亲一下……但今天实在心情不佳，所以连打哈哈都省下了。

「唉--」老科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苍老的神色来。实在搞不懂他这个儿子--明明才华出众，却为什么偏偏老要和他作对呢？他毕竟已经老了呀，剩下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了……三个月后「……不用多说！就这样决定了！」「父亲……」面对强硬的父亲，科尔柏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终于任命地不再争辩。真是的，也不知老爹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要他去参加什么劳子的国王成人大典？

「别成天无所事事的！去见识见识也好！」这是老爹的原话，科尔柏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小鬼过生日而已，用得着摆这么大场面吗？

……尤其是这个「名义上」的国王根本就没啥实际地位……唉，真无聊！

路易站在打开的窗前，一阵凉风送来了一片落叶，昭示着秋天的降临……又是一年！没错，今天就是路易十六岁的生日了，同时也是他可以行成人礼的时候了--路易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深深的嘲讽，一事无成的十六岁啊！……枯黄的梧桐叶被轻轻一揉便化成了一堆粉末，随风飘去、了无痕迹……自己的人生是否就一直这样黯淡无光了呢？路易愣愣地捂着胸口，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逝去的快乐时光……那个人，彷佛天生就受到快乐之神的庇护，一切阴暗负面的情绪都远离他。真诚、开朗、随和……即使是和萍水相逢的自己，仍能真心地交往。像太阳般热力四射，向四周散发着无边的热情与魅力。反观自己，虽然还比他小那么多岁，却已然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太可悲了……「国王陛下……」一声呼唤打断了路易的思绪，在转身之前，路易迅速地换上了平日的冷漠面孔。

「大典快要开始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呵，现实终究是现实，偶尔的脱轨换来的只有惩罚，而真实的步子却一步也迈不出去。童话中的公主都有守护她的骑士，而现实中的国王呢？无法奢求别人的救赎，终究只能落得一世孤独吧……烦哪！

科尔柏极度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一套套繁琐的礼仪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结束，终于，在科尔柏的耐性到了崩溃边缘的时候，最后一项马车巡游开始了……好在！否则科尔柏实在不敢保证他不会在下一秒钟抓狂。

在按照家族地位排列位置的观礼台上，拥有世袭爵位的科尔家排在离巡游区很近的位置上。但科尔柏打一开始就对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国王不感兴趣，所以压根儿就没花功夫去注意身边热闹的巡游活动，反而一直对几位美貌的贵族小姐频频行注目礼。

「国王过来了！」在道旁围观的群众鼓噪起来，科尔柏漫不经心地抬头往越行越近的马车望去--是他！居然是他！！科尔柏惊讶得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怎么会是他？？这这这……太吓人了吧！！

没错，马车上端坐的少年正是一个月来和科尔柏玩遍全城的马丁--也就是路易，法兰西的国王！这一刻，科尔柏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马车徐徐地向前行驶，坐在马车上的路易却对道旁群众的欢呼声充耳不闻。国王！这算是什么国王？！人群中有几个人是在真心诚意地向他致敬呢？……心情极度灰暗的路易在接到马萨林警告的目光后才僵硬地直起身体，勉强向人群挥了挥手。眼前的情形他根本没心思去注意，所以也错过了从身边飞快掠过的一双惊眸。

「…不是他吗？……不不！一定是他！！……」目送着面无表情的路易离去，科尔柏在心中反复疑问着。「……可是……如果马丁就是国王……那他为什么……」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后，科尔柏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马丁就是国王……」「关于他的传闻……说他是马萨林的肉禁……是真的吗？……」各种疑问充斥着科尔柏的大脑，让他无法理清思绪，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国王并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是出于相当大的痛苦中！这从两人相处一个月的情形之中就可以轻易得出结论。

「管他的！这件事，我一定要把它弄个清楚！！」科尔柏暗暗下定了决心。但至于他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执着，科尔柏自己也不敢去深究那背后的答案。

是因为放不下吧……放不下那双满是忧愁的、一直在向人求救的眼睛……

第八章

「……马萨林……」「嗯？」正在亲吻路易背脊的马萨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续专注地爱抚着压在身下的少年，同时急切地剥着两人身上剩余的衣物。

「最近……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丝毫未沈醉于肉欲中的路易仍以一贯无波的声调询问着。

「你听到了什么？！」本来正急切地寻求发泄的马萨林突然抬起身来，用阴沉的语调狠狠地质问路易。路易的一句问话几乎浇灭了他所有的性致，因为这正是他近来最为之烦心的事啊……自从四年前驱逐了皇太后安娜，宫中的一切大权便都落在了马萨林的手里，整个凡尔塞都由他来支配，路易不过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傀儡国王。然而无论如何，宫中仍有一部分反对势力未完全屈服于他，那一股力量处处阻碍着他，牵制着他。

另外，他所对外推行的一些政策也未收到良好的成效--英吉利、普鲁士等欧洲强国越来越咄咄逼人；对外贸易形式不佳，国内市场严重萎缩的同时，军事力量也在削减中……由于马萨林终究只是摄政大臣而非国王，所以无法再进一步加强中央集权，法国积压以久的政治、社会问题便在这样的统治下慢慢显露出来了。

「啊！……」当腰部遭到狠狠的啃咬时，路易忍不住痛叫出声。

「路易娃娃……你实在不该问那么多的！」马萨林轻巧地揉捏着路易被咬得淤青的地方，「……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可以了，你只需要乖乖当你的国王……别胡思乱想！」「呜啊！……」比以往更加野蛮的冲击让路易哀叫起来，马萨林粗暴地把涨大的欲望硬挤入路易狭窄的甬道中，并且毫不怜惜地猛烈抽插起来。路易被迫中断了思维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但疑问并没有从他脑海中消失，反而更加挥之不去……不问并不代表无知。自从在马萨林那儿询问未果后，路易更加在暗中留意。虽然无法大张旗鼓地展开调查，但在宫廷中上下流传的各种消息已给了路易足够的资讯。

「果然……」路易在花园中心不在焉地散着步，「……这个国家果然出了问题！」和出宫一个月所见的相映证，路易了解到如今的法国社会正酝酿着深深的隐忧，虽被马萨林以强制手段压制着，但当它爆发的那一天……大变革就要到来了！

「唉……」路易静静地叹了一口气，随意折下一枝树枝在手中把玩。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了，为什么还无法忘记呢？那个根本无缘的人哪……路易走到一棵树下，背着手望着天空中的鸟踪。这个国家……毕竟还是自己的国家啊！无法置之不理！可是……该死！路易一拳捶在树干上，挫败地低下头来。

要是有权力就好了！有能力就好了！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路易回想起科尔柏--那样的头脑，那样的手段，那样的精明，还有那样的强悍果敢……出类拔萃的才华与魅力，正是法国现在最需要的啊！

「……」路易自嘲地笑了笑。又想远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实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机会再与他见面，再加上马萨林……路易心中一酸，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去。

「马丁……」「！」路易猛地回头，瞪大眼睛极力四处搜寻。他听错了吗？怎么会……不可能吧？！

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慢从大树的阴影后面步出，午后的阳光照出他深邃的轮廓。路易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抓了一把，喉咙也骤然干渴起来，但脚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到那个人跟前，路易像个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般，紧地揪住那人的衣服前襟，激动的目光在他脸上反复流连。终于，路易虚弱地开口：「科尔柏……」科尔柏一把抱住因过于激动而失力下滑的路易，情不自禁地把他紧紧拥在怀里，不停地安慰似地抚摩着少年柔顺的头发和纤细的背部，直到他平静了下来，停止了剧烈的颤抖，才慢慢放开他。

「……，果然，马丁不是你的真名字……」「你已经知道了……」「……」「你？？」路易意外地看见科尔柏突然单膝向他跪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一转念他便立即知道了原因。

「国王陛下……」「……，起来吧。」路易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弯腰扶起仍有些迟疑的科尔柏。「是我没表明身份，你没有错。」直起身子后，科尔柏才大胆地凝视这个和自己相处过一个月的国王，却发现路易的眼中一如半年前一样，充满了深深的哀愁和绝望。

「你……是怎么进来的？」路易有些不自在地避开科尔柏炽热的目光。

「有钱能使鬼推磨。」科尔柏扯出一个微笑，「…我花钱买通了层层侍卫，让他们答应放我进来半小时……我打听到您每天下午都会在这个时候到御花园散步……」科尔柏淡淡地笑着继续说道：「……自从在巡游大典上见过您之后我就一直……」科尔柏突然意识到这些话是对国王不敬的，于是急忙打住了。

路易扯动了一下嘴角，「……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你也听说过不少了吧？我记得你还曾经跟我谈起过呢。」「……」对于路易突然提及的敏感问题，科尔柏只能沉默以对。

「……现在你见到了，马丁就是国王，你还想知道什么？想印证什么？！」路易用尖锐的话语质问科尔柏，神经质地竖起防卫。

科尔柏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突然伸手拂过少年耳边细顺的发丝，让路易吓了一跳。

「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起来呢？」路易有些愕然地瞪大了双眼。他……说什么？看着科尔柏坚定而温柔的双眸，路易突然了解到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可是……可以吗？他可以拯救自己吗？长久以来的黑暗让路易几乎无法相信还有光明的存在了。

「铛！铛！铛……」洪亮的钟声惊动了花园中彷佛静止的时间，科尔柏蓦然惊觉，半小时的时间已飞快地流逝，自己必须得消失了。

「马丁……」科尔柏不确定地呼唤这个名字。

路易心中一颤，种种彷徨犹豫一时涌上心头。侍卫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了，容不得他再多作考虑--是继续在黑暗中沉沦，还是再赌一次？赌那光明出现的一丝机会？终于，路易颤巍巍地开了口：

「……救……救救我……」听到这艰难的、充满挣扎而又饱含渴望的求救声，科尔柏释然地笑了。

「我明天再来！」直到科尔柏的身影消失花园的密丛中，路易才无力地蹲了下来，不顾已非常接近的脚步声，用几乎虚脱的手抱住头部，隔绝那滚滚而下的热泪……这一次，神终于眷顾到他了吗？

第九章

「喂喂……你们几个听说了吗？今天国王会任命一位新的财政总监……」「听说过！听说过！知道吗？这个王室新贵才三十不到，年青得不得了呢！」「而且英俊不凡，尤其是那双温柔的蓝眼睛……简直会迷死人！」「是呀是呀！……」其实不止是皇宫内的侍卫仆从，就算整个法国，也都热烈地讨论着这个在两年内奇迹般崛起的政坛人物--科尔柏！

一年多前，尼龙富商科尔培尔的儿子--出名的花花公子科尔柏，突然在各种声色享乐场所中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热心家族生意与政治的出色商人。

认识科尔柏的人无不被他惊人的转变吓了一跳--那个以享乐为生活目的的人，居然会对他一向不原涉足的商场产生巨大的热情？！科尔柏拼命地学习着，虽然他有天生的优秀商业头脑，但要弥补回以往荒唐岁月中失去的一切，仍是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和所有的时间。

如今，在科尔柏的操控下，科尔家族的产业更是前所未有地大大扩充，几乎垄断了法国的整个尼龙产业。曾经发誓要与科尔柏断绝父子关系的老科尔，如今也老泪纵横地仰天长啸--感谢众神！浪子回头啦！科尔家族又有前途啦！

科尔家族奇迹般的辉煌也引起了宫廷的重视，于是在半年后老科尔一去世，科尔柏便继承了科尔家的爵位，并入宫任职。可是令世人极度惊讶的是他既然拒绝了当朝首相马萨林的招揽，坚决不肯加入其一派，反而一入宫便选择了一条与其对抗的艰辛之路……没人理解他的做法，没人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但科尔柏却终于凭借他的实力和灵活的交际在宫中站稳了脚跟。马萨林自然对他恨得牙痒痒，但科尔柏的政绩实在不容小觐，马萨林想除他，却苦于无处下手也不敢轻易下手。于是一年后，科尔柏终于被破格提拔为财政总监，持掌法国经济命脉，其势力之大，已成为宫廷两大势力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