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抱好喔!」
「嗯?」
男子还在浑浑噩噩时,就感觉自己被横空抱离地面,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於是他也乐得抱住这个温暖的人肉枕头,依偎在万宁的胸前再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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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阿白陪伴的工作变得十分轻松有趣而愉快,虽然阿白只是在旁边铺好薄被的草地上美美地睡着,在万宁的眼里却像发着光的仙子、精灵,默默地传输力量给他一般。
砍完了这片,阿白还没醒来,万宁便又背好柴篮放好斧头,再将他抱起来,抓着薄被,移动到下一个地方,偶尔到溪边喝点水,也用荷叶装着水,喂阿白喝一点。
时间很快地就到了中午,万宁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
“可是阿白好像还是没有要醒的样子……”
他早餐吃的其实不多,又没有带午餐,势必得回家吃,不可能饿到晚上的。可是把人型阿白一起带回家好吗?
莫名地想到县太爷和师爷,万宁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地觉得不要带阿白下山比较好。
「唉,只好去抓野鸡了……」
虽然在山林里抓野鸡很不方便,也不一定抓得到,有可能到最後还是要饿肚子,不过万宁心想如果真的抓不到再带着阿白下山吧!还是老话一句,阿白的安全比较重要!
幸好,老天爷带他不薄,不到半个时辰就抓到一只野鸡了。万宁一样将阿白安置旁边的草地上,然後从柴篮挑出几根柴,再拿出打火石,熟练地生起火来,接着处理鸡只,将鸡串在细柴上拿到火边烤。
食物的香味飘进阿白的鼻子里,虽然他从开始修练那天到现在都没吃过肉了,也不能再杀生吃肉破坏修行,但闻到食物的香味仍然是会有一点反应的。
以前还不习惯跟人类接触的时候,他会以友善温和的动作咬咬自己的同类,过过乾瘾。不过自从他随着年纪越长越大的时候,同类看到他都会躲得远远的,即使是身型比他大的一些异类也视他为危险对象恐吓再恐吓,根本不让他靠近。
而且很可惜地,当时他的能力还无法将自己的体型变小。
直到大约一千年前,他开始可以任意缩小、甚至幻化成人型之後,才得以接近各式各样的动物,与他们相交共处,摆脱了孤单的生活。
不过动物毕竟是动物,当他表示想借他们的身体咬一咬的时候,动物们看到他尖锐的利牙和血盆大口之後,都一溜烟跑得不见身影,即使事前再怎麽解释他的牙齿因为使用不到所以早就全部退化、两根大门牙也纯粹是装饰都没用。
於是他把脑筋动到智商较高、并且看起来至少是半个同类的万物之灵──人类身上,可惜他高估了人类的勇气。无论他变成何种大小,别说都还没咬只是张开嘴巴,人类远远看到他就会惨叫着仓皇逃离,公的母的都一样。而且如果用偷偷来的方式,还会不小心逼出人类的极限潜能,做出他原本以为人类做不到的事,比如说三两步就跳上屋顶或是抬起两人高的石柱等等。
所以当他这一千年来发现成功的次数寥寥无几的时候,就放弃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顶多就是偶尔心血来潮捉弄着人类玩。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再次找到了一个能够让他为所欲为,并且对他的接受度比天还高的对象:万宁。
於是,当他想吃肉的时候,就咬万宁;
当他偷懒不想修练的时候,也咬万宁;
当他觉得精神状态有些不好的时候,还是咬万宁。
因为人类是灵气精气都最高最足的生物,虽然不是直接摄取,不过接触生命脉络跃动的部位多少少可以补充一点点的精气,而且不会影响到被吸取的对象。
因此,万宁常常被他咬。
比如说现在,鼻子闻到烤鸡的香味,虽然不是说很想吃,但是动动嘴巴过过乾瘾也是好的,於是他缓缓地爬近专心於火焰和烤鸡上的万宁,故意不让他发现地爬到他身後,然後往上一扑,对着那结实的脖子一咬!
「哎哟!」
咀嚼咀嚼咀嚼~~
「啧啾啧啾啧啾~~」……咦?声音和口感不对!阿白停下动作思考着。
然後,从头顶的方向传来万宁苦笑的声音。
「阿白,你吸我的脖子干嘛?」
阿白抬眼,眨了眨眼睛,然後『啊』地轻呼一声松开嘴巴。
他忘记自己已经变成人型,所以小小的嘴巴即使张得再大,也无法完全避开万宁的脖子,就那麽扎实地咬在他的侧颈上,而且还忘我地吸吮了一番。
万宁『嘿嘿』地笑了两声表示不在意。
虽然咬人的不是他,但不知为何,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偏过了头。
长年被太阳晒出漂亮小麦色的脖子上,清清楚楚地浮出了几枚深红色的淤痕和两排整齐的齿痕。
蛇妖(七)
这天下午,万宁带着脖子上的吻痕和齿痕回家时,万大娘和万大爹哭天抢地了好一会儿。
「你这个不孝子啊~叫你不要去勾栏院那种地方,你不但去了,还找了个这麽放荡的,是存心要让人看笑话是不是呀?阿宁他爹啊,我不要活啦~~」
「娘,不是啦,这个是……」
「唉,阿宁啊!爹知道你年纪也该到了,想找个女人陪是正常的,但是你要找也找个正经人家的。真喜欢了,我们可以去提亲啊!之前你给我们的九两也还有八两,下聘什麽的都还应付得来,为什麽白白把钱拿去送给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啊?她们都没真心的,只想要你的钱……」
「爹,我没有去,这个是……」
「你还说没有?敢做不敢当,娘一直以来是怎麽教你的?你要把我活活气死吗?」
「阿宁,你娘说的对,快跟她道歉!」
「爹、娘!」万宁百口莫辩,只得先跪下,止住母亲的哭号。「我没有去勾栏院,这是阿白、暂住在山上庙里那个白公子弄的啦!」
万大爹和万大娘愣了一会儿,然後万大娘抄起墙边的扫把就往儿子身上打去。
「不受教!不受教!你这孩子,去勾栏院就算了,白公子是你的恩人,又对我们村里的人那麽好,你竟然对他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这个不肖子啊!」万大娘气愤难挡,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打。
「唉呀!娘、娘!不是我对他做,是他对我做的啦!」万宁一边闪躲一边喊冤。
「你还说!人家白公子什麽样的人,怎麽可能对你做这种事?我就说你这几天老是往山上跑是干什麽呢?原来存着那样的心思,你真是……真是气死我啦!阿宁他爹啊,我不要活啦~」
「阿宁,你怎麽可以做这种事?白公子虽然看起来漂亮,可也还是个男人,又是个大好人,你怎麽可以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将人家欺负了去?你叫我们怎麽跟人家交代啊?」
「爹、娘,我没有对他做什麽啦,真的啦!」
其实,他根本不懂爹和娘口口声声说的『这种事那种事』到底是哪种事,但是他和阿白确实是什麽奇怪的事都没有做,所以他也能理直气壮地否认。
就在这误会越来越大的当口,春风袭人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万大叔、万大婶,你们误会阿宁了。」阿白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脑内自行产生的画面也已经让他在心中笑不可遏。
「白公子!」万大娘顿时以为是事主出现了,但方才在混乱中好像听到他说了误会什麽的。「白公子,您怎麽有空来啊?」
万宁看阿白出场了,转头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稍早要下山前,阿白要笑不笑地说还是跟着他回去好了,万宁疑惑地问为什麽,阿白也只是笑着说也许他会需要他,没想到还真的让阿白给料中了。
於是此时万宁便用力不客气地对他发送『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讯息。
万大娘见此,用唇形对万宁骂了声『你这死孩子』,然後热情地将白公子迎了过来,万大爹也有默契地将妻子手上的扫把放回原位,拉来椅子让两人坐。
「阿宁,白公子眼睛不好,还不来帮忙扶着!」
「噢,来了!」万宁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搀扶阿白坐下──即使他知道阿白闭着眼睛都比他张着眼睛厉害。
「你这孩子,带了客人回家怎麽不先说呢?」万大娘想到刚才的闹剧都被门外的白公子听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寻儿子出气。
「我本来要说的,可是一进门,您就问我脖子谁咬的,我还来不及回答,就被您和爹又骂又打又跪的,没办法说……」万宁站在阿白身边,一脸小媳妇样。
「你真是的……」
「万大婶,您别怪阿宁,是我不好。」白公子轻柔地出声,万大娘马上就静了下来。「是这样的,下午我在山里看到阿宁在砍柴,就过去跟他聊天。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然後我作梦梦见美味的食物,张口咬下後才发现是阿宁的脖子。说起来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
「别这麽说别这麽说,阿宁皮厚肉粗,多咬两口没关系的。」万大娘为了不让这精雕玉琢的男子难做,於是便采用了寻常父母会用的方式──贬低自己的儿子。「我们阿宁啊,没什麽好的,就那个身体健壮无比,可以背着别人两倍量的东西上下来回的跑,让您咬两口算不了什麽的。哪天您心情不好啊,打个几下他都不会吭声。」
万宁从没见过母亲这麽慷慨地将儿子往别人嘴边送,不由得佩服阿白的能耐。
万大爹端了茶过来,附和着万大娘说;「阿宁他娘说得是,不过是咬两口,怎麽好意思劳驾您亲自下山来解释啊?」
万大爹是知道人情事故的人,心想这公子眼睛不方便,却还是跟着他家儿子下山来,想必是要帮儿子说话的,不免更加觉得白公子高洁无私、善良正直。
「别说什麽劳驾,我还要谢谢阿宁陪我下山,正巧我想买些蔬果。」
「买蔬果啊……欸?那您待会儿还要回山上吗?」万大娘问。
「是啊!」
「那怎麽行?」万大娘首先发难。「您眼睛不好,我看让阿宁陪您回去。」
「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他了……」
「阿宁他娘说的对,」万大爹接着声援。「天要黑了,山里晚上有很多猛兽的,您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万宁心里偷偷想着:山里要比阿白和阿虎猛的还真是不多呢!
阿白还想说些什麽,万大娘像是想到什麽,突然站了起来。
「不如这样,如果您不嫌弃,今晚就睡我们家吧!明早再让阿宁陪您回去。」
「这……」
「是啊是啊!您这麽照顾阿宁,我们都还没好好谢您一下,今晚让阿宁他娘煮一顿好的,勉强当是酬谢,您说怎麽样啊?」
阿白有些犹豫地转向万宁的方向,虽然看不到,但他仍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万宁正用力地点着头。
「阿白,一直都是我去庙里睡,偶尔你也睡睡我家,这样才好。」
「没礼貌!怎麽可以这样叫白公子!」万大娘喝斥。
「不要紧的,我们家乡的人也都这样喊我。」阿白看万家人这麽热情,也不好意思拒绝,加上万宁不断鼓舞他,於是就答应了。「那,今晚就叨扰了。」
「别这麽说别这麽说,是您不嫌弃。」
家里好久没来客人了,万大娘兴奋地拿起菜篮。
「那我去张罗些好吃的,阿宁,你好好招呼白公子啊!」然後降低音量对身边的丈夫说:「他爹,去後院杀只鸡。」
「啊,不用那麽麻烦,」阿白听到,连忙阻止万大爹。「我不吃肉的。」
「是这样啊……」万大娘心想,难怪长得这麽瘦弱,本来还想好好帮他补一补的,看来只好多买些新鲜的蔬果回来了。「那,还有什麽不吃的吗?」
「没了,随便什麽蔬菜水果都好。」
「阿白他不杀生的。」万宁补充道。
「噢……」万大娘露出崇敬的表情。「白公子您真是菩萨心肠啊!」
「别、别这麽说,只是家里从小的习惯……」一听万大娘将他比拟为那位真正慈悲无上的神使,阿白紧张地连忙摇手不敢接受,并站起身来表示尊敬。
「呵呵呵,那我出门啦!」
三人到门边恭送万大娘,然後万大爹心想,既然自己不用杀鸡,不如趁这段时间烧些热水让白公子洗澡。
以往烧洗澡水的工作当然是万宁在做的,但是看白公子和阿宁似乎很有话聊,感情也不错的,不如还是自己去烧水,让万宁陪白公子聊聊天比较好。
「阿宁,陪陪白公子,爹去烧洗澡水给白公子用。」
「不用了……」
「爹,我烧吧!」
「白公子,不用客气,您这几天都住山里,一定没好好洗过热水澡……」说到这里万大爹停顿了一下,因为白公子怎麽看都不像没好好洗澡的样子。「呃,总之先洗过澡再吃饭吧!阿宁啊,去房里找件衣服给白公子换。」
「咦?我的衣服?」万宁皱起眉。别说体型问题了,他就算拿最好最乾净的那件出来,也比不上阿白身上『好几天没洗过』的这件啊!(因为阿白的衣服是变出来的,根本不用洗)
「白公子啊,您别嫌弃,套着睡一晚就好,我帮您把衣服洗过晾在日头最强的地方,明天中午前就会乾的。」
「别这麽说,我随便穿都可以的。」
这句话从阿白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您不嫌弃就好。阿宁,快带人家去。」
「喔。」
於是,万大爹到厨房烧水去,万宁领着阿白进到了他房里。
蛇妖(八)
「唔……这件太旧,这件太破了,这件……不适合你穿……」
万宁在衣柜里翻东翻西,一件件拿出来又塞回去。他们是平凡人家,又是做粗活的,家里的衣服也都是粗布做的,颜色不是黑就是灰,怎麽样都搭不上这个从头白到尾的美男子。
阿白睁开翠绿色的双眼在後面跟着看。
「唔……呃……」万宁很苦恼地看着越来越乱的衣柜。
「随便挑一件,能穿就好了。」阿白看他还是很苦恼,便随意拿起一件浅色的单衣。「就这件吧!」
「不行啦,那件看起来脏脏的。」万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衣服抓回去。
阿白退後一步,不肯妥协。
「难道这件衣服没洗过?」
「是有洗过,可是……」
万宁话还没说完,阿白突然把脸埋进那件衣服里,轻轻吸了一口气。
「嗯~有阿宁的味道……」
那对绿色的眼睛从他的衣服中冒出来时,着实把万宁吓了一大跳,吓得他脸红心跳,久久不能回复。
阿白暖暖地一笑,走到他床边坐下。
「我今晚也是睡这里吗?」他低下身子,俯在叠好的被子上轻轻嗅着。「有阳光的味道,和你的味道。」
「因因因因因为昨昨昨天刚晒晒晒过!」
阿白趴在他床上看着他的画面太过刺激,万宁不知道自己为什麽突然全身发热、呼吸急促了起来,不知是身体或是心里的哪处隐隐地骚动着。
他记得约莫五年前,有一天他在山上的草丛里,看到隔壁村的吴大哥和他们村的阿如姊脱光衣服抱在一起不停晃动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後来他回家告诉爹娘,万大爹和万大娘却带着一群村人上山去把吴大哥打了一顿,然後把阿如姊揪回家。过没几天,阿如姊就嫁给远地的一个大户人家当小妾了。
虽然爹娘没有对他发脾气,但是看到众人的反应,让当时心智尚未成熟的万宁认为那是一件不好的、会让大家生气厌恶的事,因此一直以来都不敢靠女孩子太近,身体有什麽奇怪的变化也不敢跟父母说,只能去冲冲水或是想别的事情来处理。
因此当他发现阿白躺在床上看着他会让自己有这种反应的时候,有些害怕地连忙闭起了眼睛。
「阿宁,你做什麽闭着眼睛呢?」阿白似笑非笑的声音如银铃搬响起,而且离他越来越近,让万宁越来越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