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序》
《序》
阿更,他并没有名字,只是从小跟随著叶七打更,时间久了大家就唤他阿更了,叶七是个眉目清秀的老实人,继承了祖辈上的打更工作,便也做了更夫,更夫在金凤皇朝那个时代是被人瞧不起的,觉得他们昼伏夜出,生活在黑暗里,带著不吉祥的因素,所以,叶七更是尽量的白天不在人前出现,一个人在家里生活,到了夜间才出来为这一方土地的人们报时保平安。
顺水镇是北方的一个偏远小镇,是左挨黑水,右靠寒山的一座荒避小镇,天高皇帝远,这里的一切都好像不被人们注意。
寒山的名字来由是因为这座山下有一个深沟,一年四季都不会照到太阳,总是阴寒的德流著寒风,所以,镇上的人们久而久之的就把那儿当成的坟沟,家里死了人的都将人埋在哪儿,借著那儿的阴气护著自己的祖先。
而叶七的土坯屋就在那个坟沟出来的百步之内,镇上的人都不愿意到他那儿去,怕召到不好的脏东西回来,而叶七也乐得清静,他并不喜闹,本来,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辈子生活下去,将来找个女人生个娃,将这个木梆子和铜锣一并传给他,那这辈子也就没什麽遗憾了。
只是,有些事情,那就是宿命!
那时正值寒冬,叶七刚打完三更,冻得鼻子红通通的,缩著身子回到自己的小窝,在火盆跟前考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靠在身後的那张狗皮毯子上小眯,时不时的看看身旁的沙漏。
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婴儿哭号声幽幽的传入叶七的耳朵了,外面冷风呼呼的刮著,待叶七再仔细去听的时候又好像什麽也没有,闭目继续小憩,蓦地,那婴儿啼哭声又阵阵的传来,飘忽在寒风中显得悠远而飘渺,叶七猛的坐了起来,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这三更半夜的,他的屋子离人群又 挺远,这婴儿的哭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叶七的祖上就流传著夜间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是,在叶七的手里还不曾见过,今日突然听见这麽阴森的婴儿啼哭声,叶七吓的汗毛倒立,起身,畏畏缩缩的走到门口侧耳倾听,惊恐的发现那哭声竟然是从那坟沟子里传出来的,透过烂了个洞的窗户纸望去,那坟沟子里黑幽幽的,叶七吓得不行,不知道该怎麽办,看看沙漏,四更就要到了,他害怕的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可是,这不报更又是万万不可的,叶七一直到了四更时间都没有想出办法,只能硬著头皮出去打更,学著祖先传下来的一个打鬼的手印一路战战兢兢的,耳边不时的传来那婴儿的啼哭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自从那日起就在没有停止过,每夜每夜,叶七快要被逼疯了,从开始的害怕到最後的生气,他想想自己生平也没做过缺德事,有什麽好怕的,只是这哭声要是在这麽下去他迟早被逼疯了,於是,叶七决定去看看。
是夜,叶七打完三更,便拿上各种各样的法器,符纸,结了震鬼的手印超那黑不见底的坟沟子走去,一路上磕磕绊绊的,耳边出了风声就是那越来越近的婴儿啼哭声,终於进到了那坟沟子的深处,到处闪著传说中的鬼火,叶七不敢大声,顺著那哭声循著著。
终於,他找到了那个传出哭声的地方,竟是一座新坟,没有墓碑,只有一个矮矮的坟包,显得苍凉而凄楚,叶七回想了下,最近镇上并没有死过人啊,而且还是无名墓,有谁会悄悄的将人葬到这儿来,还不立碑?
“喵喵~~~~”突地,一直黑色的大野猫从叶七的面前窜过,把叶七下了个半死,半天心都扑扑的直往嘴巴里蹦。
“死猫……”叶七咒骂了一句,决定吧坟挖开,看看到底是怎麽会是,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不看咯明白才害怕呢。
叶七用带来的法器开始挖坟,一直到四更时候才隐约见到了棺木,而且婴儿的哭声更加清晰可辨,叶七甚至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他急急忙忙的去报了四更,又 匆匆赶回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将那副破败的棺木丛坑里来出来,棺盖已经被湿土给沤坏了,叶七轻轻一推,棺盖就翻开了,顿时,一股腐败的气息迎面扑来,呛得叶七差点当场呕吐出来,而婴儿的啼哭声已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叶七揉了揉呛出眼泪的眼睛,往棺材中看去。
呵!居然真的有一个男婴躺在那具已经烂了一半的女尸身下,身体苍白的几乎透明,眼睛漆黑的甚至超过著黑夜,叶七当下就明白了,这是一个传说中的棺材子,是从死人腹中脱胎而出的,据说,棺材子是不详之子,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不断的灾难,叶七将那男婴从尸体处抱出来,男婴瞬间就住了哭声,哼哼啊啊的抓著叶七的头发,叶七瞬间觉得心里一股未曾有过的暖流细细淌过,暖暖的,满满的,心动的几乎要落下眼泪来,自此,叶七将男婴带回了自己的屋子,如果可以,他会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传他衣钵,给他自己所有的爱……
呵呵……小东西,我们来一起过一辈子吧……
叶七不相信,棺材子真的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在他心里,那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叶七没有念过书,不识半字,也不知道给孩子取个什麽名字,慢慢的,因为叶七是个更夫,人们也就管那孩子叫阿更了,随了叶七的姓,便叫做叶更。
时间飞逝,阿更已经长到七岁了,生的粉雕玉琢,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如棋子,似一滩深水,看著看著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往下落,镇上人们都说叶七捡了个善财童子做了儿子,生的如同年画儿里的金童一般,叶七更时当阿更是个宝贝,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处处呵护著阿更,而阿更并不叫叶七爹什麽的,叶七说不愿意叫爹就叫七叔也可,可是,阿更又非要在七叔前面加个‘小’,结果就一直叫了下去了,每晚叶七都会带著阿更一起上街打更,怕他会饿,打更的时候经常带一些烤白薯,於是,叶七打更,阿更便啃著白薯,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叶七觉得幸福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但,他们以为得幸福却那样短暂,叶七开始咳嗽,每天夜里都咳得连喊更都喊不齐全,只好由阿更小小脆脆的声音代为喊更,本以为只是著了风寒,过些日子自会没事,可是,天不遂人愿,叶七咳得一天比一天厉害,还时不时的伴随著血丝,阿更害怕了,跑去找来大夫,大夫看过以後叹息的摇著头,说叶七得了肺痨,时日无多了,让阿更准备後事,阿更吓坏了,抱著叶七哭的伤心欲绝,他知道自己是叶七从野地里捡来的,自从记事起,他的生命力就只有叶七,叶七是他的父亲,也是朋友,更时伴侣,他从没想过,若是有一天叶七不在了他还能不能生存下去。
叶七的病情并没有因为阿更的眼泪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每天都会咳出好多血,阿更整天哪里也不去,只是守候在叶七的身边,想著,若是叶七去了,那自己也跟著去好了,想到这儿心里也没什麽好害怕的了,不管在哪儿,他门还是在一起的。
到叶七最後的几日,叶七常年不来人的屋子里突然来了好多人,都是镇子上的人,叶七本来就舍不得阿更,他不知道阿更这麽小,自己死了,他该怎麽生存,不知道打更的活儿现在的他能不能接的下来,而这时不知道怎麽传出了阿更是天降恶子,是从死人腹中脱胎而出的棺材子,会给镇子上带来噩运,所以,阵子上的人便浩浩荡荡的来讨伐阿更,听信那些个道士的话,说要把阿更施以火刑才可以化解,叶七病入膏肓,眼睁睁的看著人们将阿更绑了去,心焦的咳得更是厉害,气急攻心的吐血更是不止,叶七睁著一口气用四肢著地的爬向了镇子专门处置犯了祖宗规则的人的地方,看见阿更被绑在木桩上,身边堆满了易燃的干草干柴,镇民们纷纷举著火把,只等吉时一到放火烧人。
叶七疯了似地爬向中央,嘴边不断的益出血来,面目狰狞的大喊大叫,见人就打,抱住谁的脚、
腿就乱咬,镇民们害怕这肺痨鬼把疾病传播,吓得四处逃窜。
他说,谁敢伤害阿更,他就用自己的死来诅咒这个人,他的冤魂会永不停歇的跟著他,让他生不入人道,死不落黄泉,生生世世,断子绝孙!
此话一出,竟然没人敢动火把,人们都相信,更夫之所以可以再夜间来去自如,一定有他们不为人知的秘术。
叶七爬上绑著阿更的台子处,看著阿更竟然笑了起来,他说:“阿更,你看,小七叔可以保护你!”然後,叶七再阿更的面前断气 了。
因为叶七的诅咒,阿更的事情不了了之,毕竟没有人敢赌那一把,於是,阿更就变成了顺水镇的下一任更夫了,也变成了顺水镇的一个禁忌话题。
而自从叶七死的那一天开始,阿更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哑巴,他把叶七葬在了叶七留给他的屋子旁边,经常有起夜的人可以看见,远远的更夫屋子处暗暗的火光,在暗夜里忽闪,人们都道是叶七的鬼魂回来了,护著那个邪恶的棺材子。
这暗夜火光一闪就是十多年……
注释:
打更是我国古代的一种夜间报时制度,由此产生了一种巡夜的职业──更夫,更夫也俗称打更人。
古代的更夫十分辛苦,晚上不能睡觉,而要守著滴漏(一种记时的东西)或燃香(也是计时的东西),才能掌握准确的时间。其实,打更的历史源远流长,打更起源於原始的巫术,主要起驱鬼的作用,那可是受人尊敬的巫师才有资格来打的。
别小看的更夫,更时的计算也是很有讲究的的:
打落更(即晚上七点)时,一慢一快,连打三次,声音如“咚!──咚!”,“咚!──咚!”,“咚!──咚!”;
打二更(晚上九点),打一下又一下,连打多次,声音如“咚!咚!”。“咚!咚!”;
打三更(晚上十一点)时,要一慢两快,声音如“咚!──咚!咚!”;
打四更(凌晨一点)时,要一慢三快,声音如“咚──咚!咚!咚”;
打五更(凌晨三点)时,一慢四快,声音如“咚──咚!咚!咚!咚!”。
而古时候的计时方法也有严格的规定:
【子时】夜半,又名子夜、中夜: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北京时间23时至01时)。
【丑时】鸡鸣,又名荒鸡:十二时辰的第二个时辰。(北京时间01时至03时)。
【寅时】平旦,又称黎明、早晨、日旦等:时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北京时间03时至05时)。
【卯时】日出,又名日始、破晓、旭日等:指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的那段时间。(北京时间05时至07时)。
【辰时】食时,又名早食等:古人“朝食”之时也就是吃早饭时间,(北京时间07时至09时)。
【巳时】隅中,又名日禺等: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北京时间09 时至11时)。
【午时】日中,又名日正、中午等:(北京时间11时至13时)。
【未时】日昳,又名日跌、日央等:太阳偏西为日跌。(北京时间13时至15时)。
【申时】哺时,又名日铺、夕食等:(北京时间15食至17时)。
【酉时】日入,又名日落、日沈、傍晚:意为太阳落山的时候。(北京时间17是至19时)。
【戌时】黄昏,又名日夕、日暮、日晚等: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故称黄昏。(北京时间19时至21时)。
【以上注释大部分是直接照搬过来的,只为大家可以了解一些知识。】
第一章(1)
[img]dyz1_1.jpg[/img] 玄英打发走镇长刘胜後就直接进了陆天一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灯,陆天一浓黑的影子立在窗前,半开著的窗户外面半个月亮在沈暗的云里忽明忽暗,清凉的风穿过,带起陆天一浓密的长发,轻摇翻飞。
玄英已经在桌子前站立了很久了。
“刘胜有没有说什麽?”陆天一开口,深沈不带任何情感的嗓音。
“没有,他只是跟属下打听侯爷为什麽会选择了荆州最穷荒的【顺水镇】”
“你怎麽回答的?”
“只是让他不要多话。”
“嗯。”
“那侯爷早些休息,属下先退下了。”
“嗯。”
玄英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口,十几年如一日。
被贬至荆州已经十多日了,最後,陆天一却选择了荆州最穷荒的【顺水镇】,堂堂光陆侯爷竟然会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御赐的西域琉璃盏而被贬至了偏远的荆州。
世人皆知道光陆侯的父亲陆风是当年扶持老皇上登基的最大功臣,也是百年来金凤凰朝唯一的外姓侯,风光了一生的陆风竟死於小小的风寒,而他的儿子陆天一便世袭了他的爵位,成了下一位光陆侯,本以为又是一生风光,谁知,竟是落的这样的下场,如此偏远荒蛮之地,再入帝眼,怕是今生再无机会。
“……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更时分,本就睡眠薄薄的陆天一醒了,事实上他刚才做梦了,那个梦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第一次做哪个梦的时候他才13岁,这16年里,他以为自己不会在做了,可今天却无缘无故的又梦到了那个女人,披上外衫,陆天一走到了窗前,将窗门大大的打开,残淡的月笼罩著【顺水镇】破败的街道,远远的望去,正好可以看见突兀的寒山和如黑带般的黑水。
“……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消瘦单薄的身影游魂一般在街道上走著。
打更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年轻,但无法言明的阴郁深沈,到像是从死人嘴巴里发出的声音,不带一丝生气儿,听的让人不由的发寒,陆天一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这声音,仿佛是能唤起人心底最深处的罪恶与恐惧,害怕的的感觉有多久没有过了?陆天一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不可否认,这个声音让他不安。,它就像一条突然出现的小蛇,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钻进了他的心脏了,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突然的咬他一口。
“玄英。”这种事不允许发生。
“在。”门外的玄英在陆天一睁开眼睛的同时也醒了,随时听侯吩咐。
“你去探探那个打更人。”
“是。”
接到命令後,玄英几个闪身就到了街面上,月光下,掩去了自己的气息,同步跟在前面已经收了梆子锣的瘦弱更夫的身後,看著这个背影玄英几乎有一种错觉,这具身体应该是没有生命的,是什麽事情让一个这样年轻的生命心死至此,那麽一刹那,玄英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跟了许久,一直走到了【顺水镇】的最南边,在来之前玄英就已将【顺水镇】的地势观察了一遍,他知道,【顺水镇】的最南边有一个很大的深沟,里面是【顺水镇】世代埋葬死人的地方,他记得,在那坟沟子的不远处,确实有一间简陋的茅屋,但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住在那儿。
玄英没在跟近,只是站在阴影的地方观察著这个奇怪的打更人,打更人走进的茅屋,点起了昏暗的油灯,褪下了宽大的黑色外袍,他真的比刚才看起来更加单薄了,借著光,玄英终於看清了他的脸,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气,即使稳内敛如玄英般也不由自主的感到森寒,他的左半边脸,肤白如凝脂,浓眉深远,眼若桃花,瞳孔更是乌黑,就像那财神爷身边的善财童子,而他的右半边脸,却是布满了脓疮,不时的淌著脓水,看得人一阵作呕,这样诡异的脸,只怕是看一眼,便今生不愿在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