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次被仇家追杀，他逃到宣城郊外的一处山林里。就在他喘口气的那会儿，一只白色老虎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暗道一声“糟糕”，想是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吸引的它。可是那只老虎只是歪了歪头，并没有攻击他。他松了口气，放下心，闭眼休息。没想到那老虎突然吼叫一声，接着，他出现了。

软软糯糯的童音由远及近，只是听就可以想象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多么可爱。他仍旧闭着眼。

那个孩子“小白小白”地叫着，好像在和老虎说话，真是可爱。

声音突然停下，想是发现了他，他睁开眼睛。第一印象便是惊艳，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小仙童一样。大大圆圆的眼睛，仿佛黑色琉璃般一闪一闪的。长长的睫毛翻卷着，眨眼时就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可爱极了。小而挺的鼻子下面，是两片娇艳欲滴的唇瓣，着实引人犯罪。粉嫩的脸颊因为刚刚的跑动而微微红润，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可爱的小孩看到他之后略微顿了一下，那呆呆的表情让他暗笑在心里。

毫不犹豫地，他答应跟他回家。看他笨手笨脚地替他包扎伤口，大大圆圆的眼睛里露出担忧的神色，又因为包扎得乱七八糟而尴尬地冲他傻笑。真是可爱极了，按照他的说法，他忍不住小小“调戏”了他一下。

当知道他是他的孩子时，心里竟涌出惊喜，他知道，他是多么喜欢这个孩子。然而时间不等人，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他不得不离开他，赶去参加大哥的葬礼。本来是可以把他也带去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沈墨翻了个身，看了眼窗外柔和的月色，想着那个孩子也在这片月色下，勾起一抹笑，安然睡去。

第二天早早起床，草草吃了早饭，牵了马，上路。

为了早些回到那孩子身边，沈墨不禁加快了速度。

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第四天的黄昏，赶到了万灯镇、沈家。

看到满目的白色，沈墨不禁叹息一声。

大哥原先做的灯笼生意，由于物美价廉，很是受欢迎，家业越做越大。如愿娶了镇里有名的才女进门，可惜大嫂的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有孩子。无奈，大哥又娶了两房妾。不久，二姨太出了个男孩，全家大喜。后来，听说大嫂和三姨太先后生了两个男孩，可惜大嫂难产去世了。再后来，三姨太病重，苦苦撑了半载，病逝了。全家还没从伤痛中回过神，前些日子，家里的灯笼坊突然着了火，大哥竟被活活烧死在里面……

被家丁指引着，沈墨走进了灵堂。

悲伤的气息漫延着。沈墨沉默地上香、鞠躬，一切做完，对站立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嫂嫂轻声安慰了一阵。待下人收拾了灵堂，几人移师到大堂坐下。

“四弟好不容易回来，可要多住上几日。”换了孝服，妇人一身素衣微笑道。

“这……”沈墨有些迟疑，他原先想马上赶回去的。

“四弟不方便？”

“……确实。”

“过些天就是一年一度的万灯节，四弟可不要错过了。”

“嫂嫂——”

“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妇人笑笑一锤定音，然后向一边招招手，示意三个少年走上前来。

“烟易、烟清、烟岚，过来，见过你们四叔。”

“烟易（烟清、烟岚）见过四叔。”三个少年规矩地站成一排，行礼。

自知现在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还是等等好了。沈墨把目光转向站在身前的三个少年。

“这是烟易啊！呵呵，多大啦？多年不见，都长得这么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回四叔，烟易今年十五了。”

沈烟易个子最高，漂亮的古铜色肌肤，充满阳光的味道，端正的一张脸，尤以一双凌厉的眼眸最为显眼，给人些许的压迫感。

“这是烟清？眼睛真像你娘，书读得如何？”

“回四叔，明年准备考科举。”

沈烟清在三人中最矮，一袭白衫，全身散发着浓厚的书卷气息，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尤其引人注目，和冷静淡定的神情形成奇妙的组合。

“烟岚的眼睛很像大哥啊！以后要多多跟哥哥们学习，知道吗？”

“是，四叔。”

沈烟岚比烟清略高一些，苍白着一张脸，狭长的凤目，仿若纯净的黑色琉璃般的眼珠，声音清透，让人联想起初冬早晨结霜的叶片。

沈墨作为长辈，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训话，接着饭桌上又是一阵寒暄，讲讲在外面的见闻，说着说着见天色不早，便各自回房歇息。

（下）

第二天，镇上姓李的一家大户来了人悼念大哥，却老是拿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直瞧着烟岚不放，甚至在大堂上对烟岚动手动脚。

沈墨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看着那位被称作“李二爷”的男人笑得八字胡一颤一颤，看着烟岚急红了双颊敢怒不敢言，看着若无其事喝茶的嫂嫂眼底了然算计的光芒。他垂下眼，沉默。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早些离开这里……

然而事情发展的太快，竟要他用到他毒医的身份。实在没想到那个在印象里软弱的少年竟会如此刚烈，被逼无奈竟然服毒自杀！真不知道他哪来的毒药。

匆匆赶至那个荒凉的院落，沈墨见到的便是床上了无生气的烟岚，和边上哭得伤心的烟清。“四叔四叔，救救岚，救救岚！”

“冷静，烟清。”他拍拍烟清的肩，示意他松开拽着他衣裳的手。“你这样拽着我，叫我怎么看病？”

病当然是医好了，只是身子依旧虚弱，调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好了。没想到居然出了意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失忆了。

烟岚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墨觉得这少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是一样的容貌，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不过看烟清除了高兴就没什么其他反应，沈墨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毕竟才见了几面而已。于是他就回去了。

第二天，沈墨去复诊，他开了药方，接着嘱咐烟岚一些食物方面的禁忌，准备走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边上的烟清也一脸疑惑地看着烟岚。只见躺在床上的少年虚弱道：“四叔，可以助我逃出去吗？”

“岚！？”

不理会烟清的叫喊，烟岚继续道：“我不想呆在这个随时会把我卖掉的家里。”

沈墨看了这个才见了几面的侄子一会儿，笑了笑，“四叔有些急事，所以只能给你一点物资上的资助，其他的只能靠你自己。”沈墨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道：“这里有几瓶药，你看着办吧！”

“谢四叔。”少年微笑着接过，似是早就知道沈墨会帮他。

“不过你要答应我，必须等身体调理好了再出去。”

“我答应。”

“好了，四叔要走了，后会有期。”

沈墨拍了拍一旁目瞪口呆的烟清，走了。

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向嫂嫂告了辞。在狠心妇人一再的挽留中上马，出发。

涟儿……

然而当他满心欢喜地赶回去，迎接他的，却不是那个孩子甜甜的笑容，而是空荡荡的房屋。

沈墨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满脑子都是不好的预感。他发了疯一样在山林里四处寻找……没有、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最终，他精疲力竭地倒在那片长满白兰花了草地里。那个孩子总是喜欢来这里午睡，和那只白色老虎玩耍……

“呵呵……”沈墨突然笑了起来。

他怎么了？原来那个理智随性的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一遇上那个孩子的事就慌了神？那个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只是因为，他是他的骨肉吗？废话！不然还能是原因？爱上他了不成？

沈墨一惊，瞪大了眼。

天呐！他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这、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他是男孩，就算是女孩也不可以啊！他是他的父亲啊！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沈墨就在这恍恍惚惚中睡去，再到醒来时天已大亮。想起昨夜所想，不禁摇了摇头，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草屑，寻了一处小溪匆匆洗漱，便往城里去。

略施小计，便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没想到涟儿竟被卖到了青楼！虽不知后来是怎么逃出去的，但，仍旧不可饶恕！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定要他们知道伤害涟儿的代价！

——END——

番外：涟儿的十岁生日（沈墨）

早晨，沈墨睁开眼睛，习惯性低头去看窝在他怀里的孩子，他深爱的孩子。

是的，他承认自己爱上了他——这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孩子。还记得当初刚刚意识到对涟儿不同寻常的感情时，他震惊了好久，接着就是彷徨。这是一份不容于世的感情，这是一个将被世界抛弃的存在，他该怎么办？他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的孩子？如果涟儿知道了，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会鄙视他吗？会恨他吗？会觉得他……肮脏吗？他不敢想，所以他把那份罪孽的情感深深埋藏在心底，他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也曾经试着对这个孩子仅仅投入父亲的感情，可是该死的没用！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远远超过了父爱。就算想收回，也没有办法了，木已成舟，何况他根本就不想收回对这个孩子的爱。明明知道错了，却不知悔改，呵，当真是无药可救了。想要埋葬自己的感情，做一个好父亲，可是又忍不住让这个孩子承诺永远不离开他身边，还真是矛盾。虽然内心在挣扎，在咆哮着要得到他，但是这些年还是平安地走过来了，那么以后，也一样会的。现在的他已经很幸福了，在父亲的界限边缘，他可以拥抱他可以亲吻他可以同他一起睡……他得到了这么多额外的赏赐，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是的，他已经很幸福了。就算以后这个孩子长大了，要娶妻生子，他也会笑着祝福的。是的，他会的，因为他已经拥有了如此多的仅属于他的回忆。

沈墨微微勾起嘴角，满足地在涟儿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这是他向上天偷来的吻，无比珍贵。

似是受到打扰，怀里的人儿长长的睫毛轻颤，睁开迷蒙的双眼。小小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早～”

沈墨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小巧的鼻尖印上正式的早安吻。“早，涟儿。生日快乐！”

沈墨看他怀里的人儿呆了呆，随即开心地叫道：“是哦！今天我生日耶！”宠溺地笑了笑，揉揉他柔软的头发，说出他最想听到的话——

“今天是涟儿的生日，所以休息一天。”

那个孩子又是呆了呆，接着便是欢呼雀跃。的确，每天的课程对他来说还是辛苦了点，尤其是扎马步。放一天假也没什么……

随着一声“爹爹最好了”，沈墨还没看清便被涟儿兴奋地亲了下。他勾唇，这又是一个额外的赏赐。

梳洗完毕，上迎宾楼要了涟儿最喜欢的玲珑包、水晶米粥做早点。接着一个上午基本上把整个苍都逛了一圈，抱了一大堆小玩意回去，还领回了给他裁好的两件新衣裳。

中午去了沐王府，看见了梦儿，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就走，让涟儿和她单独说说话。饭菜据说是沐王妃特地请了苍都的名厨做的，果然名不虚传。饭后梦儿有事要走，临走前欲言又止，装作没看见。他现在很幸福，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纠缠。梦儿走后，沐王妃把涟儿拉进房聊天，这一聊就是一个时辰。沈墨一直都很差异，为什么涟儿和沐王妃的感情那么要好？一开始明明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好像突然间两人就亲密起来了。摇摇头，只要沐王妃不会对涟儿不利，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涟儿要交什么朋友是他的自由。

回去的时候涟儿买了好多做灯用的材料，吃完饭就开始做。沈墨知道他要做孔明灯，涟儿已经好久没做这种会飞的灯了，虽不知他为什么又来了兴致，但不忍看他一个人忙碌，跟着做起来。一共做了十只，并且每只灯的上面都被写了愿望、祝福，有些还画了些乱七八糟的图案。（懿：那是涟儿用英文写的，墨不认得。咳～是一些墨不能看到的话……OK，解释完毕。）孔明灯升空的时候真的很美，沈墨突然觉得这像是一种仪式，是涟儿寄托了的感情在飞升。

晚上依旧抱着涟儿睡。

“涟儿，今天开心吗？”在涟儿快要睡着的时候，沈墨问。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身子，模糊地“嗯”了声，坠入梦乡。

他笑了笑，轻声道：“只要涟儿开心，我就开心。”

——END——

番外：凤誉

（上）

我叫凤誉，是江南首富——凤家的二公子。凤家世代从商，为保家业，每一代的孩子都会有同等的机会接受教育。其中，只有最优秀的孩子才能成为继承人……好吧，我知道我说的是废话。在我这一代，由于爹爹是个情种，只娶了娘一人，所以只有两个孩子——我哥和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长大后，我变得越来越散漫。并且，四处留情。呵呵，你问我原因？谁知道呢？反正是无缘继承人的宝座了。我是自由惯了的，哪能被它束缚了？继承家业什么的，还是留给哥哥吧！

于是，江湖上出现了采花公子——宋玉。

那次去宣城，准备去尝尝举国闻名的桃花源是个什么滋味，却没想到遇上个有趣的漂亮小鬼。那个小鬼一看就知道是刚被卖进来，单纯得紧。不过又很特别，说话语气行为举止完全不像个六岁的孩子。居然告诉我走错了房间，呵呵，当真好玩。

不忍看他落寞的脸，突然就想带他出去。可是，毕竟是出于商贾之家，哪会做没有利益的事？

“陪我五年。”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有些惊讶。怎么会提出这么个条件呢？

看到小鬼呆住的脸，笑笑。

也许是真的寂寞了，离家几年，总是在外漂泊……是恋家了么？也许跟他生活几年，是个不错的选择。

给他三天时间考虑，我就潇洒的消失在他面前。呵呵，小鬼一定在咬牙吧？呃，欺负一个小鬼会不会遭天谴？

三天后，我依照约定翻进那个窗户。有点夜会美人的感觉，可惜，美人才六岁。扫了眼穿戴整齐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小鬼，我往桌边一坐，悠哉喝茶。

的确没想到他会跟我讨价还价。小鬼嫌五年太长？

“小家伙，你要弄清楚。是你有求于我……”

“可是，五年太长了！况且，到时候你一定已经厌恶我了。”

“厌恶？”

“难道你不是觉得我有趣才提出这个条件的吗？”

我一愣。小鬼挺聪明的呀！呵呵，我想到一个好玩的。答应他也无妨，总要点代价不是？

“我要你。”我倒要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被吓到了。

“你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我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他，残忍地说着事实。“你好好想一想，呆在这里，你永远不能见天日，终有一天，你会被千人上万人骑……”

他的小脸上透出些许绝望、无奈。不忍心见他如此，可是为了我的目的，我必须伤害他。

“你不可能逃得出去……”我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手底下细滑的触感让我眷恋不已。“只要陪我四年而已……况且，我会等你长大，到适合的年龄我才会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