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四)+番外————皂斗
皂斗  发于:2010年03月23日

关灯
护眼

休息?说的好听!安乐漠然睨了他一眼,又转向牡丹,无平仄起伏的声音道:“放开。”

“去请假。”牡丹依然是平静的表情平缓的语调,依然没松手。

“三少。”宁珂也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直视牡丹,“先放开他。”

牡丹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轻哼。

宁珂愕然怔了几秒,转头对上罗小布同样讶异的眼光,暗暗好笑。三少这么任性的样子还真从没在大庭广众下表现过呢!稀罕!于是便也不再言语,眼神在两个如斗志的人脸上转来转去,但看了半晌依然没看出有何深意,这两人本质上都是作风强硬的人,石头碰石头的后果,那叫两败俱伤。

安乐只觉得心上压的乌云越来越多了,几乎要漫到他眼底了,他半垂下眼帘,一会儿又抬起,轻松温和的对牡丹道:“先放开我好么?我得先把盘子放回去,顺便跟林宇哲说说。”

牡丹不语,突然送开他,撇过脸望向别处。

安乐也垂眼拿起托盘便离去,用力眨眼想阻止眼中泛起疼痛感,不小心与正迎面而来的客人撞了个正的,还把人撞翻在地了,他心头一跳,忙蹲下费力将人扶起来,连连道歉。

“你怎么走路的!”中年男客边整理衣衫边抱怨,不满的眼神射向他,“要是端个东西,那不把我淋个透了?"

“对不起。”脑子迟钝呆滞,安乐只是下意识的道歉。

“道歉也没个好态度,行馆的服务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客人依然不满他忍耐的表情,犹自说着:“领班没跟你说要微笑……”话语突然顿住。

“怎么了?”牡丹平淡的声音问客人,人也走到安乐身边,见他蹙眉的样子时有些担心,抬手探向他额头,真恼了:“你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跟我过不去?发烧了你知道吧,你逞什么强!"

“关你什么事,我爱这样!”身体的不适已经让安乐浮躁不已,再加上这客人咄咄逼人,心里早已是怒气腾腾了,真恨不得一颗炸弹把这地方彻底夷为平她,让这些烦人的东西全消失干净!朝牡丹抛了句冷话后便快速回到吧台,把托盘往台上一放,环眼馆内,找到正在过道处打电话的林宇哲,眼中掩不住的戾气表明要请假,老大摆摆手同意。

绷着脸忍着抽痛叫嚣的神经到位置上,一坐下便趴在桌上不动了,任宁珂怎么叫他摇他都没反应,过了片刻,听见有人问:怎么了?那人打他了?

“没有。”牡丹答,整个将安乐拎起来,无视其冷若冰霜的眼神,起身跟他们道别,拖着他从安全门进员工电梯,到车库取了后直奔林海医院,途中打电话得知林末正值班,于是到门诊部后便将他丢拾林末处理,自己则走到窗边开窗吹寒风,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几分钟后,林末赞叹道:“能耐啊你,烧到近40度了居然还能上班,我佩服你。下次你等烧焦了再过来吧,不然我一身医术无法施展,很遗憾。”

“四哥你别哆嗦了,快吊个瓶开个药吧。”牡丹走过来坐在椅旁边,摸摸安乐红通通的脸颊,见他闭着眼、眉头也蹙着,便凑近道:“很难受么?等会儿吊了瓶就会好些了。”

林末望了两人一眼,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便端着药盘过来,给安乐服了两料阿司匹林后又利落的挂上瓶,对牡丹道:“大概得一小时这样才滴完,你帮看一下,我还有病人。”

“知道了。

林末走后,安乐睁开眼晴,客气有礼跟他道谢,末了还道:“一小时很久呢,要不你先走吧,晚点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可以了。”

“安乐……”牡丹叹息,将他抱坐在膝上,紧搂着,脸贴着他即使穿着厚外套依然显得单薄的背上轻蹭。

“帘子外有人呢。”安乐低叫着挣扎,没挣脱,反而被搂得更紧了,默了片刻,他又听见背后有声音在叫“小书呆”,眼泪突然就漱漱掉落,没几秒钟后便低低呜咽起来。

牡丹吓了一跳,忙扳过他的身子,见他脸红红眼红红睫毛上沾着水珠且抿唇鼓脸的表情时忍不住笑场了。安乐恼羞成怒,扬起没扎针的手给了他软绵绵一拳,恨恨道:“笑毛啊毛!你滚!"

“唔……”埋头闷笑了半晌,牡丹才抬起泛红的脸,柔软的眼神巡过他别扭的表情,慢吞吞道:“再过五十分钟就真滚了。”

“你现在就走吧。”安乐恢复平静的表情,转过身朝外面望了望,没见有人注意这里,遂又似玩笑的口吻道:“你能拾我留点面子么?给你这么一抱,我的自尊心产重创伤。”说这话时,盯着白布帘的眼神却极其严肃复杂。

“今天的事我得跟你道歉。”牡丹答非所问,兀自道:“我自已心里不舒服,发泄到你身上了,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收收敛的。”

安乐刚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没搭腔,心里却是波涛汹涌: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发泄?难道过错都只是一句道歉括就能弥补的么?难道我只能像傀儡来任你摆布了么?今天只是身体上的小痛,那如果明天是心理生理同时来呢,我要怎么办?忍受么?没门儿!

“安乐?”牡丹察觉他的身体绷紧了,轻唤。

“嗯?我听见了,没事。”

牡丹蹙眉,微侧过头凝视他忍耐的表情,忽而暗叹一气:这叫什么,功亏一篑么?

头依然昏沉着,背后暖融融的带着淡香的气息拂照周身,安乐浓浓的睡意涌上来,他挪了挪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脸枕着他的肩膀,那绵软细腻的织物让他的意识迅速飘离,轻言:“我睡一下,时间到了你叫我。”

“嗯。”牡丹摸摸他微烫的细嫩脸颊,轻吻了一下,又转向那因发烧而愈加殷红的嘴唇亲吻一下、二下,忽然暗恼的将视线转到窗口处,见外面纷纷扬扬的不知何时飘起雪来了,又想到气象台曾预报过年前后几天会有不同程度的降雪情况、提醒人们注意保暖,轻吁一气,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脸贴着脸,闭眼冥想。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有股气息靠近,刹时睁开眼,见是林末走进来了,便笑道:“还有小半瓶呢。”

林末被他刚才侵略性的眼神吓了一跳,抚着胸口喘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椅上低斥:“真他妈像只豹子,差点让我以为你要撕了我呢。”

牡丹无辜道:“谁叫你不敲门,走路又跟猫似的。”

林末无语,再叹一气,摸摸安乐的额头,低语:“还好,体质不错。”

“你没别的事了?

“啧,用完就丢,小兔崽子一个个都这德牲。”林末摇头晃脑起身,边叹边出门:“世态炎凉啊……”

牡丹低头又看了看睡得很沉的安乐,指尖抚过他小巧的五官,捉起软绵无力的手亲了一下,看看吊瓶已只剩得四分之一了,暗松一气,无所事事下拿出电话玩游戏,等林末再次走过来的时候,吊瓶也吊完了。拔了针,他没叫醒安乐,拿了药袋就这么抱着他上车,回到家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似醒非醒的睨了他一眼,软声哼唧“讨厌……”二字后又晕乎了。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牡丹唇角微扬,叹气,“… … 半斤八两的别扭。”

给这别扭孩子盖上被子,牡丹拿了衣物进浴室洗了澡,把温度调高些后便钻进被里,搂住身边稍热的身体,怀里的人不满的咕哝了声又安静下来,平静的睡颜只有在此时才会有少年人的稚气和可爱,很可爱。

手顺着他的脊背轻抚,牡丹拿过书桌上那本未翻完的书继续翻看,聚神时,发觉他不安的动了动,顺带着模糊的咕哝声,贴近仔细辨认,原来是说“好热”,忙又探了探额温,没发现体温过于异常,心想是可能是自己这么搂着让他觉得热了,遂把室温降了些,翻了两页书又放下,索性熄了灯睡觉。

拾荒 act 104 :遥想

安乐觉得自已的身体被重组了,骨骼内肚皮肤组织等都在他睡过一觉后变得异常轻松敏锐,尤其是心脏,这心脏原是膨胀的红中带黑的,如今是鲜艳夺目的红,也似乎变小了些,只能容纳安宁、萧香、李伯,等等,除了牡丹。

下午五点了,牡丹还盘坐在小地毯上看碟片,这姿势已经维持了两个小时了也没见他挪个半分,连头都没转动一下,像个人体雕塑。安乐从房里走到厨房,又从厨房走到沙发上,来回好几趟了也没见他有个反应,每每想问问他,却碍着面子不肯开口——是了,中午一点多两人起床后,到现在都没搭过半句话。

屏幕里,一身印度装扮的大胡子出租车司机聚精会神的开着车,西塔琴快乐的配音响起,西装革履的男主角两手提着行李狼狈追赶启动的列车,干净的吉它声倏然插奏进来,一个爽朗的男声轻悠悠的吟唱:Thistimetomorrow,
      wherewillwebe? Onaspceshipsomewhere, sailingacrossanemptysea.
      Thistimetomorrow, whatwillweknow, willwestillbehere……

明天这时候我们还会坐在这里么?安乐怅然若失的想,呆望着天花板。

这两居室的房子其实并不豪华,甚至这小区也只是一般的高层住宅楼,搬进来两天后他就转遍了整个小区,数出整片小区只有十一栋楼,宁珂说大部分的住户都是附近学校的老师,都是有教养的知识分子,所以小区的人文环境建设得非常好,平时在小道上或在电梯里见了,彼此礼貌的打个招呼,擦身而过。牡丹说这房子是他高中毕业时跟燕大的一位老师买的,那老师退休后去跟儿媳住了,他只叫人重装了木地板、刷了层墙漆和换电器,其他地方基本没怎么动,除了房间。

说起房间……那些宫廷式繁复的装修和物什,让安乐疑惑了许久,后来才知道是官妈妈叫人弄的,据说跟他家里的一样。虽然有些过于华丽了,但并不觉得讨厌,那些物什精致却不俗气,且软绵的床睡上去真的非常让人流连不起。

“嗯嗯”似呻吟的声音传入耳中,安乐微显呆滞的视线转移向屏幕,见一男一女已经在列车的洗手间里搞起来了,再看看不动如山的牡丹,忽然觉得这画面极滑稽,挪坐到沙发扶手上,伸长腿轻轻蹭他后腰,轻快道:“你还不回去么?快六点了。”

“嗯?”

“这片子都放了两遍了,你还看腻么?”

“嗯。”

“诶,你还真久坐成痴看碟成傻了啊!”安乐嬉皮笑脸的扑过去从背后攀上他的肩膀,倒脸睇他耳朵上的耳钉,抬手摸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你真还要看么?那我先走了。”

“去哪儿?”

“昨天跟你说了去萧香家,忘了?没关系,现在告诉你也一样。”

牡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你走吧。”

“唔。”应了声,安乐又盯着他的侧脸看,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将他的脸扳过来,视线在那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脸上一寸寸巡过,“没什么事吧?我真走了啊。"

牡丹扫了他一眼,拉开他的手,“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安乐起身回房,换了衣服又把一些书本装好,关上门的时候想到相片的事,随即又去安宁房里拿相框,研究了几分钟才找到相框边缘细小的暗扣,拿出里面的东西后放回原处。拎了包走了客厅时,没见牡丹的身影,便扬声通报一声,带上门出去。

今天比昨天还要冷,处于下班高峰期的马路上车水马龙,608路车远远摇晃着过来,车上同样人头攒动。安乐朝天空哈了口白气,搓搓戴了毛手套却依旧冰凉的手,有些后悔没搭牡丹的便车,这下可好,又得忍个四十来分钟才到北门。暗叹了一气,认命的随人流挤上车,就这么背贴着投币箱熬到北门,下车的时候还不小心被人踩了几脚,真好笑又好笑。

中午的时候萧香去李伯接来了,安乐进家门的时候正巧他在厨房做饭,安宁则跟萧香坐在铺了厚垫的木椅上玩飞行棋,很专注的模样,脚边放着取暖器。他走过去坐在安宁身边,扫了一眼棋盘,笑道:“萧香你要让着他,不然他输了会缠着你不放的。”

“哪有!”安宁不满的用眼白乜他,“萧哥哥刚才还输给我了。”

“这东西靠运气。”萧香慢悠悠道。

“嗯,我今天运气好。”安宁满脸得意之色。

“你们玩,我去看看李伯要不要帮忙。”安乐起身走向厨房,到门口时又探身问:“作业写了么?"

“写了。”两人异口同声。

李伯忙碌中拨冗转头跟他笑笑:“不用你帮忙,出门跟他们玩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安乐懒散靠在门边看他熟练利落的动作,想起以前在家里时自己爸爸也是这么在厨房忙活着的,心里隐隐浮起感伤,垂下头揉揉眉头,不愿深想。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过年了,身边所接触到的人无不是欢天喜地的计划着去哪儿旅游或陪父母逛街买东西什么的,像洛扬宁珂等人此时就都各自跟朋友玩乐去了。而今萧香找到了,他对这年又抱了很大的期待,只是偶想到初在异乡过年且又没能给拜祭父毋,这让他有些难受。

“李伯,明天开始就由我和萧香做饭吧,你没事就带娃娃到附近逛逛,我估计你在这城里十几年,怕是连这北门街都很少来的吧。”安乐笑道,“年初一我跟领班排个假,咱们一起去颜氏宗祠吃烤鸭吧,萧香说那儿有家烤鸭做得很地道。我来了这么久,还真没吃过呢。唔,还有,我记得有个同事说过宗府那边的老作坊有专门为过年做的各色糕点礼盒,说是很好吃,咱们也去买几盒回来备着。”

“……好啊。”李伯用力眨眼,让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明,“行了,快过来把碗筷端出去吧,菜都弄好。”

和乐融融的吃过晚饭,萧香带安宁和李伯出去逛,安乐因晚上还要上班且身体没恢复没跟着出去,进房趴在床上写习题。这些高中各科习题本他写完了又买新了,曾经老师教过的东西他并没忘记,反而记得更牢固了,这也是坚特的结果。

房里此时只闻偶尔翻页的唰唰声及铅笔与纸面摩擦的沙沙声,安乐正支着下巴纠结于一道物理题,一件突兀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惊得他心脏急缩,腹诽着四下张望找祸根,铃声第二次响起时,他才想起电活被他丢在包包最底层了,忙翻出来接通,唇边忍不住勾起笑意,调侃:“又有什么吩咐,少爷?"

“没事。刚陪他们吃了晚饭,现在在房里呢。”顿了一会儿,又问:“娃娃呢?”

“出去玩了。”那头传来扑倒的轻微声响及吁气的声音,安乐扬眉,咱们三少何时这么无精打采过?“今早上你应该识相的跟宁珂去松林滑雪,至少现在也不会无聊了。要不,你找你那些要好的同学出去逛逛街或者去酒吧?"

“飘雪花了。”牡丹牛头不对马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顿了片刻才回答他:“那些问学都忙着,而且也我不想出去。”

“那找你们家大少二少?他们应该不会都忙着吧。”

“大少出去了,二少在跟爷爷下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