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三)————皂斗
皂斗  发于:2010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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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借人家的光安安稳稳的走出去了!”安宁答得顺溜,小脑袋也往后头探,告诫安乐:“哥哥,有山就有路,有河就有渡,你先别管山上是有老虎还是山羊、河里有鳄鱼还是乌龟。”

安乐哽着了,半响吐不出一个字来。这小家伙投敌的速度也过了点吧!

现在居然帮敌人来劝降了!他瞎掺和什么!

牡丹轻笑,温柔问道:“娃娃,你知道老虎和鳄鱼长什么样么?”

“知道。”安宁调过头,侧脸对他笑,“今天早上哥哥带我和李伯去动物园了,见到了好多威风又可爱的动物。我最喜欢那只白狐狸了,嘴巴尖尖的好可爱,身上的毛也很漂亮。还有孔雀,开屏的时候真还看,很多人都跟它合影呢。”

“今早上?还真懂得学以致用。”牡丹瞥了他一眼,那黑亮清明的眼眸让他心生感慨。这小家伙敏锐又聪明,而且,他极爱自己的哥哥,就如同他哥哥也极爱他一般。

回到西柴,牡丹没跟着下车,道了别后车子又迅速往原方向驰离。

安宁盯着车尾消失在拐角处,仰脸望了望挂上树梢的那轮明月,小手像是要吧那清辉抓住对准它张开又握紧,然后转身拉起安乐的手,小拳头缓缓在他掌心张开,目光炯炯盯着他,轻声细语道:“哥哥今天十五岁了,我送一把月光给哥哥,以后你在黑暗的地方时就把它拿出来照路,这样就不会跌倒受伤了我也会很高兴的。”

安乐心里酸软一片,眸光晶亮凝着他的小脸,哑声道:“谢谢。那哥哥要送什么给你呢?”

安宁笑逐颜开,指着月亮脆声道:“老师说月亮里有一棵五百丈的月桂树,汉朝的有个叫吴刚的人,因为想修仙而不专心学习,被贬到月亮上砍月桂,可那株月桂砍了又长长了又砍,永远都这么高大所以吴刚生生世世就只能呆在月亮上砍月桂了。哥哥,你帮我把他叫下来,我教他怎么砍断那棵月桂。”

安乐失笑,满心的哀愁被这童言童语驱得烟消云散,看看眼前这白衣飘飘的小家伙,还真一副要奔月的似的飘然出尘相。玩心一起,弯身抱起他,装模作样的对着月亮静默几秒,继而对他道:“我叫了,可吴刚说他正忙着跟嫦娥和月兔喝酒聊天呢,改天有空了再下来听你说,好么?不然你先告诉我,万一他在你去上学的时候下来,那我也可以教他了。”

“喔喔--”安宁嘟起小嘴乱叫一通,手舞足蹈的差点掉下地,惊魂未定的捉紧他的衣袖,咯咯笑,“那个啊,叫他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就行了。”

安乐大笑,调侃道:“那万一火太旺,烧到咱们家来怎么办?”

“不会的。”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解释,“月亮和地球中间还有一条银河呢,烧不了。”

“好吧,烧不了,即使烧了哥哥也会带你到别的地方去。”安乐搂紧他,快步往胡同里走去,继续道:“你喜欢青云叔的家么?那里有大片清翠的禾苗,嗯,这个时候应该是秋收了,田里黄澄澄一片,收割完了稻谷后又翻土播上菜籽,浇水施肥让它长大,等冬天到了,就可以每天去摘大白菜炖着吃了。”

“还有皂荚树的果子也熟了,青云叔说等天凉的时候,还会有燕子飞到屋檐安窝,过了冬后它们又飞走,有时候还会留下几个小鸟蛋呢。”安宁兴致勃勃道,“哥哥,咱们以后还会去青云叔家看看他们么?我还想喂那些鸡呢。”

安乐笑道:“有机会就去,不过,等咱们再去的时候,那些鸡恐怕不是换钱了就是进伯伯和青云叔的肚子里了。”

“不会的。伯伯说那些是留着下蛋孵鸡仔的,以后青云叔娶媳妇的时候才杀掉。”

“呵呵,那咱们也养一窝吧,也留着给咱们娃娃娶媳妇用。”

“我不娶。我还小呢。”安宁严肃声明,“哥哥也不用,哥哥嫁给越叔叔就好了。”

安乐无语,恼羞轰上脸颊,手指蠢蠢欲动直想掐他一把。这孩子在说什么呢!谁教他的!

“不用教我也知道。”安宁答。

“¨¨¨”不小心还真给问出来了,安乐愈加无奈,纠正他:“娃娃,男人是不可以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懂么?你看见你同学的爸爸妈妈没?只有一男一女的组合才能成为一个家庭,才能繁衍后代,我和你都是这么出生的,明白了么?”

安宁久久不语,只是嘟起小嘴,满脸疑惑的表情。

安乐也不想继续探入讨论这问题,遂转问他今天逛动物园的感观。

安宁一一细数,一一评价。

拾荒 act 78 :祈祷

秋末冬初,寒风乍起。这天,洛扬趁着下午没课,到西柴找安乐,两人还聊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感慨天气变幻无常,昨天还薄衫短裤,今天就得毛衣长裤了。

“洛扬,这附近有没有专门卖姨夫的商业街?”安乐问。“我想去帮娃娃买几件冬衣,他除了两件稍厚点的秋季校服外,没有其他可以御寒的衣物了。他身体比别的孩子弱,天凉的时候总是手脚冰冷的,就跟萧¨¨¨嗯,你想想。”

洛扬了然的点点头,脑中展开地图,一一搜索一遍,想到离这儿比较仅的有条南生街,都是些时髦的衣品饰品店,平时很多学生或年青人都喜欢去那儿逛,他以前也曾跟自家老妈去买过丝巾之类的小东西,价格不贵且东西也不错。

告诉安乐后,两人当下就决定开车去逛一圈。

平时都不是哎凑热闹爱逛街的人且又是男性,所以这两人买东西要比两两成对的情侣或小女孩儿迅速许多,到目的的后直奔童装店,挑材质选样式比颜色谈价钱,一个多小时后便买齐了列在清单上的所有物品,打道回府。

洛扬把小衣服小袜子摊在沙发上,兴高采烈的比划来比划去,时不时惊奇的问安乐:“这么小真的能穿得下么?你看这袜子还没有我半只手掌长呢,还有这裤子,不够我伸个手臂进去¨¨¨”

安乐无言以对,这些问题从店里就问到现在,都多少次了,还问!“你要不信,待会儿娃娃回来你亲自给他穿上,看能不能穿得进去。”

“好啊,现在就去接他吧,快五点了,去到那儿也差不多了吧。”

安乐不置可否,却起身往门口走去。

两人闲庭信步到附小时,《少女的祈祷》最后一个音律正回荡在空气中,悠悠扬扬。从大门便的铁栏杆缝往里望,见低年级的小同学都已排好队,领队的年青朝气的老师们吹了声口哨,如母鸡带小鸡带鱼贯而出。

安乐扫了安宁说在的二班的队伍,没发现小家伙的身影,散漫的心绪渐渐凝起,再次一一巡过那些花一样娇嫩的面孔,仍然一无所获。顿时,一股熟悉的忐忑不安从心底腾起,他立即跑到门卫处跟他说明急因,然后飞快跑到二年二班的教室。

两个青年女教师正在二班教室门口闲聊,其中之一就是安宁的班主任吴老师。安乐稳了稳翻涌的情绪,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后便问吴老师:“吴老师,我之前在队伍里没见安宁,您知道他上哪儿了么?”

“埃?”吴老师有些惊讶,“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有个年轻男人来找他,他站在门口跟那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请假走了,我还以为是你¨¨¨”

安乐的脑子轰一声爆开了,支离破碎。

他顾不得礼貌,跌跌撞撞的飞奔到大门口,粗鲁的伸手掏出洛扬口袋里的电话,颤抖着想拨牡丹的号码,可只按了三个数后他便再也记不起剩下的数字了,忙叫急急塞到洛扬手上,叫他按。

洛扬不明所以,但见他急着额头冒汗了,赶紧帮他调出来,拨出去又塞回他手里。

嘟——嘟——

那头的闷响让安乐急着心脏都揪疼了,祈祷他快接、快接、快接!

没接。机械女声告诉他“您说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安乐又把电话塞给洛扬,哀求的语气道:“娃娃可能被莫玉带走了,你快帮我打电话给白瑾,叫她别伤害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她¨¨¨”音调变哑了,眼眶也跟着泛红。

“别急。”洛扬边安慰他边调出白瑾的号码,还没按拨打,悦耳的铃声便响了。

安乐飞快抢过,一看果然是牡丹的来电,顿时松了口气,接通便言简意赅的情况跟他说明了,又把现在位置告诉他。

挂了电话,心急如焚的等了十来分钟,期间洛扬的安慰他一句没听入耳,脑子里反复浮出小家伙可怜的被人欺凌的惨相,越想面色越发白,冷汗涔涔浸透了衣背,看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当牡丹的墨色宝马刺耳的在他跟前刹车时,他的眼泪哗就滑下了,急奔过去揪住刚下车的牡丹,急切的叫:“快带我去找莫玉,肯定是那女人带走娃娃了¨¨¨”

牡丹打断他,轻柔道:“你别急,仔细想清楚,你确定是莫玉么?”

“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谁跟我有过节了,你也知道我到这儿没多久,平时除了酒馆就没再去其他公开场合了,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找我麻烦吗?”安乐劈头朝他吼,楸他衣襟的手劲没松半分,控诉道:“你上次不是叫我相信你么!不是说不会出事么!你看看才多久就这样了!我不管,你马上叫莫玉吧娃娃给我送回来!”

牡丹见他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忙叫洛扬上来开车,自己也反扣住他的手,将他推进后座。

车子往莫家大宅行驶的路上,安乐缩在椅上,抱着头微微颤抖。若那女人像伤害萧香一样伤害娃娃,那真会要他小命的!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敢什么?”牡丹在打了数个电话给宁珂和罗小布儿未果之后,也隐隐的有些恼了,丢开电话见安乐可怜兮兮的模样,暗叹一口气,伸手将他扯坐在膝上,两手紧紧搂紧他,轻言抚慰:“别担心,莫玉不蠢,也不至于有那个胆子动在我头上。”

“呜--”安乐伤兽般悲鸣,张口就往他肩胛骨处咬去,力道之大,几乎要连皮带肉咬下一大块了,而牡丹哼都没哼一声,仅仅是蹙了蹙眉,手顺着他消瘦的脊背有节奏
      的抚摩。

“官越,”安乐沙哑着声音叫牡丹,这也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他头一次叫他的名字,“帮我把娃娃带出来¨¨¨求你。”

“好。”牡丹轻快答道,顿了一下又问:“那你打算用什么来报答我?”

“随你。你想要什么就是什么。”安乐平静且低顺道。说这话时,他心里什么也没想,也不能想,没有什么东西比小家伙的安危更重要的了。牡丹说的对,遁地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试试四面的出路。

牡丹闻言轻笑,侧过头在他白皙的颈脖上轻咬了个牙印,看着那印子,他忽然觉得很喜悦,为自己的决定喜悦,为安乐喜悦。

洛扬很安静的开着车,虽然后头的动静半点不漏的收入他的眼底,但他不再有任何惊讶或不解的复杂情绪,他唯一在意的是,安乐才十五岁,还算未成年人!

沉默着气氛一直到车子行到崇上区偌大的莫家大门口时才稍稍散开,牡丹先行下车,牵着安乐走到雕花大门前,按下电门铃,那头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一问一答间,得知是官家三少后立即启开大门。

三人沿着宽广的主干道走了五分钟左右,进入古朴中带着富丽堂皇的莫家大宅,在大厅沙发上见到了莫家至高无上的权威--莫老爷子。牡丹漾开一抹如沐春风的笑,轻快步到他身边,恭敬的弯了弯身,道:“莫爷爷,您老身体还好么?我爷爷昨天还惦着等您身体好些后一起去钓鱼打球呢。”

莫老爷子笑呵呵睨了他一眼,拍拍身边的位置,声如洪钟道:“都坐下吧,不用拘束。”待安乐洛扬安坐后,他又对牡丹笑道:“老毛病了,在医院时林末天天上去跟我唠叨,说什么一定要作息正常饮食正常,害我都不敢再去他那儿看病了。”

“四哥是担心您的身体,您也知道他平日在家也是这么跟林爷爷唠叨的。上次林爷爷去我爷爷那儿,跟他抱怨四哥像个小老头,我爷爷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四哥这么孝顺的年轻人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唉--”莫老爷子突然叹了一气,面容也有些黯淡,“你们都是好孩子,老林和老官都是有福气的人。”

“您可别这么说,莫大哥也是百里挑一的孙儿啊。”牡丹笑应。

“也就他吧。”提起那个品行出众的大孙子,莫老爷子清濯的面容上浮出欣慰的笑意,似陷入某些愉快的回忆里。直到佣人端上差点时,他才恍然叹笑,端正着脸问:“三少,你今天不是专程过来看望我的吧,有什么事你直说,是哪个小王八蛋又惹事了?”

精明的老爷子!牡丹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态度依然恭敬,把莫玉与安乐之间的过节大致讲了一遍,再提及孩子失踪的事,末了又补充:“其实我并不确定带走孩子的到底是谁,但因为安乐从到这地方没多久,且交际范围极狭窄,除了得罪过莫姐姐外就没其他人了,所以¨¨¨”

“我明白。”莫老爷抚着花白的长眉毛,为自己那几个不肖子孙叹气,那真正是纨绔子弟二世祖,除了花钱和惹是生非外其余无一知,怎么教育引导都没用,本性如此。“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莫玉。”

“我帮您拔吧。”牡丹拿出电话很快的调出莫玉的电话--虽然不喜欢她,但存着电话以防万一,比如此时。

莫老爷子此时眉眼间已隐隐透出怒气,待那头接通后便劈头盖脸的先一通骂,然后才将话题转到孩子的身上。那头的莫玉很郁闷,口气极冲的否认了。两人你吼一句我喊一句的说了两分钟不到,挂了。

安乐一直盯着他的反应,从他的回话中听出莫玉否认孩子是她带走的,可,除了莫玉还会有谁呢!莫玉是不是骗老爷子了?

“三少,孩子不是莫玉带走的。”莫老爷以非常肯定的语气道,巡了一眼三人的表情,遂解释:“你们也许都知道莫玉嚣张跋扈欺行霸市,不是什么好女孩儿。但我了解她,这孩子虽是本性梗硬又好面子,可她长怎么大从没骗过我。所以我可以保证,那孩子绝不是莫玉带走的。”

“可除了她还有谁呢?”安乐没有对老爷子咆哮,只是揪着头发低喃,绞尽脑汁想是否还曾无意中得罪过其他人。

“你别急,好好想想。”莫老爷子安慰道,“会不会是你的朋友们带他去玩而没告诉你?你¨¨¨”

话没说完,安乐便跳到牡丹身边,急切道:“快打电话问一下林末或宁珂,是不是他们去把娃娃接走了?”

牡丹握住他的手,先打林末的电话,他说正在医院值班;接着打宁珂的电话,通了依然没接;再打罗小布的,响了很久后才接起来,说没有,又说宁珂正跟他在一起,而电话拿去充电了。

问清他们说在的位置后,牡丹跟莫老爷子道别,婉谢了他一起用餐的好意。

外面,夜幕已降临,凉风吹起时,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安乐心头一片苍凉,身子也不禁哆嗦了一下,细白的手掌缓缓抬起,抓紧又放开,掌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抓不住¨¨¨是他太贪心了么,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想要,所以老天要惩罚他?

“别哭了。”牡丹轻声叹息,指尖抹去他眼角边欲落的泪珠,将他牵进车里,又吩咐洛扬把车开到白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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