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界之书 卷五+后记————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10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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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擦了擦眼泪。

“腿骨……”乌德斯抽了口凉气“继续,辰”

他咬牙为崔恩接好胫骨,爱斯玲低声哭泣,把两片拣回来的木板固定于一处,绑在辰的手离开后,兄长的脚上。

“肋骨”乌德斯别过头去,这过程令他心酸且悲怆。

崔恩又醒了,他像个濒死的人。脸色白得如薄薄的纸。

“想哭就哭”他气若游丝地说道。

“呆会……呆会再哭”辰的手哆嗦着,摸到崔恩的肋间。

“怕了?”崔恩凝望着他。

“不要这样……崔恩,我害怕”辰的双眼噙满泪花,不受控制地喘着气。

“不怕,乖”崔恩闭上眼,最后一根断骨接上,他又眼前一黑,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雨水滴在崔恩的脸上,再醒来时,他睁开双眼,望向天空,阳光刺得他的双目略有点难受,苍穹一半乌云密布,而另一半万里晴空,云霞遍布,雨水折射着黄昏的夕阳光照落下,数条虹桥诡异地跨于山峦顶峰。

“真……见鬼”崔恩出了口长气,他全身被扯成布条的,染满泥泞的床单包裹着,左腿,左臂与右胸口均被细心地固定上夹板,他躺在一张缺了角的门板上,辰伏在他的肩旁,似是睡着了。

乌德斯与爱斯玲坐于远处,倚在一起。

“下雨了”崔恩漠然看着天上落下的雨点,他抬起右手,牵动了伤,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崔恩咬牙忍着,缓缓把手放在辰的头上。后者双目红肿,迷茫地抬起头。

“下雨了”他说。

“还痛吗?崔恩……”辰抓着他修长而坚硬的手指“我给你敷了龙血草,皮肤会很……”

“找个地方躲雨,你别淋感冒了”他每说一个字,腹部的起伏都是一阵疼痛。“别淋感冒了……”崔恩喃喃道。

74.兽人村庄

崔恩本已瘦削,而在这重伤之下逾发憔悴不堪,辰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哭喊,或是自残以发泄兰迪斯死后的悲伤,这令乌德斯与爱斯玲多少有点意料之外。然而情感得不到宣泄并非好事,崔恩更宁愿他放声痛哭一场。

乌德斯与辰抬着两片门板拼起的担架,崔恩一条腿蜷缩于担架上,另一只腿太长,则伸出小半截。

爱斯玲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巨大的芭蕉叶,撑在崔恩头上,挡住了那些天空中落下的,散漫的雨滴,四人沿着平原道走了许久,森林被崔瞎子驱走,周围尽是残败的泥土,一望无际。

平原上寥寥点缀着树木拔根后留下的坑,积满了肮脏的泥水。

所幸远方依旧屹立的参天大树为他们指引了方向,战争古木的母树耸入云端,树身上仍清晰可见一场大战后留下的漆黑裂缝,盐之桩在其中隐隐约约地飘出琐碎的粉末。

“什么时候有村庄了?”爱斯玲疑惑问道,她化身为火烈鸟的德鲁依之型,一声鸣叫,飞上半空,在天上几个盘旋后降下“有村庄!是怎么回事?人类迁徙到这里来了?”

“大灾变计划”乌德斯冷漠地说“信仰之力达到临界点,母神真身现形,自然反制,就是大灾变的初衷……”

“我为什么从来不知道”爱斯玲吃了一惊问道。

“你当然不知道”乌德斯缓缓说“神殿里的最高机密,从近千年前流星之战结束,人间界剩自然之神的时候就开始筹备的计划。”

“哥哥把一部分野兽送到奥德赛,剿灭了近三分之一的森林住民……”乌德斯抬眼望去,古木的脚下,村庄中袅袅升起青烟。“否则现在还会更多”

“什么意思?”辰与爱斯玲同时问道。

“到了你们就明白了”乌德斯不再发一言,沉默地把担架朝前推了推,辰的双臂酸痛,勉力支撑着,朝村庄内走去。

与其说是城镇,更不如说是一群野兽的聚集地,爱斯玲与辰均是同时愣住了。不知从何处收集而来的木板稀稀落落地拼于一处,村镇前围着乱石搭筑起的围栏,地面满是泥浆,污泥中陷入了大大小小的脚印。

如同五雷轰顶,小魔女与召唤师顿时头皮发麻,这是野兽的村庄!

滑稽而又诡异的现象呈于面前,村庄内尽是两条腿走动的森林动物,下半身是人的躯壳,而头部却仍保留着动物的形态。

一个村民的肩膀上抗着野猪的大头,嘴角伸出长长的獠牙,转头朝他们望来,爱斯玲尖叫一声往后退去“这是什么!怪物!”

“人类!”虎头人嘶吼起来,举起手中的木棒,小魔女的尖叫声惊动了村庄内的上千居民,不少兽人弃了手中的事儿,一窝蜂地朝村庄门口的四人涌了过来。

“等等!等等!”乌德斯惊慌地叫喊,忙把担架放下,化身为狼型,纵声长嗥。

“是德鲁依!”兽人们确认了乌德斯的身份,三三两两地挤于一处,又以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雪狼背后的辰与爱斯玲。

“这是怎么回事……”爱斯玲已彻底懵了,辰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目光从兽人身上扫过。

巨大的象头安在人的身体上,怎么看怎么是难以接受的滑稽,但事实就是发生了。象人的鼻子左右甩动,身旁又有体形稍小的兽人,长着噬木狐或是水獭的头,几只田鼠从屋群内溜出,以他们的后足支撑起身体,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打着转,审视进入村庄的不速之客。

雪狼微微侧过头,于嗓内呜了一声,爱斯玲会意,化为火烈鸟之身,绚烂的火红色羽毛令兽人们均是同时倒抽冷气,朝后退了一步。

“我们是德鲁依”爱斯玲叽叽喳喳地说,她的人类声音在鸟的声带中发出,更显尖锐,听在耳内,辰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

“他们呢?”

“他们也是”乌德斯以狼的形态回答了兽人们“但都受了伤,失去了变形的能力,你看到的”

“黑衣服的那个受伤了我知道,他是什么?”虎人问道“还有站着的那个小伙子?他也是德鲁依?”

“是的”火烈鸟有点烦躁地说“你们是兽人?”

“一个是梅杜莎,另一个是……是幼年龙”白浪迟疑片刻,答道。

辰怎么也想不到,龙的高帽子会被安到自己脑袋上,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说“是的,是的,我是龙”

“龙能和梅杜莎一起?”虎人最终还是相信了这个荒谬的逻辑,让开一条路“进来吧,我是村长,叫我虎克”

围观的兽人群于是一哄而散,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担架抬进了一间像模像样的房屋,门口支着一个遮雨的棚寮,棚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辰把崔恩放下,松了一口气,活动酸麻的肩膀,放眼打量采光不足的虎克村长家。

阴暗潮湿的房子,屋顶还漏雨,一个女兽人蜷在墙角,听到声响,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好奇地看了看,继而朝他们走来。

“有客人了?是谁?”她问,声音竟是中年妇女的嗓门,带着一丝慈祥感。从她离开的地铺上现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个孩童,同样与他的父母般拥有人类的身躯与动物的头。

爱斯玲与辰被这一连串难以接受的事实整得头昏脑胀。眼看母虎凑上前为崔恩检查伤势,均是畏惧地朝后缩了缩。

“赞美母神”乌德斯想了许久,以这样一句话来作为探听情报的开场白。

“赞美母神!”虎克村长热情洋溢地答道“现在我相信你们是朋友了”

“自然什么时候开始大灾变……我是说,大家开始走出森林,进化的”乌德斯略有点心虚地问道“您带领的野……朋友,从哪里来?”

“喔,呵呵”虎克笑了笑“我们本来就是隆奇努斯山的住民”

“一个月前……”

“我知道”乌德斯打断了他的话“我也参加了那场战斗,但在奥德赛军的冲击下,我和战友们失散了”

“给我们说说,后来的事儿”爱斯玲问道。“大火后都发生了什么?”

辰悄悄为爱斯玲的这个问题竖起拇指。

“喔”虎克点了点头“后来我们很多伙伴在大火中死了,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

“过了几天,那个人类龙骑士,撞断了支撑神殿平台的古树,听说大德鲁依也死了……”

“龙骑士后来怎样了?”辰忍不住问道。

“都死光了吧,死光了”虎人唏嘘道“大德鲁依在临死前召唤出神迹,母神的真身显现,她的自然之花盛开,我们便开始进化……”

“大家都站起来了,不用再过那些苦日子”母虎欣慰地说,一层层解开崔恩肋下的绷带“这孩子伤得真重,骨头都碎了”

“还不是被你们踩的……”爱斯玲小声说了一句,伸手拉着辰的手掌,后者已怔怔地落下泪来。

他终于在此时哭了,先是小声地哽咽,继而是止不住的抽泣,最终眼泪如决堤洪水般涌了出来,放声大哭。

一时间屋内的伙伴与兽人村长一家,均是沉默以对,唯有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回荡,他痛苦地伏在担架上,崔恩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

“孩子,我也很难过”待得辰的哭声渐小了下去,虎克缓缓道。

他仍以为辰曾是自然战士的一员,在哀恸他失去的战友与同伴,温言安慰道“那些死去的战士会安息的,母神以她的荣光,为我们开启了新的时代”

“神怜世人”雌虎人又道,浸湿了一小块布巾,擦拭着崔恩在路上被溅到脸庞的泥浆。“兄弟们都离开了古树与神殿遗址”

“他们去哪了?”乌德斯警觉地问道。

“也许是布鲁诺斯,也许是法利亚,或者香格里拉……”虎克摇头道“你们打算在这里住下来吗?”

“先让他们休息一晚”母虎带着略有点责怪的眼神投向他的丈夫“孩子们才经历了战争,给他们点时间想想”

虎克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柴房,为他们铺了几张毛毯,崔恩躺在最角落,头顶是堆得歪歪斜斜的木柴,爱斯玲与乌德斯席地而坐,吁了口长气。

“你们就睡在这里,柴房是最干燥的地方”村长善意地朝他们说道。爱斯玲摸着脚边温暖的毯子,朝他点头以示谢意。

主妇端来一盘肉,两大条黑麦面包与四杯牛奶,乌德斯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

没人敢去碰那盘材料不明的肉,也没人敢开口问,辰把黑面包撕成小块,用牛奶浸泡后喂到崔恩嘴里。

“我们要怎么办……”爱斯玲在黑暗里说。

辰盘腿而坐,把召唤书在膝头摊开,双掌侧分放出一只小小的火焰晶灵,它于半空中悬浮着,绽放出温暖的光芒。

“那是什么肉”崔恩小声问“人肉?”

“……”乌德斯与辰均是毛骨悚然地看着它,爱斯玲抖抖索索地把盘子藏到柴火堆里,四人看不到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我们要怎么办”爱斯玲又重复了一次。

“劈开战争古木,把盐之桩放出来”崔恩虚弱地答道“它的盐屑能中和奥菲斯的花粉,不能再这样下去,动物会有更多的进化”

“然后呢?”乌德斯茫然望向他的兄长。

崔恩不答,室内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许久后,柴房内传来乌德斯与爱斯玲有节奏的呼吸声,他们累极了。

“辰”在黑暗中,崔恩小声说道。

后者迷茫地抬起头,换了个位置,坐到他身边。

“扶我起来”崔恩又说,辰小心地让崔恩坐起,把他未受伤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并注意不牵动他的伤口,抱着他,两人背靠墙壁,静静地坐着。

“我们的师父跟你说了什么?”崔恩嘴唇微动。

“我们的师父……”辰心内涌起一股酸痛,崔恩的一只手绕过他的耳侧,摸了摸他的脸,薄薄的唇在他侧脸上吻着。

“我们的师父”崔恩又说“别怕,师兄陪着你呢”

“他没说什么……”辰努力地回忆起戴洛于创世之间中的话,断断续续地朝崔恩解释了许久。“原来小悦拿走的……是我与兰迪斯相连的灵魂,他在那时候就死了”

他黯然道,小声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乌德斯蓦然惊醒,爱斯玲的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滑了下来。

“没什么”崔恩漠然说“睡你们的……”

乌德斯叹了口气,不再做声。

“你恨他们么?”崔恩又转过头问道。

“胡子……”辰被崔恩脸侧的须根扎得有点痒。

“嗯,胡子”崔恩满意地说。

“不恨”辰难过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恨我自己,我爱你,又忘记不了兰迪斯……我……”

“别怕,我陪着你呢,师兄永远和你一起”崔恩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你的伤好了么?”辰担忧地问道“说话痛吗?”

“很痛,骚包,你自己试试看”崔恩答道“都是为了保护你”

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牵动了崔恩的伤口,对方哼了一声,他忙连连道歉,把他放平,让崔恩躺好,拉过毛毯盖在两人的身上。

“你一路上都跟着我么?”

崔恩以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和兰迪斯在一起的日子……总会常常想起你,现在明白了,你和川枫住在那间小屋子里”

“我有时真想杀了我自己”辰自顾自地小声说道,崔恩拉着他的手掌,紧了紧,以示在听。

“我爱他,也爱你,我怎么会这样……”辰难受地说道“兰迪斯死了,我居然会有那么一瞬间,就在给你包扎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崔恩……”辰紧紧抓着崔恩的手指,“我居然会这么想,兰迪斯死了,我可以和崔恩一起了。天啊,他把我从古堡里带出来,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我不……我……”

他断断续续地哭着,哭声逐渐变大,乌德斯与爱斯玲屏住气息,谁也不敢出言安慰,生怕触动了辰濒临崩溃的情绪边缘。

“我到底该怎么办……”辰泣不成声地说道。

“其实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复杂”崔恩略带疲惫的声音坚定地透过辰的哭声,传入了他的耳内。

“它很简单”崔恩下了定论“师父什么都教了你,但没有教我们谈恋爱”

“因为他自己也不会……”崔恩小声道。

75.吓人的奶牛

这破落且不成样子的村庄甚至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它“村子”,辰在村子中住了几天,心想好吧,村子就村子。崔恩的身体渐渐痊愈,然而,“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断裂的部分骨头极大地影响了行动,如何摧毁战争母树,又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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