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家————绿川
绿川  发于:2010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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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慌张无措的柳姜荷,乐生忍不住摇头,眼前的胖女人果然是个中年欧巴桑,才一滴血,需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阳光挥舞着双手,拨开抖动的树叶,乐生由指缝中探去,映入眼帘的是光线的七彩夺目,璀璨的可以慑去人的心魂。
  「那你想相亚真的会放弃庆生吗?」柳姜荷扶着他走到病房的窗前,抬起头满是疑惑。
  「也许吧!虽然我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是既然我教庆生给他机会去爱,相亚却无法好好把握,我认为他应该死心了。」乐生戴上太阳眼镜,紫外线实在太过强烈。
  「你怎么能确定......」
  「姜荷,你还记得当年我和庆生分手的原因吗?」乐生朝柳姜荷淡淡的笑了笑。
  柳姜荷先是怔愣了会儿,旋即点头,「这也是相亚的障碍吗?」
  乐生凝视着她,「就像我与庆生一样,再怎么爱也无法摆脱血脉相连的事实,横亘在相亚的爱情之前,庆生不反抗,他反而不知所措,他的身体下意识的排斥和庆生的肢体接触,终于他明白他对庆生的爱不是自己所想象的,这招釜底抽薪的效果就彰显出来了。」
  乐生朝着蓝天长舒一口气,突然觉得过去已经很遥远,远得连回想的勇气也失去了。
  「乐生,这样爱我真的足够了吗?」柳姜荷眼泛泪光,上前拥抱这名孤独半生的男人。
  乐生把头缩进柳姜荷的颈窝,嗅着她独特的发香,哽咽着,「大笨蛋,怎么够呢!永远、永远、永远都不够......」
  在这么专属于他的位置里,他贪恋的只有她不经意流泄的温暖,成为照亮内心阴影的烛火。
  告诉他,在这个的心窝处,有爱。
  乐生在出院前夕,纳闷柳庆生为何从不来医院探望自己。
  依稀记得,昏倒的时候,他被柳庆生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那应该不是梦,这么美好的经历绝不是假的,因为他身上的毛细孔仍记忆着柳庆生把他拦腰抱起的触感。
  柳相亚有来探视他一次。
  「我觉得自己好失败,信誓旦旦的说爱他,结果却无法遏制自己胃酸的分泌, 不战而逃还挺丢脸的......」
  那天的柳相亚看上去十分的清醒,澄澈的眼睛如风雨洗涤过后,多了一丝稳重的成熟气质。
  「我认为你的表现不错,只是你也太差劲了,至少也要把那家伙扒光再逃跑啊!枉费我给你的大好机会。」乐生调侃眼前涨红脸的柳相亚。
  「咳咳!」柳相亚以咳嗽声掩饰乐生的嘲笑,「别再提了,反正我彻底死心了,打算当好老爸的乖儿子,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相亚,为什么你会爱上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呢?」乐生突地话锋一转,令整间病房顿时陷入冰窖中。
  本来以为听见这个问题表情转为防备的男孩会拒绝回答,毕竟没有人愿意面对着外人,将自己内心最私秘的心境摊开,乐生想不到,这孩子沈默数秒后,开口了。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当儿子的自信,无论对爸或是妈,我总有很强烈的不确定感,在这个家里,我们真的是拥有血缘的一家人吗?」
  柳相亚困惑的语气令乐生感到万分惊讶,「为什么这么认为?」
  相亚耸耸肩,「要是知道的话,还会爱上我爸吗?而且,这也只是一种感觉,其实,对他到底是很深深的亲情,还是爱情?我还是有点分不清楚......」
  乐生挑一下眉毛,「什么因素让你决定对庆生的感情是爱情而不是亲情呢?」
  相亚把下巴撑在手上,用力的想了一轮,眼神带着些许飘忽,「台风夜事件吧......」
  「台风夜......」乐生奇怪看着这名陷入回忆泥沼的男孩。
  柳相亚点点头,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小时候,爸和妈并没有我现在看到的好,有一点类似相敬如宾的感觉,其实我是保姆带大的,我觉得他们夫妻并没有当父母的打算......」
  琥珀色的瞳孔里片刻出现受伤的情绪,柳相亚隐藏的很快,乐生仍一眼看出。
  「奇怪的是,每一年的圣诞节,我们全家会一起出门吃大餐,他们会买好多玩具给我,然后我们会去相馆拍团圆照,相片中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就好象是真正的一家人。」
  乐生沉默不语。
  柳相亚继续说:「虽然只是每年当一天的家人,儿童时期的我还是很期待,某年的圣诞节,却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台风,我们出不了门,当你最希望的东西落空后,你会怎么做?」
  「跑出去?」
  柳相亚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一是经验谈,二是遗传,相信我,血缘就是这么奇妙。」乐生淡淡的说。
  相亚闻言苦笑,「你说的似乎不无道理,反正我冲进风大雨大的树林里迷了路,不知不觉的靠着一棵大树睡着了,当我睁开双眼的瞬间,我看见了我爸,他好象好着急的样子,用力甩了我一巴掌......」
  「是吗?」乐生伸手摸自己的脸颊,想象不出柳庆生打人的态势,望着相亚,他的内心复杂到极点,他知道此时翻滚的情絮出自一种嫉妒......
  他在嫉妒相亚吗?
  「爸后来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幸好,这次先找到你的,是我......』我忽然有股好哀伤的情绪,心藏一直狂跳着,总之,我好象在那一刻爱上了他,即使他和妈在这次事件后决定当好父母,但我已经不想当乖儿子了。」
  「对不起......」一道低哑的嗓音,从病床上窜出。
  「白痴,道什么歉,爱上我爸的是我,让你的计划失败的也是我,我不过失个恋,你也用不着比我难过吧!」柳相亚皱起眉头,一脸困惑。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乐生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换个话题,你爸呢?打从我第一天住院起,他就没来医院看过我,这个不顾手足之情的家伙!」乐生不满的扁起嘴巴。
  相亚一脸古怪的盯着他,有些欲言又止,「你、你干脆去问老妈好了。」
  话一说完,他又像个别扭的孩子离去。
  下午乐生问起柳姜荷,得到了他想要的解答。
  「你说什么!哥他......」乐生不可思议的惊呼,难怪柳庆生从来没有到医院来看过自己,原来......
  柳姜荷捧着热茶,微笑的描述,「当时庆生在急诊室外大吼大叫,不停捶打墙壁哭喊,要医生和护士尽全力拯救你,激动得差点连警卫都要把他赶出去了。」
  听到柳姜荷这么说,乐生愣了好半响,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那后来怎样?」
  柳姜荷噗哧笑出了声,「不是我要笑他,当医生宣布你得的是盲肠炎的时候,他整个人大受打击的瘫坐在地,失神很久之后,发现医院里的人都盯着他看,大概觉得很丢脸吧,所以他才没过来探病。」
  听柳姜荷一口气说完,乐生突然好感激消失在他体内的一小节盲肠,若不是它生病,或许自己永远不明白在柳庆生心中所占据的份量。
  夜晚,他整理好行李办妥出院手续回到家,柳庆生正面无表情的翻阅报纸,刚对上他的视线,脸立刻撇开。
  他想哥很介意在医院里丢脸的事,因为他看见他小麦色的脸颊染上一抹潮红。
  「你不去休息在院子里做什么?」
  柳相亚的声音突然从乐生背后传出,他转过头去,在清冷的月光下看见他。
  「你来啦!」乐生微笑的低头抚摸玫瑰的小花苞,「再过不久,这里遍地都会长满美丽的玫瑰花,你看过花开吗?」
  「没有,等我看到的时候,花已经全部开好了。」柳相亚蹲下身体,好奇的检视这些花苞,「花开的瞬间,是什么模样?」
  乐生闭上双眼,彷佛跌进深深的回忆漩涡里,「月亮升起之后,花的枝头就会开始绽放,一朵朵的玫瑰会张开花瓣去迎接清晨的第一颗露珠。」
  他指着花园其中一块区域,「这里,是白玫瑰,开出的花朵像黎明的曙光,白的很像光,像积雪!这里,是黄玫瑰,它绽放在太阳跃出的那一刹那,吸取着太阳的明曜光亮,比晚霞更加亮眼......」
  「单凭小小的花苞,你就能猜测到花开出的颜色和位置,怎么可能?」柳相亚观察青绿的花苞许久,还是瞧不出任何端倪。
  乐生望向中间用白色围篱包围着的花圃,「我的脑海里一直没有忘记这座花园的花香,相不相信这片花海,曾经开不出一朵鲜红色的玫瑰,你知道原因吗?」
  「为什么?」柳相亚诧异的看着他指着的那座小花圃,「这座花圃!是红玫瑰的花圃!这是妈妈最重视的红玫瑰......」
  乐生点点头,那即使在银月下也流泻着芬芳的花蕾,「想不想听,红玫瑰的故事?」
  [红玫瑰花圃]
  乐生蛊惑着柳相亚,陪伴他,掉入二十年前的夜晚。
  他们坐在中庭的摇椅上,沁凉的晚风轻柔游向了他,像棉花的飞絮,打到了脸上,麻麻痒痒的。
  故事从遥远的年代开始。
  「庆生和姜荷大学毕业以后,年轻的两人似乎有股微妙的化学变化,而我,自始自终是个陪衬的角色,目睹一场谈得鲜血淋漓的爱情,那种义无反顾的蠢劲,应该是我爱上她的原因之一......
  当时庆生非常厌恶姜荷对他的死缠滥打,为了一劳永逸,某天,他指着开不出红玫瑰的玫瑰花丛,刁难她,:『如果你能让这片玫瑰花园开出像红宝石般炫目的玫瑰,我就接受你的爱!』
  姜荷听了之后信以为真,一天又一天的悉心照顾这片花园,每天跟花说话,怀着满满的期待,寄望这堆花丛能开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等到花开,自然不可能有一朵是红色的,她失望之虞竟然异想天开的将她的手指放在花茎的突刺上,用流出来的血,滴在乳白色的玫瑰花瓣,她以为这么做,花的颜色就会转红,蠢是蠢,可是方法奏效了。
  白玫瑰的花心渗进朱红的血液,花瓣渐渐染成鲜红色,最后这朵白玫瑰变成了异常娇红欲滴,犹如红宝石般耀眼的花朵。
  或许是玫瑰听见了她心底渴望的声音,从此,她便用这样的方式,只要花一染红,她就献宝似的把花交到庆生手中,一天一朵,接着她的脸孔变的很苍白,
如同白玫瑰那般的死白。
  终于,她支撑不住的昏倒了,病因是她严重贫血导致的!
  她的血、她的心,全部奉献给花圃中的白玫瑰,在她住院的期间,只有我陪伴着她,庆生接住昏倒的她却从没进病房看她一次......
  病房内,姜荷抱着我痛哭流涕,说她再也无法让花园里的花开出美丽的红色,她决定放弃对庆生的感情,她一直一直哭着,我知道没人可以取代她的伤心,就像没人可以代替我失恋一样!
  突然,庆生闯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束红的似火的玫瑰花,数目和姜荷连日送他的是一样的多,而且,他的脸色像极了死鱼的白......」
  「难道爸爸也......」柳相亚诧异的瞠大双眼惊呼。
  「庆生抓着那束红玫瑰,毕诚毕敬的送给姜荷,全身颤抖叫姜荷千万别放弃他,在来不及听见姜荷的答案之前,咚的便昏死过去。
  从那天起,这座只会开出黄、白两色的玫瑰花圃不知怎么地居然开出为数不多的红玫瑰,我想,也许是你父母的血液随着花茎滑进土壤中,花的根吸收着土里的血液,才会绽放出这么鲜艳的红色花瓣。」
  乐生云淡风清的把整个故事讲完。
  柳相亚目不转睛的紧紧锁着那片玫瑰花圃,过了许久,他看着乐生,琥珀色的眸子别有深意,「你的花呢?开在哪里?」
  乐生停顿了一下,感受到男孩犀利的目光,他全身的血液倒流,那双清澈的眼睛映照着自己惨淡的面容。
  「这一片红色的花,是你种的,对吗?」柳相亚的语气几乎是肯定的。
  乐生用力的摇头,嘴唇不住颤抖着,「才、才没有......」
  他想逃走,柳相亚却紧抓他的手不放。
  「就算是,那又怎样呢!」他大叫极欲挣脱。
  柳相亚看见乐生失控的反应,他也吓到了,手即刻松开,乐生狂奔着,无法在男孩面前神色自若,他的脆弱,在这一刻崩塌,血淋淋的等着被凌迟......
  原以为会听见柳相亚讥讽的话语,乐生跑到水池边,池面上倒映一轮明月,波光潋灔中,他见到了水面里的自己。
  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是超越常人的死白,可是嘴唇却红润的如同一朵鲜红的玫瑰花,不仔细看清楚点,还以为映在池面上的,是死尸的表情。
  忽然,一颗石头朝他身侧落入水中,泛起一小圈涟漪,乐生的五官在池水里扭曲了,待水面平静后,他看到两张脸,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追来的柳相亚。
  他望着池中的男孩,男孩的嘴唇牵起一抹温柔的笑,脸凑进乐生,他不自觉得闭上眼,听见了胸口传来如铃鼓般摇晃的心跳。
  许久,深夜的空气中,飘散着红玫瑰的香气,浓郁的芬芳下,乐生听见柳相亚喃喃的说:「爸妈的红玫瑰是用他们的血、他们心牺牲奉献换取来的,而你,你的红玫瑰一年四季都有花期,如果这些花要一直持续不断的开着,你所付出的心血,就必须是永无止尽的折磨,这一份不求回报的爱,对你来说是地狱,不是天堂......」
  「答应我,这件事情,你永远都不说......」
  乐生抱紧柳相亚,在听完这席话后,他衷心企盼,今年开出的花朵,不再是那沾满血色的红花!
  珍珠般光华的银轮高挂在天际,窗帘被风拨弄着,银白的光线就这么直接地倾泄进床铺。
  一只夜莺在离阳台不远的树梢上引吭高歌,乐生欣赏着明月的变化,不一会儿,一股浓浓的倦意袭上心头,正想回到温暖的床,不料有个人抢他一步占据了整张床。
  目光环视着昏暗的房间,跳到那张睡的很安祥的俊挺面容上。
  柳相亚的认床癖依然严重,明明提醒他好多次了,为什么总是跑错房间?
  微弱的光线使他看到相亚呼吸时潜伏的胸膛,乐生认为,男孩成熟后会散发出比柳庆生更为迷人的魅力,毕竟虎父无犬子,和柳姜荷唯一相像的地方,大概是那敏锐的心思吧!
  若他跟柳庆生一样对外界的感受力呈顿感的话,自己的秘密绝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揭穿和扒下。
  乐生把视线集中在柳相亚厚薄适中的嘴唇,差那么一点点,他和柳相亚的嘴唇最近的距离不过一公分。
  那一刻,他以为柳相亚会亲吻他,其实是为了赶走脸上的小虫。
  他害怕自己再度动情,同时也害怕让柳相亚动情。
  柳庆生和柳姜荷,他深爱着他们也伤了自己,犹如一根长箭刺穿他的心口,经年累月的冬季与这把受诅咒的箭冰封了他的心,它再也没有其余的感情,仅存的感觉就是痛楚,清晰且明确的痛灼烧着自己。
  客厅不时传来悦耳的笑声刺入乐生的耳膜,迷迷蒙蒙的月光嘲讽他,院子内开出的红玫瑰花香弄浊了房里清新的空气。
  他将头深深的埋入掌心,透过指缝细看熟睡纯真的柳相亚,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男孩对他是不是有感情,很深很深的那种感情......
  不久,乐生靠在椅背上沉沉的睡着了,等醒过来,透过窗户,他见到群星的光量逐渐退尽,黎明已经来临。
  他是怎么躺在床上的,到底什么时候跑到床上去睡,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在滚棉被纳闷的当下,柳相亚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
  「早安,亲爱的......乐、生、叔、叔!」柳相亚英俊非凡的脸对乐生投以无比灿烂的笑容,褐眸比平日更加明亮。
  亲爱的?这三个字有什么意义?
  「你到底玩什么把戏......」乐生正想这么说时,他的嘴唇却无法动弹。
  他、他、他,柳相亚的唇覆盖自己的唇,那么的密实、那么的炽热,他好象快要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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