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界之书 卷一、二————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10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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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的心中非常紧张,为自己的小命,也为了即将进行的计划。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迈进淤泥的边缘,开始尖叫,并不断挣扎,双脚屈曲,大半个身子蹲进沼泽的边缘处。

“崔恩——!”他的求救显得慌张,那简直就是一定的。有谁陷害别人时不慌张?

不出他所料,瞎子来了。但瞎子的反应令他更慌张。

崔恩的表情显得从容而又自信,辰几乎以为他是看得到周围环境的。

“不要动,越动陷得越深”崔恩说。神射手仿佛知道周围都有些什么,没等辰“好心”的提醒出口,便一步跃上了断木,他比辰高了十余公分,也比辰更重,终于在他第二次落足之处,朽木“啪”的一声断开,旋转着令瞎子一下乱了方寸。

他借着断桥折成两段时的分力,斜跳往右侧,抓住了头顶垂落的藤条。一根,两根,最后一根断裂,辰忍不住发出嘲弄的大笑,从泥水中站起身来,崔恩“扑”的一声陷进了沼泽的正中央。

学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崔恩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等待身体慢慢沉下去。

崔恩举起双手,平放于沥青池上,帮助自己减缓下陷的速度。

“这时候还拽不拽了?”辰抬起下巴,轻蔑地讥笑道“嗯?拽?还拽得起来吗?”

“说吧,你要怎样”崔恩已陷到腰畔,无奈回答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

“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辰本想再奚落一番,无奈崔恩下沉的速度有点快,也许等他长篇大论地骂完,对方只剩个鼻孔或已挂掉,他只得尽早切入正题。

“我救你起来,你发誓,以后不能再打我,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叫你去东你不能去西……”

“可以”崔恩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二字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学徒。

“发誓”

“以我母亲之名发誓”

“用你爸的性命发誓”辰忍不住道。

他突然想寻找一种报复的快感,寻找那永远横亘于心中的背叛之誓,把面前帅气的,高大的瞎子一同拖进黑暗的快感。

但紧接着,他的鼻子开始发酸。

因为崔恩漠然说“我没有姓”

“……”

“哦”辰生硬地答道。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说过……”他在半秒内下了决定,不再进行这侮辱的游戏,转身扯下一根藤条,抛向瞎子,崔恩随即伸手扯住,他把他拉出了沼泽。

“我……对不起”辰放开藤条,抱歉地说“我也……我也没有姓”

“嗯”崔恩点了点头,沾满泥浆的手覆上辰的脸“没关系,我不该打你”

他侧耳辨析了一会,找到了水声。

正午的阳光婉转高贵更甚于法利亚的金沙,溪中隐约倒映辰满是伤痕的,与崔恩被淤泥附着的身躯。

水流带走神射手身上的污泥,却洗不干净辰的疤痕。日前学徒的箭疮在崔恩的拳打脚踢下又有几处爆裂,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冷得直哆嗦,便爬上岸边的鹅卵石滩穿好衣物,带着羡慕的眼光把崔恩的裸体从头到脚欣赏了个遍。

崔恩从手臂到肩膀,再到背部,都是瘦削且坚固的,男性的健美感从背脊延伸到臀
      部,即使是洗澡,他仍未解下眉目间的黑绸巾,转身时辰下意识地别过头去,随即又嘲笑自己忘记了他是个瞎子。

这是他除了兰迪斯后认真打量的另一个裸体的男人。不由得暗自把两者相比较。他比兰迪斯瘦,肩膀却同等宽阔,也许是拜常年练习射箭所赐。他的器物软垂于胯
      间,辰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想象它勃 起时也许赶得上那匹种马的尺寸。

学徒正意 淫得兴奋,崔恩已用糙石刮完腰间的泥,左右甩了甩头,拧干他的鹿皮裤,朝辰走来。

辰又转过头去,拾起崔恩那把材质不明的长弓。

“龙骨,龙筋”崔恩仿佛猜到他所想的,说道。

学徒抽了口冷气,尝试着拉弓,涨红了脸,紧绷的弓弦却分毫不动,崔恩不禁莞尔。

“你妈给你的?”辰略有点心虚的问。

未等他解释这不是在骂人,崔恩已付诸一笑“师父”

“她一定很漂亮”辰说道,把弓递到崔恩手中。“因为你长得很帅”

“别人说我像她”崔恩穿齐尚且湿漉漉的衣服,又挎上箭囊,答道。“她在我七岁时就死了”

“你比我好,我妈死的时候我才五岁”辰叹息道“后来,一个怪老头把我拣了回去……”

旅途中,学徒开始讲述他的故事,省略了那些他绝不愿想起的,发红的坩埚按在肚皮上的感觉,省略了甩在脸上的钢尺与味道刺鼻,喝下去后像把灵魂放在火里烧,冰水里浸的实验药水。说到兰迪斯与五个月前的往事,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然而最后还是安静了。

他尝试不发出任何声音,让眼泪慢慢地,不惊动同伴地流一点出来。也许崔恩没听到,但辰总觉得其实他听到了。

“我和你的遭遇差不多……师父对我还算过得去”

“他心情不好时骂我几句,说我是‘优柔寡断的废物’‘摇摆不定的垃圾’或者‘你就是一只狗’”

待得辰转移了注意力并把眼泪擦干,崔恩又说“心情好时,他会摸我的头”

“说我的头发很像一个人”他微笑着说,手指轻轻拉扯蒙眼布,调整它的位置。“呆会我们就要去他老人家的秘密藏宝库里偷点东西”

“你喜欢什么?我可以分点给你”崔恩又问。

辰茫然地摇了摇头,崔恩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朝密林走去。

19.倒霉的地狱三头犬(加更)

这是一个阳光照不到的区域。

一年四季,密集的树荫总是保护着爬满常春藤与青苔的雕塑。石像昂起它的头,下半身逶迤于地,盘成支撑身子的一个圈。她的头部,双目处也许是珍贵的宝石,却已被路过的旅人挖走,剩两个漆黑的空洞。脑后的长发呈蛇型放射发散,一条条狰狞而好斗。

百年,也许是千年,雕刻家的手艺仍历历在目。梅杜莎石像的底座被湿土所掩盖,依稀可见曾经搬动过的痕迹。

树根错节的空间里,很难有人发现一小座纪念品般的废墟。

崔恩一手顺着梅杜莎的蛇腰摸上去,绕过她的胸部表示尊敬,摸到她的面部,确定了位置,随即掏出两枚海蓝色的宝石嵌进空洞中。雕像轰隆隆地移开,把周围的树震得落下不少干皮,现出一个漆黑的入口与湿滑的台阶。

“里面那么黑,等等。”辰刚要制止崔恩,旋即醒悟到他本来便不需要任何光明,忙在布袋中掏出打火石。

“你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崔恩道。

“巨龙的天敌是梅杜莎,梅杜莎的天敌又是什么?”雕塑令辰想起马车上一席未完成的启蒙教育,他问道。

“据说是一种……叫爱哭鹅的东西。”崔恩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问题,说道“在密室的深处,有一只守门魔兽。”

“爱哭鹅是什么?”

“别啰嗦。”崔恩不悦地打断了辰的话,“听好。”

“它是睡着的,我会尽量轻声不惊醒,我抱着你,靠近后你封印它。”

“我看不到怎么封印。”辰皱眉道。

“祭坛前会有光。”崔恩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带着他朝黑暗里走去。此刻学徒终于切身体会到作为一个瞎子的感觉。

四周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惶恐地伸手去摸,触手处皆是虚空,不安全感令他仓皇而无助。崔恩则从出世的那一刻起便要面对永远的黑暗,辰暗自同情。

在黑暗中有一只手牵着他,指节有力,辰能感觉到握弓之人食中二指根部磨出的茧。

“大封印法只能用一次……”崔恩又说“你在想什么,认真听。”

“知道了。”辰答道。“什么!只能用一次!”他几乎要跳起来。

“别出声。”崔恩侧耳辨认着风里传来的声音。从背囊中抽出一支箭,顺手钉进通道的壁砖内,“抱紧我脖子。”他小声朝辰说道。随即带着学徒翻身,一脚踏在长弓上,弓弦绞紧钉入砖缝的钢箭,绷直身体贴于角落。

“别说话。”他再次吩咐。过了足有两分钟时间,细碎的脚步声从他们来时的路响起,仿佛是什么动物柔软的脚掌经过,一切都太寂静,辰屏着气息分辨有几只动物,似有两只,又像是三只过去。

“准备看好戏。”崔恩小声说,话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下一秒,通道开始剧烈的震动,接着是一声女人的惨叫声,令辰听得毛骨悚然。圆形的巨大石球沿着秘道内部轰然一路滚来,与两人擦身而过,辰被巨石扬起的灰尘激得打了个喷嚏。

“找死。”崔恩冷冷说道,带着辰继续前进。

“是什么东西……”辰又问道。“挂了?”

“德鲁依。”崔恩说“来时的路便一直跟着我们,有一只被机关压扁了。”

辰的疑惑更甚“里面有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通道深处又传来连弩发射的声音,这次没有惨叫,显然德鲁伊们已学乖。

黑暗渐渐变得不再遮目,光线从通道尽头蔓延而来,借着微光辰看清楚了脚下的一滩肉泥,沼泽狐灰蓝的毛皮仿佛被压路机碾过似的紧紧贴在地上。

“她从我们走进森林就一直跟在后头。”崔恩说。

“你怎么不……”辰头皮发麻,手心满是滑腻的汗水,崔恩紧了紧手指作为回应。令他心中荡漾,但他很快便放开了。

“里面那只看门狗只有你能摆平。”崔恩说道“看得见了,前面没有机关。”

又走一程,蓝光渐渐亮起,路旁石砖已清晰可见。辰在一丛乱七八糟的箭镞坑旁停了下来,仔细端详着挂在箭上的白色皮毛,隐有熟悉之感,却说不清楚在何处见过。他抬头望,三米来高的通道顶上是一排整齐的弩炮口,黑黝黝的铁洞内机关已激发完。

“老头子设点障碍都那么没新意……”崔恩打趣道“小心点,该是到尽头了。”

光芒逾盛,它们由大厅四角镶嵌的海蓝水晶发出,交错抵消掉了撑起天花板的巨柱的投影。头顶是巨大的壁画,海浪,放眼所至均是水,海中唯一的景物便是一叶扁舟,与扁舟上孤独的人,在充斥大厅的蓝光中缓缓流动,隐有涛生云灭之意。

景与声相辅,令人恍如置身于大海之前,辰的视线顺着声响追寻,却发现了大厅中央的一只……

“白……”惊呼声被崔恩捂在喉咙里,学徒方看清楚了雪狼身后的另一只庞然大物。

崔恩松开捂着辰的手,从背后抽出长弓,架箭,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失去平衡般地一斜,放了弓弦。

扑簌簌声响下,辰警觉回头,已看到通体蓝色的巨隼“啪”的一声摔下地来。

崔恩这才把长弓交于左手,转身面对雪狼,右手又抽出一支箭,头也不回地反手甩去,正钉于在地面抽搐不止的德鲁依喉咙中央,扼住了他最后一丝声音。鹰隼变化为人的途中死亡,保持着半人半隼的模样,又抽搐几下,安静下来。

神射手揪住辰的衣领,后者忍住大喊,改为小声说道“那是白浪,那是白浪!”

他只想一个箭步冲过去,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白浪的背脊处流着血,辰又意识到了什么。

“知道。”崔恩小声回答他。

辰转过头,看到崔恩的唇动了动,他辨得出那个音节,是“滚。”。

白浪却固执地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一步不让。辰挣了几下,看见白浪背后的庞然大物仿佛随时要醒来,崔恩只得放开了他的衣领,任由辰慢慢走上前去。

学徒从兜里掏出一把龙血草,却迎上白浪恐惧的眼光。他又回头,看见崔恩拉得满满的弓,不禁火冒三丈。

白浪还是慢慢过来了,每一步都发着抖,在背后与面前的巨大压力之间。血从它的背上不断滚下,在它通体洁白的毛皮上显得刺目无比。

“它不是德鲁依,只是来找我的……”辰在崔恩耳边不断碎碎念。呼出的热气令崔恩有些脚步不稳,他横抱着学徒朝大厅最里面的一个祭坛走去。

“你要怎样才愿意闭嘴。”崔恩忍无可忍停了脚步“把它惊醒我就只有死了。”

“是我们……不是我。”辰又小声回答道。

“是我,你的狼会救你。”崔恩咬牙切齿地说“不要再说话了,不然我把你扔进它的嘴里去。”接着他又缓慢地朝前走去。

辰惊悚的目光又转向祭坛前的地狱三头犬——崔恩师尊圈养于此处的看守魔兽。

传说中食罚之路的狱卒,冥神豢养的凶物,三个头齐齐闭着眼,各自打着呼噜。齁声此起彼伏。瞎子的疯子师父从哪里找来这种东西,养着又该喂些什么,三个头之间会不会互相打架,无数的疑问填满了辰的内心,好奇心令他的脑袋快要爆炸。

崔恩在趴于地面的三头犬前蹲下,凶兽的背后五米处正是一个小小的祭坛,可清晰地看到,祭坛上摆放着一枚天青色的徽章,与海蓝色的戒指。

辰伸出手去,心内回忆大封印法的符文,再睁开双眼,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大封印法必须按上魔兽的前额才能生效,但,我该封它的哪一个头???

这真是令人抓狂的问题……

铁靴的声音。

兰迪斯很清楚来者的步伐,那脚步曾经不仅一次地响在他的战斗生涯中。

战场上,背靠着背,如舞者的节拍般协调,如笛雷与莫卡的战术防御圈般牢不可破。在无数次的杀戮,血腥中,依靠坚不可摧的信任与舍身忘我的勇气,成功地把这步伐保持了下来,把他们的性命保存了下来。

但笛雷与莫卡的防御,即使经过克罗洛斯的严格训练,以王国两名最出色的骑士战斗经验为蓝本,仍是一个照面便败在了他的扈从手下。也许辰天生就是来制造混乱的,兰迪斯忍不住苦笑。

他把目光投向打开牢门的狱卒,克罗洛斯在铁栏外等候。

“啊,我的王!”兰迪斯背靠湿冷墙壁,讥笑道“打扫干净了?为了放我出来你杀了国王一家?”

“兰迪斯卿。”克罗洛斯被战友的话激得内心微忿,“出来吧,啰嗦什么。”

“你很愤怒?”克罗洛斯说“愤怒就出来,监督我,或是杀了我。”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对奥德赛的前途有帮助。”他冷笑道。

兰迪斯缓缓起身,走到铁栅栏前,却不离开他的牢笼。

“你效忠于奥德赛,或是效忠于奥德赛王?”克罗洛斯控制着自己的畏惧,按在佩剑上的右手微微发抖。在此之前他仅见过一次兰迪斯的怒火,那是在辰于奇美拉的大火中失踪之时。

金狮的注视令他只想后退,但克罗洛斯仍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场对话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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