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无双————林寒烟卿
林寒烟卿  发于:2010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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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白字大旗和王字大旗的队伍十分好找,远远就看见两面旗帜在风中飘扬,正是保国卫民的威武气派。
唐春色走近营区,立刻有人迎上来,彬彬有礼的寻问他有什么事情。通常军队的气氛总是略微粗糙一些,这接人待物的士兵却几乎是书生风貌。
唐春色礼貌道:“我是麒麟小侯爷的朋友唐春色,从蜀中来这里探望他。”
那士兵立刻变得更加热情:“唐公子,小侯爷与王总兵去附近的明云山避暑闲游,走前说不需多久便会回来。明云山里这里只有半盏茶路程,就是我们当初大胜敌寇之地,唐公子略等等。”
唐春色听他说起当初的大胜,想必这场仗十分增长士气,过了这么久也让大家快乐自豪。白晚照的信件里只是约略说起,唐春色却猜到以他的性格既然说胜了,一定胜的很威武。
他既然来到了这里,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问明了明云山的路,袍袖轻展,自那士兵面前轻飘飘掠向远处。
那士兵怔愣了一会,唐家的名声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但亲眼看到精妙非凡的轻功,这还是第一次,心道不愧是小侯爷的朋友,实在是了得。年纪轻轻就身怀绝技,就是有点奇怪,出门居然还带着一个孩子。
唐春色进了明云山不久,就听到远处似乎有人走动,他心思一动,隐身在一块巨石后面,想给白晚照个惊喜。他屏住呼吸,想着白晚照看到自己时的诧异,几乎立刻笑出来。
从远处走过来的人的确是白晚照,他和王遥雾互相搭着对方的肩。
王遥雾关切道:“晚照,你怎么样。”
白晚照笑着揉了揉手臂:“这有什么。”
王遥雾开心道:“晚照,这明云山景色真是不错,眼看就要回到中原。我也不打算再做武将,将来咱们两个把家建在哪里?”
白晚照笑道:“一半是你的,你说了算。”
王遥雾也笑:“我娘来信说你说了算。”
白晚照凝重道:“我们两家人再仔细研究研究,这问题说来也不小。我大姐在杭州,我家世居杭州,对那里还比较熟悉。”
唐春色呆在石头后面,白晚照和王遥雾已经过去一大段路,唐春色才转出来,远远看到他们在山路上并肩笑着向山下走去了。
110
唐春色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待在原地,极力回想自己刚才听见的到底是什么。直到小远在他胸前挣扎,他才醒了过来。
小远挣扎是因为山上天气变幻,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一场大暴雨。唐春色站在暴雨中,把孩子包裹的更严些。他知道这种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淋在雨里,施展轻功,飞速的向青松镇奔去。
他无暇多想,却也不能不想。一片混乱中奔错了方向,渐渐偏离了青松镇,在另一条相似的小路上跑了半个多时辰,绕是他的轻功出色也坚持不住了。唐春色四望苍茫,又带着小远沿着自己来的路奔跑回去。
小远肚子已经饿了,他算是聪明懂事的孩子,只不过才一岁就懂得忍耐自己的感觉。但孩子毕竟是孩子,饿的久了还是要哭。
唐春色带着他已经奔波了一个多时辰,气力渐渐衰竭,小远的哭声却越发的响亮,他实在担心,先停下脚步,解开包裹看了看孩子。
小远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唐春色,显然只是饿了,并没有什么其它事情。唐春色重新裹好他,才迈步就觉得真气走入岔路。这种力疲又分心的情况下强行运功,实在太过危险。唐春色摔倒在地上前努力不压倒小远,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很多东西,以为它没有那么重,已经像平常的呼吸一样平常。可失去了呼吸,人会失去生命。哪怕是有一点点的意外,也会造成伤害。
唐春色醒来后合着眼睛,心里还是听到白晚照和王遥雾说的那几句话。他打算先回青松镇给小远找吃的,然后去找白晚照问清楚。
想到这里他猛的坐了起来,孩子已经不在身上了。唐春色茫然四顾,自己身处一个宽敞的卧室之中,窗明几净,雪白的床帐垂下来,只有他一个人。唐春色才要下地,就觉得胸肋间一阵钻心的痛。
他从三岁学武,到现在已经快十五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真气走入岔路的症状。唐春色知道现在虽然还不算严重,但情形凶险,勉强宁下心神,对自己说白家和王家要把家修建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要是真有这种事,哼!
唐春色捂住胸口,窒息和痛楚缠来饶去,让他实在愤怒。房门轻轻响动,他抬起头来,看见了自己最近这一年来最害怕见到的一个人。
李惜远脸色冰冷,手里抱着小远。小远眼睛红红,看见唐春色就极力挣扎着手脚向唐春色的方向努力。唐春色想要起身,一阵滞闷的痛楚卡在胸口里,张嘴竟吐出了一口血。这是真气进入岔道造成的,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大事,但如果不能很好约束,也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李惜远看他痛楚难当,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李惜远知道唐春色的走火入魔状况轻微并不会损伤性命,就是滋味却实在难受。
小远却吓坏了,他从前玩耍时划破手指流的血让他印象深刻,唐春色疼的直冒冷汗,看见他也不伸手来抱,更让他害怕。
小远挣扎不开李惜远的怀抱,声嘶力竭的痛哭,模糊不清的尖叫:“爹,爹爹,爹爹。”他平时从来不这样叫唐春色的,学会的有限几个字眼也只有娘、爹爹、饭。
李惜远听见他的喊声,才放和缓的面色变得森冷,厉声道:“唐春色,这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远长得和李惜远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象,只不过有大小和神情的不同。李惜远捡到唐春色看见小孩子的时候,立刻想起他当初去蜀中时的诡异,又是愤怒又是震撼。好不容易等唐春色醒来,在他口里问最真实的消息。
唐春色低声呐呐:“是我拣的。”
李惜远怒道:“唐春色,你好混!”
唐春色捂着胸口,忽然来了脾气:“我混不混不用你管。”
小远用力在李惜远身上蹬,李惜远把他举起来,看着他与自己肖似的脸。小远放声大哭,含糊不清的喊爹爹。
李惜远越听越生气,越听越想找唐春色的不痛快。
唐春色是一块烫手山芋,后有安风和自己的伯父父亲做靠山,本身唐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视。假如一定要找他的不痛快,白晚照和白情蔚全部难逃,自己这边也不好交待。朝廷与武林的风波平息已久,再起风云便人心向背。
但也不是没有修理他的办法,李惜远微微跺步,心里一边想怎么为这件事善后把儿子顺利带回宫里,一边思考唐春色这混蛋该怎么收拾。
唐春色在为什么生气他还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白晚照正在四处派人去找一个上午来过军营抱着孩子的俊俏少年。也知道这俊俏少年是去山上找白晚照的时候失踪的,还知道这白晚照是和王遥雾一起上山的。
李惜远抱着孩子坐在床前,良久道:“春色,我当然不会为难你。这世上有人以为皇帝便可以横行,实在是笑话。你犯的错就是死罪也够了,但我不会杀你。晚照和遥雾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只想着他们年龄相近,品貌相当,兴趣相投,身世和成长的环境全都相仿,在一起会比较融洽。没有想到他们在一起同吃同玩,时间久了,会有变化。”
这话说的很含糊,一个字也没有说的清楚,但字字句句都另有所指。什么年龄相近,品貌相当,兴趣相投,李惜远皇帝不做,去保媒只怕也会成就斐然。
唐春色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波光闪动。李惜远第一次看他这么委屈难过,他竟然敢私藏自己的儿子,真是活该。
李惜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对白晚照会变心很是意外,难得看见唐春色有现在这种真正老实乖巧的样子,狠心继续欺负他。
“春色,你们都太年轻,可以算是孩子。少年人变了心意,谁也拦阻不住,无论什么,都要两个人都愿意才好。就算是现在变了,从前也是好的,你别放在心上当回事。等你到了朕这个年级就明白了,小孩子家家说的话都是不能当真的。说的时候是真心真意的好,变也是真心真意的变。”
他其实也只不过比唐春色大不到十岁,站在长辈的位子上教育唐春色实在有些不靠谱。但他心花怒放,不介意自己这么说显得老了点。
唐春色本来不大相信,他虽然听的真真切切,总想着一定有什么蹊跷,是因为白晚照和自己通信时间周折太慢,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己的。
可李惜远字字句句都坐实了白晚照和王遥雾的话,他心里几乎疼的裂开来,奔跑时受的内伤渐渐有些压制不住了。
李惜远抱着孩子,看唐春色的神情真正的委顿下去了。唐春色眼睛里的泪水终于落了出来,沿着他雪白的脸滑下去,打在丝面的被子上,又沿着被面滚落下去,渐渐融进丝面里成了略为深色的泪痕。
唐春色捂住胸口的手放开,抬起头想说些什么,才张开口就喷了一大口血在背面上,悄无声息的倒下去了。
李惜远吓了一跳,手在一瞬间变得冰凉。他察看过唐春色的经脉,知道唐春色轻微的真气逆转,那应该是因为施用轻功时间过久,奔波来去造成的。
现在看这样子,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就算治的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从前的程度。李惜远心里喜欢他,才会拿白晚照去气他,看见唐春色脸色惨白,一颗心几乎停在胸腔里,追悔莫及。
李惜远把孩子放在床尾,扶起唐春色,送真气进去察看他的情况,脸色越来越黯然。每个人都有他自己钟情的人或事物,这就是人的弱点。唐春色的弱点就是白晚照,也许开什么玩笑,受什么打击也不要紧,但是不能拿白晚照来刺激他。
他默默运气助唐春色在体内游行三周天,才把唐春色放了开来。虽然唐春色的内伤要慢慢调养,至少不会再继续恶化。心道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他的,他犯了欺君大罪,不杀他就是开恩了,还给他疗伤。
小远在唐春色的腿上爬来爬去,李惜远伸手去抱他,小远立刻爬到唐春色的脚边,抱住唐春色的一条腿表露出死活不过去的架势。
李惜远尽可能露出温柔一点的表情,他没怎么哄过孩子,可眼前是他的儿子,骨肉天性也是亲近的。
小远抱住唐春色的腿,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声嘶力竭,嚎啕大哭着喊:“爹爹、爹爹。”在他的心目中,唐春色好好的不理睬他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对面的坏人又一直伸手过来想抓自己,这到底是什么状况,简直是太可怕了。
李惜远皱眉看着他满面泪痕,凄惨至极的小模样,恐怕就是他亲爹…咳、咳…也就是自己,死在这他都没那么伤心。
一声声饱含深情的爹爹本该感人万分,但李惜远听起来实在刺耳。他走了几步到床尾,抓住小远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
小远着力挣扎,挣扎不开时在李惜远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下去。李惜远手一松,小远掉在唐春色身上。
唐春色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小远尖叫着往他怀里爬,他实在被李惜远吓的不轻,看见唐春色的眼皮动了,简直和看见救星一样。唐春色伸手轻轻环住他,小远贴在他身上,不住的抽噎,倒是不再流泪了。
李惜远无可奈何,苦笑道:“春色,你觉得怎么样了?”
唐春色真气逆转,岔入经脉,实在是痛苦难当。现在虽然已经被归束到正路上,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想要说话,张了口却说不出来。
李惜远过去坐在床上,把他扶了起来。唐春色依在他胸前,气息略为顺畅了一些。长发全都垂落下来,头无力的枕着李惜远的肩。小远犹豫着要不要向前,最后还是老实的退后一些趴在唐春色的腿上,带着戒备看着李惜远的举动。
李惜远已经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十分特别,只不过一岁,就已经看的出来有勇气又谨慎。不过也有些那种受宠养成的爱娇,九成是因为和唐春色在一起太久,学会了唐春色的神情举止。
李惜远轻轻把被给唐春色盖上,唐春色厌恶的躲开他,自己吃力向后挪了挪,离开他的身体依靠在床栏上。
李惜远叹气:“我也才到,并不知道白晚照什么事情。我是诓你的,春色,你和白晚照在一起,真的是变得呆了。”
他不称朕而称我,对唐春色实在是觉得有些抱歉,这抱歉更多来自他喜欢唐春色,心中也是有酸楚的。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人可以得到一切。
唐春色微微偏转头去看他,相信了他现在的说辞,露出个春光盎然的微笑。随即恼怒的皱起眉,恨声道:“我要看白晚照到底有什么话说。”
白晚照已经急得坐立不安了,他找到了青松镇里唐春色的随行人,也问清楚了营区人唐春色去的方向,一路上来回完整的搜了三遍,仍旧找不到唐春色的人。
李惜远微服来此的消息传来,他和王遥雾只有整肃精神,去参见天下之主。
李惜远为人的性格干净利落,没什么冗繁的官样文章,嘉奖了他们几句,便告诉他们一切回京再论。让王遥雾退下,留下了白晚照。
白晚照此时心急如焚,额上已经微微的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李惜远默默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晚照,你热么?”
白晚照恭敬道:“臣不热。”
李惜远皱眉冷道:“那你急什么,看你这坐立不安的样子,那有半点侯爷的气度。”
小远的事情委实不是那么容易让人释怀的,他不杀白晚照已经是开恩,好脸色是没有的。
白晚照有事情瞒着他,自然不敢开口,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李惜远道:“朕问你,你和王遥雾相处的如何?”
白晚照勉强静下心来:“回皇上,很好。”
李惜远笑了笑:“怎么个好法?”
白晚照不知道他想问什么,老实答道:“可算是好朋友。”
李惜远笑道:“当初你和唐春色也是好朋友吧,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分开一年就又多了个好朋友。”
白晚照没想到他会拿唐春色出来调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惜远身后的屏风猛的倒在地上,唐春色躺在软榻上捂着胸口,脸色雪白,怒道:“白晚照,你这个混蛋!”
白晚照骤然看见他,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听到唐春色骂自己,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在唐春色失踪后已经猜到唐春色可能是在暗处听到自己和王遥雾的谈话,因为误会远走了。现在看唐春色满面怒气,忙上前两步。
李惜远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白晚照连忙站在原地,只是再也忍不住思念,柔声道:“春色,春色,你怎么了?”
唐春色发狠道:“我不用你管,你跟你的好朋友滚的远远的吧。”
白晚照急道:“春色,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春色恨声道:“我问你,你们两家的房子要修在一起,主意还要他来出,是不是你的话?!”
他被李惜远又惊又吓,心里实在委屈。一路辛苦带着小远,来到这里,听到的却是白晚照左一句一起,右一句好朋友,已经气得眼睛都红了。问完白晚照这句,胸口的那口血一下咳了出来,洒的前胸全都是,那压抑的滞闷倒是消除了。
白晚照只觉得魂飞魄散,什么也顾不得,冲过去抱住他,痛心道:“春色!春色!”
战战兢兢的伸手去给唐春色把脉,唐春色的内伤未愈,脉象微弱乏力。
白晚照心中骇然到了极点,抱紧了他颤声道:“春色,春色,我没有。”他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唐春色恼怒道:“你滚!”
白晚照跪在地上抱住他,牢牢的贴在唐春色的身上:“春色,是我不好,我没有,真的没有。”
唐春色恼怒道:“带着你在唐家的东西一起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污你高贵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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