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笑？谁在笑我？
这是真理——再丑陋的肉骨头也比爱情美丽。
卷四：错果
三十二章
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正邪。你不必自说自话，自说自话也没有用，旁人会不自觉把你归为某一方，以他们的认知和标准。
所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赌约，证明江湖纷争日夜不休的有利证据。有人以此为生，有人以此为乐，有人百无聊赖，用它打发孤独，更有人是合起来一起无聊，用它证明所谓尊严。
“对，我就是要为男人的尊严而赌！”苏小邪如是说，“慕容正，你休要临阵退缩。”
慕容正指指身后：“我无非去请个见证来。”
刘老跟在他身后哆哆嗦嗦絮絮叨叨：“慕容公子啊，您若是看小人不顺眼了，直接拿把刀给我个痛快吧，或者找根绳子，再不济，丢下悬崖。反正不要落到苏少面前，我没别的奢求，就想留个全尸，多谢您了。”
刘老身后还有重量级人物，抱着小孩很辛苦的妈妈蹙秀眉：“喂，你不把我们当客人款待，至少也该当老弱妇幼给个座位坐吧。”
小华懂事的搬来两把椅子：“姑奶奶请坐。”
“姑奶奶？”
“您怀抱着决定我家少爷和慕容公子未来的小祖宗，您自然就是我们的姑奶奶。”
‘姑奶奶’心花怒放：“好伶俐懂事的孩子，苏公子，为何不赏？”
苏小邪：“小华，一天之内去账房领钱。”
“哪个账房？”
“还能哪个？自然是咱常熟绸缎庄的账房，顺道在给姑奶奶捎几匹上等的锦缎来，别委屈了裁判年轻貌美的妈。”
慕容正也转头：“老一，老二，你们不必跑那么远，就近找条人少的路打劫，抢到什么算什么，统统拿来孝敬姑奶奶。”
‘姑奶奶’笑颜如花：“还是慕容公子心诚，好，第一局你做主，比内场还是外场？”
“何谓内场？又何谓外场？”
“所谓上的厅堂，下的厨房。进的卧室，出的账房。这是我对我家相公最基本的要求。厅堂账房的一般来说算外场，卧室厨房的自然算是内场……”
“内场！”
“外场！”
两个人毅然决然斩钉截铁却截然相反的决定，不约而同脱口而出。目光随即在空中劈里啪啦，撞的火花四射。
苏小邪瞪慕容正：哼！想占我便宜，没门!
慕容正好整以暇笑对苏小邪：怎么？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胜我？看来是我不对，不该让你还存这样的侥幸。
苏小邪又瞪回去：别以为我会怕你，我可是苏小邪。
慕容正越发笑的诡异：我怎么犯那么笨的错误？我要你因为爱我而不得不让着我，因为让着我心理不平衡而想要独占我，因为想要独占我怕我绿杏出墙所以日日夜夜守着我，寸步不离，因为寸步不离而与我朝朝暮暮，因为朝朝暮暮而更爱我。
苏小邪：……
刘老一旁观人员的心理活动：这两个无耻在大庭广众下眉目传情火辣辣的样子，实在比年轻时的我更上一层楼，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么？
‘姑奶奶’挑了挑眉毛，依‘判决大人’的手势做了决定：“先比外场。”
“何以见得是大人的主意？”
“喏，他正看外面院子。” ‘判决大人’的眼果然瞄着外面大树。
苏小邪马上乐了：“掏鸟窝吗？我这个可是行家里手。”
‘姑奶奶’似乎看的更远：“咦？院外似乎有人呼救？”
一行人急匆匆冲出去看，果然院外池塘里有人沉没，他们赶到时，仅仅剩了一只手露在水面上，眼看也要没入水中。那个年轻的算命先生正扒在池塘边专注的看：“恩，以手相而断，你的生命线很长，可以活到七十岁……”
众人：“……”
慕容正身轻如燕，来去如风，片刻便将那只手的主人从水下捞起，拽至岸上拍背，两下下去，那人咳嗽起来，算是小命保住。
苏小邪事不宜迟，立刻走上来抢夺胜利果实：“你这人年纪轻轻的，何苦何故这样想不开，要去投水？你想要投水，是你的自由，可是池塘是别人的，人家就不会计较你破坏人家风水，毁掉人家优美风光？不会因此上诉官府，拿你家人是问？你家人不会因此迁怒于你，从而把你泡的像泡馍一样的尸体扒出来鞭？你做了孤魂野鬼干看着使不上劲，会不会比死还难受……人生漫漫艰险长途，你才走了几步，能遇多大点事？是不是因仇？前辈的仇让前辈去黄泉路上掐就好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是不是因为钱？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万万不能，不过你还年轻，做点苦力扛个沙包，再不济就跟那个算命的一致，披一身行头坑蒙拐骗，温饱还是比较容易的么；难不成你是为情？若是那样就更可悲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前后腿的人还不到处都是……再说，女子不行，还有男子；人类不成，还有妖精……反正都是妈生的，都能拿来海誓山盟，一起破坏环境，直到海枯石烂的一天。”
那人终于倒过气来，冲慕容正一拱手：“兄台，多谢救命之恩。”冲苏小邪一记大白眼：“谢兄台刺激我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若不是太渴望离你而去，我恐怕不可能在一时半刻打通几大经脉。”
苏小邪哈哈一笑：“这位兄台你太客气了，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不止救了你一人，我还救了你子孙后代，救了你宗族香火，就算你是一脉单传晚生晚育的血统，百年算来，也有四五个人，四五条性命要尊我为恩人……”
那人浑身发抖，不知是在仲夏水里泡的久了，上来被冻得，还是被苏小邪气的：“再谢仁兄，是你让我现在才知道，我过去生活的那个封建大家庭是多么温暖和宁静。”
“看看看。”苏小邪好生骄傲，“是我又让轻生的人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和勇气了！”起身反手拍拍慕容正的肩，“阿正啊，你要学着点，本掌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教人的人，这一招叫做救人不如救心，攻心为上，兵不血刃……”
那人一拱手，冲慕容正：“兄台，麻烦你还把我丢回池里去吧，来世做牛做马衔草接环，我定然报答你大恩大德。”
慕容正呵呵一笑：“我家小邪行事古怪，但为人善良，颇有好生之德，他所作所为，一言一语，无非是要激起仁兄正视生活的难处的勇气，”忽又附耳低声，“再难，你能难过我么？他可是我内子。”
那人的下颌骨想来长的不够结实，一句话就吓脱了位，让小华刘老等人好一通鄙视。
大家结论：“切，没见过大世面。”
算命的在一旁也嘀咕，不过埋怨的是苏小邪：“什么叫‘披一身行头坑蒙拐骗’？明显的职业歧视论！我刚刚给他算的可以长寿的命，大家评评理，准是不准？”
救人不留姓名是江湖惯例，但是苏小邪不干，非但留自己姓名，还将周围人，包括‘判决大人’的乳名都写了帖子给人家带上，美其名曰：“若是你今后要感激我等，却连我等叫什么名哪里人士都不晓得，那该多郁闷。”
那人下唇已经被自己的牙咬的血痕一道一道，拳头也捏的生疼，若不是慕容正总把手搭在他肩上，暗中使力抗衡控制，他绝对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一拳砸碎姓苏的脑壳！然后踩烂他那张喋喋不休如同念咒一样的嘴。
若是真那样做，说不定慕容正今后会感激自己呢，那人再三用余光瞥了瞥身后的慕容正，终是没有动手：
别急，将来必然后会有期，慕容公子，我到时再报答你也不晚。
扬长而去，或者可以换成落荒而逃，差不多的意思，被搭救的人连衣服都没等到半干就匆忙离去。
苏小邪还在后面喊：“你不用着急回家拿银子酬谢我们，捎信让你家里人送来也是一样的。”
‘判决大人’小胖手一抓，抓走了属于苏小邪的一块汉朝的玉珏，苏小邪昂首挺胸，带领大家给自己鼓掌加油：“这一局是苏小邪我赢了！阿正，你现在还有认输投降的机会。”
慕容正摇头不语，倒是小华面无表情的插话：“少爷，那块玉珏是你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下次可拿什么孝敬这个小财迷判决大人？”
第二场，转战厅堂。
听说邪派在此而登门访问的青城崆峒两大门派掌门很不幸成了新一轮正邪比试的试验品。题目很简单，不准用物质，只能用语言的情况下，将两大门派归为己友。
众所周知，依照江湖传统，黑白势力正邪两道从古至今纷纷扰扰势不两立，莫说为友结交，就是停战数日平息干戈都是难上加难，故而连刘老都说这次题目出的难了，苏小邪八成要被打包卖进内场里去了。
三十三章
话说苏小邪慕容正在赌约督促下，纷纷做着消除正邪界限黑白隔阂，化干戈为玉帛，将敌变友的准备。
苏小邪是自信满满：“依我的口才和诚意……”
小华对曰：“依您的口才和诚意……人家恐怕会恨自己爹娘。”
“恨爹娘生他们在正派？”
“……恨他爹娘不是兔子，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
“……”
青城派和崆峒派都是江湖闻名遐迩的大帮派，掌门也颇具气派，一个人身后带了一群，见慕容正一上来劈头就问：“苏掌门……”慕容正赶紧摆摆手，指指身后少年：“这个才是掌门，我是慕容家二公子，这里的压寨丈夫。”
两位大大掌门惊异的对视了一眼，起身看见苏小邪，又对视了一眼：“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早闻邪派恶名，想不到掌门是这样年轻，可惜啊，这样年轻就不学好了。”
苏小邪想起赌约，勉强压住怒火，摆上一副笑脸：“我的事就不劳二位挂心了，二位掌门远道而来，实在辛苦，在下已经摆上宴席，只等两位赏光一吃。”
青城派掌门摆摆手：“多谢苏掌门美意，不过我等此番来，不是为了吃饭。”
崆峒派掌门指指身后一票老小美女：“敢问苏掌门，何故将恶霸吴二妻妾家眷统统发给我青城崆峒？我们可都是清修的道人，早除了七情六欲的。”
苏小邪歪了歪脑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吴二说老婆太多，休回家要写休书到手抽筋，可否不写；苏小邪一个善念迸发，就替青城崆峒两派争取来了这千娇百媚的几十位。想不到他们竟不领情，这次带着人上来恐怕是来问责的，苏小邪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两位掌门有所不知，这些本都是良家女，都是被吴二那恶人抢入家门的，我邪派出手将她们解救出来时，她们一致都是哭哭啼啼，一不愿回乡，怕无颜见江东父老；二不愿改嫁，怕再所托非人再伤心欲绝。在下无法，只得指引她们投奔明路，上青城崆峒找两位掌门和有修为的弟子开解她们心头之结，好让她们再鼓起生活的勇气……事先没时间和两位掌门沟通便擅自决定，乃是因为两派大名如雷贯耳，叫她们甘心，我也放心。仓促决定，给二位和贵派带来不便之处，还望见谅。”
一二三四张着大嘴盯着苏小邪，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被慕容正附身了。
刘老也叹：“可怜正派从来最要面子，你若给足了他面子，他便是你绳索那头拴着的大黑。”
小华：“少爷果然没白去咨询慕容公子……”
一二三四立即竖起耳朵跑过来摇尾巴：“小华大哥，有什么内幕？透露一二好不好？比如说，他们上床了没？圆房了没？苏小邪还是处男吗？”
“咦？你们怎么不对慕容公子感兴趣？”
“这还用问，慕容公子是刘老龙阳之术的关门弟子，亲身实践的次数还少的了？只怕若不是秉承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我等也会清白不保。”
“……拜托，要想有作风问题，首先应该先有点基础好吧？”
“当然有基础，我们都有基础的。不信，现在咱们去厕所，我们一齐脱了裤子你看。”一二三四很正直的认为人家怀疑的是他们的性别。可小华听来就是晴天霹雳，只见他一个箭步飞出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苏小邪脚边，懊悔万分痛哭流涕：“少爷，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墨了你给送信人的一百两打赏，弄的他以为这次不是送人而是贩人……少爷你原谅我年幼无知，没有前科，错信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信仰吧，我当真是故意的，当然现在后悔也是甘心的，只求少爷不要把我交给那群膀大腰圆富有男子汉气概的四位处置啊……呜呜呜，少爷，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苏小邪没明白过来呢，那两大掌门已经自己理解出一套东西：“唉，可怜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小仆十分可恶，让我们误会了苏掌门的好意，还兴师动众找上门来，差点交手错伤。实在该罚！不过虽是他的错，我青城崆峒也有不问青红皂白就怪责阁下的莽撞之错，还望苏掌门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才是。”
苏小邪懵懵懂懂，基本字都能听懂，就是加在一起，意思不甚明确：“哈哈哈，好说好说。”
慕容正也在一旁打圆场：“不管两位掌门因何而来，都是我邪派的幸事。请无论如何坐下一叙，我等准备了上好的封存了百年的花雕好酒，只有武林泰山北斗才有资格开启。两位无论如何一定要赏光。”
对江湖人士而言，美酒一向比较有吸引力。所以清修的两位重量级人物走不动了，本该办完事就归去的掌门，成了苏小邪宴间醉客。
倒也不是他们没用，酒量太小，实在是这酒被慕容正小小的浓缩了一下，纯度翻了几倍，一杯顶过去十杯，加上一二三四素来海量，喝酒和喝水没什么差别，一碗接一碗，一人接一人的敬。终于以坚持不懈的长久战，灌趴下两个‘泰山北斗’。
苏小邪也喝多了，大喊大叫的追着大黑满院子的跑圈，慕容正嘱咐小华看好他，最好想办法给他扔进卧室里去。小华撇撇嘴：“酒乃催情物，我可不是主动找狼的羔羊。”
刘老那边红着脸汗涔涔，衣衫凌乱的从某间客房里爬出来：“我却是那只主动被羊利用的狼。”
慕容正一杯酒递过来封了刘老的嘴：“辛苦了，宝刀未老阁下。一二三四，”四个彪形大汉摇摇晃晃站起来，目光有些呆滞，不过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去，把那两个跟你们拼酒的放进西屋两间卧室。”一二三四依言行事，事毕，慕容正放他们去睡觉。刘老气喘吁吁的缓了半天才摆脱了四脚着地的原始走路方式，慢慢扶墙站起来。慕容正挥了挥手，他也如获大赦挪回自己本来的房间。
“小华，今晚你守夜，有青城派和崆峒派的弟子就挡在门外，告诉他们，他们的头在与苏掌门把酒言欢。”
小华挑了挑眼皮：“不，刚刚少爷让我伺候他，他说他喝多了，怕遭人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