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正一闪身,一道黑影自他耳侧飞过,正中武功底子薄弱的慕容爸爸的脸。小华一拍巴掌,喝了声彩:“噢!定亲小扇,十环!”
不等慕容爸妈骂出口,刘老已经宝刀不老,手疾眼快的冲上来,越过慕容正,一把拎起苏小邪向远处沿抛物线丢出,恰好将个英俊偶像派卡在了两栋房屋飞檐之间,上不得下不去。
慕容正:“?”
刘老:“!”为自己鼓掌。
慕容爸爸:“别以为你把他扔出去,我就没办法还击。小弟,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去,明年今日再来黑龙江看吊在空中一把枯骨好了。”
慕容妈妈:“对,明年带着我们给你娶得新媳妇和现生的孩子来,他要是还活着,可以当你偏房。”
慕容正一拧眉头,陷入沉默。怎么?这样处心积虑骗的全天下人许可的他们,依然不能得到父母允许吗?没有允许,更遑论祝福,他和苏小邪又该何去何从?
苏小邪虽然离得远,但耳目灵聪,将所有言语听的真真切切,一字不漏。本来他早就邪的金刚不坏之心,在这些话里依旧片叶不沾身,毫发无损,可看到慕容正的安静,却难再无波澜。
等了许久许久,漫长如一世,刚刚还狠了心发誓不在床上再反攻回来,就绝不再向慕容正投递关切一丝的苏小邪,等的心焦,到底没忍住,一直盯的那人,居然傻愣愣的呆站在原地,这么长时间,还是无话辩驳。心里更恼,暗道:这死心眼子,琢磨什么呢?要么说句软话,把局势先盘桓下来;要么直截了当,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叫苏小邪的恶魔,心被他骗去了,永远拿不回了。其实问题还有第三种可能的答案,那就是不爱,慕容正不再不敢继续和他苏小邪在一起坑蒙拐骗着相协相伴的幸福下去,从此决绝放弃,一刀两断。
苏小邪不是不知道这种答案,但在他心里,自始至终没有认为这是个答案,可能存在在他们的故事里。
他只是一心一意激动紧张的盯紧了慕容正的身形:阿正,如果我说,我知道一路走来,你不容易,虽然偶尔欺负我,骗骗我,但我知道你比我无奈不少,可谁让你是我的你呢?我的你,坚强韧性的你,就该听的说的骂的打的,不许使小性,不许和我态度恶劣;我可以错,别人都可以说我错嫌我错,唯独你不行;你要从认识我的第一天开始,就把我捧在手里心里,连用目光吃别人豆腐都不可以;许我不理你,不准你不理我,更不准弃我不顾就此离去……如果我早这样说,你会不会刚刚立即就做决断?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算不算太迟?
苏小邪的腹稿打了一个时辰,打完了准备吼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那家伙仍然保持刚才愣愣的仰头姿势望着他,旁若无人。
苏小邪一手抓过一片青瓦横抛过去,怒不可遏:“慕容正!你脖子落枕了?!!!”
慕容正一闪头,躲过‘袭击’,却还是缄默。
苏小邪当真气坏了,又扔过去两片无辜瓦,瓦落到地上摔的粉碎,还是不见那人有什么反应。苏小邪本来性子就急,此时早已是极限:“慕容正!是男人就痛快点!”是聚是散,是分是合,是哭是笑,是爱是恨,一次全说出来,就算是要折磨我,也来个痛快淋漓的方法,不要这样煎熬,孰不知,你难过一分扩大到我这里就是一百分。
慕容正这时才慢悠悠开口:“你为何生气?”
苏小邪恨这家伙一张嘴就揭别人心思:“我哪有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我终于再不必跟你纠缠不休,你乖乖回去做你的老实儿子吧,传宗接代,发扬光大,不能子孙满堂,起码要妻妾成群,沾花惹草,什么女人都试过,才能体现你人生价值所在。”
慕容爸妈在一边听着,脸越沉越黑,他们愈发觉得反对这桩婚事是对的了。
慕容正听着听着忽然笑了,苏小邪瞧着心里头更乱,暗想不会他早就想蹬了我吧,上次我肯定把他弄疼了……现在我先提出来,是不是着了他的道?正尴尬不知该去该从时,那人终于说了好长一段话:“你真勇敢,当着爸妈的面都敢忤逆;连武林盟主都挡不住你。我却不行,如果没有你,我会想、会乱、会山山水水的追赶,会日日夜夜的思念,会一刻都过不安稳,甚至不时会像你一样啰嗦,免得自己耳根子太清静。你看你,把我害成这样,你却忍心说那样绝情绝意的话,太叫我难过了。苏小邪,我难过的不想放开你了。”苏小邪听的眼圈一热,刚要感动,那人又说了,“再说,你知道你的脾气多坏吗?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会把全天下的美好都破坏掉的。”
“慕——容——正!!!!”
呼啦啦,飞檐长年失修,经不起这般狮子吼,于是……折了……一个身影跟着飘飘悠悠垂直掉下来……
四十二章
“小邪,”说时迟那时快,某个一直准备救夫的人纵身一跃,飞身而起,将少年稳稳接住拥到怀里,“我现在救了你命,你必须要以身相许答谢我,否则,天上人间,我不会纵容你。”
霸道的家伙,苏小邪刚要反驳,却对上两片柔软,温润泉水一般融化他唇瓣,一直流进心底去。刚刚积攒的一腔惊疑苦闷,好像盐巴一样被水化的彻彻底底。人一软,舒服又得意的在他怀里找了个好位置,吁了一声长气,有种脚底磨泡踏遍千里路忽然回到家里的惬意。苏小邪可没瞧见,慕容正抱着他,冲远处几个熟悉的黑影微微点了一下头。
……
韩师傅:“奶奶,你扔石子的时机选的正好。力道也完美,也骗过了老爷夫人的火眼金睛……就是……这里好像是县太爷家的别院,再不逃的话,捕快会来罚钱的。”
捕快说到就到:“你爷爷的,这是谁干的?!!我可是奉命看护别院的人啊,这一破会砸了我的金饭碗的。是谁?!!有种的站出来让我咬两口!!”
奶奶眼见不妙,一手拽韩师傅,一手拉慕容大哥,趁只有慕容正发现他们的黄金时机,迅速转身,逃之夭夭也。
慕容爸爸:“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当着我的面就亲……”
慕容妈妈:“捕快大人,真的不是我家小弟干的,你看他单薄的一阵风都能刮跑,哪儿有那本事飞檐走壁去?”
捕快眼瞅着昔日里精描细琢雕梁画栋,如今仅剩了废墟,供他感慨世事无常,风云叵测,最不牢靠,豆腐渣工程。又不敢得罪慕容家,把慕容正绑去衙门好生问个究竟。于是实在气不过之下,差了手下衙役去寻当初建造房屋之人,好好招呼招呼焉。
此时,林子里,慕容正则捂了苏小邪的嘴一路悄无声息的飞奔撤退。趁着爸妈不留神偷跑出来,也不知能躲的了几日。躲一日算一日吧。直到他们真正接受的了苏小邪为止。苏小邪嘴上出不了声,心里还别扭,于是想拿脚跺地。不幸,被那个时时刻刻注意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人洞察先机,把他即将落地的脚拿住,一托一翻,直接扛上肩膀,扬长而去。
苏小邪这个羞愤,恨自己这大半年年来,一直是被他掌控,明明自己的口已能言语,能为自己争取尊严和自由,可偏偏喊不出声,由着旁边这个坏人带自己天涯海角扬长而去。
这个人是坏人,天下第一大坏。害自己颠沛流离、心惊胆战、单打独斗的过了好几个月。
这个人是骗子,是天下第一骗,对自己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玩笑是谎话。还剩一句是“小邪……”。讨厌的家伙。令人恼恨的家伙。苏小邪越想越气,这家伙除了喊自己名字的时候还算温柔以外(也可以解释为肉麻,无比肉麻),其他有什么地方好?!凭什么自己被关过禁闭,做过苦行僧,拼命拔腿逃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活下去,活下去就能见他。哪怕一面,一面……希望虽渺茫,却足以让苏小邪支撑过那段煎熬。
煎熬过去,紧随而至的却不是苦尽甘来,而是被迫着成立邪派去骗全天下人的同情和认可。好容易天下人认了,又轮到了慕容爸妈。苏小邪一个十五岁少年郎,再怎样坚强也经不起这样三番五次的折腾,他恼恨世人,不就是他爱上一个叫慕容正的人吗?关别人什么事?他恼恨自己,偌大天地,难道非得爱慕容正不可?
想着想着,不自觉的,苏小邪的眼眶潮湿了,举起拳头,敲打在慕容正背上。高高高高的举起,轻轻巧巧的落下。到底还是怕伤了他。
慕容正却被这出其不意的拳头吓了一跳,赶快闭紧嘴巴,没叫出来,心道,苏小邪啊苏小邪,你要打便打,要骂随意,关键别挑咱们跑的时候不行吗?这要是我一个闪神,扑通了,你跟着一起扑通,夜深人静的惊的鸡飞狗跳的,大家一起扑通……捕快大人和爸妈来不来我不管,反正我得做点什么惩罚你。
慕容正这儿正琢磨着方法呢,一道银光冷不防飞过二人身侧,只差半分毫就能索人性命。慕容正急忙放下苏小邪,以身相护,同时虎视眈眈戒备十足的盯着四周——无论是谁,神也好,魔也罢,谁也不能伤了他的苏小邪。
这个动作虽然不大,也很温柔,但却似阳光一般晒进少年心田,本来已经恨到一停下就去往人家脚底板上扎针,让他痛痒难耐的苏小邪苏大少,居然被感动的眼底一热,差点落下泪来。脑子里跟进了水似的,全是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呵护和关切,没有半点他的不好,一直想到心乱。赶紧低头装傻,嘴皮上还要不饶人:“怎么不走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一个拦路小鬼就吓傻你了?!”
一个豪放的女声跟着横空响起:“慕容正啊慕容正,你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呢?居然看中一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妖魔鬼怪。”
苏小邪耳尖,一下便听出对方何许人也,立即反诘自卫:“我还当是谁不忙着为本朝做贡献,到处闲的溜达,专给别人捣乱?原来是我们唐二彩女侠。失敬失敬。”
唐二彩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现身时身后跟着的唐三彩、唐幺妹自不必说,却还有慕容奶奶、慕容大哥,连韩师傅都包括在内的庞大亲友团,这就不对劲了。慕容正不明所以,以眼色询问慕容大哥,可后者只专心垂着脑袋垂着双手,好像脑袋千斤重,根本抬不起。
“别看他了,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唐三彩姑奶奶永远都这么现实。
“你们?是来抓我们回去的?”慕容正有点难以置信。这次连奶奶都在其列,看来爸妈准备的极其充分,甚至没有给这件事一个转圜的余地。
“小邪,”慕容正郑重的牵过他的手,迈出艰难的步伐,既逃不开,就不必逃了,他现在唯一需要的是苏小邪一句话了,“天塌地陷,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苏小邪斩钉截铁的回答,但是手上却使劲的握紧慕容正的,“你不能让天塌下来,也不会让地陷下去。唯有这样,你才有资格留我!”
闻此言,再淡定半分对慕容正都是折磨,此时不强更待何时?一个俯首冲下去,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就吻上了苏小邪的唇。一吻便促成了英气勃勃的美少年和胸有成竹的俊郎君一对璧人,在阳光下耀眼闪亮。
连唐三彩都动容:“妹妹呀,咱们非得把他们一对推进姨母家受审吗?”
唐二彩使劲敲她的头:“笨!要是苏小邪不嫁到慕容家里去,人家怎么会意识到咱们家幺妹的好处?”
唐三彩:“!!!”
回到慕容家临时租用的小院里,苏小邪四下里扫视,发现小华和刘老也成了座上宾,唯有他和慕容正是站在院子当中的,慕容爸爸手持家法一脸肃然,慕容妈妈正跟身边一个秃脑袋老头低声说话。
“那人是谁?”苏小邪问。
“穿着道士服,八成是从崂山上请下来的道家高人。”慕容正答。两个人一声高一声低的,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意思。
“什么道士?!他明明梳着和尚的发型。”
“扑通!”秃脑袋老头一个没小心,栽了个大跟头。再站起来,连脖子都红了:“你敢污蔑我是和尚?!”
“哦?你不是和尚?那为什么盗用少林寺的发型,有没有交保护费?”苏小邪心里已经笃定这人是慕容家长找来帮忙的,所以故意挑着眉毛气他。
“这是我天生丽质的表现!”老头似乎学历不高,用的词让幺妹听着都别扭。
“好吧,天生丽质的老先生,您远道而来为的什么?拆别人的亲事,还是逆上天的美意?”慕容正接着苏小邪的话茬雪上加霜的逼问。
老头差不多快吐血了,摸摸怀里沉甸甸的慕容家的预付定金才没有晕过去,闭上眼,心里开始默念道家防护心法:这两人不存在,不存在,都是我的幻觉,我的幻觉……
念完七遍,终于长出一口气,心情舒畅了许多,可没等睁眼,又听见令人挠头的两人窃窃私语:“这人是傻子吧?跑这来念咒!我又不是妖怪。”
“你知道我爸妈是感恩的人,这个老头恐怕就是他们准备报答朝廷和民众的表现之一了。”
“丐帮人那么多,男女老少都有,为何非得找他这么个丑的无以伦比的东西?”
“你也说了人多么,救的了一个救不了一帮,帮的了初一帮不过十五,所以,还是找个非丐帮人士更容易打发。”
老头火冒三丈,差点从平地上直接被气飞:“住口!你们两个不知礼数的东西!统统给我住口!我是来给你们合阴阳八卦的,算亲事的!”
仫?
四十三章
仫?
这倒是没想到。慕容正和苏小邪一下安静下来,静等着他往下说。老头吹胡子瞪眼,一棍砸死定论:“你们两个,一个属鸡,一个肖鼠,差三年年岁,根本八字不合,相克相累,绝对——不——能——成——亲!!!”
慕容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似乎稳操胜券的慕容爸妈,心中已经豁然开朗:“小邪,这人不但傻,而且疯了呢。他居然说咱们的天作之合是八字不合。”
“哼,”苏小邪突然转换的邪佞的眼神,令老头毛骨悚然,从脚底心往上寒气纵生,“你是来助我恢复自由身的吗?”
老头木僵似的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也不知道点头能活还是摇头能活。两种活法又有什么差别。
苏小邪慢慢悠悠靠近来:“多谢你呀,大叔。虽然你剃光了头发,也没长胡子,但是你脸上的年轮还是出卖了你的年纪,你有七十岁了吧?我爷爷在你这个年纪已经驾鹤西游去了,现在估计正在什么山什么海的那头享受难得的清净呢。他这一辈子不容易呀,先是我爸爸,后来又是我,折腾的他哭都没力气。唉——我真想念他呀,我的爷爷是个好人,最疼我了,如果他知道有人帮助我得回完全自由,他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会蹦出来,亲自来答谢那个大好人的。他必须这么做的,因为不这样的话,我就不烧纸钱给他花。”
“……”老头全身每一个部分都在抖啊抖,他已经开始懊悔接这一单生意了。
偏偏苏小邪还没尽兴:“我也有奶奶的,估计慕容奶奶很快就会见到她,她一向喜欢和人唠嗑,最喜欢没头发的帅男,我爷爷当初就是因为她这个没品位的审美观才把她娶回家看着的,免得她有朝一日去了少林寺闹场砸寺。我奶奶好客的很,她最喜欢拉家常,把客人请到家里,沏上一杯孟婆茶,好好念叨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