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幼儿园,石慎让徐吉看车,自己下车去接徐树阳。看他走路的动作有些踉踉跄跄,石慎不禁蹲下问他怎麽回事。
徐树阳低著头不吭声,最後还是邵楼走了过来。
“没事,刚学溜冰摔了好几跤,”邵楼摸了摸徐树阳的头发,“不过他很厉害,一会儿就能溜起来了,是不是?”
石慎低下头,看了看他的膝盖:“破皮了麽?”
“不会,有护膝和护腕,不过乌青是难免的,回去记得拿鸡蛋敷一敷。”
石慎沈嗯,拉起了徐树阳的手,向邵楼告别:“我们走了,对了,跟苏程说一声,周末要是有空出来吃个饭什麽。”
邵楼惊了一下:“怎麽?你这磨叽的家夥终於想明白了?!”
“你别管,”石慎背过身,挥了挥手,“记得别跟他说……那事。”
“嘿,真搞不懂你怎麽想的……反正你们乐意就好。”
回车上之前,石慎拉过徐树阳,严肃地开口:“以後磕磕碰碰受伤了别憋著,可以告诉我。”
他跟他爸还真是一个毛病。
徐树阳好像被忽然的教训吓到了,瞪著眼睛不知道怎麽回答。
“明白了没有?明白了就点点头。”
小孩的脑袋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石慎僵硬著脸站起身,想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衣摆却被拉住了。
“……石叔叔,我脚疼。”
石慎伸手把他抱起:“等到爸爸面前我会把你放下。”
南极洲上的非洲象 (完)
第三十一章
自从石慎接受了徐树阳的接送任务後,只要宋悦把小孩送过来,他依旧担任这份责任──而且麽,他跟徐树阳之间还有那不能说的小秘密。
“今天摔倒没?”石慎卷起他的裤管打量──上次的乌青退得差不多了。
“没有摔倒!”虽有些灰头土脸,但徐树阳笑得很高兴很骄傲。
石慎伸手抹了抹他脏脏的小脸:“打算什麽时候说?”
徐树阳像徐吉那样抓了抓头:“现在……还不说。”
“记得注意安全。”石慎站起身,牵住他的手准备离开。
徐树阳走得有点慢,似乎在想什麽:“石叔叔……”
“怎麽?”
他憋了很长一口气:“……明天有没有空?”
“嗯?”
徐树阳放低声音:“邵老师说明天爸爸妈妈可以来参观……”
今天石慎来的有些晚,幼儿园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戴著帽子的男孩压得很低,在他边上的男人则不知道在犹豫什麽,迟迟没有答案。
直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安静地走出幼儿园,石慎才终於开口。
“大概几点?”
“四……四点半!”徐树阳激动地打了一个结巴。
说实话跟徐树阳这样的发展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虽然都是他所希望的正面方向……牵起的那只小手,代表的是一份责任。
有一点压力……不对,是很多压力。
他不断从车内的後视镜观察徐树阳在後头的状况,有时候小家夥发现了,就会朝他露出一个乐呵呵的笑容。
……压力好大。
石慎心里有点烦,总觉得自己碰到他们父子俩後龟毛的功夫演练愈烈。等回到杂志社也安定不下心干活,稿子才写了几段,就跑去了安全通道抽烟。
看见一缕白烟後心绪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不知不觉都陷得这麽深了……
“咳咳……”忽然,楼梯的上头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後是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妈的,不就几天没抽,怎麽味道都变了!”
石慎皱皱眉,心想著怎麽清静都找不到地方。烟也抽得差不多,踩了几脚烟头就准备回办公室。
“下面的人等一等,”上头那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借根烟……哦,是你啊。”
石慎扭头就走。
“喂喂喂你逃什麽,”李皑礼加快步子跑了过来,“借个烟而已,又不是借钱。”
“我跟你很熟吗?”
“一回生两回熟……我到底在说什麽……烟,拿一根烟过来。”李皑礼眉头紧锁,也好像在考虑什麽事。
石慎看著他烦恼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终於从口袋里拿出了烟。
李皑礼迫不及待地接过,小声嘀咕:“叶魏那个混蛋是不是把我的烟换了……妈的他最近越来越猖狂了……”
“慢慢抽。”石慎把烟盒收好,准备走人。
“哎哎,看你脸色不太好,咱们聊聊麽?”
石慎再次扭头就走。
李皑礼火一大,他也没见过这麽奇怪的人,伸手就拉住了那人的胳膊:“我靠你,我又没干吗,我长得很猥琐吗,为什麽见我就跑!”
石慎甩开他的手,那人又拉住了他。
“随便聊聊你怕个屁啊!”
石慎被纠缠得没辙,终於停了下来:“你说。”
“唉……那啥……”反要他说了,李皑礼却扭捏了,“我有个朋友最近碰上个事……”
看他支支吾吾,石慎无聊地也点起了一根烟。
“……他想领养个小孩,不过你知道……他是个弯的,”李皑礼顿了一下,看了看石慎,“你知道弯的什麽意思麽?”
“知道,”听他这麽说,石慎心里不禁咯!跳了一下,“你继续。”
“没了,就这事,”李皑礼狠狠抽了一口烟,“我朋友说不能想象生活里多一个小孩是什麽样的,可又……”他低下头,嘴角微微弯起,“那小孩真的很可爱。”
石慎沈默了,也不抽烟,仍由指尖的香烟燃烧。
李皑礼的烟已经抽完了,他向石慎挥了挥手:“别放心上,我胡诌瞎掰的……”
“……你去牵牵看他的手。”石慎忽然开腔。
“啊?”
“没听见算了。”石慎扫了他一眼,把只抽了半根的香烟踩灭,回去了。
过了一个多月,徐吉收到一份礼物。
“什麽东西?”
“之前给车子加油的存单,”石慎气定神闲地坐在徐记里吃早点,“你记得给我报销。”
徐吉一脸“懒得理你”扬扬手道:“去去,谁让你家住那麽远,我都没问你收住我家的房租你倒先……”
好像预料到了他的话,石慎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准备好钞票:“我给你房租,还要不要预付?”
徐吉看著那钞票愣了一下,立马从心底里发笑:“嘿,你想干嘛?”
见他没动作,石慎不再说话,仰头颇没形象的把碗里的豆浆喝完。
“师弟,你这是在倒贴?”徐吉笑得更乐了。
石慎面无表情地起身,整个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你怎麽能这麽小气,”徐吉跟在他後头直笑,“这一点点钱哪里够?”
石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那小地方,还没有盆浴,洗衣机跟冰箱都用了好多年,厨房也没有直接的饮用水……”
“喂喂你打住,”徐吉皱了皱眉,连连拍了好几下他的肩膀,“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别绕别绕,你那挑剔的功夫我知道……我那房子是挺老的,而且只有一间卧室……你睡客厅睡得难受了吧?”
石慎一脸正直:“你不觉得徐树阳长大了得自己睡一间吗?”
“也对,”徐吉抓了抓头,“哎,这个事不小,要严肃地考虑一下,等一下我去买个地产之窗什麽的看看……”
这回轮到石慎拍了拍他的肩:“今天下午三点,我约了人看房子,等到时间会来接你。”
“啊?”徐吉明显被他这个速度吓了一跳,“这麽快?!”
“不快,我约了好几套房,”石慎整了整衣服跨出一步,口气有意无意地压平,“慢慢看。”
天气慢慢转热,对於这个不春秋二季时间极短的城市来说,今年的春天已经长的有些反常了。
他本以为这段感情混过冬天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他们两个就像徐树阳养的那两只乌龟一样,慢慢吞吞,都快爬到夏天了。
尾声:
好死不死选了个高温天搬家,徐吉热得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几个箱子要不要留,还是扔掉的?”他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就差打赤膊了。
“这里的要,那边的不要,说过好多次了。”石慎也热,不过他仍旧矫情地穿著短袖的有领T恤。
“这里搬完还要去我家……啊啊啊啊,这该死的天也太热了!”
“你去里面弄,这里我来搬,”石慎指了指屋子,“顺便扫一眼有没有什麽遗漏的。”
徐吉掀起背心擦了擦一头的汗,钻进了屋子。
石慎也怨,不过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会更热,还是趁早搬完算了。不过这天气……的确太狠了,即使他把车内空调打到最大,也挡不了毒辣辣的太阳。
“石慎!”忽然,屋里头传来一声惊呼,接著,徐吉拿了几个相框跑了出来,“你原来也是W大的啊!”
石慎眯著眼,大概知道他手里的是什麽。
“嗯。”
“我也是!”发现对方是校友,徐吉咯咯得笑了,“你哪一级的?”
“02级的。”
“我问你哪一级,不是哪一届,你晒傻了啊?”
“02级,06届,”石慎转过头继续搬,“没错。”
徐吉吸了一大口气:“我靠你真的假的!”
石慎斜著眼看他:“怎麽?”
“……我02届的,我比你大了四年。”
石慎收回视线,继续搬:“我知道。”
“我怎麽不知道……我晕你足足比我小四岁啊你!叫哥哥!”
“知道了,以後床上会叫的。你快继续搬,太阳好晒。”
炎炎夏日,比蝉鸣更聒耳的就是不依不饶的徐老板。
与此同时,徐树阳的幼儿园来了一名插班生──
“今天来了一位新同学,叫叶栗安,大家拍手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