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停下的时候,觉得胸口像是被破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难受,似乎刚刚那场呕吐,将他的胸腔整个掏空。
每间病房都配有洗手间,所以来公用洗手间的人很少,他庆幸自己的丑态没有被人看见。
一出门便看见舒庆倚在墙上,嘴里叼着烟,手中安着他刚刚放下的那份文件。脑中闪过舒庆向那个庸俗男人屈膝的景象,他的胃又开始翻腾,他急忙让脑中一片空白。
舒庆一直没有看他,他走到他面前,站定。那双深黑的眸空洞得让人心惊,他忍不住伸手拽住他的衣襟。
舒庆低头看他,眸中闪过熊熊的怒火,压抑的愤怒,让他的眼眸深沉而危险——但终归还是有了表情。
「抱歉。」
他低低的道。
舒庆突然一把抓住他,愤怒明显起来,他瞪着他,表情冷厉。
他怔怔的看着他,觉得舒庆此时的样子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
他一语不发,突然拽着他大步向前走去。
他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引得经过的护士侧头看来,他却已无暇留意。
他将他拉进洗手间,将门锁上,然后将他推倒在洗手台上。
「抱歉?是么?」
他森森的冷笑,粗鲁的扯下他的长裤,从身后将他贯穿。
他没有一丝抗拒,静静的闭上双目,突然想起这是舒庆第一次从身后进入他。
他已经不想看他的脸了么?
从那天起。
舒庆开始好好工作。
舒庆再也没有打过人。
舒庆开始酗酒。
舒庆开始沉默。
总是桀骜不驯的眸子,却变得越来越阴郁。
两人几乎已经无法沟通,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舒庆不爱听的话,他便会直接将他压倒,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喝到半醉时总会恶狠狠的看他,仿佛他是他最恨的敌人,可是拥抱他时,却依然炽烈依然渴切。
然后他发现舒庆之前确实手下留情。
他的欲望强烈到让他无法承受,他几乎没有一天不腰酸背疼。他也突然明白了舒庆为什么以前会在洗手间,一待半天。
舒庆或许真的不适合做一个普通人,他的思维方式,他的生活习惯都与常人不同,他就像生长在原始森林的野兽,进入文明世界,只有迷失。
原本他让舒庆脱离青红,是为了保护他!可是死亡的威胁与精神上的折磨,哪一种更难以承受?对于这个问题,他暂时无解!
仅仅三个星期的时间,却悠长得如同三十年,连清篱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与舒庆都会崩溃!
第十三章
房间里处处弥漫着酒味,即使关上书房的门,呛鼻的味道还一阵阵钻入鼻腔。
舒庆的酒量虽然很大,但是他这样抱着酒瓶猛灌的喝酒方式,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担心。
舒庆给他两个选择,要么让他喝酒,要么让他抱他。
他通常的选择都是让舒庆抱,不过今天他实在没有办法,因为有一大堆工作必须在今天晚上做完。
其实这个案子本来不该自己负责,但是被朋友再三请托,他想推辞都不行。案子的资料倒是十分全面,只是没有整理,无法直接使用。
早上拿到手里,大致看过后,整个下午都花在跟当事人的沟通上,剩下的工作只能放在晚上,最要命的是——明天就要开庭了!
他不停的在资料上做下记号,一一归类。如果顺利的话,今晚还能小睡一、两个小时。
喝了一口煮得浓浓的苦咖啡,连清篱再次投入案卷之中。
他过于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门被一把推开,舒庆走了进来,直到粗糙的大掌,顺着领口滑入,他才蓦然醒觉。
「抱歉舒庆,今天真的不行,我明天早上有个很重要的庭……刚才告诉过你的。」
连清篱急忙抓住继续下滑的大掌,无奈的道。
「老子想要。」
舒庆含糊的说着,一张口,便喷出浓浓的酒气。
一旦舒庆用「老子」这个称呼的时候,都会很难讲通道理。
连清篱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没说话,带着酒味的吻便落在颈上,黏腻而灼热,他急忙侧头闪开。
「今天真的不行!明天好不好?」
「老子现在就想要!」
接连被拒绝,舒庆的口气强硬起来,他干脆一俯身,将连清篱一把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连清篱直觉的伸手揽住舒庆的脖子,发现舒庆好像真的醉了。
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一进客厅,答案揭晓,地上扔了三、四个酒瓶子,红酒白酒一样不缺,难怪他会醉。
连清篱不觉有些担忧:「舒庆,你先放我下来,我去给你泡点解酒茶。」
「解、解什么酒?我又没醉。」
舒庆口齿不清的咕哝着向沙发走去,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他踉跄几步,险之又险的抱着连清篱一起栽进沙发里。
依然放映中的电视画面映入眼帘,不堪入目的景象让连清篱迅速撇过脸。
两个长着浓密胸毛的男人正在赤裸的交缠,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吼声。
连清篱的第一个反应是一把抓过遥控器,按下关机。只是一瞬间的停顿,睡衣便被舒庆一把扯下,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混合着浓浓的酒臭,再加上残留在脑中的影像,连清篱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他用力一推,因为醉酒而无法迅速反应的男人竟被推到地上,撞上茶几,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没事吧?」
他还没坐起,被推倒的男人已经翻身跃起,他的动作敏捷,眼神也在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一点也看不到之前的恍惚。
「你竟敢推我?」舒庆怒吼。
「我不是故意的……」
连清篱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来:「摔疼了没有?」
冷哼一声,舒庆绷着脸,再度伸手过来。
连清篱连忙闪开,看着舒庆因此更加不悦的表情,无奈的道:「舒庆,今天真的不行,明天有个很重要的案子,我可能要忙一晚。」
「那就是说老子今晚不能插你?」
舒庆冷冷的笑着,眼眸幽深。
舒庆所用的那个带有侮辱意味的字眼,刺得连清篱一缩,却还是点了点头:「抱歉,舒庆。」
「没关系……」
向沙发上一坐,野兽狺狺的露出雪白的尖牙,他将睡衣下摆一撩,狞笑道:「……你给我吸出来也成。」
直直挺挺立的阳物狰狞而丑陋,连清篱一惊,急忙转开视线。
「还磨蹭什么?只要吸出来,老子就让你工作。」
他冷笑着一把拉过僵立的连清篱,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跪在自己的腿间:「只要不插入就可以,是不是?那你给老子吸出来,反正这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
硬是不肯低下头,连清篱看着舒庆,冷冷的道:「舒庆,你醉了。」
「醉没醉老子心里清楚!连清篱,你吸还是不吸?」
「……」
「怎么?老子给你吸了那么多次,只让你做一次你就不愿意了?」
舒庆冷笑:「是啊!你多高贵,高高在上的连大律师,给一个社会败类吸老二,还真是侮辱你了!」
连清篱沉声道:「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你就给老子好好吸!」
「我做不到……」
连清篱摇摇头:「……你只是在藉题发挥,舒庆,对于我来说做爱是两相情愿的事情,像这种泄欲工具的角色,我做不来。」
舒庆嗤笑:「你们这种自以为高贵的读书人就是爱编这些可笑的要死的藉口!什么两相情愿?什么泄欲工具?不都是插入,射精,哪里有什么区别?」
他满含讽刺的看向连清篱:「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看不起老子,觉得给老子做辱没了你?」
「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何必说谎呢?就算你明白的说出来,老子也不会介意!老子就是你连清篱的一条贱到极点的狗,一天不舔你的屁眼就活不下去的贱种!就算说出来也没关系,反正这就是事实!」
彻骨的寒意顺着背脊直冲脑壳,看着舒庆充满讽刺意味的冰冷笑容,连清篱觉得眩晕起来。
「舒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根本不理会他的惊诧,舒庆自顾咬牙道:「你不就是想控制老子,满足你的虚荣心……连清篱,老子这辈子是栽在你手里了!老子认命了!但是,你给我记住,老子就算是一条狗,也是一条恶狗,不好好伺候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头「簇簇」得跳痛起来,胸口紧缩的痛楚一直延伸到胃部。强忍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冲动,连清篱面无表情的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你,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
「没有看不起?你可以亲口说过,像老子这种社会败类根本就配不上你!哼!上流社会的精英?有什么了不起?从小被人养着,不会饿肚子,不会动不动就被人毒打,每天只需要念念书,就可以吃穿不愁……像你这种家伙,凭什么看不起人?把你放在老子的位置,搞不好,你早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在老子面前耍威风……哼!」
「舒庆……」连清篱涩涩的道:「我不是你说的那样……从小就被扔在孤儿院门口,一样吃不饱,穿不暖,一样会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一顿……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舒庆又笑了起来,更加冷酷,且充满嘲讽:「那你可真厉害啊!不佩服你都不行,你的确有看不起人的资格……」
「你……」
自己的话再次被误解,想要辩驳,却没有一点力气,叹了口气,连清篱无奈的道:「算了,舒庆,你今天真的喝多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改天再谈。」
说完便要起身。
「想跑!」一把将想要离开的身体拉了回来,舒庆冷冷的笑道:「你的狗还没吃饱,主人怎么就要走了呢?」
头越发的痛起来,还有胸口和胃部,头被用力的压住,越来越低,他几乎能感受到那颤动着的欲望散发出的热气:「舒庆,你再不住手我要生气了!」连清篱怒道。
「生气?」
动作一停,舒庆满含质问的语调既冷酷又危险:「你还有资格生气?老子既然乖乖的听你的话,你就得满足老子所有的需要,连清篱,这很公平!」
舒庆冷笑着,用力将始终也不肯低下的头颅向下按去!
再也无法忍受!连清篱愤然一挣,摆脱了钳制,一扬手,打在舒庆的脸上。
原本燃烧着欲望的漆黑眸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掌,而变得茫然起来,他定定的看着连清篱,似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连清篱以为自己打醒了舒庆,叹了口气,道:「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喝点醒酒茶,早点休息吧!明天……」
话未说完,一只巨灵之掌已经挥了过来。
因为醉酒,舒庆的动作明显不若平时灵敏,被连清篱侧身闪开。
「舒庆,你干什么?」
他讶异回头,双眸对上的,是一双狠厉无比的、野兽之瞳。
一惊,又是一拳攻到,他急忙后退,却没有闪过。
沉重的铁拳,重重击在肩头,身体一个踉跄,他差点跌倒在地上。
「舒庆,你疯了!」
「连清篱,老子今天不操死你,就跟你姓!」
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怒吼着扑上,狰狞扭曲的面孔在连清篱写满惊恐的眸中不断的放大,放大……
闹人的铃声突然响起,卫空远摸索着从枕头下取出手机,闭着眼睛按了半天,也没有声音传来。
「是电话啦……」
睡在他旁边的女人拿起电话筒,扔到他的身上,转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卫空远宠溺的捏了下她的鼻子,才举起听筒:「喂!我是卫空远。」
「空远,我是连清篱。」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嘶哑而低弱,却还能分辨出是连清篱的声音。
睡意立刻去了一半,卫空远连忙坐直了身体:「阿篱?」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顿了顿,才又接道:「空远,我有点事要麻烦你,现在过去可以么?」
「当然可以,你现在在哪儿?」
「就在你家楼下。」
门一打开,卫空远立时怔住。
他知道连清篱的皮肤一向很白,但是此时却白得有如瓷器一般,看不出一点人气,对比之下,他原本就黑的眸更是黑得惊心动魄。
他的下颔有片青黑的暗影,脸上也泛着青意,他本以为是灯光的问题,然后突然想起自家客厅的灯明明是柔和的乳白色,不可能照出这种恐怖的效果,仔细一看他才发现,他下颔那块暗影是被人打出的淤青。
他靠在门边,手上提着一只大大的纸袋,衣冠整齐,衬衫的纽扣一直扣到颔下。他明明一副立刻要晕过去的虚弱模样,却偏偏笑得更往常一样宁静平和。
「空远,难道不请我进去坐么?」
他若无其事的说道,语气也跟平常一样,声音却显得嘶哑难辨。
卫空远侧身让他进来,伸手想扶他的时候,被他摇头拒绝。
「没那么严重。」
此时才凌晨三点,他看着连清篱略显蹒跚的步态,立刻明白了几分。虽然他很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连清篱半夜三更专程跑来找他,绝对不会是想要诉苦。
「需要我帮什么忙?」
他问。
连清篱微笑,跟卫空远说话永远不用费太大力气:「是小王托付给我的案子。」
卫空远一怔,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说的是那个麻烦透顶的遗产纠纷案?」
连清篱点点头。
卫空远抚额叹道:「你就是爱给自己找麻烦!」
连清篱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王是两人的同学,毕业后下海从商,现在已经是个颇成功的商人。
两人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与他不熟,后来都在同一个城市,又在校友会上见过两次,之后才有了联系。
小王与两个兄长争夺遗产的事几乎弄得人尽皆知,打了好几年的官司,因为他的兄长势力太大,他一直都没赢过,所以始终都在上诉。
这次他原本请的律师是个年资很高的知名律师,但不知为什么,临近开庭的时候,他竟然辞了那个律师,缠上连清篱。就算连清篱再厉害,也会需要时间准备,这么仓促之下,难免会出现失误,这案子又很出名,一旦输了,对连清篱的名声影响肯定会很大。
他明明之前提醒过连清篱,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偷偷接了下来。不过既然已经接下,那么说什么都没用了,怎么打赢这场官司,才是目前第一要务。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客厅。
卫空远径直将连清篱向书房带去。
「你需要我做什么?」
连清篱从袋中掏出一叠档和一张磁片。
「我需要你帮我把这部分资料归类,然后将总结输到电脑里,前半部分我已经弄完了,你照着格式来就行。」
「没问题。」卫空远点点头,然后他看着连清篱惨白的脸忧心的道:「不过你也别太勉强自己。」
连清篱笑着摇了摇头:「明天是终审,如果输了就没有翻供的机会。之前的律师下过不少功夫,资料收集得很细致,我觉得胜算很大,所以明天我一定要赢,否则小王一定会哭的。」
「真拿你没办法。」
卫空远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打开电脑。
「空远……」
连清篱迟疑道:「我可以洗个澡么?」
「你说什么?」
卫空远没听清,他直起身,问道。
连清篱清楚的重复:「我需要洗个澡,还需要一些药。」
卫空远一愣,静默半天,才点了点头:「我明白。」
卫空远家里的医药箱比自己家里的要小很多,不过消炎退烧的药还有。连清篱突然想到自己搜集药品的习惯,似乎是从认识舒庆的时候开始的。
他怔了怔,用力将那个名字从脑中驱逐出去,现在没时间多想,要先将工作做完才行。
卧室里有个女人,她一直没有露面,但是卫空远进去之后,隐隐传来低低的语声。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堆洗浴用品,还有崭新的毛巾和浴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