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惑————红糖
红糖  发于:2010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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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好,那你为什么会丢掉工作?”
  “就是因为……”想到那个丢死人的清晨,他张张嘴,说不下去了。
  其实把话逼到这个地步的人正是他自己啊。
  “不方便说吗……那就算了。”男人很文雅的安慰他。
  “也不是……其实是我的问题啦,可能……是我的性取向有问题……得罪了客人……”说到最后声音小到不行。男人微微诧异的望着他,亦清已经预感到绝好的工作机会在对他说“拜拜……”
  他就是这么一个诚实的人。
  “太好了!”男人的眼睛募然亮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一按:“我们正需要你这种……人才。”
  性取向不明的人才?
  “啊?对了,我……我还没问,请问工作性质是?”
  “娱乐行业,B城最大的迪吧。”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卡片,递给他:“——G-FACE,我是负责人事的温洋。”
  迪吧?!娱乐行业?!欢迎性取向有问题的男人?!——三条一结合,反映在亦清脑子里就是一只肥胖摇摆的家禽形象,配合着加粗加黑的二号字体:鸭!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我是良民,我没想过那个……绝对不行!”
  “你先别忙着拒绝啊,哈,你一定是误会了,”温洋不顾他的推辞,手仍然按住他的肩膀,露齿一笑,抛出杀手锏:“工作时间晚九点至凌晨五点,每周有一天轮休,公司负责两餐,晚餐和夜宵,宿舍不需要另交钱,底薪两千,小费归个人!——而且,现在急缺的职位只是侍应生而已。”
  “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
  亦清被温洋带上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时已经饿得两腿发软,根本没心情去欣赏那个巨大的“G-FACE”灯牌了。
  温洋看他一眼,说:“放心,今天先安排你熟悉环境,明天才开始正式上班,而且……”说到又把他拉到能被灯光照到的这面,看了看,“你这模样,还要好好打理一下,就算是侍应生,也要拿得出手才行。”
  “呃?”
  “恩,就是理理发什么的。”温洋看他一眼,从怀里掏手机。
  “那费用……”亦清忐忑的问。
  “哈!我说你一直不剪头发不会是因为没钱吧?!”温洋停下按键的动作,看着他:“你原来那家店到底付你多少?”
  “恩,一千……”
  “一千?!我没听错吧?!这样你都干?”温洋惊讶的张大嘴,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又忽然一拍额头:“哎呀!糟了……早知道我报一千五就好了!!”
  这孩子简直就是只纯良小绵羊嘛,看来要不是因为那个个岔子,只要人家不赶,他会一直干下去。
  一千是刨除饭费之前的数目,实际才八百块的说……为了不再刺激温洋,亦清很好心的把后面这话吞到了肚子里。
  电话通了,“喂,是我,今天谁轮休?……恩,好,就叫他过来吧……”
  不出十分钟,一个瘦高青年慌慌张张跑过来。
  青年刚才可能正在洗头,一边跑一边湿哒哒的滴水:“我说温董,今天不是我轮休么?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啊?”
  温洋看着他笑嘻嘻的向亦清指去:“知道你轮休才叫你,这是新来的亦清,明天上班,你那个V08不是缺人么,正好你带带他。”
  青年在身上蹭了蹭手,向亦清伸来:“哦,我是颂可,叫快了就是颂哥,哈哈!”亦清伸出手和青年握了一下,蹭了一手护发素沫子:“颂哥,麻烦了!”
  “好说好说!那没事我回去了,”颂可转身想走,被温洋抓住胳膊一把扽了回来:“哎,急什么急!”
  “今天我轮休……”
  “我平常教育你们的口诀呢?背来听听。”
  “哎呦哎呦!……我错了还不行么温董你就别……”颂可赶紧抓住温洋的袖子一个劲的摇,四处打量周围的人流。
  “别废话,背不背?”温洋松了松领带,把胳膊从颂可手里抽出来,插进兜里。
  他不理那套,嫌大街上背口诀丢人,大街上撒娇你就不丢人了?
  “恩……”颂可胀得脸皮通红,深吸一口气:“温董教育我们,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客户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审讯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噗!”亦清刚笑一声就被一股大力扯了过去,温洋把他推在颂可面前:“这是新来的小同志,现在他生活上有困难,你不帮?”
  “帮,帮!”
  “带他去宿舍,吃饭,再理个发,总之收拾体面了,明天找我报销。”说完,在颂可面前打了个响指,转身闪进了G-FACE的侧门。

  特邀嘉宾

  “禽兽!丫就是一禽兽!”从吃过饭到现在,颂可一直在嘀咕这句,亦清吃了一大碗牛肉拉面外加半碗热汤顿时有种又活过来了的感觉,“可是我觉得他还好哎,看起来蛮温和的。”
  “什么!?他——温和?!”颂可的脸在亦清面前放大,眼睛瞪得滚圆,用看UFO的眼神看他,“去去!一边带着去!没看我剪头呢吗!?”亦清脑后伸出一只大手,“啪”的贴在颂可脸上。
  “啊,对对,你给他剪好点啊!要不我该挨骂了!”颂可被拍了一巴掌还真自觉站到了一边去,摸出打火机幽幽点了根烟,又幽幽嘬了一口,吐出白烟后幽幽说道:“亦清啊,你慢慢就晓得啦,咱们温董……那就是一禽兽,还是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甭理他,温洋那人不错,”大工也不闲着,借着剪刘海的机会又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是那小子自己的问题……他欠虐!——别笑,别笑!再乱动削眉毛上了啊!”
  “哎哎——!?”洗净吹干又喷了点发胶的亦清往那一站,颂可大惊小怪的咋呼:“你别说!那禽兽看人的眼光还真他妈准!亦清,你小子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啦!”
  亦清自己倒没有太大的感觉,对形象他一向很有自信,只是从不盲目乐观,颂可的反应……实在太夸张了。
  大工捏着锃亮锃亮的小剪刀听到颂可的赞叹,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得意个屁啊……我又不是你生的……
  但是想到这次理发自己没花一分钱,还是有点小高兴,如果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死人样会被剪刀戳死吧!?
  “怎么?不满意吗?”大工一转头看到镜子里无表情的亦清,有种被伤害的感觉。
  肩膀被有力的大手箍住,锃亮的小剪刀在肩头反射出晶光……咔嚓,咔嚓……“满意!!”亦清咧开嘴夸张的笑道:“没想到发型真的蛮重要的……”
  “哼……少来!”大工捏着剪刀满意的飘远。
  ……
  “V08就是VIP包厢,8号,这间。”颂可敲敲门,手指与板材相击,发出很有质感的闷响。
  “以后只要听见人喊V08你就答应,”颂可又着重强调了“V08”这个代号。
  亦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门上嵌着一块黑色金属挂牌,明亮效果不亚于一块小镜子,挂牌正中偏上的位置镶了两个金色的数字——0和8。
  亦清对风化场所没有太深的认识,对它们的了解仅停留在法制节目扫黄打非那档上,所以一踏进G-FACE的大门就令他一阵恍惚,既没有想象中的烟雾缭绕,也没有想象中的声色迷离,而且……意外的精致,提着的一颗心刚要咽进肚子里,颂可一句话又把他打回地狱:“白天不营业,晚上就热闹了。”
  铭牌下嵌着一小条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内容,超大悬挂式液晶电视,手持式点歌台,半圆形的茶几,插着一支白玫瑰的玻璃瓶,一排光是看能了解手感很不错的皮质沙发,以及数不清的华丽软枕和靠垫。
  “嘿嘿!这样可以方便掌控那些不乖的客人。”留意到亦清的目光,颂可压低声音,“不过还有一个死角从这里是看不到的——”说着他推开门。
  门和想象中一样厚实,推开时没有声音,貌似很沉,亦清顺便敲了敲那条玻璃,和银行的防弹玻璃有一拼。
  “这里,你以后也要注意,这是个死角,从外面是看不到的……所以,如果棘手的客人叫你过去,尽量不要去。”
  “哎?”
  颂可抓抓头发,急躁的说:“反正……很快你就明白啦!”
  ……
  果然……很快就明白了。
  正式开工的第一天,单就从料理台到V08的途中,他就被掐了无数次屁股。
  “怎么搞得啊!?”闲下来他问颂可。
  “什么啊?”
  “为什么我也会被摸啊?!”
  “哦……你说那个啊,G-FACE的客源很杂。你看那边,”颂可指着舞池边上的昏暗的一角:“窝在沙发里喝扎啤的……那些是异性恋,那边……”说着又指指围着吧台的一排高脚椅:“那些,不打领带穿骚包衬衫点鸡尾酒的……是同性恋。”
  “而咱们……”颂可故作矜持的紧了紧白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就是性向暧昧不明的神秘美少年侍应生。”
  “……”
  “哎……你干吗,别吐啊!”
  ……
  周五,格外热闹。
  营业时间还没到,G-FACE的停车场已经全满,英俊的保安们四处奔走,名车好车接连不断的涌来,连内部私人停车场都被占用了。
  “B城人真有钱啊。”离营业还有段时间,亦清看着大堂里熙熙攘攘光鲜亮丽的人群。
  “恩,还有闲!”颂可正忙着把铭牌别在胸前,别了几次都歪歪的,“要是我,周末晚上我宁可窝在家里看电视也不会花钱来看Felix……”
  “Felix是什么?”
  “一个跳舞的,火得不得了!一个晚上挣的抵咱们俩月……”他还在和胸针较劲,亦清听得没兴趣就不再问了。
  “哎呦!妈的。”手被刺破了,气得颂可哇哇大叫。
  “笨,我帮你吧。”亦清叹口气走过来。他的手指很灵活,能将糖纸叠成纸鹤。
  胸牌背面的钢针有力的扎进衬衫,又另一点冒出来,最后严丝合缝的扣好,“好了,多简单!”亦清拍拍他的胸口,铭牌上“V08小可”几个字横平竖直。
  “哎我说亦清……我突然发现你小子挺适合咱的工作服啊!”颂可看了他一会说。
  “是吗?”亦清从脚到头自我检视了一遍,白衬衫,黑西裤,铭牌别得正正的,没有什么特别。“还工作服呢,比我平常穿的都好。你的手没事吧?一会要开酒瓶兑酒什么的我来就好了。”
  “亦清,今天晚上的客人会比较难缠……你自己小心一点。”颂可忽然说。
  “呃?哪天的客人不难缠,还不都是一会要这一会要那的。”亦清笑道。
  颂可难得严肃起来:“反正哥们提醒你了,V08每周五都是熟客单包,你之前那个孩子……哎算了,反正你注意点。”
  “在说什么呢?”温柔的男低音自颂可身后响起,周五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久别多日的温洋像背后灵一样出现了。
  “啊啊啊……温董早!好忙啊好忙!我去做事了!”颂可见到温洋比耗子见猫跑得还快。
  温洋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跑掉的方向,似笑非笑的样子倒真像刚吃饱的老猫,那神情,颇耐人寻味。
  温洋是个很适合穿西装的男人,腿长,腰细,肩膀又不是特别的壮实,剪裁精良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就跟直接披在塑料模特上似的。
  “不错嘛,这样利落多了。”转过头来,温洋上上下下瞅了他好几眼。
  “啊,谢谢温董……”被上级表扬,亦清有点高兴。
  “哈哈,怎么瞎客气上了?叫我温洋就行了。”温洋随意地靠在门上,摸出打火机才想起休息室不许吸烟,劈里啪啦乱按了一阵,也隔着玻璃朝下面瞅。
  拿到号码的人已经排到了大街上,可怜了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小姐少爷们,只能在路边吃灰。
  “哎?颂哥不就这么叫您……”
  提起颂可,温洋忍不住笑了,细长的眼睛眯得更加深邃:“那小子欠收拾,不吓唬他吓唬谁啊!也不知道又蹿哪去了,”说着又掏出手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看着温洋神采飞扬的笑容再回味回味颂可那耗子见猫似的飞逃,剪刀手大工的话忽然在亦清耳边回响起来——那小子欠虐。
  原来,虐,也是一种吸引人的气质啊!
  ……
  十点正,除了预约嘉宾和身份特殊的贵客,后到的人只能坐在外厅的沙发上等待叫号了,空气一点即燃,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舞池,对着中央高高的圆台翘首以盼,兴奋度和期待度即将饱胀到顶点。
  V08的熟客还没到,亦清和颂可立在包厢门口透气。
  亦清趁机恶补知识,捧着客户记录埋头苦看。颂可虽然嘴上一个劲唠叨臭跳舞的为什么有那么大吸引力,脚尖却垫得高高的眼巴巴的等着。
  “郑远臣?这名怎么那么像奸臣啊?”亦清合上本子,客户资料最末尾那个劲力直透纸背的签名令他印象很深。
  “郑先生人不错,就是他招待的那些客人……唉!你也知道,搞服装的没有不变态的。”
  包了V08一年的客人就是这个远臣服饰的总经理,据颂可不完全小道消息透露,这个郑先生做的是跨国贸易,其实就是把国内的羊毛棉布和廉价劳动力倒腾出去,在那边组成衣服再卖回来,这么一航海,利润也海了去了,现在还是国内某知名服装设计大赛的最大投资方。包下G-FACE名字最好听的V08就是为了方便和客户联络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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