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缩缩脖子。
小寒不放心地说:“不准趁我不注意偷喝!”
......你不让我喝我偏喝!
赶了很久的路,转入云雾缭绕的山中,树林渐渐幽暗,依稀的阳光在古老的树林中透出一缕一缕斑驳的光,一眼清泉自巨大的怪石后面涌出,斑驳的眼光闪耀在泉水上。
现在是白天,不像夜里那么寒气逼人,未央可以靠近泉边。
小寒双手结印,几道白光闪过,对未央说:“可以了,你有一刻钟的时间,去取泉水吧。”
未央连忙走巨石旁边,俯下身取出大号琉璃瓶。
片刻,琉璃瓶就灌满了泛着银光的泉水。
小寒在原地维持着结印的姿势,催促:“好了就快些过来!”
能知道自己的前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未央略微犹豫了一下,时间有一刻钟,取水还不简单?喝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
小寒看到了未央在犹豫,脸色一变,大喊:“住手!你不能喝!”
然而未央已经“咕咚”咽下去了一大口。
泉水初入口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凉,咽下去后透骨的寒意却迅速蔓延了全身。未央踉跄倒地,站不起身来。身上无比寒冷,头脑也像冰在冰块中一样,冷,却清醒。
一个冷冷的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下面跪着的,就是温靖?”
未央抬起头,看到了黑缦的冥殿正堂上,正在问话的就是高坐的冥君。
未央听到自己回答:“正是。”
冥君说:“现在有位仙家能够把你的魂魄带走,你就可以返回心爱之人的身边,与其厮守终生。”
未央心中顿时燃起了熊熊希望之火,若能回去,就能与心爱的红莲白首,这简直太好了!
然而冥君又接着说:“但却会扰乱你的天命,从今以后的轮回都将不在天命之内。也就是说,若无合适机会,你只能投作牲畜,或者更甚者,连投胎机会都没有,只能做孤魂野鬼直至消散。如何,你要不要返回阳世?”
以今后无数次的机会,换取一世的幸福?
思虑良久,未央叩首:“我愿返回阳世,多谢冥君成全。”
冥君摆手:“温靖,你该谢的,是这位白大人。你可以走了,接下来只要跟随白大人,听从他的指示即可。”
未央这才注意到冥君旁边的白衣男子。远远看去,大约貌不惊人,平凡至极,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轩辕白!没错,那一定是轩辕白!
下了伊乐的小舟,轩辕白说:“我已经给了你大约百年的灵气,足以支持你的魂魄百年不消散,沿着河水向上游走,看到一片桃花围绕的村庄,就能看到红莲了。”
未央诚挚地道谢:“多谢仙人相助!”
转身走了几步,又听到轩辕白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的魂魄消散的,投胎轮回,我会帮你安排的。”
再回头,白影已经不见。
他只是一个过客。红莲才是他一生的爱人。从红莲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一起长大,彼此相爱。虽说已经死了,但是现在却又有了重新生活在一起的机会,那位过客,是他们的恩人。
“未央!你撑住!快起来!”小寒焦急地喊。
不,不对,轩辕白不是过客!
轩辕白淡淡地说:“我只是一个过客,不必挂心。”
喝完最后一口茶,他叫了小二来结账,起身,离开。
未央看着那身白衣渐渐消失在街市的人群中,忽然想起家里炖的鸡汤快到时候了。老四媳妇刚刚生产,需要大补,还得赶紧找个奶娘,改天托人去乡下打听打听。长孙已经弱冠,也该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定亲了......
“未央!快点站起来!白长老还等着你去救呢!”
其实,轩辕白过去的脸也不是那么死板。惊愕的时候,无奈的时候,愤怒的时候,每一张脸都很生动。
“这个孩子,一生平顺,也会很孝顺。”轩辕白微笑着说。
微微一笑的样子,那么迷人。小小的茅草屋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金碧辉煌的皇宫,活了五六十岁,都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看的笑容。就连被也毒蛇咬伤的腿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未央回过身来之后,敲了自己拣回来的养子一下:“看什么看,人家道长都要生气了!”
轩辕白说:“无妨,我来看看你的腿。”
清凉的触感从小腿上传来,散发着薄荷香气的药膏敷上,一会儿黑紫色就减淡了。轩辕白把那瓶药膏留给养子:“每天外敷一次就可以了。”
“未央,醒过来!不能把眼睛闭上!想想白长老还等着你!你快醒来!”
“狐狸,我求求你,大少爷此行好像是遇到了危险,我梦到了!你能不能去看看?能不能救他一命?”未央拉着三小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恳求着。
三小姐也苦苦哀求:“狐狸大仙,求求你了,大哥是我们一家人的支柱,没有了他,我们怎么办啊?”
月光中,那只美丽的白色狐狸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不过,阿离,你还差我一双鞋子呢,明天做好给我,我才能上路啊。”
第十一章
虽然是狐狸,却也有丰富的表情。此刻,狐狸的脸上似乎有很强烈的别扭,用前爪拨拉着白色的腰带,一边问:“喂,喂,这个图案是什么啊?”
未央很愉快地说:“我的名字嘛!你没认出来?这个字可是我绣了好久的呢。”
狐狸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唉,看来以后这条腰带只能反着扎了。”
未央嘟着嘴:“难道我绣的字就那么丑吗?”怎么看,都是一个漂亮的“离”字。哼,狐狸一定不懂得欣赏。
“还好你只有腰带绣了字。”狐狸甚至还这么补充了一句。
还是那条河边,还是温暖的太阳下。
“那么,你给我做一身衣服,我就变成人的样子给你看,如何?”狐狸狡黠地说。
未央很高兴地同意:“没问题,最近那个讨厌的刘婆婆被查出来克扣大家的工钱,已经被赶回老家了!没了那个胡乱支使人的老婆子,不像以前那么忙,有好多的空闲时间!对了,衣服,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狐狸想了想,走到一件刚洗干净的白色衣服旁边:“就这个样式吧,大小也和这一件差不多就行!我等你早日做出来哦!”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河岸边,一只美丽的白色狐狸,扫扫九条尾巴,口中发出的却是人类男子的声音
未央看看四周,只有自己:“你是在叫我?天啊!狐狸会说话!”
狐狸仿佛在笑,美丽的双眼眯成一条缝。
“小姑娘,狐狸也是会说话的哦。”狐狸慢慢来到未央的身边,坐下。
未央看着这个美丽的生命,羞涩地说:“我,我可以摸摸你吗?”
狐狸眯着眼睛说:“好啊。”
美丽洁白的皮毛,柔软,舒适,爱不释手。河水反射着粼粼的光,正午的太阳晒的人暖暖的。天上的云朵也比不上狐狸的白。白得炫目,却不刺眼,让人从心底觉得白色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
未央真想就这样一直摸下去,忍不住抱紧蹭啊蹭,狐狸忽然说:“你再不放手,篮子里面的衣服就会被水冲走了哦。”
“啊!”未央连忙奔到河里,把散落的衣服收起来。竹篮眼看就要顺着水漂走了,狐狸轻盈地叼起竹篮,像一团云一样飘回河岸边。
未央非常开心,连声道谢:“谢谢你,狐狸,要不是你,我一定会被刘婆婆骂死的!”
狐狸歪着头:“有人欺负你吗?”
未央一边捶打着衣服,一边开始慢慢讲着平日的生活,狐狸就安静地趴在旁边的石头上,偶尔插几句。
洗完衣服,临走的时候,未央很开心地说:“狐狸狐狸,我的名字是阿离,有空你要找我玩啊!”
狐狸也很愉快地甩甩其中一条蓬松的尾巴,说:“我叫轩辕白,你叫我白就可以,要记住我的名字,不要忘记了啊!”
“未央,那些记忆都是很久以前的!与现在的你无关!不要再受影响!快醒过来!清醒一下!未央!你是未央!不是别的什么人!你是未央!”
意识渐渐模糊,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暗淡下去。
身上很疼,好像有很多伤口,红色的鲜血。
一个声音轻轻地说:“没关系,我的寿命很长,我会找到你投胎的人,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你是男是女,无论美丑,我都会去见你。”
是啊,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白?”
“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守着你。”
“我死以后,你能不能......把我的身体送回......送回我们......相遇的......枫树林......?”
轩辕柏说:“好。”
“你保证......一定会找到我?”
“我保证。你手心有我的烙印,只要我活着,无论你转世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
“白......”
“我在。”
意识逐渐模糊,身体越来越冷。后来,魂魄离开了身体,从身体上空看着那只美丽的白色狐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只狐狸都是当之无愧的美丽。
有了保证,未央也就安心地跟着鬼差去了冥界,安心地投胎转世--轩辕白,他会找到自己的。
受伤的时候很痛。看着周围的人被砍杀,混战中血肉横飞,内心恐惧万分。火烧得木头啪啪作响,天刚刚黑,想要逃出这里,又怕被敌人追到。未央缩成一团,忽然看到了一团白影如鬼魅一般飞速飘过来。还没看清是什么,自己已经被带着离开,那柔软的皮毛,原来是轩辕白。
未央下意识抹了一把脸,问:“我的脸是不是很脏?”
白狐狸把未央甩到背上,说:“不脏,和以前一样。抓好。”
未央趴好,身上留下的血染红了狐狸的皮毛。
“你真的找到我了......,看来,你的法术印记还真得很好用啊......”
“我明天不能再来找你了。”未央忧郁地抱住狐狸,说:“我们的部族要迁移到别的地方去,以后要是再也见不到你怎么办啊?我会想你的。”
狐狸安慰她说:“等我的伤好了,我就去找你。”
未央“切”了一声,不满地揪着他的尾巴:“你还说分辨不出不同的人呢,部落里面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能认出我?”
狐狸飞速抽回尾巴,询问的看着她:“这样吧,我在你手上留个记号吧?”
未央笑着伸出手说:“好啊。你要留个什么样子的记号呢?”
狐狸偏着脑袋问她:“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秋风吹过,鲜艳的红色枫叶飘过。未央伸手抓住一片红叶,说:“我们在这红枫林相遇的,就在我手心画个枫叶吧!”
狐狸运用法术,一点一点,在未央摊开的手中留下了红色的枫叶印记。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做一身衣服,一身白色的衣服。当然肯定不如你原来的好,但是你要给我穿哦!”
狐狸眯着眼睛说:“好。”
“不许耍赖,到时候你要穿上,你要变回人的样子给我看!”
狐狸的眼睛弯弯,说:“好。”
雪白的毛皮,柔软舒适,在太阳下透着银亮的光。未央嘻嘻笑着说:“光你这九条尾巴上褪下来的毛,就够做件衣服的了。”
狐狸只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在九条大尾巴中。
未央伸手从那一团中摸索着掏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捏捏蹭蹭。狐狸“倏”地收回尾巴,卷好。未央再拉出一条把玩,狐狸再抽回。如此几次后,狐狸终于无奈地说:“不要再闹了......”
未央不满地说:“谁叫你不肯变成人给我看!”
狐狸解释说:“我的伤还没有好,等我的伤好了再变给你看好不好?”
未央:“哼,你当时那么重的伤都还是人的样子,这不是理由!”
狐狸无奈:“后来我也因为承受不了,不由自主地变回狐狸原型了啊。现在真得不能变,我又不会骗你!”
未央眼珠一转:“你该不会是因为衣服不在了,不好意思吧?”
狐狸仿佛瞪了她一眼,扭过头去不看她。
未央哈哈笑着,扳过狐狸的头:“那么,我给你亲手做衣服,到时候你要变成人给我看!”
狐狸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好吧,等你做出来,我就变成人。”
不变成人太可惜了。未央美滋滋地盘算着。那么美丽的容颜,见过一次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红色的枫叶,是青丘山下秋季最美的景色。部族迁移来到这边之后,未央就发现了这个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