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此前的冰冷表情恰恰相反,拓拔弘的唇舌异常热烫,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与我紧紧纠缠在一处,仿佛再也不肯放开。以前他也不是没有吻过我,却从来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激烈得近乎疯狂,近乎专注,象是他体内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在这里找到了突破口,奔腾汹涌地尽情渲泄。
在昏沉迷乱的喘息中,我不无惊恐地发现,他滚烫的唇舌竟然在所到之处点起了一丛丛炽烈的火焰,并且在我的身体里迅速地蔓延开来,令我身体某一部分的本能被突然唤醒,爆发出一种难以控制的异样感觉。
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绝不应该出现的反应。第一次,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意志,彻底脱离了理智的掌控。我用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的肌肉,试图让头脑的意识占回上风,然而久未纾解的本能却在狂躁地叫嚣,拒绝接受大脑的指令。
如果继续下去……如果……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火烫。
致命的弱点……要命的失控……不可以!
“……滚开!”
我抓住拓拔弘喘息的间隙哑声低吼,用力向后仰头避开他的纠缠。
“不!”拓拔弘气息短促地低声回答,不给我半点逃脱的机会,立刻又如影随形地紧跟着低头吻上来,被我侧头一避,落在了我的肩颈之间。
在他一连串的吸吮和咬啮下,一股令人难耐的麻痒感觉迅速从颈项窜到脚底,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轻颤。
“放、开、我!”我狠狠咬住下唇,让尖锐的痛楚唤回头脑中仅余的理智,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喝,一边极力挣扎着想脱开他的掌握。可是在双手受制,身体被紧紧限制在对方怀中的被动局面下,就算是我与拓拔弘功力相若的时候也未必能挣脱得开,更不必提在我刚刚服用过青阳丹,元气大伤的情形下了。现在的我,根本连半点内力都提不起来,软弱得只怕连一只鸡都抓不住。
我徒劳的抗拒似乎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两具躯体的紧密贴合使得我挣扎扭动所带来的大面积摩擦染上了浓厚的暧昧色彩,而刚才那一阵激烈的纠缠也令我本来就不算整齐的衣衫更加零乱,衣襟半敞地露出了大半个胸膛。拓拔弘闷哼一声,脸色变得越来越红,呼吸也明显地急促起来,灼热的目光紧紧盯在我的身上,眼睛里充满了侵略的味道。
看到拓拔弘眼中分明的情欲色彩,我就算是个白痴,也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这件事又是万万不该也万万不能发生的……
“对不起,请先付帐。”
我突然闭上眼睛,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和抗拒,放松了身体躺在他怀中,用最冷淡的声音漠然开口。
“……什么?”
拓拔弘被我出人意料的举动弄得一怔,抬起埋在我胸前的头,愕然问道。
装什么胡涂!我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体内的躁动和热流,转头不去看拓拔弘的表情。
“你想要我,不是么?可是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奴才、娈童、还是低贱的男妓?可以随便你怎么轻薄狎戏欺辱玩弄?好,反正我现在权不如你,势不如你,就连力气也远不如你,无论你要做什么都无力反抗。可是既然如此,那就请殿下不要忘了付帐!”
“什么?你!!!”拓拔弘身体一僵,呼吸变得异常急骤。脸上阴云密布,咬着牙狠狠瞪了我半天,突然扬起手,很想给我一巴掌的样子,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出手,只是手臂一挥,把我重重地摔回到床上。
“你以为我这是在嫖妓?!”
“如果不是,皇子殿下又认为这是什么?两情相悦么?那好象要两个人情投意合、心甘情愿才能算数吧?还是殿下以为,咱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个地步了?”
“……”拓拔弘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紧紧盯着我,脸色阴晴不定,仿佛在心里进行着什么激烈斗争。过了很久,他才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眸中的灼热和情欲已完全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深沉黝暗。
“心甘情愿……你说你并不心甘情愿,可是我看你的反应,好象也很享受吗!”拓拔弘淡淡地瞄一眼我的身体,唇边泛起一丝讥诮的笑容。
“我是个男人,又不是一块木头,有反应又有什么稀奇?”可恶!他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努力压抑住脸上的热意,力持镇定地冷冷回应。
“那还装什么清高正经?”
“我只说我是个男人,又没说过我喜欢男人!”
“是吗?”拓拔弘后退一步,双手抱怀地往柱子上一靠,眼中浮起一层危险的薄雾。“你说你不喜欢男人,可是你招惹的男人还少了?拓拔明、萧冉、就连小晋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都不例外!”
我张口结舌。拓拔弘这是什么逻辑?!只要是跟我说过话打过交道的男人就要算是我招惹过的吗?那王府后院看门打杂的老张算不算?拔草清垃圾的老胡头又算不算?
“讲点道理好不好?什么招惹不招惹的,说得好不难听。”我小声嘀咕,还想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跟拓拔弘讲理,“我一共才跟拓拔明说过没十句话,跟萧冉更是只见过两面,这样子能有什么啊?扯上小晋就更荒唐了,他根本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拓拔弘冷笑,“都有胆量跟我对上了,还公然在我面前示威挑衅,你还说他只是个孩子?”
示威?挑衅?嗯……我不能否认,小晋刚才对拓拔弘的态度确实颇有敌意,可说成示威和挑衅就未免过分了。小晋的脾气又倔又傲,多半是给拓拔弘粗暴的对待惹毛了性子,才会硬跟他扛上的。这个好象应该叫自卫才对吧。
不过算了,拓拔弘的脑袋是石头做的,跟他解释争论也是白费力气。有那个工夫我还不如多睡上一觉比较合算。
拓拔弘瞥一眼我脸上的表情,大约猜出了我在腹诽他什么,大为不满地皱起了眉。“少装胡涂了,别以为别人都没长眼睛。你招蜂引蝶的本事倒是不小,就连萧代都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你,好象想把你一口吃了似的。”
我失笑。拓拔弘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拜托,那该叫忌恨的眼神好不好?我接连破坏萧代的计划,害得他屡屡无功而返,他早就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要是不瞪着我才怪呢。
看到我眼中失笑的神情,拓拔弘突然摇了摇头,难得一见地长长叹了口气。“你这个……唉,算了。”语声中竟仿佛透出几分无力。
咦?我大感意外。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拓拔弘这个样子。
上次是在大前天晚上,从萧代的宴会回来以后,他在我步步紧逼的追问下,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拓拔弘一向威严冷厉,沉稳凝重,整个人仿佛坚硬得找不到什么可乘之隙,象这样露出弱点的时候可说是少之又少……我挑眉,从他今天的反应来看,他并没有及时解决掉这个弱点,反而放任它愈演愈烈了。
只要能抓住这个弱点……我眯起眼,小心地打量着拓拔弘,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扳回一局扭转形势的机会。
也许是我的意图表现得太过明显,拓拔弘察觉到我眼中算计的笑意,警觉地沉下脸。“少做梦了。我是不会有弱点的。永远都不会!”
是吗?我微笑着对他扬一扬眉。
咱们,不妨走着瞧好了。
青阳丹的药力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所谓厉害,不光是在药效发作时真气充沛,威力惊人;当药力逐渐退去之后,我的身体亦前所未有的元气大伤,一连几天都全身酸软,四肢无力,连多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只要是这一提真气,内腑便觉得隐隐作痛。
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渐渐恢复了几分元气。
拓拔弘一早就发现了我的异状,但是不管怎么问,也无法从我口中追问出缘由。几次失败之后,他终于不再向我追问答案,而是沉着脸对我下了禁足令,还派了几名士兵一天十二个时辰牢牢地看着我,不许我随意出门半步。
就连北燕王在宫中举行的庆功酒宴我亦未能出席,由拓拔弘擅作主张的代我称病推辞掉了。
待到我可以出门走动,已经是郊猎结束好几天后的事情。
其实我很想提醒拓拔弘,我现下已不是他信王府中下人的身份,他这个皇子权力再大,也一时管不到我的头上,更别说随意限制我得自由。可是拓拔弘的霸道脾气发作起来,整个信王府中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把我看得紧紧的。我虽然不怕他的脾气,可是偏偏体力不支,没精神更没力气跟他纠缠计较,也只好由得他再向我施展最后一次威风。
还好我虽然不能出门,却有两位能干的得力助手,可以透过他们着手料理五城巡戍营的日常事务。这两位助手一个是巡戍副使易天,另一个是城卫队长雷鸣,却不是五城巡戍营原有的旧人,而是我从拓拔弘府中的客卿里挑选出来的。
在我就任五城巡戍使一职之前,拓跋宏居然很善良的怕我只身上任孤掌难鸣,应付不来那堆难惹的麻烦,主动提出要在自己府中的客卿里选几名能干的给我。不管他是真的一番好意还是居心叵测的意图监控我的行动,为了不招来疑忌,也因为确实没有得力的人手,我是却之不恭的接受下来了。我唯一的要求是由我自己来亲自挑选这两名副手,拓跋宏没有拒绝。
雷鸣和易天来自荆国,到北燕的时间比我还短,肯定不会是拓拔弘的心腹,用起来至少比较放心,不用担心他们在背地里玩点什么鬼花样。这两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一个温和含蓄一个开朗直率,性格明明截然相反却有相交莫逆,不但人品才干在那群客卿里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性情为人更是十分可爱,令人渴望与之亲近相交。早在我还被拓拔弘强迫着贴身随侍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们两人很投缘的打成一片了。
看得出拓拔弘也很欣赏他们两人。一听到我说出他们的名字,他的第一回应是露出了几分隐约的不舍,然后才故作大方得拍拍我的肩,说:“你的眼光可真不错!一张嘴就把我手底下最出色的两个人给挑走了。”
我微笑不语。要比择优选贤,知人善任的眼光和本领,我相信自己不会比拓拔弘逊色,至少西秦现下的几位重臣名将都是我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只是可惜了雷鸣和易天,以他们的才具而言,在我手下做一个小小的巡戍副使和城卫队长是有点委屈了。不过,反正这个五城巡戍使我也不会当多长,只要临走前多制造些机会让他们展露一下才干,为他们尽量争取升迁的机会,也勉强算对得起他们啦。
雷鸣和易天确实能干,一个掌理文书,处置琐务,另一个操练人马,约束纪律,在短短的数日之内,顺利的配合我把原本是乌烟瘴气一塌糊涂的五城巡戍营整顿得焕然一新。虽然还不敢说纪律严明、令行禁止,却也不再是先前那副松松垮垮人心涣散的懈怠模样。
唯一的一点美中不足就是这两个忠于职守的勤劳家伙管过了界,常常抓纪律抓到我头上来,害得我连个懒觉都没法睡了……
有了这一番认真整顿,五城巡戍营总算不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京城的治安也大为改观。
只是自己想想有些好笑——北燕一直是我的敌人,多年缠战,数度交锋,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何战胜对手,击溃敌国。没想到阴差阳错,我竟会成了北燕的五城巡戍使,不管心里是怎样想的,事实上总归是在为敌国的百姓出力卖命,保障平安,老天爷这个玩笑也实在是开得够大啦。
第十章
已经是仲春了。很好的天气。
阳光明媚,风和日暖,我终于顺利摆脱了拓拔弘的管制,跟着雷鸣和易天在城中进行我上任以来的第一次例行巡视。
因为不喜欢招摇,我们没有带上巡逻的城卫小队,没有骑马,甚至连官服都没有穿,就这样一身便衣地出了门。混在街上的百姓当中,还算不太引人注意,起码不会让市井流氓望风走避,了解起治安情形来多多少少也方便一点。
刚从一条小径转入繁华的玄武大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原本是平静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混乱。不远处,有一对车马正大摇大摆的缓缓形来,庞大的队伍挤满了整条大街,路人纷纷走避。
“谁家的车队?”我不悦的皱眉。这么招摇,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是西秦的使节吧?”易天静静地接话回答,“同文馆昨天接到西秦使节送来的文牒,说他们今天就会进城了。”
西秦的使节?我微微一愣,表面上虽然若无其事,心底却不禁一阵轻颤,本已被努力尘封的往事不由自主地涌入脑海。
原来不管到了哪里,还是避不开这一段刺心的回忆么?
西秦……祁烈……它现下应该是他的国家了。不再是我的,永远不再是……那片曾浸透我鲜血和汗水,留下我无数回忆的土地,我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股难言的酸涩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我的喉咙突然哽咽。
那场宫变到现下已有半年。在过去的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里,我都在努力地对自己说:忘记,忘记……忘掉过去的所有一切,让自己在这里重新活过,不管怎样。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但是现下我才知道,忘却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一件事。
当你千方百计想要忘记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总会有什么东西猛然间涌到你的眼前,揭开你的伤口,击破你的防卫,让你重新记起过往的一切。
而你却无法回避。
……
“喂!你怎么了?”雷鸣奇怪的推推我的肩膀。
“哦,没什么,又有点睏了。”我恍然收回飘远的心神,有点勉强地笑了笑,随口搪塞道。
“真是服了你!”雷鸣信以为真,很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一天要睡多少时候才会够!”
我耸耸肩,无意中对上易天的眼神。他正静静的凝视着我,温和的目光中隐含着几分关切的味道,显然是看出我有些不对劲,只是很体贴地没有发问。
没事。我感激的回他一个灿烂的笑脸。比起缺心少肺大而化之的傻小子雷鸣,易天实在是善解人意得多了。他总是那么温柔含蓄地淡淡笑着,不动声色的关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默默地为你做这一切,甚至在你开口之前就已经送上了他的支持。这样的好男人现下是越来越少见了。如果我有个亲妹妹,就算死磨活赖也得把她嫁给易天。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打算让易天知道我的心事。
是的。我感激易天的细心和体贴,欣赏他的沉稳内敛和温柔含蓄,也喜欢雷鸣的爽朗率真的阳光与活力。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一定会和他们成为无话不谈、可托心腹的莫逆之交,可是现下……我们大概只能是朋友,互相欣赏互相尊重的君子之交。我想我已经失去了彻底敞开心怀与人相交的信心和能力。
祁烈给我留下的这个印痕,也许我永生都无法磨灭。
说话之间,西秦使节的车队渐渐近了。我拉着雷鸣和易天向后退了几步,顺便不露痕迹得把自己隐藏在雷鸣的身后。不知道西秦这次派出的使节是谁,但无论是谁,他都大有可能曾经在朝上见过我。在这里被人认出是件麻烦事。尽管我的样子比起以前以变了很多,可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站在路边的人群中,我就像一名普通的北燕百姓一样,漠然地看着西秦的车队从面前驶过。
目光所及,一抹刺目的浓黑徒然跳进了我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