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雅 第二卷 血沐英雄————舟火
舟火  发于:2010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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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雅朝着易嘴唇嚅动几声,易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只怕身边有谁多事将此事报于璃,那依璃的性子明日迤逦坊中岂不要新添一缕亡魂?!

  至于这何府么...何府要担的可是企图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呢......

  傅雅微笑含酒,心里已是将何府定下罪来。

  

  孽子!孽子啊!!何府老爷何之遥悲呼着,急怒攻心:好好的宴席之上竟然要拔剑杀人!!好、好......总算是杀了一个。但被儿子杀掉之人虽然是何府的仆役,身家是早已被何府买断的,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人命关天!!更何况这又是在新统领面前下的毒手!

  且那剑原本又是朝傅雅飞过去的!!差点一命呜呼的是雅公子!若这件事被太子或者左相知晓...... ......想到这里,何之遥眼前一黑,直欲要喷出血来!自己除了一双儿女之外,已是孑然一身。但如果朝廷直意追究起来只怕还要连累丈人恩师顾岌顾老爷子和他的门下师兄弟百人。

  何府杀人偿命死不足惜,连累亲族却又何其无辜!!

  至此,何之遥竟还自抑不住看向冷香--还好...还好没将她纳入府中,否则不是有平白地搭上人命一条?!

  

  何之遥闭目,身子像是支持不住打击似地晃了一下--转而又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一般,睁开眼睛时已是金光灿灿!喝令左右到:拿我宝剑来!!

  傅雅一行人早就成了惊弓之鸟,闻言,撰组跟来的人更是将傅雅左右都保护住。

  

  何之遥举起府中仆役递上来的宝剑对着何蒂,手臂不自然地抖了抖......傅雅看到此时心神俱震--这何之遥莫不是要......!!

  

  爹!......爹啊!!何之遥的小女儿听闻消息从闺房里头滚爬出来,抱住何之遥举剑的手臂哭喊道:爹......万事好商量...求你看在已故娘亲的份上放过哥哥吧!......

  

  爹!!!何蒂顿时也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今日一怒之下竟然杀了个无辜之人,看着往日里一同嬉耍玩闹的仆役虽死却犹有一口气地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更是痛恨得自己无以复加。此时跪在父亲的下首,已是万念俱灰了。

  何之遥经女儿这一喊手臂不禁软了下来,想起何蒂是顾氏留给自己的唯一一个儿子,更是何家的独苗!如我何之遥以后入了地府,见了顾氏又怎么向她交代?!又怎么对得起何府的列祖列宗!!

  

  ......心思悲极。静下来,竟然发现雅公子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禁又一阵冷寒......自己在卓王城一带早就根深蒂固,如今歼了何府里的所有知情人也是无不可能。但卓王城外尚有大军驻守,京城里更是早晚也会知道这件事的。到时候若是能不牵连岳丈就已是万幸,又怎么能保得住何蒂?!

  于是振臂挥开女儿:贱人!你娘在世时候怎么教你的,竟然从闺房里跑出来丢人现眼!你们还不快把小姐给拉回去?!

  爹!爹!--

  何之遥闭上眼睛,实在不想让那一向乖巧温柔的女儿看到父弑子的场面。跟着一咬牙,一挥臂,跪在下首的何蒂的人头骨碌碌地滚落地上!宴席上竟又添新血!!

  

  蒂儿,你怪爹爹不怪?......

  何之遥茫然若失地问着儿子,可惜何蒂已经无法回答了。

  

  一夜之间,何府身死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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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傅雅、景元、谢奇等众人拜过何府便草草地离开卓王城了。

  

  经卓王城一日,水师新兵再次散去五千余人,留下北上的,只有三万五千人不足。

  再这样下去,我们将无可统率之兵。谢奇朝景元抱怨来着,他是不敢触那个何之遥仍握着淌血的宝剑,就敢欺上前去宽慰人家丧子之痛的雅公子霉头的。

  雅公子当时笑得如此雍容,丝毫不惧地上因他而死的何蒂的尸身,哪里像养在京城的公子哥儿?!

  

  可怜那何蒂死后竟还不得全尸...... ......七巧毕竟是女流,此时在傅雅的马车上依旧不胜唏嘘。

  傅雅好笑道:人死都已经死了,全不全尸又有何不同?!按照现代,人死之后化尸为灰,届时按照遗愿洒向大海洒向天空的大有人在,不要说是全尸,就连那一星半点都找不到。

  七巧还想说些什么,但嗫嚅了几下终是没有出声。

  傅雅继续道,更何况按照梁朝刑法,何蒂身上并无对梁的功劳,这杀人偿命的斩首之刑是怎么也逃不过的。一样是人,若不将何蒂就地正法,难道那名无辜的仆役就白白惨死了么?!

  

  傅雅言辞慷慨,七巧被吓得噤了声。倒是机锋,闻言冷冰冰地说道,在我看来,这一系列事情的肇事者却是那冷香姑娘!但看那何之遥最后不但没有迁怒于冷香姑娘,而且对她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可见他对那个冷香的迷恋之深!

  傅雅轻点头,表示赞同,机锋顿时面露喜色。

  

  傅雅摇头一笑,机锋毕竟年幼,急功冒进;七巧虽然稳重老成,但事事没有机锋看得透彻。这两姐弟倒可以相辅相成。

  手中毛笔微顿,然后继续在寄给璃的书信上写着,

  "......何之遥此人能忍辱负重,有大担当!

  半生清苦,好不容易守得云开却又经历丧妻丧子之痛。假以权势,必有所成。

  若能收为己用,实一大助力!

  然,我害他亲手弑子,与他已结下深仇。但他若因此不能勘破全局,弃子不迟。

  他一生唯重情,掌握冷香便能控其左右。......"

  ...... ......

26、凿

  

  正午,梁朝国事奏议的大殿之上,

  梁国皇帝居于首座;其余众臣零散于下。傅璃身为左相立于皇上左手边一干众臣的首列;卓王爷自右列的武将之中步出立于正中,侃侃而谈:

  --几日前姚国使臣识汗返姚,堪堪解去姚国游兵威逼依苫关的燃眉之急。

  姚国民风桀骜,野性难驯。若由边关的小小挑衅便动戈梁姚两国大战实属不智。

  ......皇上圣明,驱识汗已成事,为我朝兵制改革赢得时间。

  ......此次姚国退兵成功,其中最大功臣非太子莫属。太子出奇计,竟使一语成谶。如今姚国国舅鲁将军突然暴毙,后宫顿时风起云涌,姚国皇子们互相倾轧...... ......

  姚国国事紧张,正好可以让依苫关霍将军处紧绷的弦松口气,空下手来督促略洛湖上的事宜,处理我朝与习风之事!......

  清亮之音犹似盘旋在右,久久未能散去。

  

  好!

  皇上拊掌叫道,好似已经久未如此畅快过了,阴霾中射入一道阳光,周身顿时瑞气千条。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卓王爷笑着说,众殿臣也同声附和着。

  兵部大臣笑眯眯道,如今姚国内乱,依苫关境退兵......这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就算是识汗这个三朝元老回姚,恐怕没有三五个月也是镇不下来内乱,也许还会被弄得一身骚了呢......我朝的兵制改革,皇上正好可以放手大干一场!

  

  嗯......

  皇帝在首座沉思了会儿,忽然对左首傅璃问道,此次兵制改革,爱卿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傅璃本是贵族官僚、傅派之首,代表着老旧派官僚的势力。照理说,他应该是反对革新的。

  果然,只见傅璃躬身回皇上的话:恕臣斗胆,臣并不赞同梁朝改变国体兵制。

  

  哦?怎么说?皇上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

  傅璃皱着眉,半晌才陈词道:皇上圣明,梁朝最近三代下来百余年,几乎没有动过什么干戈,京畿腹地之人,甚至都不知晓兵为何物......而在此时若要改变梁朝的兵制,想来是大大地不妥。

  那么,爱卿认为朕就应该坐视姚国习风两国国力日渐旺盛乃至吞并我朝么?!皇帝威严道。

  皇上恕罪!臣从未如是想过!!傅璃跪倒在地。

  

  皇帝却未再多看傅璃一眼,抬首正容道:正因为我朝久久未经战事、军事力量日趋衰弱,故而朕才有心整顿我军、改革兵制、增充兵力。而今军事大国姚正值内乱,依苫关压力顿减,天赐良机让我朝得以重整百年前略洛湖上之雄风!诸位爱卿还有谁敢阻拦朕?!!

  一顿威喝,震得殿上文武百官头皮发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一意孤行的事情,还有谁敢阻拦?!就连最近在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少年左相都因出声劝谏而在地上罚了跪,可见皇上此次的兵制改革之坚定。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于是,几位本想奏谏的老臣也开始犹豫,噤了声。

  不想白白地就这么放弃到手的几路兵权啊!苏振春咬咬牙,改革改革,改革完了以后,自己这几年的惨淡经营不知又到哪儿去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大殿上顿时响起一片应和声:圣上英明!!--

  

  皇帝看着文武百官再没有一个胆敢阻止自己的人不由满意地笑了,开口朗声道:即日起,梁国大举征兵,实行府兵制--原有的奴隶军户留籍不变,募兵期满之人也可以除去军籍。但以后军户将编入民户,军人受田,府兵在乡为农,在军为兵。每地界设一十五府,每城最少三府,共七十二府余。平时府兵皆受地方官员管辖,但府兵调遣、指挥权均归朝廷。......文书律令朕已起草完毕、今日午后将由卓王颁上。诸位爱卿还有什么疑异吗?......

  金口玉言、令出即行,皇帝的这出闷棍打得着实厉害!卓王爷微笑,只见四下众臣一片目瞪口呆,有些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今皇上果然雷风厉行!

  

  皇上似乎是心满意足了。一样不留给众臣多一刻喘息的机会,开口道:自此,诸位爱卿一定要上行下效,报效我朝不遗余力啊!

  底下稀稀拉拉的一片:臣遵旨!!......相信还有许多人依旧处在迷糊状态。

  

  于是,一出梁朝改革兵制的戏码便在皇帝、卓王爷和傅璃这三人的引导下风风光光地落下帷幕......守旧派官员和贵族大臣们却连一丝挣扎的机会也无便被判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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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爱卿了,爱卿快起。皇上在众人退散之后对着依旧跪在大殿中央的傅璃说道。

  臣遵旨,傅璃依势站了起来,脸上竟是笑意盈盈。

  卓王爷不禁喟叹道,左相可真是好演技啊!

  好演技?璃比起皇上可是差得远了呐!傅璃与皇上二人相顾,竟是哈哈大笑。

  卓王爷也只得苦笑不已,你俩一唱一和,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改革兵制,正是我本意,才陪着你们一同欺瞒众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傅璃笑着说道,能者多劳,自古亦然。卓王爷天降英才于我大梁,就不要借口推搡了。

  闻言,卓王爷却乐了起来:少年左相牙尖嘴利,本王说你不过,午后颁出这一纸诰令便是了。却不知雅公子监军新兵,如今又到了哪里?一路走来,可是还好呀?......

  听得此言,傅璃并不去看座上的皇帝,只是垂眸轻声道:前日里接到兄长的家书,说是已到卓王城了。卓王城里有惊无险,幸好没多大的事......算算时日,他今日应已过庚更、宜兰两城,快至宝嘉地界了。傅璃细细密密的睫毛遮得眼睛一片阴霾,霎时间竟有种诡异非常的感觉。

  

  有惊无险...... ......卓王爷闻言瞳孔收缩了一下,卓王城毕竟是自己的封地,风吹草动自是瞒不过他的耳目。更何况又是这么大的一件事。随即笑道,左相自可放心,本王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办妥。

  傅璃若有所思地看着卓王爷:我自然也是信得过卓王爷之能的。只是...... ......咬咬嘴唇,终是因为皇上在场而没有问下去。

  

  卓王城城守何之遥手仞亲儿的事这大殿之上的三个人心里都是知道的。

  傅璃、卓王爷能够知道,皇上就更加不用说了。只不过,这事将来在朝中惊起的波澜可大可小,每个人心里也有各自不同的算计--

  皇上淡定地坐于位上,似笑非笑,像是将天下一切掌握手中;卓王爷恰似像真正一个为国所忧之人,愁眉淡淡......

  而傅璃,他开始要真正为傅府、为自己、为傅雅考虑了--

  --傅府势力在朝中日渐坐大,即使有苏派压制,于几年前也隐隐有了出头之势。皇帝使计将傅府的继承人傅雅困在病弱的太子身边,使其远离朝政,最好死在宫廷阴谋之下。却不想傅臣竟然又多了个儿子,而且多年来一直便安插在朝中。皇帝无奈,只能就近监视...... ......之后风起云涌,傅臣告老还乡、傅璃及左相位、傅雅监军出征......总之,傅府已不可避免地成了皇上眼中第一需要削弱的势力。......

  

  傅璃想想心焦,总觉雅此行凶险至极。即使派了数名撰组高手保护,依旧放心不下。甚至还以青衣之事要挟卓王爷。

  哼,自己倒不觉得这卓梁英有什么好,偏偏雅对他赞誉极高。也不想想能助皇上中兴之治的臣子会有几个是干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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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傅雅已经到了宝嘉地界了。

  

  他恍然还不知道皇上、傅璃,乃至卓王爷等人心思的计算。

  是他变笨了吗?莫可知。他此时正在怡然自得地教导那位有幸得到雅公子青睐的百人小队长王硐水战知识。

  北上是干嘛?是去略洛湖的;去略洛湖干嘛?是去打水寇的。那么其他暂且缓一缓,先恶补这一群新兵何为水战再说。

  

  于是每到一扎营歇脚处,便由景元、谢奇轮流给些将官们开堂授业。这其中有被选拔上来的单小瑜、左宣等人;也有内定在里头的魏杉、王硐......所不同的是王硐每次还要被送去雅公子马车上开小灶罢了。

  幸好,雅公子的马车犹为宽敞,也不挤。

  

  你倒说说,我军此次水战,比之水寇,又有哪些优势呀?

  王硐神色自若,可能也不是第一次回答这种问题了。他想了想,非常守成地说:人多、舰多、粮多。

  傅雅跟着笑了:你所谓的这些优势,可都是有前提的--前提是我们与那个蛟帮开打。但如果我们对上的是习风的水师,这一切优势就尽成劣势了。梁朝此次可没打算让我们在略洛湖上挥霍兵力,更没打算招惹习风!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王硐辩驳我说,按西风朝廷对蛟帮的存在不闻不问的态度,这蛟帮若不是习风所设下的棋,也必与习风在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如果我们动了蛟帮,习风哪还有不理睬的道理?!

  你倒也不是个蠢人。傅雅轻点着头赞许,所以我们此次北上最大的目的倒不是消灭蛟帮。因而人数不是大问题,京城里也没有增派楼船溯游北上。我们更大的任务是离间蛟帮与习风的关系,或者将蛟帮收为己用而已......

  那蛟帮如果真是习风的水师所扮呢?王硐迫不及待地问。

  

  傅雅眼睛眯了眯,眼底一道寒光闪过--恐怕皇上心里藏的就是这个心思吧。景元呵...... ......倒还真舍得下血本陪葬!谢奇不知死活、急功过了,竟还要自请瓮中!

  

  皇上半年前雄心突起,倒底是个闲不下心的中兴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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