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雅 第一卷 情风万里————舟火
舟火  发于:2010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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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看她做什么用?!你怀疑我么?想过去监督我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它腾得又窜上来了!
是!我放心不下。璃倔强地盯着我的眼。
我头痛地揉揉眉骨,看向一旁静默无声的姑子。从我和璃吵架开始,房内所有仆役都做了鸟兽散,而姑子竟隐忍着坐到了现在,不得不让我佩服她的好功夫。
我常年在宫中,竟如同与宫外断了联系。幸好有姑子,想她几年下来亦是磨练了许多。
给自己缓口气,我安心坐下来泡茶喝。最近发生些事对我打击不小,将要上前线的事实也确让我产生迷茫......这原本是我转生以来从未想到过的,毕竟自己只出身于一第书香。
我将眼神瞥向璃,璃的神情依旧倔强。嘴唇抿得死紧、眼睛晶亮得像是要冒出火来,令人不敢直视......无缘由的,我竟然对璃产生了内疚之情...... ......
明白心中有了动摇,但我依旧向一旁的姑子投去探询的视线。
姑子先是怔了怔,可能是没想到一向独裁的我竟然会征求她的意见,然后她又微微朝我点了点头。
姑子给了我她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姑子的回答,我心里又不爽快起来。明明便是我要问姑子的啊......!
但责人的话还是出口了:姑子啊!人心果然还是偏着长的啊!大白话就是我和璃吵架你竟然帮璃不帮我?!
姑子立马跪了下来,姑子愿领少爷责罚。声音清脆响亮。
其实话刚出口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心想自己最近是怎么了?火气无缘无故都会迁就到左近。烦恼非常地摆摆手,我对姑子说,你没错,你起来吧。以后也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了。
又对璃说道,你想跟来就跟来吧...... ......还有,姑子你也一起来,毕竟你和何如一起生活有些天了,彼此双方都熟捻点,我们也好引见。
姑子点点头。free
于是,原本大府里黑灯瞎火的一行人,在去何如房间的路上走着走着竟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我瞧着在道上遇见璃就不断汇入的傅府的新仆役,每人手上几乎都提了盏灯,将漆黑的路照得亮堂堂的。面上调侃璃,你这样昭显自己声势浩大的样子岂不是叫别国刺客看了高兴么?!
怎么讲?姑子问我。
活靶子呗!我笑了,璃也笑了。直至现在我或璃的心情才稍微好些--
我听见身边的姑子重重地抒了口气。对她而言,我生气时候的日子,也是非常难熬的吧。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何如在傅府安的家。
何如是被璃安排在偏院的。对此我没有异议。毕竟因为何如的事情傅府遭了皇上的怪罪。或许是府里的仆役们对这名义上的小姐也是颇有微词的。或许他们对我还有微词呢!我开玩笑说。
他们敢我剪了他们的舌头!璃恶狠狠地说。
我微微笑着,如此的璃便是父亲当年的杰作。文采韬略是我教的,本身的儒臣气质为江南第一才;而他有时掩盖在儒雅之气表面下的十多岁时候培养出来的血腥狠辣,却是怎么抹都抹不去了。情绪激动时便可见一斑,这次对全府上下的萧杀清理也可为例......
哎...... ......或许我不该带何如进傅府......或许我还应该将何如留在迤逦坊......?
那对外又该怎么解释呢?将自己的妹妹留在烟花之地?!我自嘲地笑了笑,推开何如房间的大门。
19 腻
将要把门推开的时候,我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像忘川之水样的阴冷,幸好附近阴气积聚不是很多......我缩回伸出欲推开何如房门的手,点头对姑子示意了一下。姑子伸手将没有落锁的房门轻轻推开,边推边说,何姑娘在吗?姑子来看你来了呢!
姑子是迤逦坊的头牌,才名远播,艳色也是一流的,常年与溪乐做邻居。怎么说让她与何如交好我还是比较放得下心的。
门乍一开,我们竟看见有两条腿在眼前晃荡,一双绣鞋做着双摆运动。
伊洛娜在翻倒的凳子旁边转圈,像着了魔更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是何如!她想悬梁自尽!!
这是干什么呀!我惊呼,连忙叫璃将何如从颈圈里救了下来,欺身上去,给何如做全身检查。
何如没死,其实乍一看我就约摸知道了,附近虽然阴气重了些却并未见到黑白二狗拘魂神。但救人还是要救的的,否则再过不久那二位大神也就要到了。
我在地府晃了五年,好歹也将些人物混了个眼熟,虽然他们都看不见我--
何如的一口气还没提上来,我初步判定她为休克状态。璃则在一旁开始谈起何如的下葬事宜了。
她还没死。我淡漠地开口,却听见姑子在一旁的重咳声,没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抚平何如的胸口,何如的脸色渐渐好看起来,神志也逐渐清醒,璃断断续续哼唧着,...哪有人自杀时候还大开门户的...死也不死得干净点...... ......我没好笑地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对姑子吩咐,叫厨房里熬碗参汤,半个时辰内端进来。
姑子点点头,领命去了。
何如对着我的脸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还停留在某种模糊的状态。我好笑地瞧着她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曾在皇宫的后花园里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谁知她清醒了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叫我:恩公--!!
在我这个岁数被人叫恩公着实也奇怪了些,即使我心理年龄并不只这个岁数。
璃在左近嗤笑了声,我微笑着对何如点点头,虽然我想听到的也并不是这句话。
伊洛娜从地上跳上床,亲昵地舔着何如的脸,然后在何如身边的某个位置窝了下来--这一幕,似曾相识...... ......
当初的梨骄纵跋扈却也单纯善良,能为一只猫而离家出走、抛亲弃祖...所以也可能会为了清藤--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将我推上马路...... ......
那一推可能是故意的;也有可能是无意的......但人都死了,我并不想深究。只是偶尔空闲下来看着璃一点一点长大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梨现在怎么样了呢?或许还是十分自责懊悔的吧......
毕竟我是看着她长大的,与她是亲足姊妹。
或许...... ......或许,整件事情的发生,一向刚愎的我也需在里面承担不小的责任......
我叹了一口气,何如喝下参汤已经沉沉睡过去了。我抚摸着她的鬓角,心想:无论如何,今世,我是全新的我,她是重新的她。今世的她还只有十六岁而已,我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过客、救她一命的恩公。
上一世懵懂无知的我们被卷在李家大家族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希望这一世我们能够重新来过,这样......即使再让她做我的妹妹,也是无妨的。毕竟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真心地爱着她...守护过她......
伊洛娜慢慢蹭过来,弓着背蹭我抚摸何如的手。
或许......一切可以重来...... ......
我唇边慢慢逸开一朵笑容--
一切可以重来--?!
重来什么?!你说清楚,你要重来什么?!!
冷不防,身边的璃低呵起来。
我的笑有些挂不住了......真是不好的习惯啊...我竟然将心里所想的就顺口说了出来。
姑子在一边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看我将如何收场。把他们这两尊大佛推出门去,不管怎么样,先让璃离开祸事源头再说。
何如是我妹妹。我对璃说,这你应该早已经知道了。
璃点点头,我也查过你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妹妹。
根据我查的资料,何如身为富家女,三岁时家中遭剧变,从此流离失所、浪迹天涯。最重要的是,她不是梁国人。
哦?我讶异道:她不是梁国人?那她是哪儿的人?!
璃冷笑,你不知道?她的父辈是习风人士,不过常年居于达比......
嗯......商人世家喽?相比梁或是习风,达比的商人比例是它们的几倍。不过达比的商人满天下跑,像如今习风,来自达比的生意人也有很多。
你口口声声说何如是你妹妹,那她的身份背景如何你又毫无概念,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当别人哥哥的?!
笑睇璃,我一向不擅长做别人的哥哥,我说。......实际上我当别人的姐姐也非常失败......
瞬间,璃的脸有些发烫。
执起璃的手。我和他迎着夜风,缓缓往回走着,璃,你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
璃点点头。
说来简单,可这又是一生的承诺哦......承诺和...责任...... ......
记得曾说你像我的一个妹妹吧......何如也是,十分地像。
若说你长得像她的外貌,何如则像她的灵魂。
像......或者说是一模一样...... ......
就像同一个灵魂,按在了不同的躯壳里。我直视璃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或者说是神按错了灵魂......你能明白吗......?
这时,名动京城的左相也只能若有所思却又百思不解的样子了。
我笑笑,望向一边的姑子,姑子的眼睛晶亮。
反正就是这样。我对璃说,我对何如的感觉只有关心,最多也只是如同兄妹的手足之情而已,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 ......
不!我相信!璃捏紧我的手,声音甚至有些哭丧,我相信你...却渐渐地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害怕,自己不够吸引力,我害怕你会变心......!!
拥璃入怀,即使他已然比我高大了许多--这是我不好,也许我对你关心不够,才会让你那么患得患失。
璃闻言,头在我肩窝埋得越深。
少爷说得对,静谧时候,姑子插嘴道。雅少爷,璃少爷,天气凉了,先回房歇着去吧。
嗯......璃回璃的昙竺、我则回我的昙梦......
哦!对了,雅,你的卧房正在重修,今晚你是不能回那儿睡了。
啊?那我先回昙天睡好了......
那怎么行,那里只是你的书房,睡那儿会冷的!你今晚还是来我那里睡吧。
昙竺么?我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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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竺文居是在三年前继昙天书阁后所建的傅府第二大书楼,不同于昙天的是,昙竺是将"文"与"居"结合了起来。整栋楼共三层,集结古今之所有。可叹现在傅府的藏书,比之京城最大的书商燕龄也不是遑多让的。
昙竺造好的时候,璃宴请朝中文武多达八十余人--其当时的影响力就已经是可见一斑了。
三年后,璃又坐上了左相一位,成为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一品高官。
却很难想象他就是如今睡在我面前的孩子,我在床边支着颊想,果然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呢!
夜色如水,璃已然入梦,我辗转反侧、不得宁静,于是披上外衣,想去院子里走走...... ......
傅府还如同我脑海中般大小、大致格局,只是在璃接掌傅府以后,墙面又像是刷新过了几次;朱色的漆又像是上过几层,但在黑夜中,却又是分辨不出来的。洗尽白日里的鲜亮,傅府还是同原来的傅府一般颜色。
越过几株古桐,我下意识地往记忆中的地方寻去--那里是我继昙天书门之后唯一之所爱处,犹能记起小时候我与青衣在那儿玩着闹着......还有春姐姐...... ......
......春姐姐?想起出宫之后我似乎还未与春姐姐照过面,念起长姐如母,傅春年幼时也未少为我担待过。
只是听姑子讲傅春如今正被璃软禁,又怎的对璃开口呢......?我知道傅春对父亲感情颇深,也明白她一向看璃不起。但如今璃成为傅府一家之主的事实已经铁定、不容更改了......不管怎样,他们都还是血亲,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他们之间的间隙...... ......
是不是位高权重者就难得享受天伦......?
我思绪混乱,恨不得将脑袋伸进冷水里清醒。
渐行渐远,深夜里的傅府安静得很,唯我如游魂一缕四处飘荡。
脑子里浑沌沌,思绪又飘到远方的略洛湖。
略洛湖向来被比喻为生命之湖,是有着天上人间般美誉的靓丽女神。但同时,看她的历史,她又是梁与习风的三百多年的主战场,却不知这美丽女人的裙下究竟掩盖了多少亡魂。
从小及大,我从未出过京城。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塞翁失马还能游一趟梁国北方的风光。只是万一运气不佳,我恐怕最后一站游的也是略洛湖底了。
庙堂中的争斗固然汹涌,只是相形之下,战场上的前途则更加叵测。我不知在略洛湖肆虐的水贼几日会平叛;也不知道自己需耗上多少时间才能回故里--今晚上皇上又下了催兵符,令我明日去兵部提兵。据说征召是征了五万人吧,但却都是新兵。也不知真正能上战场的有几人?!这可不是小孩子扮家家,是真刀实枪的血肉搏战--毕竟,在战场上是没有给新兵练习的机会的。
屋外渐起凉意,我微微逛了圈儿便回到屋内。豆光之下,璃正起身寻着什么东西,乍一见我,竟又是如此惶惶又惊喜的眼神。一捏他的左手心,全是冷汗...... ......
雅,我做噩梦了......我...... ......
睡吧,再睡会儿--我诱哄着他睡觉,而他今日却又突然好说话起来,定定看了我会儿,就倒下头去呼呼大睡......我开始怀疑,或许他之前的...全是梦游...... ......
宽衣上床,躺在他身侧,正待入睡却又突然听他断断续续地吐出话来:雅,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便也将何如给杀了,给你下葬...... ......
冷津津地出了身汗,只能苦笑,对于璃的话......我还真不能当儿戏的呢。
其实,这世间,又有谁人能将当朝左相的话当儿戏的呢......
20
离乡
彻夜未眠。窗外刚见一丝光亮我就翻身下了床。
呆呆地看着窗外,仿佛是看自己爱人的最后一面。
璃犹在醒与不醒之间挣扎着。终于,他决定面对现实,跟着我下了床。
抱紧我,声音在我耳边呢喃,雅......真不想你走!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拍拍他的肩臂,拿出身上一直挂着的一枚玉环、璃母亲的遗物--进宫前你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呢。
我也把你给我的玉佩一直戴在身上!璃从怀里摸出一块玉来,那块当年我唯一从夜摩处拿走的纪念品--三冥幽火--只是我拿着玉佩去玉石店里查的时候都没有人能看出这是什么玉......璃说。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开玩笑道,说不定它根本不是什么玉,而是块石头呢?!
是石头我也要!璃连忙将玉佩捂进心口,生怕我反悔要抢了回去似的。
我笑出声来,把玩着手中的玉环,叮嘱道,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将玉佩离身知道么?
璃像是做出承诺般地点点头,似乎我们所意指的并不一样......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照样做就行了......
我也不会让这块玉离开我的,我将玉环佩好,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
...雅?!!
--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会善待自己的性命的。也因此,请你要照顾好傅家的上上下下,包括何如...
璃的眸色沉了沉。我复而又加了句,她是你妹妹...
还有傅春......好歹你们还有半分血缘关系。
朝上的事应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了......有事记得和姑子联系...... ......
说到这里我顿了口气......因为,璃揉紧了我,像是要把我嵌进怀里似的,那样紧。
雅!我不放你走!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要离开你...... ......!!!
别孩子气了。我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都快双十的人了,官也做得够高了,怎么还会耍脾气呢?!我捧起璃的脸颊,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呢?!擦去他眼角边留下的痕迹,上次进宫里的时候你哭;这次上战场了你还哭?!这样还怎么像江南第一才子、怎么做位高权重的左相呢?!!
不知为何,璃总会在我面前表现出多余的天真--即使他在外行事是多么地冷酷。是将十几年都没有机会出来的孺慕之情全都补回来了么?我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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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拢着皇上的催兵符,我站在兵部大臣的阁外。我以前只是小小太子侍读一名,官阶五品,虽是不低,但终究占的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位子--一名身体孱弱无主东宫的太子侍读。如今也是不同了,太子逐渐掌握中宫大权,璃也做了一品大员,我于是开始被各方势力关注起来。只不过像是证实了幼时夫子的那一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别人只当是央想要巩固自己太子势力,或是左相企图染指军权,全然不当我做这个监军是怎么回事--我是被皇上逼上梁山的啊......若让我选择,我宁可在京城里好吃懒做也不愿去领略北地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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