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灰衫青年拍了拍中间的书生道:“青佩兄,想开点,现实就是如此,咱们这般没钱送礼又没有门路之人,只能听天由命,如海兄弟说是也不是?”说着还冲旁边的白衫青年使了个眼色,白衫人会意,“可鸣兄说得有理,既然生活在现实中就要敢于接受这个现实,今年不成,明年再考就是,总有一天,会遇到清廉惜才的大人,那样,像青佩兄这样的人才就有出头之日了。”说着说着,脸上却显出了凄然之色,想来是想起了自身的处境。
“两位兄弟的好心,青佩明白,只是……落榜之人心中难免疙瘩,读得万卷书,却因为无钱无权,待遇就如此偏颇不公,实在是心中憋屈得难受,好了,今日出来闲游,不说这些丧气话。”中间名曰青佩的书生打起精神,倒是很倜傥的样子。
沙蒙络正看得出神,三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咦,这位兄弟也是头次来花街吗?不如一同进去。”边上的季可鸣看沙蒙络在街边看着三人发呆,豪爽地邀请道。
沙蒙络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红,拱手道:“在下韶络,还未请教几位兄台大名。”
“我是季可鸣,这位张青佩,那是陈如海,我们都是这次赶考的,络兄弟也是吗?”季可鸣做了介绍,看着沙蒙络小小年纪,不由有些好奇。
“不不,我现在还在读书,不曾参加此次考试,几位这是要进去吗?”沙蒙络这话不算说谎,读书是一辈子的事,时时都可以说正在读书。
“哈哈,是啊,既然科举无望,我们打算来此逍遥一把,就回去安心等来年再考。”季可鸣说得轻松,可眼中也露出几分茫然,一旁的陈如海和张青佩也一脸凄色。
沙蒙络赶忙转移话题,几人相协在花街开始瞎晃悠起来。
“可鸣啊,真的要进去吗?还是回去吧。”张青佩看着门口花枝招展的各色揽客姑娘,心中发怵,他一个穷酸书生那里见过这等风流艳色,只觉得心中发虚,腿不自然地就要往回走,一旁的陈如海倒是眸子晶亮。
季可鸣连忙拉住打退堂鼓的张青佩,“既然来了,就豁出去了,今天我请客,走,进去。”
四人连拉带扯进了这个名为风韵阁的大门,进去才知道,这个风韵阁好大的规模。宽大的大堂,用雕花的屏风隔成了一个个小间,看起来精致干净,二楼是雅间,更是雕梁画栋,桃色嫣然,三楼的卧房站在下面只看得到同一色的圆门,旋转式楼梯格外别致新颖,几人的眼睛立刻不够用了。
沙蒙络偷眼看了看旁边的几人,心中早已经忘记了今日来的目的,通过刚才看似无意间的闲聊,得知,这三人乃是今年的赶考举子,可因为没有门路,都落榜了,可听三人的言谈,分明是有才学之人,特别是那个张青佩,说话很有见地,沙蒙络现在心中正盘算着,怎样进一步了解这三人,若是真有人才,能收为己用最好,如若不行,自然不能让别人得了去。
沉思间,阁中已经有人迎了出来,“呦,几位爷第一次来吧,看着面生,有熟识的姑娘吗?”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走了过来,嘴里说着客套话,可心中的鄙视已经展露无疑,看几人的穿着,根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居然进咱风韵阁,若不是后面跟着的小少年还有几分富家少爷的架势,她是根本不屑于来迎接的。
季可鸣三人脸色都有些发烫,听闻接待姑娘的话,都摇了摇头,有些不知所措。
妖冶女眼中的鄙视更甚,只是拿眼瞟着站在最后的沙蒙络。
陈如海何等精明,已经看出这女人眼中的鄙视,心中正郁闷着,没想到,来到这烟花之地解闷,还让个妓女瞧不起,顿时,眼睛就有些红了,脸也沉了下来。
“你们这里就是这样接待客人的吗?还不给爷们介绍,安排?”陈如海脸色一黑,还真有几分气势,妖冶女收起眼中的蔑视,忙换上一副笑靥:“几位爷里面请,您是在一楼隔间呢,还是上二楼雅间?”
还没等几人回答,接待女接着道:“看几位穿着不俗,一楼肯定是看不上的,杏花,领几位爷上二楼雅间,挑上等姑娘让几位选呐!”
“你……”季可鸣明显想要拦,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囊中羞涩。
陈如海和张青佩也涨红了脸,果然婊子无情,这不明显坑人吗?不过这三个穷酸书生更加迂腐,读书人的面子显然比什么都重要,愣是被接待女拉上了二楼的雅间,十几年的皇宫生活,使得沙蒙络的眼中根本没有这些金钱观念,也就随之上了二楼。
仰视跟平视效果果然不同,在下面看,二楼只是有些粉柳烟渺,真正站在上面,只觉得心中的一切烦忧都淡了许多,在这芳莲坠粉、妍色涟涟之所,谈论那些凡尘俗世就是破坏美好意境,罪不容诛,文人都是喜欢美丽的东西的,看见二楼布置如此美妙,连带刚才的恼怒也烟消云散,不知所踪了。
在女童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名为粉黛佳人的房间,几人分别坐了,却有些相对无言,看着站在眼前或妩媚、或娇柔、或羞涩的各色漂亮女孩,几人纷纷红了脖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神乱瞄,只是不敢对上眼前的美娇娘。
想到囊中的银钱,陈如海一皱眉,吩咐道:“有会唱曲的吗?叫一个上来,来几个菜,一壶酒,我们边吃边聊。”
看着几个女孩失望地一一退去,几人才松了口气。
季可鸣向陈如海伸出大拇指,“还是如海兄弟见过世面,在女人面前,哥哥还真是……不过这地方也太高雅了,咱们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进来了呢?”感情这孩子至今还不能相信,自己真的来到了这美妙之地。
“我说,咱人是进来了,银子带得够吗?”张青佩的头脑还是比较清明地,没有被这风花雪月所迷惑,提出了这个最关键最现实的问题。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沙蒙络,三人的家底彼此清楚,死活是拿不出多少钱的,虽然没结账,可看这档次,不会低到那儿去,万一钱不够……那后果,可是三人中任何一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这个看起来家世还不错的韶络了。
“呃……”沙蒙络尴尬一笑,也想到这个现实的问题,自己似乎没有带钱的习惯,而身边又没有带一个人过来,心中明了,可还是往怀里摸了摸,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空手而出。
“不好意思,我……忘带了。”沙蒙络说得自己脸都红了,没想到第一次来妓院,居然是这么尴尬的景象,幸亏还没叫姑娘,否则岂不成了霸王嫖。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
“不好意思,我……忘带了。”沙蒙络说得自己脸都红了,没想到第一次来妓院,居然是这么尴尬的景象,幸亏还没叫姑娘,否则岂不成了霸王嫖。
想到这个沙蒙络自己先汗了一把。
还是季可鸣想得开,“反正来都来了,管他有钱没钱,吃完喝完再说,还有什么比落榜更沮丧的事吗?”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立刻得到另外两人的共鸣。
喝着酒,听着曲儿,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沙蒙络都不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我说韶络,你不会出门没带钱的习惯吧?还是说,这次是背着家里大人偷偷跑出来打算偷腥的?”陈如海语气带着调侃,很不解地问,在他看来,这个韶络可不是简单人物,无论学识还是见闻均不在自己之下,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出门不带钱的普通富家少爷吗?
沙蒙络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我忘记了,不过有了这次教训,下次一定不会再忘了,看来经验真的很重要。”
“哈哈哈!韶络真是快人快语,我喜欢,来,为了我们的相识,干一杯。”季可鸣端起酒杯,看着沙蒙络尴尬的可爱样子,很是高兴,今天认识了个很有意思的小兄弟。
沙蒙络也很喜欢这个豪爽的青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是有些酸有些甜的酒,算不上辣,入口感觉还挺醇,沙蒙络满意地笑了笑,这也算是他转生之后第一次饮酒,之前一直在沙蒙寒的监督之下,没机会,现在公务繁忙,也没顾得上,难得今日有闲情,结识了三位看起来还蛮不错的书生,心中也很高兴,至于没钱付账的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在高位做惯了,这点小事还真没放在眼里。
小小雅间中虽无丝竹管弦之盛,却胜在清净,袅袅的小曲儿,在柔柔的乐曲中格外地惹人怜惜,时值子时,几人都有些朦胧,站起身来,相互搀扶着,出了雅间,下了楼梯。
这时,一楼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还是那个女人迎了过来,“几位爷要走啊,不留宿吗?”
季可鸣看到她,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皱着眉道:“费什么话,结账!”
女人嘴一撇,“早算好了,一共五十二两四钱,算你们五十两好了。”说完一伸手,意思,给钱吧。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三人还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哪有那么贵,我们可没叫姑娘伺候,只是听了个小曲儿,吃点菜,喝点酒,别宰人宰到大爷头上了吧?”季可鸣这次可不干了,别说五十两,十两也是没有的,要知道,一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家生活半年了,几人凑了半天,凑了三两银子,就想着临走挥霍一番呢,谁成想,这里简直就是销金窟。
那女人一阵冷笑:“几位,没钱还敢进风韵阁,还敢上楼进雅间,胆量可不小啊!”
张青佩和陈如海被这女人盯着,身子一阵发冷,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来人,把这几位嫖 娼不给钱的男人给我拿了。”女人一声令下,后面立刻窜出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嗷嗷地就要往上扑。
沙蒙络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个风韵阁态度如此强横,看来背后是有什么势力支撑啊,想到这儿,上前一步,挡在季可鸣三人之前,沉声道:“这位姑娘可否稍等片刻,因出门匆忙,未带银钱,我这就回家拿去。”沙蒙络说完,向外就走。
没成想,那些大汉得理不饶人,狞笑着拦在沙蒙络面前,心说,就冲你这小白脸来的,让你走了还得了。
沙蒙络眉头一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奴家不相信公子,只是事关重大,我可不敢轻易放人,不然你留下,让其他人去筹钱好了。”女人满脸算计的笑,那几个年龄大了,只有这个小子年纪正合适,脸蛋又水灵,若是没看错,应该还是个雏儿,若是经过风雅阁调 教,一定是个花魁的料,到时候主子一定会更加赏识自己的。
想到以后的美好前途,这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沙蒙络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心中明白,他们出去是筹不到钱的,不过还是开口试探道:“三位哥哥走吧,若是筹到钱,就来救韶络出去,若是不能,就自行散去吧,今日结识三位,韶络很高兴,就当是偿还你们的情谊好了。”说完闭上眼,扭过了头。
“这不可能,我们萍水相逢,若不是我们拉上了兄弟,说不定兄弟已经回家去了,哪里会有现在的窘境,反正也筹不到钱,我张青佩是不会丢下兄弟,独自逃走的。”沙蒙络没想到首先发言的会是这个对自己有所防备的张青佩,刚才吃酒期间,沙蒙络就感觉到了张青佩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敌意,酒桌上话也不多,国家政事更是不沾丝毫,当时沙蒙络还笑这书呆子谨慎过头了,现在看来他倒不失一位有情有义之人。
“就是就是,我们三人本就没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朋友,筹钱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儿。”季可鸣也摇着头,不肯离去,陈如海没有说话,如钢铁般坚定的脚步却说明了立场。
沙蒙络心头一喜,看来没看错这三人,正在这时,妖艳女人可不干了,“你们几个,还楞着干嘛,都给我抓起来。”
“是”嗷的一声,大汉又要往上扑,沙蒙络这次可不客气了,好看的柳眉都立了起来,自来到这天琼国,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今晚也算遇到强人了。
沙蒙络站在最前面,对着扑上来的大汉就是一脚,别看沙蒙络长得瘦瘦弱弱的,力气委实不小,大汉被踹得一溜滚,最终撞在门口的柱子上,当时一口血喷出来,人就晕了过去。
这一下镇住了不少人,季可鸣三人目瞪口呆,惊得嘴巴能塞进一个桃子,妖冶女也愣住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这些大汉的实力,平时六七个人是别想近身的,没想到被少年一脚就踹成这样,看来今天踢倒铁板了,不过,想到沙蒙络毕竟是一个人,又是在自己的地盘,妖冶女一咬牙,“看什么看,还不快上……”
大汉们这才反应过来,可这次谁也不敢小瞧这个没长大的孩子般少年了,顿时主要目光都集中在了沙蒙络身上,不知谁带的头,大汉一拥而上,把沙蒙络团团围住,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听见‘嘭’‘噗’‘啊’声音不断,妖冶女心里高兴,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一个小毛孩子,累也把你累趴下。
正得意间,搂上传来喊声“铃儿,怎么回事?”
妖冶女往上一看,立刻露出谄媚的笑,恭敬地上前道:“主子,您怎么下来了,这几个人到了风韵阁敢不给钱,铃儿正在处理呢。”
一个白衣男子孤傲地站在楼上,蜂腰宽背,双手背在身后,面上蒙着一层白色轻纱,边听这个叫铃儿的女人叙述着经过,边静静地看着楼下的打斗,眉头却越皱越紧,“铃儿,叫他们住手。”倒要看看里边是什么人,居然支持了这么许久。
铃儿一声令下,大汉们都停了下来,里面的情形显现出来,七八个大汉早已经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地起不来了,而沙蒙络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声音,如此熟悉的声音,慢慢地回头,对上楼上白衣人好奇打量的眼神。
白衣人身子一个趔趄,好悬没从楼上直接跳下来,回身就是一巴掌,铃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捂住半边脸,满脸不解和委屈。
白衣人急忙下了楼梯,来到沙蒙络近前,双手紧紧抓住沙蒙络的肩膀,上下打量着:“络儿,怎么是你?有没有受伤,这帮狗奴才,真是混账透顶,居然把主意打到络儿身上了。”说着还回头狠狠瞪了这帮大汉一眼,大汉们立刻低下头,不敢吱声了,毕竟这是给自己发工资的人,不能得罪,即使不是自己的错。
“没想到皇……轩哥哥也在这儿,要知道,络儿就不用如此费劲儿了。”想起沙蒙轩的身份,沙蒙络还是中途改了口,不过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
不错,来人正是天琼国太子沙蒙轩,这风雅阁和风韵阁本就是沙蒙轩在外的产业,风雅阁乃是京城最大的男娼馆,风韵阁是最大的妓院,靠着这两个地方,沙蒙轩的情报可谓通彻全国各地。
今日碰巧来此视察,赶上这档子事,若是没赶上……沙蒙轩心底一突,络儿虽然武功厉害,可毕竟自己留在楼中的好手也不少,真的对上,吃亏的还是沙蒙络。
季可鸣、陈如海和张青佩三人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沙蒙络冲沙蒙轩笑了笑,“既然这是轩哥哥的地盘,我们几个的帐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