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靠近他,把头靠在他肩上,说你再给我点时间吧。
耿齐讪讪地笑,然后低下头去,低声说应该是你给我吧,你还会给我多少时间?
陈晚直起身,并没有看他,倒是用责备的语气道,说什么呢?
一星期后,已经长时间没见的许茂过来找他了。
陈晚从教学楼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国槐下的许茂,很奇怪,见到他已经没什么想法了。许茂穿黑色的大衣,很笨重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许茂走了两步,轻轻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挺好的,陈晚问怎么过来了?
有事过来这边,就过来看看你。许茂说你还有课吗?
有的,陈晚说呆会要去导师那帮点忙。
哦,那下次再请你吃饭吧,许茂从口袋里掏出红艳艳的请柬,对折的,真是没点诚意。许茂还没开口说什么,陈晚倒先伸手了,说要结婚了?
许茂把请柬小心放在他手里,应了声嗯。
真的好像已经无话可说了,陈晚觉默了一下说我可能抽不出时间过去,不过还得恭喜你。淡漠的神情,让许茂瞧不出任何一点端倪,有些许失望,许茂问那些盆景呢?
陈晚说你们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许茂表情一僵,还想说点什么,陈晚打断了他,陈晚说还得上课呢,有什么事以后再谈吧。
许茂便把所有话压回了肚,这些话怕以后也没机会再谈了。
认识这么久,多少是了解陈晚的,他并不喜欢拖泥带水,可以干脆地了结一切,过往的东西可以扔,过往的事情不会记。说到底,陈晚的心其实比任何人都硬。
结婚请柬被陈晚扔掉了,这张东西提醒他过往做的一切都是愚蠢的。其实也不怪许茂,他并没给过自己什么希望,简单的暧昧都不成。他这年纪,也确实应该结婚了。想来思去他们之间最大的敌人就是人性,即便再怎么强求,许茂也跨不出来。他这人,适合平凡吧。
有些事应该要记得,但也不必耿耿于怀。陈晚的心很清晰。
下课后辅导员找他谈了一次话,说是A城那边有个研究院,他有朋友在那,想推荐陈晚过去实习,是个好机会,让陈晚好好把握。陈晚没有犹豫很快就答应了下来,没有人跟明朗的未来作对。
说来挺搞笑,那么应景,他跟耿齐摊牌谈分手那天,耿齐穿得一身黑。
陈晚说我要去A城了,我们就这样吧。
耿齐不是不明白他的话,只是太突然了,根本就没有任何预兆,他有点措手不及,他装傻,什么这样吧,到底是怎么样啊。
陈晚停下筷子看他,耿齐这才低头说,我也可以去。
你不可以去,陈晚说你去了也没用。
耿齐慢腾腾抬起头来目光很坚定,你当初也不让我来这儿,可是后来我们还是牵手了啊。
你觉得牵手与否有意义吗?陈晚吃了口菜又放下筷子叹气说纠缠很麻烦的。
耿齐不说话,陈晚无奈,有时候他的固执真让人气结。陈晚说我明白你放不下我的心,就跟我那时放不下许茂是一样的。
这话像是地雷,一下子就炸毛了耿齐,耿齐很生气,恼火说怎么会一样,这完全没可比性!
陈晚也终于说重话了,他原本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糟,他说耿齐,我没法喜欢你,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做了那么多事,我承认偶尔我会感动,可是感动并不是什么啊,感动我可以说声谢谢。你觉得你还有多少时间能耗在我身上?不要跟我说一辈子,除非你不想让我好过。
耿齐吐气又吸气,说那是我的事。多么老套的词,陈晚严肃地说,耿齐,你要明白,我要走很容易。你是好人,不打招呼就离开我也做不到,今天跟你说这些,只是知会你一声,你答应与否并不重要。
耿齐又开始沉默,吃菜喝酒,中途起身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满脸水渍。他发觉自己的手脚很冰冷。
陈晚也没说继续做朋友的这种傻话,知道自己给了他的伤太多,受他的怨气是应该的。
出去的时候耿齐过来牵他的手,陈晚躲开了,很明确告诉他不能这样了。
耿齐说最后一次也不行吗?
陈晚摇了头,耿齐看他,眼睛无神,他冷笑说陈晚,你可真狠啊。
你早应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
耿齐转身走开,脚步越来越快,淹没在人群。
陈晚一个人回去,他不确定耿齐会不会回来,就没锁门。感情的事就是这么无奈,像许茂对他,他对耿齐。
他洗了热水澡就上床睡了,半夜挂到耿齐电话,耿齐说陈晚,我以为我们马上就可以了,马上,可是为什么……声音是哽咽的,到了后来干脆地哭了。
陈晚也并不好过,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听着。
还能哭也许是一件好事,把什么的不快从体内排除了,估计就好受了。
陈晚很快就收拾东西要走,他不要耿齐送,其实耿齐那几日也都没回来,只是每晚会给陈晚打电话,怀弱政策对陈晚并不太管用,陈晚还是要走。
陈晚打算先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往A城。
他旁边坐着一位小姑娘,很聒噪,有点自来熟,不停地问他问题,陈晚礼貌性的回答。
火车过了一山洞,过稻田,外头绿油油的稻禾不时起伏着,女孩子突然大叫,看,白鸟。
陈晚朝外头看去,笑了,说不是白鸟,叫白鹭。
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
是啊,陈晚开口跟她讲起白鹭的习性,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看他。
像那时一样,耿齐送他回去。来来往往,好似所有的事就此会散掉。
二十九
陈晚在家呆了一星期,对于他的选择郑锦影从来不会干涉,基本持支持态度,无论去往哪个城市,他过得好过得开心就好。
他已经叫葛叔为爸了,偶尔两人还会一块打羽毛球,下下棋,像亲生父子似的亲密无间。
准备去往A城的前一天他听到郑锦影提到了耿齐,说是他住院了,好像是喝醉酒不小心跌下楼了,骨折,她问陈晚要不要过去看看,毕竟他俩人也算是室友嘛。
陈晚简单哦了声,狠下心并不打算过去看,过去怕是会更麻烦,既然没什么大碍就不必过去自寻烦恼了。
陈晚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是石头做的,现在无论是对许茂还是耿齐都没一丁点的想法了。
傍晚的时候陈晚找出了许久没用的自行车修理了一下,试着骑了骑,惊喜发现竟然还能动,很开怀地唤郑锦影,说要载她兜风。
陈晚骑车很稳,郑锦影揽着他的腰感慨,真的大了,那么小的孩子终于还是大了,已经学会自己生活了,做的事也不用再跟自己商量了。郑锦影开口道,我跟你爸谈恋爱的时候,他也就骑着一辆破牛车载着我到处跑,后来还是用那辆车迎我进门的。
陈晚说你现在还忘不掉他吗?
怎么忘啊,你爸固执地留在我脑海,赶都赶不走。
那葛叔呢?
我算想明白了,又不能指望你留在我身边,你以后总要陪别人的。人老了总要有个伴的,路也好走点,他是不错的人选。
骗鬼吧,陈晚把车停在田埂上,回头笑言要没感觉你会嫁啊?你老说爸固执,其实你也一样啊。不过这样挺好的,说真的我挺开心的。
是啊是啊,所以才生下牛似得你!郑锦影往远走,陈晚跟上,很久没这样陪母亲散散步了。天已经黑下来了,郑锦影停住指着一块地说以前这是我们的,后来我一个人也干不了这样的活就把田租给了别人,现在说是上面的政策吧,补贴是吧。
陈晚说好像是吧,种田也挺麻烦的,还得打谷晒谷,你跟葛叔就不要掺和了,买点粮吃就成了。
知道了。挺冷的,回去吧。
陈晚应了声嗯,还是伫立了一会,天地间看起来很大,风是一阵一阵的,吹起了稻海复又平静下来,就像心情。陈晚揉揉手,说走吧。
他现在的心境很明朗,那些微不足道的感情终于过去了,消失在时光里。
陈晚知道以后自己要找个人陪会很难,谁让自己的品性这样,说来道去也怨不上任何人,这样的结局就像是注定的。
大概是预言,此后陈晚果然孑然一身好多年。
正文 END
番外一,盆栽
许茂的生活一直是按部就班,跟全天下已婚男人差不多,拼命赚钱养老婆养孩子。
那天回家发现阳台的盆栽全不见了,他愣了好久,控制不住发了好大的火,他的老婆现在也不好惹,说你吼什么吼,我想搞个洗衣槽还不行了?说完自顾自抱孩子喂奶去了。
许茂终究还是不能说什么,他颓坐在沙发上发起呆。这些东西是陈晚曾经存在过的证剧,现在全没了,陈晚的气息也就全消了。
陈晚是会恨他的吧,所以婚宴不来,手机号换了,在这个城市消失了。
许茂想不透很多事,他更想不透的其实是他自己,没什么比这更可怜了。
女人叫他,唉,发什么呆,去帮我买瓶醋。
许茂应着哦,起身出门,在门下看到女人丢弃的那些植物,许茂想应该要把它们全部搬回去,他想了好久,跨步去往商店了,回来的时候伫足了一下,还是绕开它们上楼去了。
隔日他下楼,这些东西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被谁给拣走了。
其实这样好,他不懂怎么更好的养植它们,也许会有人对它们很好的。或许现在陈晚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在。
他紧了紧大衣,出小区大门消失在朝九晚五的人流里。
番外二,喜宴
说到倒巧,陈晚回家的第二天就收到请柬了,新郎名字是耿齐,新娘则陌生的很。掐指算着,也五年过去,耿齐这年纪结婚在镇上算晚了。
陈晚过去了,耿齐现在结婚,也就是讲明他踏出了那段感情,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祝福他。
婚宴搞得很隆重,酒店门口摆满了要放的烟火,粉色的气球迎风摆着。
站在酒店门口迎客竟然就新娘一人,陈晚想耿齐这样做真是太过份了,往酒宴的大厅走,撞上了耿齐。
陈晚泰然自若地跟他打招呼,耿齐看着他,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陈晚找了角落的位置坐,周遭的人基本都不认识。
倒是后来,他真后悔过来了。
耿齐过来给他敬酒,眼睛死死盯着他,像要把他看出洞来。陈晚心底苦笑,祝福新人永结同心后灌下酒,耿齐并不肯罢休,还是硬要给他倒酒,被后面的伴郎唐旋巧妙的拉走。
唐旋过来跟他说,你快点走吧,耿齐情绪开始不稳了。
陈晚也有此意,起身便走,他没想到耿齐追出来了,耿齐不让他走,恶狠狠说你他妈给不给面子。
陈晚真怕婚宴搞砸了,无奈之下只得继续留下。
耿齐这才扯着嘴角笑,说你得留下来,我们的帐要算。
敬完一圈酒,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新娘也累地过去休息室休息了。耿齐果然过来找他喝酒,也不听劝,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陈晚开口阻止说你这样喝,新娘要哭的。
耿齐说她漂亮吧,我爸妈挑的,说乖巧懂事,他伸出五个指头,说五天,我跟她认识五天就结婚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搞定一个女人,你不觉得讽刺吗?
陈晚说那是你的事吧。
耿齐继续喝酒,他说我故意的,我知道你要回来过春假,我他妈就选在这时间段结婚,我要让你知道我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陈晚觉得好笑,说我以为你会成熟不少呢。
少跟我提这词,耿齐摇摇晃晃起身,你总是嫌我不成熟,我后来长大你看在眼里了吗?我努力做的一切在你看来一切都是笑话。
陈晚说我很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耿齐凑近他,酒气扑鼻,他说陈晚你老实讲,你有没有处朋友了?
陈晚说处了。
他比我对你好?
没有。
报应!耿齐努力撑着身体说这就是报应,哈哈,陈晚,你这辈子都不会找到人比我对你好了!
陈晚并不是很在乎,他说也许吧。
耿齐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枕在陈晚腿上,喃喃问陈晚你后悔了吗?你后悔离开我了吗?
陈晚低头看他的头顶,答后悔了。
耿齐就不动了。
唐旋进来看到这样的情景还是有点吃惊,赶紧过来扶起耿齐,耿齐早睡过去了。
陈晚说照顾好他吧,他呀,这么久了还像是个孩子。
进电梯的时候,陈晚低头看裤子,膝盖那的布料,有泪水爬过的痕迹。
摸手机有短信进来,神棍说娱乐圈真TNND不好混,我后悔了,我算是看破红尘了,我要出家当和尚,哪儿的和尚庙旁边有尼姑庵?
陈晚笑,回说你老就行行好,放过这些神圣的地方吧。
完